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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僧人贼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罚者,谁也?曰:若昔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者是也。桀纣幽厉焉所从事?曰:从事别,不从事兼。别者,处大国则攻小国,处大家则乱小家,强劫弱,众暴寡,诈谋愚,贵傲贱。观其事,上不利乎天,中不利乎鬼,下不利乎人。三不利无所利,是谓天贼。聚敛天下之丑名而加之焉,曰:此非仁也,非义也,僧人贼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罚者也。不止此而已,又书其事於竹帛,镂之金石,琢之盘盂,传遗后世子孙。曰:将何以为?将以识夫憎人贼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罚者也。大明之道之曰:纣越厥夷居,不肯事上帝,弃厥先神祇不祀。乃曰:吾有命,无廖传务。天下天亦纵弃纣而不葆,察天以纵弃纣而不葆者,反天之意也。故夫僧人贼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罚者,既可谓#14而知也。
是故,子墨子之有天之,辟人无以异乎输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也。今夫输人操其规,将以量度天下园与不圆也。曰:中吾规者谓之园,不中吾规者谓之不圆。是以圆与不园皆可得而知也。此其故何?则园法明也。匠人亦操其矩,将以量度天下之方与不方也。曰:中吾矩者谓之方,不中吾矩者谓之不方。是以方与不方皆可得而知之。此其故何?则方法明也。故,子墨子之有天之意也,上将以度天下之王公大人之为刑政也,下将以量天下之万民为文学、出言谈也。观其行,顺天之意,谓之善意行,反天之意,谓之不善意非#15。观其言谈,顺天#16意,谓之善言谈,反天之意,谓之不善言谈。观其刑政,顺天之意,谓之善刑政,反天之意,谓之不善刑政。故置此以为法,立此以为仪,将以量度天下之王公大人卿大夫之仁与不仁,譬之犹分黑白也。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实将欲遵道利民,本察仁义之本,天之意不可不顺也。顺天之意者,义之法也。
天志下第二十八
子墨子言曰:天下之所以乱者,其说将何哉?则是天下士君子皆明於小而不明於大。何以知其明於小不明於大也?以其不明於天之意也。何以知其不明於天之意也?以处人之家者知之。今人处若家得罪,将犹有异家所,以避逃之者,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处人之家不戒不慎之,而有处人之国者乎?今人处若国得罪,将犹有异国所,以避逃之者矣。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处人之国者,不可不戒慎也。今人皆处天下而事天,得罪於天,将无所以避逃之者矣。然而莫知以相极戒也,吾以此知大物则不知者也。是故子墨子言曰:戒之慎之,必为天之所欲,而去天之所恶。
曰:天之所欲者何也?所恶者何也?天欲义而恶其不义者也。何以知其然也?曰:义者,正也。何以知义之为正也?天下有义则治,无义则乱,我以此知义之为正也。然而正者,无自下正上者,必自上正下。是故庶人不得次己而为正,有士正之。士不得次己而为正,有大夫正之。大夫不得次己而为正,有诸侯正之。诸侯不得次己而为正,有三公正之。三公不得次己而为正,有天子正之。天子不得次己而为政,有天正之。今天下之士君子,皆明於天子之正天下也,而不明於天正#17也。是故古者圣人明以此说人曰:天子有善,天能赏之。天子有过,天能罚之。天子赏罚不当,听狱不中,天下疾病祸福,霜露不时。天子必且绉豢其牛羊犬截,洁为集盛酒醴,以梼祠祈福於天。我未尝闻天之梼祈福於天子也,吾以此知天之重且贵於天子也。是故义者不自愚且贱者出,必自贵且知者出。曰:谁为知?天为知。然则义果自天出也。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欲为义者,则不可不顺天之意矣。
曰:顺天之意何若?曰:兼爱天下之人。何以知兼爱天下之人也?以兼而食之也。何以知其兼而食之也?自古及今,无有远灵孤夷之国,皆绉豢其牛羊犬负,洁为集盛酒醴,以敬祭祀上帝山川鬼神,以此知兼而食之也。苟兼而食焉,必兼而爱之。譬之若楚越之君,今是楚王食於楚之四境之内,故爱越之人;今天兼天下而食焉,我以此知其兼爱天下之人也。
