天原发微 - 第 15 页/共 16 页
程子曰:《易》说鬼神,便是造化。以春而原之,其必有冬。以冬为终,而反之其必有春。死生者,其与是类也。知生之道,即知死之道。知事人之道,即知事神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也。
朱子曰:鬼神自是难理会底。且就紧处做工夫,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禀五常之性以来,所以父子有亲,君臣有义。须一一理会生底道理,则死底道理皆可知。如事君事亲,事其所当。事尽诚敬之道,即移此心以事鬼神,则祭如在。祭神如神在,须是得这道理无欠缺。到得那死时,乃是生理已尽,亦安於死而无愧。故张子曰:存吾顺事,设吾宁也。儒者以理为不生不灭,释氏以神识为不生不灭。圣人不说死已,更说甚事。圣人只说既生之后,未死之前,须与他精细理会教是。六经载圣贤行事备矣,於死生之际无述焉,益以为常事也。《记》与《鲁论》独载曾子寝疾时事为详,不过教学者以保身谨理而已。岂效浮屠不察於理,而以坐亡立脱为奇哉。胡明仲曰:人生物也,佛不言生而言死。人事可见也,佛不言显而言幽。横渠形溃反原,以为人得此气而生。死则复归大原去。益人死则气散了。那大原裹气,又别抽出来生人。
又曰:天地是体,鬼神是用。
天地是举其全体而言,鬼神是举其中运动变化通上下而言。如雨风露雷草木,皆是以类而推。春夏是神,秋冬是鬼。昼是神,夜是鬼。午前是神,午后是鬼。息是神,消是鬼。生是神,死是鬼。鼻息呼是神,吸是鬼。语是神,默是鬼。伸是神,屈是鬼。气方来是神,反是鬼。日是神,月是鬼。初三后是神,十六后是鬼。天造是神,地化是鬼。草木方发生是神,凋落是鬼。人少壮是神,衰老是鬼。风雷鼓舞是神,收敛是鬼。风雨雷电初发时是神,风休雨过雷住电息是鬼。
张子曰: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为太虚。循是出入,皆不得已而然也。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而有象,不失吾常。聚亦吾体,散亦吾体。知死生之不亡者!可与言性矣。
朱子曰:性者,理而已矣,不可以聚散言。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气而已矣。所谓精神魂魄,有知有觉者,皆气之所为也。故聚则有,散则无。若理则初不为聚散而无有也。但有是理,则有是气。苟气聚乎此,则理亦命乎此矣,不得以冰呕比也。鬼神便是精神魂魄,气也,非性也。故祭祀之礼,以类而感,以类而应。若性则又岂有类之可言。然气之已散者,既散而无有矣。其根於理而日生者则固,浩然而无穷。故圣人之祭祀也,设主立尸媾萧灌魁。或求之阴,或求之阳。无所不用,其极而止,日庶或享之而已。其至诚恻怛精微恍惚之意,益有所不容言者,非可以世俗麓浅知见执一而求也。岂日一受其成形,则此性遂为吾有。虽死犹不灭,截然自为一物,藏乎寂然。一体之中,以俟夫人祭祝之,求而时出以飨之耶。又如此说,则其界限之广狭,安顿之处所,铃有可言者。自开辟以来,积至于今,其重并积迭,计已无地之可容矣。是又安有此理邪。且乾坤造化,如大洪炉。人物生生,无少休息。是乃所谓实然之理,不忧其断灭也。今乃斗一片大虚寂目之,而反认人物已死之知觉,谓之实然之理,岂不误哉。又圣贤所谓归全安死者,亦曰无失其所。受於天之理,则可以无愧而死矣。非以为实有一物可奉,持而归之,然后吾之不断不灭者,得以宴然安处乎寂寞之中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是乃无所为而然者。与异端为生死事大,无常迅速,然后学者,正不可同日而语矣。
程子曰:鬼神只是一个造化。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是也。
此说明有礼乐,幽有鬼神。朱子谓此对幽明而言也。若谓幽有鬼神,而明无鬼神,便是错认题目,不知鬼神之为何物,而溺於轮回因果之说也。岂知礼乐中有鬼神,鬼神中有礼乐。二者一尔,第不可不分界限而辨别尔。天地定位辨於履,礼也。然二气交感,其中未尝无乐。风雷鼓舞,乐也。然风休雨止,雷垫霆息,各有序焉,其中未尝无礼。礼撙节人情,气之屈也。以和为贵,屈者又伸。乐动荡人情,气之神也。而合止有节,伸者又屈,幽明交通,屈伸相禅,无往而不与鬼神通。彼释氏则死杀看了,谓明则为人,幽则为鬼。岂知君子之所以谨独者,屋漏暗室,洋洋如在。礼以束其筋体,乐以养其性情。礼乐之在吾身,即鬼神之临乎其上。《易》注云:精气谓七八,言木火之神,生物东南。游魂谓九六,言金水之神!终物西北。老阴老阳,屈者为鬼。少阴少阳,伸者为神。 东南为明,西北为幽。非止谓天地黑暗中有鬼神,而明无之也。后世礼坏乐废,人心浮伪。失其序而不和,所以交於鬼神者,非其道也。不渎则馅,安有感格之理。
张子曰:鬼神二气之良能也。
朱子曰:伊川说鬼神造化之逵固好,但只浑沦在这裹,不如横渠说得分明,便见有个阴阳屈伸往来在。愚按:阴阳二字,未可言鬼神。阴之灵日鬼,阳之灵日神。良能便是其灵处,所以能屈伸变化也。又举张子物之初生,气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气日反而游散。至之谓神,以其申也。反之谓鬼,以其归也。又谓:人之初生,天地之气只管增添,在身上渐长渐大。至极盛了,又渐衰耗以至于散。然皆自然而然,非有使之然,故日良能。
邵子曰:阴者阳之影,鬼者人之影,月者日之影,情者性之影。
阳也,人也,日也,性也,皆阴鬼月情之主。所主既定,影自从之。子月一阳生,应得五月一阴生。自子至巳六阳全,自午至亥亦六阴全。天上一阳应地下一阴,水中一物应岸上一物,物物皆然。但阳常为主,而阴常为影,如牝牡然。一日有十二时,一年便有十二月。日初则月生明,望则光满,上下二弦生魄,至晦皆然。可以见鬼神之情状。性中有个仁义礼智之理,外面便影得个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情。出来一个形,便有一个影。人之魂为神,便影得个鬼之魄在其中。日至晦则月不光,人至老则神劳啧。
