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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无咎言:晏叔原不蹈袭人语,而风调闲雅,自是一家。如:“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自可知此人不生在三家村中也。   荆公云:古之歌者,皆先有词,后有声,故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如今先撰腔子,后填词,却是永依声也。   世言卢绛病,梦一白衣妇人啖以甘蔗,为歌《菩萨蛮》词,曰:“后相见于固子陂。”其词末句云:“眉黛远山攒,芭蕉生暮寒。”此词人俱能道之。而杨大年《谈苑》中末句不同,云:“独自凭阑干,衣襟生暮寒。”不知孰是。予尝谓“芭蕉生暮寒”妙甚,与“衣襟”大段相远,大年必不如此道也。   李邦直黄门在政府时,夜梦作《春词》云:“杨花落,燕子横穿朱阁。苦恨春醪如水薄,闲愁无处著。  绿野带江山落角,桃叶参差残萼。历历危樯沙外泊,东风晚来恶。”   秦少游、贺方回相继以歌词知名。少游有词云:“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其后迁谪,卒于藤州光华亭上。方回亦有词云:“当年曾到王陵铺,鼓角秋风,千岁辽东,回首人间万事空。”后卒于北门,门外有王陵铺云。   东坡云:《梁史》:刘凝之为人认所著屐,即与之。后得所失屐,复还之,不肯取。又:沈麟士亦为邻人认所著屐,麟士笑曰:“是卿屐耶?”即与之。后得所失屐,麟士笑曰:“非卿屐耶?”复受之。士大夫处世当如麟士,不当如凝之也。   契丹天柞文妃喜文墨,尝作史诗以讽谏云:“丞相朝来剑佩鸣,千官侧目寂无声。养成寇盗谋将及,害尽忠良谏不行。亲戚尽连藩屏翰,私门潜蓄爪牙兵。可怜二世秦天子,犹向官中望太平。”文妃被诛后,其子晋王诵经受诛,母子俱贤也。   东坡守杭州时,有县官贪而无耻,欲黜之,凂张父政解其事。公厉声曰:“古之学者为己,其斯人耶!”张问其故,“掌政名曰有司,掌教名曰儒臣,有司惟欲得之于己,儒官惟欲成就于人。”闻者笑倒。   卷第八   司马文正公言行俱高,然亦每有谑语。尝作诗云:“由来狱吏少和气,皋陶之状如削瓜。”卫有长短句云:“宝髻匆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紫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风味极不浅,乃《西江月》词也。   今人谓拙直者名方头。陆鲁望作《有怀》诗云:“头方不会王门事,尘土空缁白苎衣。”亦有此出处矣。   范尧夫丞相尝教子弟云:文正公有言,常调官好做,家常饭好吃。   南唐给事中乔舜知举,进士及第者五人,即丘旭、乐史、王则、程渥、陈皋也。皆以举数升降等甲。无名子以为乔之榜类陈橘皮,以年多者居上。   宣城守吕士隆,好缘微罪杖营妓。后乐籍中得一客娼,名丽华,善歌,有声于江南,士隆眷之。一日,复欲杖营妓,妓泣诉曰:“某不敢避杖,但恐新到某人者不安此耳。”士隆笑而从之。丽华短肥,故梅圣俞作《莫打鸭》诗以解之曰:“莫打鸭,莫打鸭,打鸭惊鸳鸯。鸳鸯新自南池落,不比孤洲老秃鸧。秃鸧尚欲远飞去,何况鸳鸯羽翼长。”   《集韵》云:鳝,音駞。鱼也。皮可冒鼓。今多以鼍鼓使鼍字,非也。此水虫耳。   冯夷者,《清泠传》曰:冯夷,华阴潼乡堤伯人也。服八石,得水仙,是为河伯。一云以八月庚子浴于河而溺死,一云渡河溺死。   詹玠,南方人。有《咏梅》诗云:“只有雪争白,更无花似香。”全似裴说《诗格》。《说棋》诗云:“人心无算处,国手有输时。”