且天之爱百姓也,不尽物而止矣。今天下之国,粒食之民国#18,杀一#19不祥。日谁杀不辜?日人也。孰予之不辜?日天也。若天之中实不爱此民也,何故而人有杀不辜,而天予之不祥哉?且天之爱百姓厚矣,天之爱百姓别矣,既可得而知也。何以知天之爱百姓也?吾以贤者之必赏善罚暴也。何以知贤者之必赏善罚暴也?吾以昔者三代之圣王知之。故昔也三代之圣王尧舜禹汤文武之兼爱天下也,从而利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敬上帝山川鬼神。天以为从其所爱而爱之,从其所利而利之,於是加其赏焉,使之处上位,、立为天子以法也,名之日圣人。以此其赏善之证。是故昔也三代之暴王桀纣幽厉之兼恶天下也,从天#20贼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诟侮上帝山川鬼神。天以为不从其所爱而恶之,不从其所利而贼之,於是加其罚焉,使之父子离散,国家灭亡,纭失社稷,忧以及其身。是以天下之庶民属而毁之,业万世子孙继嗣,毁之贲不之废也。名之曰失王。以此知其罚暴之证。今天下之士君子欲为义者,则不可不顺天之意矣。
曰:顺天之意者,兼也。反天之意者,别也。兼之为道也,义正。别之为道也,力正。曰:义正者,何若?曰: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若事上利天,中利鬼,下利人。三利而无所不利,是谓天德。故凡从事此者,圣知也,仁义也,忠惠也,慈孝也,是故聚敛天下之善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则顺天之意也。曰:力正者何若?曰:大则攻小也,强则侮弱也,众则贼寡也。诈则欺愚也,贵则傲贱也,富则骄贫也,壮则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方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贼害也。若事上不利天,中不利鬼,下不利人。三不利而无所利,是谓之贼。故凡从事此者,寇乱也,盗贼也,不仁不义,不忠不惠,不慈不孝,是故聚敛天下之恶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则反天之意也。
故,子墨子置立天之,以为仪法,若输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也。今轮人以规,匠人以矩,以此方圆之别矣。是故子墨子置立天之,以为仪法,吾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义之远也。何以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义远也?今知氏,大国之君宽者然曰:吾处大国,而不攻小国,吾何以为大哉!是以差论蚤牙之士,比列其舟车之卒,以攻罚无罪之国。入其沟境,刈其禾稼,斩其树木,残其城郭,以御其沟池,焚烧其祖庙,攘杀其牺栓。民之格者则劲#21拔之,不格者则系操而归。大#22夫以为仆园#23胥靡,妇人以为舂酋。则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义,以告四邻诸侯曰:吾攻国、覆军、杀将若干人矣。其邻国之君亦不知此为不仁义也,有具其皮币,发其绍处,使人飨贺焉。则夫好攻伐之君,有重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有书之竹帛,藏之府库?为人后子者,必且欲顺其先君之行,曰:何不当发吾库#24;视吾先君之法美?必不日文武之为正。为正#25者若此矣,曰:吾攻国、覆军、杀将若干人矣。则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其邻国之君不知此为不仁不义也,是以攻伐世世而不已者。此吾所谓大物则不知也。
所谓小物则知之者,何若?今有人於此,入人之场园,取人之桃李瓜姜者,上得且罚之,众闻则非之。是何也?曰:不与其劳,获其实,已非其有所取之故。而况有瑜於人之墙垣,祖格人之.子女者乎?与角人之府库,窃人之、金玉蚤素者乎?与瑜人之栏牢,窃人之牛马者乎?而况有杀一不辜人乎?今王公大夫之为政也,自杀一不辜人者,瑜人之墙垣、祖格人之子女者,与角人之府库、窃人之金玉蚤素者乎,与瑜人之栏牢、窃人牛马#26,桃李瓜姜者,今王公大人之加罚此也,虽古之尧舜禹汤文武之为政,亦无以异此矣。今天下之诸侯,将犹皆侵凌攻伐兼并,此为杀一不辜人者数千万矣;此为瑜人之墙垣、格人之子女者,与角人府库、窃人金玉蚤素者,数千万矣;瑜人之栏牢、窃人之牛马者,与入人之场园、窃人之桃李瓜姜者,数千万矣。而自日义也。