又曰:思虑未启,鬼神未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谁?人之为道,当至於鬼神不能窥处。善恶形于言发于行,人始得知之。但萌诸心发乎虑,鬼神已得而知之矣。
《中庸》曰:君子戒谨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此固君子谨独之学,上不愧于屋漏也。然谓之思虑未启,即喜怒哀乐未发之时,鬼神不得以窥其际矣。故曰:不由乎我,更由乎谁?益幽暗之中,细微之事进,虽未形而几则已动。虽己所独知,人所不知,而鬼神已知之矣。是以君子慎独,不待着于言行。常若鬼神之临乎其上,不敢有一毫之妄念,动于中也。昔人弹琴,见螳螂捕蝉,而闻者以为有杀声。杀在心,而人闻其琴已知之,况於鬼神乎。君子於此,惟敬以直内而已。听於无声,视於无形,益不待征於色,发於声,而后始用其力也。邵又曰:人心之神,即天地之神。人之自欺其心,即所欺天也。可不戒哉。天地虚明,不用耳目,而无不见闻也。
又曰:气形盛则魂魄盛,气形衰则魂魄亦从而衰。魂随气而变,魄随形而上。故形存则魄存,形化则魄散。耳目口鼻心脾胆肾之气全,谓之人。心之灵日神,胆之灵曰魄,脾之灵日魂,肾之灵日精。心之灵发乎目曰视,肾之精发乎耳曰聪,脾之魂发乎鼻日嗅,胆之魄发乎口曰言。八者备,然后谓之人。
此说人形体内#3,研磨其魂魄以知。人之一身,具天地鬼神之理之灵而不自反。终日驰逐於外,至於皓首没世,而不自觉,亦可悲也。夫金木者,生成之始终,在人则精神魂魄。精为形而阴魄附,气为魂而阳神依。四者都相离不得,所以魂魄随气形而盛衰也。形变则阳魂离去,魄化则阴形朽腐。所以先王以灰灭为极刑,而於人之死也,则卜宅兆哄安厝之。肾北方,天一水,故以藏精。精始化为魄,魄乃精之所自出,是精气之佐使而并其出入。水能生木,木为之子,故胆中藏魄。心南方,太虚火用晓藏神。生阳日魂,魂乃神之所自出,是为神气之辅弼,而随其出入。火能生土,土为之子,故脾中藏魂。人之一身,精神其主,而魂魄其使也。精盛则魄盛。惟至诚则能生精,至精则能生神。诚也者,皆天一所生而无伪也。人能主於一,而不散其精,则至诚如神。心能御气,不能主一。而散其精,则心为形役。岂徒没世而无闻哉,其违禽兽不远矣。人之生也,精神魂魄。性之用也,血气水谷。形之用也,惟内外交相,养则精神强而魂魄盛。性者受之於天,铃有藏焉。心者神所藏,肾者精所藏,脾者魂所藏,胆者魄所藏。统其藏者,心也。故能发见於声臭言视之间,而不违其则者,所以灵也。形者资於地,必有府焉。肺为传气之府,肝为传血之府,胃为化水谷之府,又为之胖肠斗流其查滓浊秽。故曰:天地之性人为贵,岂若异端者之言魂魄哉。昔有学神仙者,与予言曰:只就龙虎鹑龟上做起。又曰:只就心肾上。又曰:只就五藏中五行上探来,终不肯泄其旨归。后得其要诀,下手处亦甚易。易但要精一工夫尔,今但知而不为也。昔朱子与蔡西山研穷一世,深晓之矣。尝日!道家爱径人,铅汞玄牝,互换其名,使人不测。其实,则精气二者而已。《楚词》屈子载荧魄之说。以精神言也,荧,营也,阴灵之聚而有光景者。魄不受魂,则魂不载魄,而人死矣。益魂动魄静,魂火二而魄水一。载营魄者,以魂加魄,以动守静,以火迫水,以二守一。如人登车而载於其上,则魂安静而魄精明。火不燥而水不溢,固长生久视之要诀也。然亦未言其所以也。朱子有诗曰:盗启玄#4命秘,窃当生死关。又曰:但恐逆天道,偷生诅能安。则亦知之而不为尔。
朱子曰:精气就物而言,魂魄就人而言。鬼神离乎人而言。生则谓之精
气,死则谓之魂魄,物则谓#5之鬼神。气是实底,魂魄是半虚半实底,鬼神是虚数多实数少。又曰:精气两个合,则魂魄聚而为人。游魂一个离去,则阳己散,阴无所归,故为变。
子产谓:人生始化日魄,既生魄阳曰魂。唐孔氏曰:人之生也,始变化为形。形之灵日魄。魄内自有阳气。气之神日灵,魂魄神灵之名。初生时,耳目心识手足运动,此魄之灵也。及其精神,性识渐有知觉,此则气之神也。益魂阳属火,魄阴属水。天一生水,阴阳始交。魄既生暖者为魂,先有魄而后有魂。魂常为主为干《淮南子》曰:天气为魂阳神也,地气为魄阴神也。乐祁曰: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魄属形体,魂属精神。精又是魄,魄是精之神。神又是魂,魂是气之神。朱子谓:魂神而魄灵,魂阳而魄阴,魂动而魄静。生则魂载於魄,而魄检其魂。死则魂进散,而归于天,魄沦坠而归于地。运用动作底是魂,不运用动作底是魄。魄盛则耳目聪明能记忆。老人目昏耳赎记事不得者,魄衰也。魂热而魄玲,能以魂守魄,则魂有所守,而亦静魄以魂,而亦有生意。魂热生凉,魄玲生暖,惟二者不相离。故阳不燥,阴不滞,而得其和矣。不然魂愈动,魄愈静。魂愈热,魄愈玲。二者不得其和而死矣。又曰:人生时,魂魄相交,死则各相离去#6。魄有个形像在裹面,如水晶相祖,所以发出来为耳目#7之精明。月黑晕是魄,其光是魂。如香烧出汁子来是魄,那成烟后香底是魂。魂是魄之光焰,魄是魂之根柢。火是魂,镜是魄。灯有光焰,物来便烧。镜虽照见,却在裹面。火日外景,金水内景。火日是魂,金水是魄。人之眼光是魄,耳亦体尔。何以为魄,曰能听者便是魄。鼻知臭,舌知味#8皆是。但不可以知字为魄,知便属心。若甘#9若咸酸,要从舌上过。阴主藏受,故魄能记忆。在内阳主运用,故魂能发用出来。二物本不相离。精聚则魄聚,气聚则魂聚。是为人物之体,至於精竭魄降,则气散魂游而无所知矣。就人身而言,气虽属阳,然体魄已属阴,生之中已带个死底道理。变虽属阳,然魂气上游,体魄下降,亦自具阴阳也。只今生人,便自一半是神一半是鬼。未死前神为主,已死后鬼为主。
祭义宰我曰:吾闻鬼神之名,不知所谓。子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么口鬼与神,教之至也。