又《牡丹》诗云:“未尝贫处见,不似土中生。”又尝有诗云:“入山不避虎,当路却防人。”格虽不高,真入理之言。   金陵人谓中酒曰酒恶,则知李后主诗云“酒恶时拈花蕊嗅”,用乡人语也。   江州村民呼父曰大老。孟子所谓“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于此可验。   扬州山光寺一小室中,有题二绝于壁上者,曰:“马蹄轻蹙柳花浮,醉入淮南第一州。不是青楼羞薄幸,自缘无锦不缠头。”又曰:“高台已倾池已平,隋家宫殿春草生。千年往事何足叹,广陵非复旧时城。”二诗笔法秀劲,不题名氏。荆公后题云:“此沈文通诗。”   刘原父晚守长安,眷官妓蔡娇,所谓添酥者也。其召还,作诗别之曰:“玳筵银烛彻宵明,白玉佳人唱《渭城》。更尽一杯须起舞,关河秋月不胜情。”   韩退之以论佛骨贬潮州,给事中冯宿亦贬歙州刺史,论者谓前一日冯宿于韩家,盖宿教令上疏,遂贬焉。呜呼!如退之者不免人疑受他人风旨,君子使人必信,难矣!   愁,音曹。忧也。《集韵》:扬雄有《畔牢愁》,音曹。令人言心中不快为“心曹”,当用此愁字,即忧也。   宣宗深惩阉宦恣横,以访令孤绹。绹密奏榜子云:“但有罪莫舍,有阙莫填,自然无遗类矣。”   关东鄙语曰:“人闻长安乐,出门向西笑。”   富郑公守青,值荒岁艰食,从朝廷乞斛斗济民,作书与执政云:“伏念人生好事,难得入手,今方遇之,幸乐成此志也。”   富郑公与欧公书云:“某在青州作得一实头事,全活数万人,大胜如二十四考在中书也。谓赈济事。”   唐末五季,士大夫有言曰:“贵不如贱,富不如贫,智不如愚,仕不如闲。”谓严刑、征科、责任、驱役四事也,其深有旨。   东坡自黄移汝,过金陵,见舒王,适陈和叔作守,多同饮会。一日游蒋山,和叔被召将行,舒王顾江山曰:“子瞻可作歌。”坡醉中书云:“千古龙蟠并虎踞,从公一吊兴亡处。渺渺斜风吹细雨,芳草路,江南父老留公住。  公驾飞軿凌紫雾,红鸾骖乘青鸾驭。却讶此洲名白鹭,非吾侣,翩然欲下还飞去。”和叔到任,数日而去。舒王笑曰:“白鹭者,得无意乎?”   张文潜每见亲友书后无月日,便掷于地,更不复观。   川中一士人作《食菜》诗十余韵,其警句云:“溲频倾绿水,溷急走青蛇。浑家青菜子,一肚晚蚕沙。”   张文潜《戏作雪狮绝句》云:“六出装来百兽王,日头出后便郎当。争眉霍眼人谁怕,想你应无热肺肠。”   韩魏王晚谢事归相州,有诗云:“花散晓丛蜂蝶乱,雨匀春圃桔槔闲。”又云:“不羞老圃秋容瘦,且看黄花晚节香。”皆熙宁纷更法度,争之不胜所作也。   东坡在黄冈,与张从惠吉老同一州。吉老妻,予从姑也。遇生日,请坡夫妇饮,适有新桃,食之见双仁,坡戏作《献寿》诗云:“终须跨个玉麒麟,方丈蓬莱走一巡。敢献些儿长寿物,蟠桃核里有双仁。”   有士人误中秋赋,求人作谢启。或戏与一对云:“莲花里点灯,偶然而已;草屋上失火,茅著可知。”   东坡云:予饮少辄醉,卧则鼻鼾如雷,旁舍为厌,而己不知也。一日因醉卧,有鱼头鬼身者,自海中来告云:“广利王来请端明。”予被褐草屦黄冠而去,亦不知身步在水中,但闻风雷声暴如触石,意亦知在深水处。有顷,豁然明白,真所谓水精宫殿相照耀也。其下则有骊目、夜光、文犀、尺璧、南金、火齐,眩目不可仰视,而琥珀、珊瑚又不知多少也。广利少间佩冠剑而出,从以二青衣,予对以海上逐客,重烦邀命。广利且欢且笑。顷南溟夫人亦造焉,东华真人亦造焉,自知不在人世。少间,出素鲛绡丈余,命予题诗。予乃赋之曰:“天地虽虚廓,淮海为最大。圣王时祀事,位尊河伯拜。祝融为异号,恍惚聚百怪。三气变流光,万里风雨快。灵旗摇红纛,赤虬喷滂湃。家近玉皇楼,彤光照无界。若得明月珠,可偿逐客债。”写竟,进广利,诸仙递看,咸称妙。独广利旁一冠篸水族,谓之鳖相公,进言:“苏轼不避忌讳,祝融字犯王讳。”王大怒。