故,子墨子言曰:是责我者,则岂有以异是责黑白甘苦之辩者哉。今有人於此,少而示之黑谓之黑,多示之黑谓白,必日吾目乱,不知黑白之别。今有人於此,能少尝之甘谓甘,多尝谓苦,必曰吾口乱,不知其甘苦之味。今王公大人之政也,或杀人,其国家禁之,此蚤越有能多杀其邻国之人,因以为文义,此岂有异责白黑甘苦之别者哉。
故子墨子置天之,以为仪法。非独子墨子以天之志为法也,於先王之书大夏之道之然:帝谓文王,予怀而明德,毋大声以色,毋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诰文王之以天志为法也,而顺帝之则也。且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实将欲为仁义,求为上士,上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者,当天之志而不可不察也。天之志者,义之经也。
墨子卷之七竟
#1『之」下王念孙据上下文补『士」字。
#2『君子」下王念孙以意补『之於」二字。
#3『义」毕沅改作『我」
#4『夫」《闲诂》、《校注》作『天」,是也。
#5『色】毕沅改作『邑」。
#6『子』《闲诂》、《校注》作『予』,是也。
#7『义』下毕沅据他本补『政』字。
#8『大』毕沅改作『天』。
#9『上』毕沅校作『止』,其上王念孙补『不』字。
#10『用』上《闲诂》、《校注》有『财』字。
#11『不』《闲诂》作『之』,是也。
#12『僧人』下毕沅补『贼人』二字。
#13『大』上《闲诂》有『处』字。
#14『谓』《闲诂》校作『得』。
#15『非』《闲诂》校作『行』。
#16『天』下《闲诂》有『之』字,是也。
#17本句王念孙『天』下补『之』字,『正』下补『天子』二字。
#18王念孙云:『国』字衍。
#19『杀一』下王念孙补『不辜者必有一』六字。
#20『天』《闲诂》作『而』。
#21『劲』毕沅校作『劲』。
#22『大』《闲诂》校作『丈』,是也。
#23『园』毕沅校作『圉』。
#24『库』上王念孙据上文补『府』字。
#25《闲诂》不重『为正』。
#26王引之云:『马』下脱『者与入人之场园窃人之』十字。
墨子卷之八
明鬼上第二十九阙
明鬼中第三十阙
明鬼下第三十
子墨子言曰:逮至昔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诸侯力正,是以存夫为人君臣上下者之不惠忠也,父子弟兄之不慈孝弟长贞良也,正长之不强於听治,贱人之不强於从事也。民之为淫暴寇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率径,夺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并作由此始,是以天下乱。此其故何以然也?则皆以疑惑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不明乎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今若使天下之人借若信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则夫天下岂乱哉。
今执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旦暮以为教诲乎天下之,疑天下之众,使天下之众皆疑惑乎鬼神有无之别,是以天下乱。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故当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以为将不可以明察此者也。既以鬼神有无之别,以为不可不察已,然则吾为明察此,其说将奈何而可?子墨子曰:是与天下之所以察知有与无之道者,必以众之耳目之实知有与亡为仪者也。请惑闻之见之,则必以为无。若是何不尝入一乡一里而问之,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有尝见鬼神之物,闻鬼神之声,则鬼神何谓无乎?若莫闻莫见,则鬼神可谓有乎?