郊特牲曰:魂气归于天者,以魂本附气,人死则气必浮。又曰:体魄降于地者,以魄本归形,人死则形归于土。圣人绿生事死,制其祭祀。存亡既异,别为作名。改生之神曰魂#10,改生之鬼曰魄#11。合魂与魄,命其名曰鬼神以尊事。故日二.明命鬼神,以为黔首。则百众口畏,万民以服也。延陵季子哭其子曰:骨肉归于土,命也。若魂#12则无不之也。《尔雅□释文》云:鬼之为言归也。以骨肉秘归于土也。其气则发扬于上,则不测之谓神八》其实鬼神之本,魂魄是也。神之盛,谓口鼻嘘吸出入知觉运动者之类。鬼之盛,谓耳目精明能视能听精血强盛之类。或问:死生之说。谢氏曰:气尽也。曰:有鬼神否?曰:余昔问明道先生曰:待向汝道无来,汝怎生信得。及待向汝道有来,汝但去寻讨。便是答底语。朱子曰:鬼神上蔡说得好。曰: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可者是合当祭如祖宗父母,这须至诚感格之。不要人便做死。人看他不可者,使人远之。不要人做生,看待他不管,他便无了。问先生祭享则甚。曰:是他意思,别三日斋五日戒,求诸阴阳,四方上下。盖#13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格有庙叉泱与萃言之。虽然如是,以为有固不可,以为无亦不可。这裹有妙理,於若有若无之问。断制得去始得,曰:不是鹊突,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始得鬼神在虚空中,辟塞触目,皆是为他,是天地问妙用。又曰:阴阳交而为神,形气离而有鬼。知此者为智,事此者为仁。斋戒只是要团聚自家精神。古人用尸,要得阴阳一气来聚这尸上,不是徒然。敌享诚敬尽,则气自聚。古人祭祀处,便招呼得来。问祖宗已死,以何而来?曰:上蔡云:祖考精神,即我之精神。祭祀之感格,或求之阴,或求之阳。各从其类,求则俱来。非有一物积于空中,以待子孙之来。但主祭者,既是他一气之流转,气已寓此,尽#14其诚敬,则已感格矣。或问:旁亲外亲之属如何?曰:本从一源中流出一初无问断。人死虽魂魄各散,魄又较定,须是招魂来复,这魄要他相合。圣人教人子孙,常常祭祀,是要聚得他那祖考之气。当下虽已散了,然他根却在这裹。诚敬尽,即便引聚他那气在此。子孙这身在此,祖宗之气便在此。他是有个血脉贯通,所以神不敌非类,民不祀非族,只为这气不相关。
朱子曰:鬼神屈伸往来只是气。人之气与天地之气常相接,人自不见尔。人心才动,便达於气。便与这屈伸往来相感通。
先儒之说曰:有是理,便有是阴阳之气。只这一气入毫屋丝忽裹去,此心才动。彼气便应。如鬼神之灵光处是昭明,其气蒸上#15处是煮篙,使人精神练动处,其风肃然是凄怆。所以祭义有求诸阳者,以报气也。气者神。故建设庙#16事墦燎擅香觎以萧光,使气上腾,皆阳之类。有求诸阴者,以报魄也。魄者,鬼也.o故荐黍稷羞肝肺首心觎以侠鱿,加以郁魁。灌地以求之。析木烟出,是气滋润底是魄。合魂与魄而一之,所以求鬼神之气而祭之也。愚谓:呼吸是吾身之气,云雨是山川之气。发扬#17于上,是神灵光明之气。动於此,即应於彼。厥初生民,气化之祖,传授到此。子孙也,祖宗也,天地山川也,只是一气贯通。先儒谓:死者魂气既散,而立主以主之,亦须聚得些子气在这裹。古者自始死吊魂复魄立重设主,便是常要接续他些子精神在这裹。古者衅龟用牲血,便觉那龟久不灵了,用些子生气去接他。程子谓:名山大川兴云雨者,只是气蒸成尔。气便是神也。今人不知此理,才遇水旱,便去庙中析祷,不知雨露从何而出。名山大川能兴云致雨,却不问。着於土木人身上求之可乎?或问朱子:人之祷天地山川,是以我之,有感彼之。有子孙之祭先祖,是以我之,有感彼之。无神灵之气,常屈伸而不已。人鬼之气,则消散而无余。消散亦有久速之异。但以我之气而接其气,若乃其诚敬,即上蔡所谓要有便有也。
程子曰:以功用谓之鬼#18,以妙用谓之神。又日:鬼神造化之边也。
日暑月寒,昼明夜晦,春生秋杀、,夏长冬藏,其生成万物者,皆鬼神之功用,有进可见也。又日:妙用而不可见者,视无形听无声,体物而不可遗。道无又有,道有又无。倏然忽然,或变或化。於虚空中而有雷有风,为雨为电。於树枝上忽生花生叶,或谢或开。此天地间公平正直底鬼神,人所共睹而不以为怪者也。至於莫夜而有鬼火,白日而走飞砖,敌梁触胸,附耳人言,千妖万状,不可胜纪。大易所谓载鬼一车。《春秋》所谓石言于晋金鼎铸,而百怪伏汉剑试而神鬼嗥。范鲁公之鬼扇,孔道辅之蛇质,可信不可信乎?日:此皆一气杂揉所生,涉於邪暗人以为怪者,皆非天地之正气也。益鬼神之生於阴阳,亦如人之生於世也。人有许多,物亦有许多,鬼神亦有许多。满天地问密掺捞地随象赋形,各各具足,不可谓无也#19。生於天者,为日月星辰,则有彗孛桔雹之变。生於地者,为山川草木,则有山魁海若魑魅魍魉之类。.生於水火土石而为变者,则有滔天燎原雨土崩崖之变。至於人也,其正者,为圣贤君子。其变者,为愚骏痴蠢,为悍暴强梁。又其大者,不观浊河清,则为纷乱宇宙之怪人。而其死也,或为聪明正直之神,而庙食百世。或衔冤茹苦而结为牛鬼蛇神。其变有不可胜言者乌,可谓无第论其正不正尔。子朱#20子有言:如冬寒夏热,此理之正。或时夏寒冬热,岂可谓无此理哉。此、圣人所以道其常,而不语怪也。
程子又日:伯有为厉事,别是一理。朱#21子曰:谓非死生之常理。又日:人气未尽而强死,自是能为厉。子产为之立后,使有所归。此语穷理煞精,可谓知鬼神之情状矣。
