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学集成 - 第 83 页/共 129 页

说文曰:画,畛也,象田畛畔也。释名日:画,挂也,以彩色挂象物也。尖曰峰,平曰顶,圆日峦,相连日岭,有穴日岫,峻壁日崖,崖间崖下曰岩,路与山通曰谷,不通曰峪,峪中有水日溪,山夹水日涧,山下有潭曰濑,山间平垣曰坂,水中怒石曰矶,海外奇山曰岛。山水之名约略如此。   ’用笔   古人云:有笔有墨。笔墨二字,人多不晓,画岂无笔墨哉但有轮廓而无皴法,即谓之无笔;有皴法而无轻重、向背、云影明晦,即谓之无墨。王思善日:使笔不可反为笔使,故曰石分三面。此语是笔亦是墨。   凡画有用画笔之大小蟹爪者,点花染笔者,画兰与竹      笔者,有用写字之兔毫湖颖者,羊毫雪鹅柳条者,有惯倚毫尖者,有专取秃笔者。视其性习,各有相近,未可执一。   鹿柴氏曰:云林之仿关仝,不用正峰,乃更秀润;   关仝实正峰也。李伯时书法极精,山谷谓其画之关钮   透入书中,则书亦透画中矣。钱叔宝游文太史之门,   日见其搦管作书,而其画笔益妙。夏昶与陈嗣初、王   孟端相友善,每于临文见草,而竹法愈超。与文士熏   陶,实资笔力不少。又欧阳文忠公用尖笔干墨作方阔   字,神采秀发,观之如见其清眸丰颊,进趋晔如。徐   文长醉后拈写字败笔作拭桐美人,即以笔染两颊,而   丰姿绝代,转觉世间铅粉为垢。此无他,盖其笔妙也。   用笔至此,可谓珠撒掌中,神游化外。书与画均无歧   致。不宁惟是,南朝词人直谓文为笔。沈约传曰:谢   元晖善为诗,任彦昇工于笔。庚肩吾曰:诗既若此,   笔又如之。杜牧之曰:杜诗韩笔愁来读,似倩麻姑痒   处抓。夫同此笔也,用以作字、作诗、作文,俱要抓   着古人痒处,即抓着自己痒处。若将此笔作诗、作文   与作字画,俱成一不痛不痒世界,会须早断此臂,有   何用哉!   用墨   李成惜墨如金,王洽泼墨渖成画。夫学者必念惜墨泼墨四字,于六法三品思过半矣。      鹿柴氏曰:大凡旧墨只宜画旧纸,仿旧画。以其光芒尽敛,火气全无,如林逋、魏野俱属典型,允宜并席。若将旧墨施于新绘金笺金篷之上,则翻不若新墨之光彩直射。此非旧墨之不佳也,实以新楮绘难以相受,有如置深山有道之淳古衣冠于新贵暴富座上,无不掩口胡卢,臭味何能相入余故谓旧墨留画旧纸,新墨用画新绘金楮,且可任意挥洒,不必过惜耳。   重润渲染   画石之法,先从淡墨起,可改可救,渐用浓墨者为上。董源坡脚下多碎石,乃画建康山势,先向笔画边皴起,然后用淡墨破其深凹处,着色不离乎此。石着色要重。董源小山石谓之矾头,山中有云气,皴法要渗软。下有沙地,用淡扫屈曲为之,再用淡墨破。   夏山欲雨,要带水笔晕开山石,加淡螺青于矾头,更觉秀润。以螺青入墨,或藤黄入墨画石,其色亦浮润可爱。冬景借地为雪,以薄粉晕山头,浓粉点苔。画树不用更重,干瘦枝脆,即为寒林,再用淡墨水重过加润之,则为春树。凡画山,着色与用墨必有浓淡者,以山必有云影,有影处必晦,无影有日色处必明,明处淡,晦处浓,则画成俨然云光日影浮动于中矣。山水家画雪景多俗。尝见李营丘雪图,峰峦林屋,尽以淡墨为之,而水天空阔处全用粉填,亦一奇也。凡打远山,必先以香朽其势,然后以青以墨,一一染出。初一层色淡,后一层略深,最后一层又深。盖愈远者得云气愈深,故色愈重也。   。   画桥梁及屋宇,须用淡墨润一二次,无论着色与水墨,不润即浅薄。王叔明画有全不设色,只以赭石淡水润松身,略勾石廓,便丰采绝伦。   天地位置   凡经营下笔,必留天地。何谓天地有如一尺半幅之上,上留天之位,下留地之位,中间方主意定景。