今执无鬼者言曰:夫天下之为闻见鬼神之物者,不可胜计也。亦孰为闻见神鬼#1有无之物哉?子墨子曰:若以众之所同见,与众之所同闻,则若昔者杜伯是也。周宣王杀其臣杜伯而不辜,杜伯曰:吾君杀我而不辜,若以死者为无知,则止矣。若死而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其三年,周宣王合诸侯而用於圃田,车数百乘,从数千,人满野。日中,杜伯乘白马素车,朱衣冠,执朱弓,挟朱矢,追周宣王,射入车上,中心折脊,噎车中,伏弦而死。当是之时,周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周之《春秋》。为君者以教其臣,为父者以警其子,曰:戒之慎之,凡杀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谋,若此之僭遨!.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昔者郑穆公当昼日中处乎庙,有神入门而左,乌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郑穆公见之,乃恐惧,轰#2。帝享女明德,使子锡女寿十年有九,使若国家蕃昌,子孙茂,毋失。郑穆公再拜稽首,曰:敢问神#3。曰:予为句芒。若以郑穆公之所身见为仪,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燕简公杀其臣庄子仪而不辜,庄子仪曰:吾君王杀我而不辜,死人毋知亦已,死人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期年,燕将驰祖,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云梦也,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日中,燕简公方将驰於祖涂,庄子仪荷朱杖而击之,殖之车上。当是时,燕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燕之《春秋》。诸侯传而言之曰:凡杀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诛,若此其僭遨也。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
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宋文君鲍之时,有臣日诟观辜固尝从事於厉,株子杖揖出,与言曰:观辜,是何陆#4璧之不满度量,酒醴乐盛之不今洁也,牺牲之不全肥,春秋冬夏选失时,岂女为之与?意鲍为之与?观辜曰:鲍幼弱,在荷襁之中,鲍何与识焉?官臣观辜特为之。株子举揖而禀之,殖之坛上。当是#5,宋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宋之《春秋》。诸侯传而语之曰:诸不敬慎祭祀者,鬼神之诛,至若此其僭遨。以若书之说观之,鬼神之有,岂可疑哉。
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齐庄君之#6,有所谓王里国、中里缴者。此二子者,讼三年而狱不断。齐君由谦杀之,恐不辜,犹谦释之,恐失有罪。乃使之人共一羊,盟齐之神社,二子许诺。於是拙洫,德羊而洒其血,读王里国之辞既已终矣,读中里彻之辞未半也,羊起而触之,折其脚,桃神之而禀之,噎之盟所。当是时,齐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着在齐之《春秋》。诸侯传而语之曰:请品先不以其请者鬼
神之诛,至若此其僭遨也。以若书之说观之,鬼神之有,岂可疑哉。是故子墨子言曰:虽有深溪博林幽涧毋人之所,施行不可以不董,见有鬼神视之。
今执无鬼者曰:夫众人耳目之请,岂足以断疑哉。奈何其欲为高君子於天下,而有复信众之耳目之请哉。子#7曰:若以众之耳目之请,以为不足信也,不以断疑。不识若昔者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者,足以为法乎?故於此乎自中人以上皆曰:若昔者三代圣王,足以为法矣。若苟昔者三代圣王足以为法,然则姑尝上观圣王之事。昔者武王之攻殷诛纣也,使诸侯分其祭,曰:使亲者受内祀,疏者受外祀。故武王必以鬼神为有,是故攻殷诛纣,使诸侯分其祭。若鬼神无有,则武王何祭分哉。非为#8武王之事为然也,故圣王,其赏也必於祖,其僇也必於社。赏於祖者何也?告分之均也。僇於社者何也?告听之中也。