左氏郑人相惊日:伯有至矣,则皆走不知所往。或梦伯有介而行,日:予将杀带,又#22杀段也。国人益惧。子产立公孙泄以抚之,乃止。日:鬼神有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晋赵景问日:伯有犹为鬼乎?日: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冯依於人,以为淫厉。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冑,其用物也宏,其取精也多,其族又大所冯厚矣。而强死能为鬼,不亦宜乎。唐孔氏曰:谓其居高官而任权势奉养厚,故用物精多而魂魄强。或问:先儒言鬼神之事,道有又无。今左氏所载,不可谓无矣。朱子谓:人禀天地之气,终有散时,特散有迟速尔。其精神所到,上动于天。昔荆轲慕燕丹之义,而白虹贯日。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策,而太白食昂。汉杀孝妇,而三年大旱。晋杀一无罪都督,而血逆#23流于柱。他如齐景公梦梧丘之鬼,汉王氏雪鹊亭之冤。史氏所书,皆不可诬也。愚请各条其说,不使后之言鬼神者,失所趁向,而茫无指准。是亦敬而远之之义。其说日:阴阳二气,散在两问。触目无非鬼神者,不随他地头去分别,则混为一区。幽明惑乱,而人道不立矣。故在天为日月星辰,风雨霜露,四时寒暑,铃有鬼神行乎其中,显然可见。《书》所谓里于六宗是也,自当作一类看。在地则五岳四渎,山君川后能出兴云雨,以助化工,不可谓无。武成所谓所过名山大川是也。当自作一类看。有功德在民,载在祀典,如昌黎所谓勾龙。后稷以功,夫子以德,为圣为贤,历万世而不可磨灭者,当自作一类看。如人死日鬼,气已散了。子孙精神聚处,则祖考来格。《鲁论》所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岂特士祭其先为然。自天子至于庶人,皆有等级分剂,不可瑜越,当自作一类看。下而至於山夔土#24绩水罔木妖,无鬼有论而怪兴,芦菔诛罔#25而躬对,不可不信也。或悬颖附箕,或生霆起鹤,天地问自有此等游魂鬼衍,足以惑人,不可谓无,但非其正。亦当自作一类看。分类既精,而析理甚明。谷永所谓:明於天地之性,而不惑於神怪。昔人所谓以道治天下,则其鬼不神,修身之道得矣。人之一身,鬼神之会也。只这躯壳在此裹,而内外无一非天地阴阳之气,此心才动便应。故日: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吾心正,则那公平正直底鬼神自相应。一有不正,则彼之游魂戾气亦相纠结而不可解矣。朱子日:如鱼在水,外面辟水即他肚裹水。鳜鱼肚中水,便是鲤鱼肚中水。斯言虽小,可以喻大。后世以来,妖淫浮祀之说兴,而吾心鬼神之德荒矣。呜呼,悲哉!
天原发微卷之十七竟
#1『匝』,原作『雨』,据《四库全书》本改。
#2『大』,原作『天』,『去』,原作『法』,均据《四库全书》本改。
#3此句《四库全书》本作『此就人之形体内』。
#4『玄』,《四库全书》作『元』。
#5『谓』,原作『为』,据《四库全书》本改。
#6『去』,原作『云』,据《四库全书》本改。
#7『目』,原作『日』,据《四库全书》本改。
#8『味』,原作『朱』,据《四库全书》本改。
#9『甘』,原作『行』,据《四库全书》本改。
#10此句《四库全书》本作『改生之魂曰神』。
#11此句《四库全书》本作『改生之魄曰鬼』。
#12『魂』,《四库全书》本作『魂气』。
#13『盖』,原作『益』,据《四库全书》本改。
#14『尽』,原作『书』,据《四库全书》本改。
#15『上』,原作『止』,据《四库全书》本改。
#16『庙』,原作『朝』,据《四库全书》本改。
#17『扬』,原作『杨』,据《四库全书》本改。
#18『鬼』,原作『鬼神』。
#19以上自『名山大川能兴云致雨』至此句,为《四库全书》本所无。
#20『朱』,原作『失』,据《四库全书》本改。
#21『朱』,原作『未』,据《四库全书》本改。
#22『又』,原作『入』,据《四库全书》本改。
#23『逆』,原作『进』,据《四库全书》本改。
#24『土』,原作『上』,据《四库全书》本改。
#25『罔』,《四库全书》本作『囚』。
天原发微卷之十八
鲁斋鲍云龙景翔编着虚谷方回万里校正
变化
天地变化而阴阳生,阴阳变化而人物生,人物变化而圣贤生。古之为士者,三年有成,十年一化。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皆变化其气质之性,以复於天命之性。亦曰:敬而#1已矣。敬则主一,一则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惟天下至诚为能化。或问:变化何以居二十五篇之终。曰:自太极肇判以来,天地如大洪炉,人物生其中。自无而有,皆从裹面陶冶出来。自有而无-,又从裹面销缩将去。由先天开物之初六万四千八百年,后天自禹甲子至元#2甲午,又三千五百一十余年。中问人物,几变几化,圣贤几古几今,陵谷变迁,宇宙更革,安有一人一物之常在。惟赖典籍之存,有可稽考云尔。寒变燠,燠变暑,暑变凉,凉又变玲,变之中有化焉。故春化为夏,夏化为秋,秋化为冬。寒暑代谢,无有穷已。人之与物,亦囿於天地变化之中而不能违也。腐柱生芝麻,扶蓬直。鱼化龙,潜者变而飞#3。雀化蛤,飞者变而潜。鹰化鸠,恶者变而善。鸠化鹰,善亦可变而恶。狸变而豹,豹变而虎,小固可以化大矣。惟圣罔念作狂大,或变之而小,亦可惜哉。以阴阳推之,亦无有不可变者,况灵於万物而为人乎。瞽之子可为尧,涂之人可为禹,陋巷之如愚,可以为圣人。此#4善於变化者也。其不善变化者,丹朱商均不肖其父,夏癸商辛不类其祖,下惠坏踏#5弟不能化其兄,桓魑司马牛兄不肯似其弟。人为天地万物之灵,而不能自户其气质以复於善,是有负於天地之化有也。然则欲善於变化者当如何?亦惟纯於敬以造诚之闽域,则无愧於为人,而可与天地参矣。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舍敬其将曷以此变化一篇,所以殿诸篇之后者以此。
程叔子曰:《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朱子曰:变者化之渐,化者变之成。又曰:阴变为阳,阳化为阴。