予退而叹曰:“到处被相公厮坏。”   钱唐一官妓,性善媚惑人,号曰九尾野狐。东坡先生适是邦,阙守权摄。九尾野狐者,一日下状解籍,遂判云:“五日京兆,判断自由,九尾野狐,从良任便。”复有一名娼亦援此例,遂判云:“敦《召南》之化,此意诚可佳;空冀北之群,所请宜不允。”   大中二年,李卫公谪广州,历宣宗、懿宗两朝,无宗相。至乾符二年,李蔚为相,俄罢去,历乾符、广明、中和、光启、文德、龙化、大顺、景祐、乾宁,悉无宗相,而宗室陵迟尤甚,居官者不过郡县长,处乡里者或为里胥族。出《岚斋集》。   《东观奏记》云:于延陵授建州刺史,中谢,宣宗问之曰:“建去京师远近?”延陵曰:“八千里。”上曰:“朕左右前后多建人也,郡极不恶。卿若洁己奉公,绥辑凋瘵,常若在朕前。或挠法度,使远人无聊,即三尺阶前,便是万里。”   贺监为礼部侍郎,祁王赠惠昭太子,补斋挽郎,贺大纳苞苴,为豪子相率诟辱之,吏遽掩门。贺梯墙谓曰:“诸君且散,见说宁王亦甚菼掺矣。”   唐白岑遇异人传发背方,其验十全,岑卖弄以求利。为淮南小将高适胁取其方,然不甚效。后岑至九江,为虎所食。驿吏于其囊中得真本,太原王升之写以传布。岑得异方,秘之求利,无济人之心,宜为虎食。王升之者,必有善报乎!   黄鲁直云:烂蒸同州羊羔,沃以杏酪,食之以匕,不以箸。抹南京面作槐叶冷淘,糁以襄邑熟猪肉,炊共城香稻,用吴人脍,松江之鲈。既饱,以康山谷帘泉烹曾坑斗品,少焉卧北窗下,使人诵东坡《赤壁》前后赋,亦足少快。   甲胄者,《广雅》云:“兜鍪谓之胄。”   商贾,《白虎通》云:“商之言商也,商其远近,通四方之物以聚之也。贾者,固也,固物以待民来求其利也。”   铭者,刻金石以纪德也。《礼》曰:“铭者,自名也。铭义称美不称恶。”郑玄曰:“铭者,名也。”   山谷云:金华俞清老,字子忠,三十年前与予共学于淮南。元丰甲子,相见于广陵,自云荆公欲用之,脱掖逢,著僧伽梨,奉香火于半山宅寺,所谓报宁禅院也。予命之僧名曰紫琳,字清老。无妻子累,去作半山道人,似不为难事,然生龟脱简,亦难堪忍。后数年见之,儒冠自若也。因戏和清老诗云:“索索叶自雨,月寒遥夜阑。马嘶车铎鸣,群动不遑安。有人梦超俗,去发脱儒冠。平明视青镜,政尔良独难。”东坡常哦此诗以为戏。   田承君云:东人王居卿在扬州,孙巨源、苏子瞻适相会,居卿置酒,曰:“‘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此和靖《梅花》诗,然而为咏杏花与桃李,皆可用也。”东坡曰:“可则可,恐杏花与桃花不敢承当。”一坐为之大笑。   曾谠,孝序之子,元符中上书论元符之政,论编人邪,为中等。后为二蔡客,上书诋元祐、美崇宁政事,为正论上等。后因陛对作圣语,令进擢,又背京从卞,言章及之,遂贬丹阳闲居。尝送新茶与蔡天启,天启于简后批一诗云:“欲言正焙香全少,便道沙溪味却嘉。半正半邪谁可会,似君书疏正交加。”   客有自丹阳来过颍见东坡先生,说章子厚学书,日临《兰亭》一本。坡笑云:“从门入者非宝,章七终不高耳。”   东坡尝作《韩幹马》诗云:“少陵翰墨无形画,韩幹丹青不语诗。此画此诗今已矣,人间驽骥谩争驰。”余以为若论诗画,于此尽矣,每诵数过,殆欲常以为法也。   苏二处见东坡先生与其书云:“二郎侄,得书知安,并议论可喜,书字亦进,文字亦若无难处。止有一事与汝说:凡文字,少小时须令气象峥嵘,采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其实不是平淡,绚烂之极也。汝只见爷伯而今平淡,一向只学此样,何不取旧日应举时文字看,高下抑扬,如龙蛇捉不住。当且学此。只书字亦然。善思吾言。”云云。此一帖乃斯文之秘,学者宜深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