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且惟昔者虞夏商周三代之圣王,其始建国营都,日必择国之正坛,置以为宗庙;必择木之修茂者,立以为敢位;必择国之父兄慈孝贞良者,以为祝宗;必择六畜之胜胆肥悴毛,以为牺牲;珪璧璜璜,称财为度:必择五谷之芳黄,以为酒醴弃盛,故酒醴乐盛,与岁上下也。故古圣王治天下也,故必先鬼神而后人者,此也。故曰:官府选效必先,祭器祭服毕藏於府,祝宗有司毕立於朝,牺牲不与昔聚群,故古者圣王之为政若此。
古者圣王必以鬼神为其务,鬼神厚矣。又恐后世子孙不能知也,故书之竹帛,传遗后世子孙。咸恐其腐蠹绝灭,后世子孙不得而记,故琢之盘盂,镂之金石,以重之。有恐后世子孙不能敬着以取羊,故先王之书,圣人,一尺之帛,一篇之书,语数鬼神之有也,重有重之。此其故何?则圣王务之。今执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则此反圣王之务,反圣王之务,则非所以为君子之道也。
今执无鬼者之言曰:先王之书,慎无一尺之帛,一篇之书,语数鬼神之有,重有重亦何书#9之,亦何书有之哉?子墨子曰:周书大雅有之。《大雅》曰: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陆降,在帝左右。穆穆文王,令问不已。若鬼神无有,则文王既死,彼岂能在帝之左右哉。此吾所以知《周书》之鬼也。
且周书独鬼,而《商书》不鬼,则未足以为法也。然则姑尝止#10观乎《商书》曰:呜呼!古者有夏,方未有祸之时,百兽贞虫,允及飞乌,莫不比方。蚓住#11人面,胡敢异心?山川鬼神,亦莫敢不宁。若能共允,住#12天下之合,下土之葆。察山川鬼神之所以莫敢不宁者,以佐谋禹也。此吾所以知《商周》之鬼也。
且《禹书》#13独鬼,而《夏书》不鬼,则未足以为法也。然则姑尝止#14观乎《夏书》。《禹誓》曰:大战于甘,王乃命左右六人,下听誓于中军,曰:有扈氏,威侮五行,息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有曰:日中,今予与有扈氏争一日之命,且尔卿大夫庶人,予非尔田野葆士之欲也,予共行天之罚也。左不共于左,右不共于右,若不共命。御非俞马之政,若不共命。是以赏於祖,而僇於社。赏於祖者何也?言分命之均也。僇於社者何也?言听狱之事也。故古圣王必以鬼神为赏贤而罚暴,是故赏必於祖,而僇必於社。此吾所以知《夏书》之鬼也。故尚书《夏书》其次商周之《书》,语数鬼神之有也,重有重之。此其故何也,则圣王务之。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於古日吉日丁卯。周代祝社方,岁于社考,以延年寿。若无鬼神,彼岂有所延年寿哉。
是故子墨子曰:尝若鬼神之能赏贤如罚暴也,盖本施之国家,施之万民,实所以治国家、利万民之道也。若以为不然是以吏治官府之不洁廉,男女之为无别者,鬼神见之。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夺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有鬼神现#15之。是以吏治官府不敢不洁廉,见善不敢不赏,见暴不敢不罪。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由此止,是以莫放。幽问,拟乎鬼神之明;显明有一人,畏上诛罚;是以天下治。
故鬼神之明,不可为幽问广泽、山林深谷,鬼神之明必知之。鬼神之罚,不可富贵众强、勇力强武、坚甲利兵,鬼神之罚必胜之。若以为不然,昔者夏王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上诟天侮鬼,下殃傲天下之万民,祥上帝伐元山帝行,故於此乎天乃使汤至明罚焉。汤以车九两,乌阵疡行,汤乘大赞,犯遂下众人之缟遂,王乎禽推咚大戏。故昔夏王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之#16 推咚大戏,主别#17兕虎、指画杀人。人民之众兆亿,侯盈厥泽陵。然不能以此圉鬼神之诛。此吾所谓鬼神之罚,不可为富贵众强、勇力强武、坚甲利兵者,此也。