变化相对言,则变是长,化是消。若统体言,则皆是化。到换头处,便是变。变是自阴而阳,自无而有,自微而着,自夜而昼。柔#6变为刚,寒变为暖。自萌芽变来成枝叶,突然浸长,改换而有头面者,变也。化是自阳而阴,自有而无,自盛而衰,自昼而夜。刚化为柔,暖化为寒。几有形有迸者,皆渐渐怎地消缩去,以至於无者,化也。又曰:阴变为阳,变是进,自然长得猛。阳化为阴,化是退,自然消#7去无形进。阳进极而回,故为退。阴退极而上,故为进。故曰:变化者,进退之象也。阳化为阴,阴变为阳,变化也。所以变化者,道也。道者,本然之妙。变化者,所#8乘之机。故阴变阳化,而道无不在。两在故不测,故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故神无方而《易》无体。神无方者,或在阴,或在阳。如方在春,或已为夏。方在秋,或已为冬。《易》无体者,或为阴,或为阳。如方为春,而又为夏。方为秋。而又为冬。交错代换,而不可以形体拘也。伊川云:变如物,方变而未化,化则更无旧进。《鹤山要义》却云:反归旧形,谓之化。渐渐改者,谓之变。虽有旧形忽改者,谓之化。此古说也。今说到朱子方亲切。
朱子曰:化而裁之存乎变。裁是裁截之义。又曰:推而行之存乎通。通是通其变。将已裁定者,推而行之。
如一岁裁为四时,一时裁为三月,一日裁为十二时,此是变也。阴阳互变,若不裁截,岂有定体。往来不穷谓之通,因其变而处得恰好便是通。通则不穷。化是因其自然而化,裁是人为,变是变了他。化是个迭昼地渐去底意思。如天意渐渐凉,到得立秋便截断,这已后是秋便是变。如子丑寅卯十二时,皆以渐化而不见其进,及亥后#9子时便截取,是属明日,所谓变也。又如星辰运行,无顷刻停息。若以逐时及昏日一纪之,则一日差一度,亦记不得。所斗只於逐月裁断。通昏某中旦某中,逐日便是。化到这一月处,便是变。又如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渐次进去,到那满时,这便是化。自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圣人去这裹截做四时,这便是变。
又曰:通其变,使民不倦,须是得一个人通其变。若听其自变如何得。
如亢龙有悔,是不通了。处得来无悔,便是通。通其变,只要常教流通不穷。如人处富贵贫贱,夷狄息难,这是变。行乎富贵,行乎贫贱,行乎夷狄,难,至於无入而不自得,此便是通。如#10就化处裁截,便是变。就#11上处得好,便是通。天下事物之变,只由他阴阳两个。他自阴了反阳#12,阳了反阴,只得顺他。圣人若到那善之极处,又自有一个道理。不到得履霜坚冰至之地,阳#13裹才见阴生,便百种去裁抑他,固是如此。若一向是阳,则万物何由得成。他自是您地,国家气数盛衰亦急地。尧到那七十载时,也自衰了,便所以求得一个舜,分付与#14他,又自重新转遍。若一向做去,到死后也衰了文武#15。急地到成康也,只得怠地持盈守成到这处极了,所以昭王便一向衰扶不起了。汉至宣帝以后,便一向衰去。直至光武,又只一二世便一向扶不起了,国统屡绝。刘日光武,便是如康节所谓秋之春,时节也。#16
又曰:看人处天运中无一时闲,吉凶悔吝,一息不停。如大车一般,一惫衰将去。圣人只随他去看道理如何,这裹则将这道理处之,那裹则将那道理处之。
乾六爻六阳,逐爻取象。言圣人居住节次,所处之位不同。潜见惕跃飞亢随所处,而皆当潜则隐於下而未用田是平地所在,纵有水亦浅渊,是深处不可测。跃离乎行,而未至于飞。行尚以足,跃则不以足。一跳-而起,足不踏地。跳得便上天去,不得依旧,在渊裹皆不可测。下离乎行,上近乎飞。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不似九二安稳。此是进退不得,皆不由我,只听天时了。以圣人言之,便是舜之历试,文王三分有二,汤武呜条牧野。到上九又亢九三-’是伊周地位,然已自难了。看来人在天运中,无一时闲。跳得便做,有德无位。做不彻,亦不失为潜龙。吉凶悔吝,无一息停。如大车轮一般,急地裒将去,圣人只随他怎地去做。所谓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岂有一毫私意於其间哉。
又曰:夫乾天下之至健也,今人只坐时见他健不健了,不待玫事而后见。
朱子曰:某人所记刘元城,每与人相见,终坐不甚交谈。欲起屡留之,然终不交谈。或问之。元城曰:人坐久不倾侧,叉贵人也。故观人之坐,可以知人之贵贱寿夭。后见草堂先生,又谓元城极爱说话。其在南京四方之冲也,东南士大夫往来者无不见之。宾客填门,纵口极谈,无所顾忌。其死之时,乃宣和二年,年七十八,去靖康之祸只三四年问尔。元城与陈了翁死同时,不知二公若留在靖康,当时若用之何以处也。愚曰:绍兴初,维扬马永卿作语录,谓亲见元城来年可六十三四,容貌堂堂精神,言语雄伟阖爽。每见客无寒暑早晏,又冠带而出。虽谈论瑜时,体无倾侧,肩背耸直,身不少动,至手足亦不移噫。可畏人也。马云疏其语时,今已二十六年。则绍兴五年,去元城死时十五年尔。元城初从司马温公学,从不妄语一句。入得此榻柄,终身持守得定,德成行尊,海内仰之。过岭即断酒绝欲,褊历水土恶弱独无恙。精神寿考,非常人所及。
邵子先天方图圆图四象相交,成十六事。八卦相荡,为六十四。交感之妙也,人物化生皆自此出焉。#17
天地之气交而生人物,观其所交,则气之所至,可以知其类之所从出矣。天气交乎地,於人为男,於物为牡。地气为交乎天,於人为女,於物为牝。男女杜牝,又自交而生生化化之类不穷。人物既生,气随天地之气升降交感。人得天地之中气,四方之气无不感。物得天地之偏,而亦各随所感。故观天地之气交,可以知人物之初生矣。观天地之气感,可以知人物之相生矣。天地形也,其交也以乾坤。乾坤不用,其交也,以坎离。非知道者,孰能识之。一日之气十二时,一月之气三十日,一岁之气十二月。气之所至,万物各以其气禀,随所禀而受天地之气,以为生生不穷之本。人得天地之中,故与天地同运,而收万物之气于一身。此人所以贵於天地,灵於万物也。有能得天地之道,执其机而用之,是亦天地而已矣。
又曰:得天地之中气为人,而四方之气无不具。故人为天地之贵,万物之灵也。
