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友诗传录 - 第 2 页/共 5 页

张厯友答:七古平韵上句第五字宜用仄字以抑之也。下句第五字宜用平字以扬之也。仄韵上句第五字宜用平字以扬之也。下句第五字宜用仄字以抑之也。七言古大约以第五字为闗捩,犹五言古大约以第三字为闗捩,彼俗所云“一三五不论”,不惟不可以言近体而亦不可以言古体也。安可谓古诗不拘平仄,而任意用字乎?故愚谓古诗尤不可一字轻下也。   张萧亭答:诗须篇中炼句,句中炼字,此所谓句法也。以气韵清高深渺者,絶以格力雅健雄豪者胜。故宁律不谐,而不得使句弱。宁用字不工,而不可使语俗。七言第五字要响,所谓响者致力处也。愚窃以为字字当活,活则字字皆响,又何分平仄哉。   问:七古换韵法?   王答:此法起于陈隋,初唐四杰辈沿之,盛唐王右丞、髙常侍、李东川、尚然。李杜始大变其格。大约首尾腰腹须铢两匀称,勿头重脚轻、脚重头轻乃善。   张厯友答:初唐或用八句一换韵,或用四句一换韵。然四句换韵其正也。此自从三百篇来,亦非始于唐人。若一韵到底,则盛唐以后骎多矣。四句换韵更以四平四仄相间为正平韵,换平仄韵,换仄必不叶也。   张萧亭答:或八句一韵或四句一韵或两句一韵,必多寡匀停,平仄逓用,方为得体。亦有平仍换平,仄仍换仄者,古人实不尽拘,亦有通篇一韵,末二句独换一韵者,虽是古法,宋人尤多。   问:五古亦可换韵否?如可换韵?其法何如?   王答:五言古亦可换韵。如古《西洲曲》之类,唐李太白颇有之。   张厯友答:五古换韵十九首中已有。然四句一换韵者,当以西洲曲为宗。此曲系梁祖萧衍所作,而诗归误入晋无名氏,不知何据也。   张萧亭答:十九首“行行重行行、冉冉孤生竹、生年不满百”皆换韵。魏文帝杂诗“弃置勿复陈、客子常畏人”、曹子建“去去勿复道,沈忧令人老”皆末二句换韵,不胜屈指。一韵气虽矫健,换韵意方委曲。有转句即换者,有承句方换者,水到渠成,无定法也。要之,用过韵,不宜重用,嫌韵不宜聨用也。   问:字中五音何以分别?古人作诗原为歌诵其宫商角征羽,乃其指要,如有不叶,终未合法,宜于何书探讨?   王答:诗但论平仄清浊,诗余亦然。惟元人曲则辨五音,故有中州韵,中原韵之别。   张厯友答:古人作诗,动叶律吕。今人但求工于字句可耳。若必欲动叶律吕而其词不工亦无用处。不知五音之精微,不过于等摄门法,通广局狭处辨之,此是识字学问,与诗歌古文词无甚闗切。若作词曲,分四声为三音,则非精于九宫十三调不能。若但作诗与诗余,即阴平阳平亦可不计,况五音乎。葢五音之学,原于五行,通于五味,发于五臓,叶于唇舌齿喉腭之间。其门法多端又有浊声法,以尽四声之变。非数言可尽,愚实未暇问津。夫亦谓雕虫小技,抑壮夫所不为矣。   张萧亭答:五音分于清浊。清浊出于喉齿牙舌唇,如公   ■〈革贡〉贡榖,喉音属宫之宫。中肿众:祝齿音属宫之商。怱■〈謥,礻代言〉謥簇:牙音属宫之角。东董冻:笃舌音属宫之征。蒙蠓梦:木唇音属宫之羽。此其一隅也。清浊分而五音自判矣。今人作诗但论平仄而抑扬清浊多所不讲,似亦非是。试述一例“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饱饭二字皆仄转,作饭饱,黄昏二字皆平转,作昏黄则不谐矣。虽然三百篇而后,未必尽被管弦,但求冩意兴而已,故宁使音律不叶,不使词意不工,此杜律之所以多抝体也。不特诗为然,传竒之曲乃必用之讴歌者,汤若士先生四梦多不合谱,有改其牡丹亭以叶音律者,先生题诗曰“醉汉琼筵风味殊,通仙铁笛海云孤,縦饶割就时人景,终愧王维旧雪图”,此亦可作一证。   问:律古五七言中最不宜用字若何?   王答:凡粗字纎字俗字皆不可用,词曲字面尤忌,即如杜子美诗“红绽雨肥梅”一句中便有三字纎俗,不可以其大家而槩法之。   张厯友答:诗,雅道也。择其言尤雅者为之可耳。而一切涉纎、涉巧、涉浅、涉俚、涉佻、涉诡、涉淫、涉靡者戒之如避酖毒可也。然则如之何曰“丽以则,屏温八义,放韩致尧”,其庶几乎?   张萧亭答:王敬美先生曰“律诗句有不可入古者,古诗字有必不可为律者”。又曰“作古诗先须辨体,无论两汉至难,苦心模仿,时隔一尘,即为建安。不可堕落六朝一语,为三谢纵极俳丽。不可杂入唐音,小诗欲作王韦,长篇欲作老杜,便应全用其体,不可羊质虎皮,虎头蛇尾。词曲家非当家本色,虽丽语博学,无用。