且不惟此为然。昔者殷王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上诟天侮鬼,下殃傲天下之万民。播弃黎老,贼诛孩子,楚#18 毒无罪,剖剔孕妇。庶旧鳏寡,号眺无告也。故於此乎天乃使武王至明罚焉。武王以择车百两,虎贲之卒四百人,先庶国节窥戎,与殷人战乎牧之野。王乎禽费中、恶来、众畔百走。武王逐奔入宫,万年梓株,折纣而系之赤环,载之白旗,以为天下诸侯僇。故昔者殷王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费中、恶来,崇侯虎,指寡杀人。人民之众兆亿,侯盈厥泽陵。然不能以此圉鬼神之诛。此吾所谓鬼神之罚,不可为富贵众强、力勇强武、坚甲利兵者,此也。且禽艾之道之日:得玑无小,灭宗无大。则此言鬼神之所赏,无小必赏之;鬼神以所罚,无大必罚之。
今执无鬼者日:意不忠亲之利,而害为孝子乎?子墨子日:古之今之为鬼,非他也,有天鬼,亦有山水鬼神者,亦有人死而为鬼者。今有子先其父死,弟先其兄死者矣。意虽使然,然而天下之陈物,曰先生者先死。若是,则先死者非父则毋#19,非兄而姒也。今洁为酒醴集盛,以敬慎祭祀。若使鬼神请有,是得其父母姒兄而饮食之也,岂非厚利哉。若使鬼神请亡,是乃费其所为酒醴乐盛之财耳。自夫费之,特#20 注之污壑而弃之也。内者宗族,外者乡里,皆得如具饮食之。虽使鬼神请亡,此犹可以合罐聚众,取亲於乡里。今执无鬼者言日:鬼神者,固请无有,是以不共其酒醴弃盛牺牲之财。吾非乃今爱其酒醴集盛牺牲之财乎,其所得者臣将何哉?此上逆圣王之书,内逆民人孝子之行。而为上士於天下,此非所以为上士道。
是故子墨子日:今吾为祭杞也,非直注之污壑而弃之也,上以交鬼之福,下以合罐聚众,取亲乎乡里。若神有,则是得吾父母弟兄而食之也,则此岂非天下利事也哉。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若鬼神之有也,将不可不尊明也,圣王之道也。
非乐上第三十二
子墨子言曰,仁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将以为法乎天下,利人乎即为,不利人乎即止。且夫仁者之为天下度也,非为其目之所美,耳之所乐,口之所甘,身体之所安,以此亏夺民衣食之财,仁者弗为也。是故子墨子之所以非乐者,非以大锺呜鼓琴瑟竽笙之声以为不乐也,非以刻镂华文章之色以为不美也,非以物豢煎炙之味以为不甘也,非以高台厚榭邃野之居以为不安也。虽身知其安也,口知其甘也,目知其美也,耳知其乐也,然上考之不中圣王之事,下度之不中万民之利,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今王公大人虽无造为乐器,以为事乎国家,非直拮僚水、折壤坦而为之也,将必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锺呜鼓、琴瑟竽笙之声。譬之若圣王之为舟车也,即我弗敢非也#21 。古者圣王亦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舟车。既己成矣,曰:吾将恶许用之?曰:舟用之水,车用之陆,君子息其足焉,小人休其肩背焉。故万民出财,资而予之,不敢以为戚恨者,何也?以其反中民之利也。然则乐器反中民之利亦若此,即我弗敢非也。然则当用乐器。民有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然即当为之撞巨锺,击呜鼓,弹琴瑟,吹竿笙,而扬干戚,民衣食之财将安可得乎?即我以为未必然也。意舍此,今有大国即攻小国,有大家即伐小家,强劫弱,众暴寡,诈欺愚,贵傲贱,寇乱盗贼并兴,不可禁止也。然即当为之撞巨锺,击呜鼓,弹琴瑟,吹竿笙,而扬干戚,天下之乱也,将安可得而治与?即我未必然也。是故子墨子曰:姑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锺呜鼓、琴瑟竽笙之声,以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无补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今王公大人,惟毋处高台厚榭之上而视之,锺犹是延鼎也,弗撞击,将何乐得焉哉?其说将必撞击之。惟勿撞击,将必不使老与迟者。老与迟者,耳目不聪明,股肱不毕强,声不和调,明不转朴。将必使当年,因其耳目之聪明,股肱之毕强,声之和调,眉之转朴。使丈夫为之,废大#22夫耕稼树艺之时;使妇人为之,废妇人纺绩织红之事。今王公大人惟毋为乐,亏夺民衣食之时以批乐,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今大锺呜鼓、琴瑟竽笙之声,既已具矣。大人锈然奏而独听之,将何乐得焉哉?其说将必与贱人。不与君子听之,废君子听治;与贱人听之,废贱人之从事。今王公大人惟毋为乐,亏夺民之衣食之财以批乐,如此多也。