人头圆顶天,足方履地,面南背北,左东右西,耳聪目明,手举足履,无不通正。居天地中,当子午位。君臣父子,五典之伦,仁义礼智,五常之理,根於心而着於外。得其气之清而正且通者,为圣为贤。得其气之浊而偏且塞者,为愚为不肖。至於近东者多仁而柔,近西者多义而刚,亦气禀之异,不得不然。夷狄亦人类,悍暴无礼义者,以其得地尤偏,故禀气亦偏。气使然也,非性也。人直生,禽兽横生,草木侧生。横生者,得气尤偏。故首西向背天足地於其偏之中,亦有仁义存焉。得东者仁,得西者义,所以当卯酉之位。禽虽横而首昂,与兽微异。亦得东方之气者仁,得西方之气者义。鳞甲毛蚬之类,又气之渐入于地者也。侧生者,得入地之气。得西北者刚,得东南者柔。天下之类尽之矣。龙得正东,虎得正、西。故东有苍龙,西有白虎。《说文》 云:麟东方仁兽,骋虞西方仁兽。几得东气皆角,得西气皆齿。角者,常仁。其不及者,亦柔而易MlJ 如牛羊之类。是其太过者,铃刚而多贼,如豺狼犬豕之类。是西方兽皆宵行,东方兽宵则暝。惟龙不丽此数,神故也。禽横而首昂,以气离地,以上渐近乎天,故首昂而能飞。然东西者,自下而升,首短尾长,羽多文,其将飞必腾而上。西南者,自上而降,首长尾短,羽多玄缟,其将飞又坠于下。亦有仁义存焉。升之小者,为鸡雉,飞不离地。大者为鸾凤,飞冲天。降之小者,为鸰.为鹤。飞近天极。为兔鸭飞拾地,至於入水。东南夜暝,西北夜飞。自戌至酉渐入地,自寅至卯渐出地。故西方为甲虫蝶,虫常多垫,气渐入故也。东方为鳞虫羽,虫常多生,气渐出故也。故龟电之类善伏息,鱼蛇之类善变化。阴阳变化,升降使然也。草得入地之气,故皆倒生,与人正相反。益气有逆顺,不容不然。生於东者柔,秋落春夏荣。生於西者刚,春落秋冬荣。枝叶向阴,叶不离地,故兽宿之且食其叶。木参乎天,故禽栖之且食其实。类也。亥子丑三方不生物,余方皆生物。惟其不生,故天地自相生。此天地所以长久而生物不息也。岁之冬,月之晦朔,日之夜,天地之道也。
张观物曰:人寿百岁,自阴之长数言之,一年为增一岁。自阳之分数言之,一年为臧一岁。
天以一三五七九而造始。自子至巳,六至九,少至多。为阳长阴消,其气自下而上。阳生於下,为阴中之阳。此所谓阳先分之,以立大限也。阳分则虚,虚为阴。阳极则阴生。地以二四六八十而续终。由午至亥,自九至六,自多至少。为阴长阳消,其气自上而下。阴生於上,为阳中之阴。此阴乃长之以充其细数也。阴长则实,实为阳。阴极则阳生。阳先立大限者,如人寿百岁,已有定数。阴来消阳者,消其已定之数。阴以形数言,虽似一年长一岁。阳以分数言,实一年喊一岁也。故曰:阳来则生,阳去则死。非阳去也,阳为阴消,尽其数尔。
朱子曰:言贵有序,言语无序,则不能有所为也。
艮六五,艮其辅,辅颊车也。艮止其辅,言不妄出而有序,则人易听易行而悔可亡矣。汉贾谊有才文,亦雄伟,胸次狭甚,着事不得,有些子尽要迸出来一齐说了。只管跳踯暴躁不已,失进言之序,宜乎其徒#18。绛灌之#19说帝,亦谦让未遑,终是做事不成。如韩信邓禹孔明辈,其言语皆有次序,所以其君易听,终身行之,不易其素。岂特无悔而已哉,素有一定之规模尔。或问:咸上六为辅,艮六五为辅,何也?曰:咸以兑上为口,艮以九三为心,故以五之阴为辅。
邵子曰:人之所以灵於万物者,谓其目能收万物之色,耳能收万物之声,鼻能收万物之气,口能收万物之味。
其日声色臭味者,万物之体。目耳鼻口者,万人之用。体用交,而人物之道备。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有性有命。穷之尽之至之,而后可用。天下之目耳鼻口,为己之目耳鼻口。则目无所不观,耳无所不听,口无所不言,鼻无所不通。夫如是,则以天下之心为心。心无所不谋,故能以一心观万心。一身观万身,一物观万物,一世观万世。不观以目,而观以心。不观以心,而观以理。天下之物,孰有出於此理之外哉。故曰:万物静观,皆自得以此。又曰:自天地观万物,则万物为万物。自太极观天地,则天地亦物也。人能尽太极之道,则能范围天地,曲成万物,而造化在我矣。岂千千之物为细物,千千之民为细民之比哉。
又曰:天下将治,人必尚行尚义。天下将乱,人必尚言尚利。
尚行则笃实之风行,尚言则诡谲之风行,尚义则谦让之风行,尚利则攘夺之风行。是以三王尚行入于义,五伯尚言入于利,下於喜伯夷#20而已哉,岂忍言哉。三代世治,未有不治人伦之为道。三代作#21乱,未有不乱人伦之为道。去人伦则夷#22矣。自古杀人之多,未有如秦之甚。夫杀人之多,不叉以刃。谓天下之人无生路可趁,况以刃多杀之乎。
朱子曰:人心道心,精一执中,一十六字尔。而一身之是非得失,天下之安危治乱,莫不系焉。尧舜禹汤文武传之孔子孟子者,此也。
三代有道之长,人以此立心,国以此立治。自孟轲氏没,此学不传,功利乘之。汉唐而下,千五百年问,未免架漏牵补。过了时日,虽不无小康,而二帝三王周孔所传之学,未尝一日得行乎天地之问也。世之学者,稍有才气,便不肯低心下意,做儒家事业,圣学功夫。但取获禽之多,不羞诡遇之不正,反取敛,然规矩准绳之儒而姗笑之。此正学所以不明,而世变日下也。
又曰:君子小人,上达下达,只初问用心,分毫之差尔。
由乎天理,故日上达。只管透进向上,日进一日,徇乎人欲。日究污下,故日下达。小人只管向下,一日沉沦一日。被这人欲坠下去,如人坠水相似。大抵上下之分,初问只争些子,少问究竟将去,越见差得多。虽有智力,亦补助救扶他不得了。
古今人表述孔子之言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又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班氏曰:自书契之作,先民可得而闻者。经传所称唐虞以上,帝王有号镒,辅佐不可得而称,而诸子颇言之。归乎显善昭恶劝戒,后人故传采焉。解说经义日传。传曰:譬如尧舜禹稷莴与之为善则行,鲸罐兜欲与为恶则诛。可与为善,不可与为恶,是谓上智。桀纣、龙逢、比干,欲与之为善则诛,于#23莘桀之勇人、崇侠纣佞臣,与之为恶则行。可与为恶,不可与为善,是谓下愚。齐#24桓公,管仲相之则伯,竖貂辅之则乱。可与为善,可与为恶,是谓中人。兹因以列九等之序,究极经传,继世相次#25总备古今之要略云。