窃见世之初学,据案把笔,涂抹满幅,看之填塞入目,已觉意阻,那得取重于赏鉴之士!   鹿柴氏曰:徐文长论画,以奇峰绝壁、大水悬流、   怪石苍松、幽人羽客,大抵以墨汁淋漓,烟岚满纸,   旷若无天,密如无地为上。此语似与前论未合。曰:   文长乃潇洒之士,却于极填塞中具极空灵之致,夫曰   旷若,曰密如,于字句之缝早逗露矣。   破邪   如郑颠仙、张复阳、鍾钦礼、蒋三松、张平山、汪海云、吴小仙,于屠赤水画笺中直斥之为邪魔,切不可使此邪魔之气绕吾笔端。   去俗   笔墨间宁有稚气,毋有滞气;宁有霸气,毋有市气。         滞则不生,市则多俗。俗尤不可侵染。去俗无他法,多读书,则书卷之气上升,市俗之气下降。学者其慎旃。   设色   鹿柴氏曰:天有云霞,烂然成锦,此天之设色也。地生草树,斐然有章,此地之设色也。人有眉目唇齿,明皓红黑错陈于面,此人之设色也。凤擅苞鸡吐绶,虎豹炳蔚其文,山雉离明其象,此物之设色也。司马子长援据尚书、左传、国策诸书,古色灿然,而成史记,此文章家之设色也。犀首、张仪变乱黑白,支辞博辨,口横海市,舌卷蜃楼,务为铺张,此言语家之设色也。夫设色而至于文章,至于言语,不惟有形,抑且有声矣。嗟乎,大而天地,广而人物,丽而文章,赡而言语,顿成一着色世界矣。岂惟画然,即淑躬处世,有如所谓倪云林淡墨山水者,鲜不唾面,鲜不喷饭矣。居今之世,抱素其安施耶!故即以画论,则研丹摅粉,称人物之精工,而淡黛轻黄,亦山水之极致,有如云横白练,天染朱霞,峰矗曾青,树披翠厕。红堆谷口,知是春深,黄落车前,定为秋晚岂非胸中备四时之气指;上夺造化之功哉   又曰:王维皆青绿山水,李公麟尽白描人物,初无浅绛色也。浅绛色于董源,盛于黄公望,谓之吴装;传至文、沈,遂成专尚矣。黄公望皴仿虞山,石面色善用赭石,浅浅施之,有时再以赭笔勾出大概。王蒙多以赭石和藤黄着山水,其山头喜蓬蓬松松画   草,再以赭色勾出,时而竟不着色,只以赭石着山水中人面及松皮而已。   石青画人物可用滞笨之色,画山水则惟事轻清。石青只宜用所谓梅花片一种。轻轻着水乳细,不可太用力,太用力则顿成青粉矣。凡正面用青绿者,背面必以青绿衬之,其色方饱满。   石绿绿质甚坚,先宜以铁椎击碎,再入乳钵内用力研方细,用虾暮背者佳青绿加胶。必待临时以极清胶水投入碟内,再加清水,温火上略熔,用之。用后即宜撇去胶水,不可存之于内,以损青绿之色,谓之出胶。若出不尽,则次回取用青绿,便无光彩。若用,则临时再加新胶水可也。   朱砂用箭头者良,次则芙蓉块疋砂。   雄黄拣上号通明鸡冠黄,研细水飞用之。但金上忌用,金笺着雄黄,数月后即烧成惨色矣。   傅粉研粉必须手指以铅,经人气则铅气易耗也。   张心斋日:近见画人面者竟不用纷,以制赭石涂之,虽经久不变色。惜制赭石法不肯传人耳。   调脂须用福建胭脂。张心斋日:杭州胭脂边甚佳。   藤黄当拣一种如笔管者曰笔管黄,最妙。旧入画树,率以藤黄水入墨内,画枝干更觉苍润。   靛花福建者为上。凡靛花四两乳之,必须人力一日,始浮出光彩。凡制他色,四时皆可,独靛花必俟三伏。盖必置烈日中一日晒干,乃妙。若次日,则胶宿矣。   赭黄色藤黄中加以赭石,用染深秋树木,叶色苍   气。   丝者,粘帧子即挣子也。之上左右三边。其边若紧,须打湿粘,不尔则扯不开矣。帧下以竹签签之,以细绳无交互缠帧,莫结死结。待上矾后扯平,无凹无偏。然后打死结。如绢长七八尺,则帧之中间宜上一撑棍。凡粘绢必俟大干,方可上矾,未干则绢脱矣。矾时排笔无侵粘边,侵亦绢脱矣。即候干不侵粘处,因梅天吐水而绢欲脱,则急以矾掺边上。又万一侵边而有处欲脱,则急以竹削鼠牙钉钉之。矾法:夏月每胶七钱用矾三钱,冬月每胶一两用矾三钱。胶须拣极明而不作气者。