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昔者齐康公兴乐万,万人不可衣短褐,不可食糠糟。曰:食饮不美,面目颜色不足视也;衣服不美,身体从容丑羸不足观也。是以食必粱肉,衣必文绣,此掌不从事乎衣食之财,而掌食乎人者也。是故子墨子曰:今王公大人惟无为#23亏夺民衣食之财以村乐,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今人固与禽兽、麋鹿、辈乌、贞虫异者也。今之禽兽、麋鹿、辈乌、贞虫,因其羽毛以为衣裘,因其蹄蚤以为夸屦,因其水草以为饮食。故唯使雄不耕稼树艺,雌亦不纺绩织红,衣食之财固已具矣。今人与此异者也,赖其力者主,不赖其力者不主#24。君子不强听治,即刑政乱;贱人不强从事,即财用不足。今天下之士君子以吾言不然,然即姑尝数天下分事,而观乐之害。王公大人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此其分事也。士君子竭股肱之力,直其思虑之智,内治官府,外收敛关市、山林、泽粱之利,以实仓糜府库,此其分事也。农夫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升#25粟,此其分事也。妇人夙兴夜寐,纺鲭织红,多治麻丝葛绪,细布縿,此其分事也。今惟毋在乎王公大人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是故国家乱而社稷危矣。今惟毋在乎士君子就乐而听之,即必不能竭股肱之力,直其思虑之智,内治官府,外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仓康府库,是故仓糜府库不实。今惟毋在乎农夫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升#26粟,不足。今惟毋在乎妇人说乐而听之,即不必夙兴夜寐,纺绩织饪,多治麻丝葛绪,细#27布縿,是故布縿不兴。曰:孰为大人之听治而废国家之从事,日乐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何以知其然也?曰:先王之书汤之《官刑》有之。曰:其桓舞于官,是谓巫风。其刑,君子出丝二卫,小人否似二伯黄径。乃言曰:呜呼!舞佯佯,黄言孔章,上帝弗常,九有以亡。上帝不顺,降之日#28徉,其家必怀丧。察九有之所以亡者,徒从饰乐也。於武观曰:启乃淫溢康乐,野于饮食,将将铭,苋磬以力,湛浊于酒,渝食于野,万舞翼翼,章闻于大,天用弗式。故上者天鬼弗戒,下者万民弗利。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士君子,请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在乐之为物,将不可不禁而止也。
墨子卷之八竟
#1《闲诂》倒『神鬼』二字,当从。
#2『轰』下举沅据《太平御览》补『神日无惧』四字。
#3『神』下《闲诂》补『名』字。
#4『陆』《闲诂》作『珪』,是也。
#5『是』下毕沅据他本补『时』字。
#6『之』下毕沅据《太平御览》、《事类赋》增『臣』字。
#7『子』下毕沅以意增『墨子』二字。
#8『为』《闲诂》作『惟』,是也。
#9毕沅云:『亦何书一三字衍。
#10『止』《闲诂》作『上』。
#11『住』毕沅云为门隹一字之误,『隹』,古『惟』字。
#12同注#11。
#13『禹书』《闲诂》改为『商书』。
#14同注#10。
#15『现』毕沅校为『见』。
#16毕沅据《太平御览》补为『有勇力之人。
#17『主别】毕沅校作『生列』,是也。
#18『楚』《闲诂》作『楚』。
#19『毋』《闲诂》作『母』,是也。
#20『特】上毕沅补『非』字。
#21『譬之』至此,《闲诂》移下文『然则当用乐器」之下。
#22『大丈闲诂》作『丈』,是也。
#23『为』下王念孙补『乐』字。
#24『主』《闲诂》作『生』,是也。
#25王念孙云:『升』当为『叔』,叔与菽同。
#26同注#25。
#27『细』《闲诂》校作『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