上上圣人,太昊帝伏羲氏#26炎帝神农氏#27,黄帝#28轩辕氏,少昊金天氏,颛顼高阳氏,帝誉高辛氏,帝尧陶唐氏,帝舜有虞氏,帝禹夏后氏,帝汤殷商氏,文王周氏,武王周公,孔子。
伏羲、神农、黄帝,三皇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五帝也。《书》序已言之矣。禹、汤、文武,三王也。周公,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制礼作乐,身致太平,圣德不可加矣。仲尼祖迷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六经制作,垂诏万世。自伏羲以来,至于孔子,集大成矣。班氏列古今人品,分为九等。以此一十四圣,归之上上,固得之矣。胡为上中以下,析为八等。名实不称,错乱颠倒,俱失其次序哉。愚并纪张颜二氏之辫于#29 后。张曰:老子之默,仲尼所师,虽不在圣,要为大贤。文伯之父#30 ,达於礼典,动为圣人所叹,言为后世所则,而在第四。田单以即墨孤城,复强齐之大;鲁连之博通,忽於荣利;兰子申威秦王,退让康颇;乃在第五。大姬巫怪,好祭鬼神,陈人化之,国多淫祀;寺人孟子,违於大雅,以保其身,既被官刑,怨刺而作;乃在第六#31。缪毒之蒸,昏乱礼度,恶不忍闻,乃在第七。其余差违,纷错不少。本业未究,而寻遇窦氏之难,使之然乎。颜曰:六家之论,轻重不同。百行所存,趣舍难一。张氏辄申所见,裙摭班史。然而所编,又自差舛大要,知其古帝王之号而已。诸人士见於史传者,无待解释。其问幽昧;时复及焉。
邵子曰:人有十百千万之不同,各四四一十六等。上而皇帝王伯,下而士农工#33 商,贤愚相远辽绝矣。
人也者,物之至。圣也者,人之至。生一一之物,当兆兆之物,岂非人乎。生一一之人,当兆兆之人,岂非圣乎。故千千之民,分一民者,细民也?一一之士,能兼兆民者,巨民也。物有小大,民有贤愚。故曰:有一人之人,有十人之人,有百人之人,有千人之人,有亿人之人,有兆人之人。
又曰:人有三品,善恶在焉。上品之人不教而善,中品之人教而后善,下品之人教亦不善。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
几言教者,教其可教者也。不可教者,非其所能教之也。虽然不可以教之,亦可以戒之,庶几免於凶德也。是故作善则谓之吉人,作不善则谓之凶人。夫吉人者,目不视非礼之色,耳不听非礼之声,口不谈非礼之言,足不履非礼之地。人非其道不交,物非其义不受。就贤如饥渴,避恶如陷弈。良如金石,重如丘山,仪如鸾凤,气如芝兰。或曰:不谓之吉人,五p 不信也。凶人者,言语险躁,责名逐非,耽酒好色,恶直丑正,幸灾乐祸。嫉良善如仇伟,犯刑宪如衽席。小则损身灭性,大则覆宗绝祀。或曰:不谓之凶人,吾不信也。《易》 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此之谓也。南轩张氏曰:人有三#34 等,上焉不变,下焉不变,轩轾斯世者,常是中等人。君子聚於朝中,人皆化为善,则是二分君子一分小人。小人得用,中等皆被引用,则是二分小人一分君子。愚曰:康节之言,所以教人为善。南轩之言,所以勉励朝廷用君子之善,家齐而后国治。二先生之言,可为万世法。邵又曰:尧舜之世,难乎其为小人。虽有四凶,不能肆其恶。商纣之世,难乎其为君子。虽有三仁,不能遂其善。此又系乎上之人,变化之如何。
程子曰:性相近,习相远。此言气质之性,非性之本也。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朱子曰:人气质相近之中,又有美恶一定,而非习之所能移者,下愚也。
或问:性之本何也?曰:孟子道性善是也。程子所谓极本穷原之性也。张子所谓万物之一原,是为天地之性。乃未受生以前,天理之流行。所谓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言者,亦可谓之命也。自其理言之,不杂乎气质而言,是乃天命付#35予万物之本然者,纯粹至善。降而在人,则寓乎气质之中也。故其言日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盖谓天地之性,未尝离乎气质之中也。故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又问:气质之性何也?曰:天地之所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气与质也。人物得是气质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则谓之性。然所谓气质者,有偏正纯驳昏明厚薄之不齐。故性之在是者,其□为品亦不一。告子所谓生之谓性,程子所谓生质之性,苟卿所谓性恶,扬雄所谓善恶混,韩文公所谓三品。是皆指气质之性而言也,而不知性之本。愚谓:孟子道性善,知本矣。而不言气质,所以启苟扬韩之纷纷也。故程子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苟扬韩言气质之性矣。而所以为性,则不知直去孔孟千余年后,至濂汉而始明。故又曰:论气不论性不明#36。黄勉斋有言:横渠张子,分为天地之#37性,气质之性,然后朱#38子之说始定。信哉,斯言。又曰:气有偏正,所受之理随而偏正。气有昏明,所受之理随而昏明。木气盛则金气衰,故仁常多而义常少。金气盛则木气衰,故义常多而仁常少。此气质之性,有善恶也。既有气质善恶之性,则非天地本然之性矣。以子思未发之中求之,此心未发,其中湛然,万虑不生,是天地之性纯粹至善。则气虽偏而理自正,气虽昏而理自明。气虽有嬴乏,而理则无胜负。及其感物而动,则气动而理亦随之。