近日广胶多入楚曲假造,不堪用矾。须先以冷水泡化,不可投热胶中,投入便成熟矾矣。凡上胶矾,必须分作三次,第一次须轻些,第二次饱满而清清上之,第三次则以极清为度,胶不可太重,重则色惨,而画成多进裂之虞。矾不可太重,重则绢上起一层白铺,画时滞笔,着色无光彩。凡画青绿重色,画成时宜以极轻矾水以大染笔轻轻托色,上裱时方不脱落。绢背衬处亦然。矾时帧子宜立起,排笔自左而右,一笔挨一笔横刷,刷宜匀,不使其渍处一条一条如屋漏痕。如此细心矾成,即不画,亦属雪净江澄,殊可谛玩。若画遇稍苗之绢,则用水喷湿,石上撻眼匾,然后上帧子矾。   落款   元以前多不用款,或隐之石隙,恐书不精,有伤画局耳。至倪云林,字法遒逸,或诗尾用跋,或跋后系诗。文衡山行款清整,沈石田笔法洒落,徐文长诗歌奇横,陈白阳题志精卓,每侵画位,翻多奇趣。近日俚鄙匠习宜学没   。   黄,自与春初之嫩叶淡黄有别。如着秋景中,山腰之平坡,草间之细路,亦当用此色。   老红色树叶中丹枫鲜明,乌桕冷艳,则当纯用硃砂。如柿栗诸夹叶,须一种老红色,当于银硃中加赭石。   苍绿色初霜木叶,绿欲变黄,有一种苍老黯淡之色,当于草绿中加赭石用之。秋初石坡土径,亦用此色。   和墨树木之阴阳,山石之凹凸,处于诸色中,阴处凹处俱宜加墨,则层次分明,有远近向背矣。若欲树石苍润,诸色中尽可加以墨汁,自有一层阴森之气浮于丘壑间。但硃色只宜淡着,不宜和墨。   绢素   古画至唐初皆生绢,至周。財、韩干后方以热汤半熟人粉,捶如银板,故人物精彩入笔。今人收唐画,必以绢辨,见文麄便云不是唐,非也。张僧繇画,阎立本画,世所存者皆生绢。南唐画皆麄绢。徐熙绢或如布。宋有院绢,勺净厚密;有独梭绢,细密如纸,阔至七八尺。元绢类宋。元有宓机绢,亦极匀净,盖出吾禾魏塘宓家,故名。赵子昂、盛子昭多用之。明绢内府者亦珍等宋织。古画绢淡墨色却有一种古香可爱。破处必有鲫鱼口,连有三四丝,不直裂也,直裂者伪矣。   矾法   绢用松江织者,不在铢两重,只拣其极细如纸而无跳      字碑为是。   炼碟   凡颜色碟子,先以米泔水温温煮出,再以生姜汁及酱涂底下,入火煨炖,永保不裂。   洗粉   凡画上用粉处霉黑,以口嚼苦杏仁水洗之一二遍,即去。   揩金   凡金笺金扇上有油,不可画,以大绒一块揩之,即受墨矣。用粉揩固去油,但终有一层粉气。亦有用赤石脂者,终不若大绒之为妙也。   矾金   凡金笺金起难画,及油滑胶滚画不上者,但以薄薄轻矾水刷之,即好画矣。如好金笺画完时,亦当上以轻矾水,则付裱无进裂粘起之患。         南田画跋   《中国书画全书》第七册页葛氏啸园本      题画赠王季子   深林积翠中置溪馆焉。千崖瀑泉奔雷回旋。其下常如风雨,隐隐可听。墨华蒸云,目作五色,欲坠人衣。便当呼黄竹黄子同游,于此间掇拾青翠,招手白云。正不必藐姑汾水之阳,然后乐而忘天下也。      雪图   今人画雪,必以墨渍其外,粉刷其内。惟见缣素间着纷墨耳,岂复有雪哉!偶论画雪,须得寒凝凌竞之意。长林深峭,礀道人烟,摄入浑茫,游于沕穆。其象凛冽,其光黯惨。披拂层曲,循境涉趣。岩气浮于几席,劲飙发于豪末。得其神迹,以式造化。斯喻于雪矣。      题月季小帧   南田篱下月季,较他本稍肥,花极丰腴,色丰态媚,不欲使芙蓉独霸霜国。予爱其意能自华擅于零秋。戏为留照。      题石谷叔明小帧   偶过徐氏水亭见此帧乃为金沙潘子所得既怪叹且妒甚不对赏音牙徽不发岂西庐南田之矜赏尚不及潘子哉。米颠据舷而呼洵是可人韵事真足效也。但未知王山人他日见西庐南田何以解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