惟诗亦然,况鄙俗之言不典之语乎。”   问:七言五句古、六句古,其法若何?   王答:七言五句起于杜子美之“曲江:萧条秋气髙”也。昔人谓贵词明意尽。愚谓:贵矫健有短兵相接之势。乃佳。   张厯友答:古体之限句,非古也。然七言五句者,汉昭帝“淋池歌”是也。六句者古“皇娥歌”是也。要只以简古为主,此外无法矣。然“皇娥歌”或以为后代拟作,亦在然疑之间耳。   张萧亭答:七言五句:或第四句既合之后,复拖一句,掉转使余韵悠然。或二三句双承第四句方转,以取第五句之势,六句似当如律法,前后起结三四两句,如律中两聨。总之宜孤峭中有悠扬之致。   问:“五言六句古”作法?五言亦有五句古否?   王答:五言短古诗昔人谓“诗贵词简味长,不可明白说尽”。杨仲弘曰“五言短古只是选诗首尾四句,所以含蓄无限”。   张厯友答:五言六句古齐梁间多用之。唐人刘文房“龙门八咏”亦善此体。然几于半律矣。特以其参用仄韵,故亦仍为古体。大约中聨用对句,前后作起结,平韵仄韵皆可用也。五言古五句体,惟刘宋“前溪歌”为然,其词曰“黄葛结蒙笼,生在洛溪边,花落逐水去。何当顺流还,还亦不复鲜。”此诗颇为创格妙、有余韵,或以为车骑将军沈充所作舞曲也。   张萧亭答:五言长篇宜富而赡。短篇宜清婉而意有余。五句乐府间有,似无定体,兴会所至,无不可也。   问:秦汉风味与三唐何如?   王答:秦诗具于《诗》之秦风。汉人苏武、李陵、枚乘、傅毅之作,去《国风》未逺。六代惟陶彭泽。三唐惟韦苏州二公可以企及。   张厯友答:秦诗所传者不多,皆古逸歌謡耳。汉人诗,风味醇茂,髙浑中具见淡泊,岂唐人所能径造?然唐人诗有过于六朝者,有不及六朝者,风格一正,絶去淫哇,此所以过也。若中晚而下,气体渐薄渐削,则又不及六朝之浓且厚矣。六朝尚不及,何况两汉。   张萧亭答:髙庭礼曰“诗自三百篇以降,汉魏质过于文,六朝华浮于实,得二者之中,备风人之体,惟唐为然”。李本宁曰“譬之水。三百篇,昆仑也。汉魏六朝,龙门积石也。唐则溟渤尾闾矣。将安所益乎 ?”由二公之言观之,时代不同,风气自变,茍法严而辞谐,意贯而语秀,皆为絶倡,未可先后论也。 师友诗传续録   问:萧亭先生尝以“平中清浊、仄中抑扬”见示,究未能领会。   答:清浊如通同清情四字。通清为清,同情为浊。仄中如入声有近平近上近去等字,须相间用之,乃有抑扬抗坠之妙,古人所谓一片宫商也。   问:五言古、七言古,章法不同,如何?   答:章法未有不同者。但五言着议论不得,用才气驰骋不得。七言则须波澜壮阔,顿挫激昻,大开大阖耳。   问:尝见批袁宣四先生诗谓“古诗一韵到底者。第五字须平”。此定例耶?抑不尽然?   答:一韵到底,第五字须平声者,恐句弱似律句耳。大抵七古句法、字法皆须撑得住,拓得开。熟看杜韩苏三家自得之。   问:古诗以音节为顿挫,此语屡闻命矣。终未得其解。   答:此须神会,以粗迹求之,如一连二句皆用韵,则文势排宕,即此可以类推,熟子美子瞻二家自了然矣。专为七言而发。   问:《唐贤三昧集序》羚羊挂角云云即音流弦外之旨否?间有议论“痛快”或“以序事体为诗”者与此相妨否?   答:严仪卿所谓“如镜中花、如水中月、如水中盐味、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皆以禅喻诗。内典所云“不即不离,不粘不脱”。曹洞宗所云叅活句是也。熟看拙选《唐贤三昧集》自知之矣。至于议论叙事自别是一体,故仆尝云五七言诗有二体:田园丘壑当学陶韦,铺叙感慨当学杜子美《北征》等篇也。   问:律诗论起承转合之法否?   答:勿论古文今文,古今体诗皆离此四字不可。   问:律诗中二聨必应分情与景耶?抑可不拘耶?   答:不论者非拘泥者,亦非大概。二聨中须有次第,有开阖。   问:律中起句易涉于平,宜用何法?   答:古人谓元晖工于发端,如《宣城集》中“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是何等气魄。唐人起句尤多警策,如王摩诘“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之类,未易枚举。杜子美尤多。   问:谢茂秦论絶句之法“首句当如爆竹斩然而断”,古人之作亦有不尽然者,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