或理动而气挟#39之,由是至善之理听命於气,善恶由之而判矣。先师尝曰:此心未发之前,气不用事。所以有善而无恶者,此也。又曰:性近而习远者,何也?曰:自其常者而言之,则性之善者,习於善而日进乎高明。性之恶者,习於恶而日流乎污下。自其变者而言之,则性之善者,或习於恶而失其善。性之恶者,或习於善而失其恶。几是四者,始皆相近而终则远矣。又引程子之言曰:人性本善也。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下愚有二焉,自暴自弃也。人苟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虽昏愚之至,皆可渐磨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绝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谓下愚也。然其质,非叉昏且愚也。往往强戾而才力有过人者,商辛是也。圣人以其自绝於善,谓之下愚。然考其归,则诚愚也。又云: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弃。朱子曰:自暴者,有强悍意。非毁礼义是不好,不通与他说好话。自弃者,有懦弱意。亦道礼义是好,也受人说,只是自不肯做。
张子曰:德不胜气,性命於气。德胜其气,性命於德。穷理尽性,则性天德命天理。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修夭而已。故论死生,则曰有命,以言其气也。语富贵,则日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德所以必受命。
吕氏曰:君子之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而已。德胜气质,则愚者可进於明,柔者可进於强。不能胜之,则虽有志於学,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盖均善而无恶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强弱之禀不齐者,才#40也,人所异也。诚之者,所以反其同而变其异也。夫以不美之质求变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卤莽灭裂之学,或作或辍,以变其不美之质。及不能变,则日天质不美。非学所#41变,是果於自弃,其#42为不仁甚矣。大德叉受命者,德即理也。程子谓:行天命天达天理也#43,叉受命是得其应也。天之报应,皆如影响。得其报者,是常理也。不得其报者,非常理也。但人以浅狭求之,便为差,互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惟有德者能之。如修养之,引年世祚之。析天永命,常人之至於圣贤,皆此道也。侯氏曰: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舜自匹夫而有天下,栽者培之也。桀自天子而为匹夫,倾者覆之也。天非为舜桀而存亡之理,固然也。即是而推他,可以触类矣。
朱子曰:化不是一日内顿然便想地,人之进德亦然。三十而立。不到那三十时便立,须从十五志学,渐渐化去。不惑、知命、耳顺、从心,皆然。
胡氏曰:孔子十五而志于学。何学也?曰:大学也。所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也。三十而立。何立也?曰: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退转也。四十而不惑。何不惑也?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卓然立乎万物之表也。五十而知天命。何知也?曰:元亨利贞,乾之四德,行之昭明,浩然与万物同波□处之,各得其分而不乱也。六十而耳顺。何其顺也?曰: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几於天矣。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迹矩。何也?曰:以其动也天,故也。子贡曰: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非天能如是乎。愚谓:圣人之学与天无极,如建千万年之基业。然志欲大而久,故三十以前,十五年一化。入大人之学,以开其志,又十五年。持循已久,则所学不变,而卓有成立矣。自此以后,迭迭地去。十年一化,有渐进底意思。不惑则进於立矣,故洞然於事物当然之理,而无所疑。又十年而知天命,则不惑又不足言矣。此心与天命,相流通无问然也。又十年而声入心通,无所违#45碍,不思而得也。由是涵养积累之久,至於从心不瑜矩之地。此十年之问,则安而行之,不勉而中矣。盖夫子之学,乾大人之学也。前三十年,分为两节,所以开其久大之基#46。后三十年,分为三节,所以造於从心不瑜矩之地。确乎,不拔志学也,闲邪存诚而立也。知至知终,不惑也。声气相求,耳顺也。乃见天则不瑜矩也。故曰: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夫岂一日之力而至此哉。吾故曰:夫子之学,乾大人之学也。黄勉斋谓:说者以为圣人立法,谦辞以勉人,则圣人皆是架空虚诞之辞,岂圣人正大之心哉。至哉,斯言。朱子亦曰:圣人非心实自圣而姑为,是退托也。
又曰:致知诚意,是学者两个关。
致知乃梦与觉之关,诚意乃善与恶之关。、透得致知之关即觉,不然则梦。透得诚意之关则善,不然则恶也。
天即人,人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