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55 页/共 432 页
马雄征孙延龄孙延龄,定南王孔有德壻也。孔殉粤西难,女四贞年十二,乳媪携之遯民间,得免。顺治癸巳,将军线国安收桂林,四贞归京师,诏令入宫为太后养女。既长,适延龄,孔在时所字也。
康熙甲辰,延龄出镇衡州,授和硕额驸,封四贞为和硕格格。丁未六月,移桂林,以王永年、孟一茂、戴良臣为正副都统,受延龄节制。延龄所居为明靖江王府,既居之,忽忽若失,或头目眩晕,不视军事,学围棋、鼓琴、临池搨摹古帖、挟弹丸张罾罟取鱼鸟以为乐。王、孟心易延龄年少,以妇贵,无大材略,不屑为之下。而延龄亦骄纵,数傲侮王、孟,遂有隙。
癸丑二月,永年为兵校所讼,延龄因言永年不法,命四贞赴京奏闻,而永年亦遣人入京,阻四贞于河南,不得进,仍返粤,延龄由是益憾永年。时巡抚马文毅公雄镇具奏将军都统互讦事,圣祖遣大臣出勘两造,延龄内不自安。甲寅正月,吴三桂叛,延龄遂诱王、孟十二人至府,尽杀之,而遣人纳款于三桂,蓄发易冠,发兵反,囚文毅,杀浔州知府刘浩、知县刘钦邻、周岱生等以应之。提督马雄驻柳州,亦贰于三桂,然奸狡持两端。延龄使人逼其易衣冠,不从,詈之。又遣其兄延基与总兵陈全攻雄,雄不为动。七月,遣总兵侯成德攻雄,为雄所败,雄亦为流矢中颊,是以愈不睦。既而延龄上表三桂,称名不臣,不用其印札,自铸印设官,变置州县,视贿多者与善地,兵饷不以时给,军士不服。
丙辰,军士念线国安旧恩,鼓噪,奉其三公子为主。而三公子约束军士颇严,复鼓噪,囚三公子,迎延龄.时延龄夫妇逃匿小民孙七家,军士迹至,以二舆从,延龄疑惧,不敢出。四贞曰:「出亦死,不出亦死。」乃匿延龄别室,而自出见军士,谓:「尔曹杀我夫妇易耳,独不念先王乎?」军士环列叩首,具陈奉迎意。四贞察其无他,呼延龄出,延龄不敢坐舆,请以一舆舁其妇,而挽舆以行。既入府,延龄惭,不能视事,谓四贞曰:「吾之复得生也,以卿故。军士念定南王威德,重卿,卿其握权视事,吾愿为闲人矣。」四贞遂戎服,击鼓升堂,理军务。
丁巳,三公子以前事流广州,逃之柳州,说马雄伐延龄.延龄闻雄兵至,疑城中有内应,籍诸仇家男女老幼,夜,尽驱之滩水旁,每十口一举刃,推置水中,至明而毕,江赤,水不流,实无内应也。雄至,相持数月,无胜败,乃引去。遂致书三桂,谮延龄阳奉命,内不可恃。三桂固怒其不称臣,至是益信。十月,遣其兄子伪将军吴世琮至桂林,绐延龄.延龄不知雄之谮己,郊迎世琮,伏卒断其首于马上,函送雄所。四贞率残兵遁归京师,朝廷以定南王无子,命四贞奉王祀,以善终.或谓三桂既杀延龄,并及其子,拘四贞入滇,迨云南平,四贞始归京师。延龄死后十余日,雄亦病死。
宋献策退日本兵顺治间,总兵某镇泉州,时海氛未靖,总兵颇留意抚戢。一日,有客踵门请见,貌甚猥琐,心易之。姑接与谈,则高谈雄辩,抵掌风生,自云宋姓,湖北人,向为军门记室,闻公好士,愿备驰驱。总兵即延为上客,军书章奏,皆其主裁;部勒兵伍,动合机宜。忽报日本兵自澎湖入犯,时郑成功据台湾,与海酋约结.泉州为闽海门户,军储未广,士卒新募,总兵惶急无计,商之宋。宋云:「倭寇易退,勿烦虑也!」约与俱至海岸五炮台,宋令健卒百人拾沙上乱石,纵横累砌之,如布营垒然。既毕,与总兵坐台上,置酒对酌。夜将半,倏见海上飞舰如蚁,直趋厦门,火炮不绝.将近港口,船忽挥旗鸣金,徐徐敛退。总兵讶其故,宋曰:「适余所布石乃武侯八阵图也。彼疑大军有备,故遁去。」总兵奇而德之,礼有加焉。久之,卧病增剧,取藏书一箧,避人焚之,总兵适至,见内有阵图符箓,深以为惜。宋曰:「留此不适公等用也。」后出一编授曰:「此金创良药秘方,可广传军伍,以备不虞。」因徐语曰:「公知余否?余即李自成部下宋献策是也。以择主不良,身名俱丧,今死晚矣。」言已,泣下而殁.邬景超平台湾邬景超,字旷思,川沙人。康熙戊午,台湾构乱,全闽骚动,总督姚启圣驰檄募义勇,景超罄家资,得勇士百人,诣漳州行府,启圣授以守备衔,使隶中协副将蒋懋勋,军于赤岭.会贼列阵索战,景超等远望之,见贼虽众而不整,独率所部绕出贼后,贯其阵,搴旗而出,贼众披靡。接战二日,复奋击先登,拔其砦。蒋奇之,上其绩于督府,启圣亲履所战之处,亦赞叹不已,由是日益亲任。
己未五月,以母疾假归.九月初,复至行台,令首攻新寨。是日,死伤遍野,景超为流矢贯肘,裹创复战,克之,遂留守双桥。十一月,调守观音山要口,与贼垒隔一溪,炮矢飞射,不解甲,立弹雨中,凡十有二日。庚申正月,调回赤岭,议大举进剿,水陆并进,景超从蒋为先锋,破鳌头等寨。连战数次,气益奋,从矢石中大呼直入,贼众溃走,奋槊追之,擒其伪帅,遂至海口。又合攻狮子山诸砦,皆以次歼克,直抵海澄。时启圣亦督大兵趋厦门,贼酋仓皇奔溃,缭罗、金门等望风投诚.景超飞骑传令,禁杀安民,复请启圣直捣台湾,启圣将从之,为众议所阻,不果。
是役也,论功题叙,加景超左都督衔。癸亥,启圣督将士至厦门,与水师提督施琅密议荡平策。是年六月,大兵乘风破浪,直捣澎湖,一鼓破之,贼将刘国轩乘小舟遁入台湾,贼酋穷促投诚.八月初五日,景超赍令往台湾,迁贼酋刘国轩、冯锡范等至省。十一月竣事。
赵忠襄平吴三桂赵良栋,宁夏人。年二十四岁,以武勇受知于陕甘总督孟乔芳。从英王征陕,授潼关游击,旋从大学士洪承畴征云南,迁副将军。康熙壬寅,平西王吴三桂奏推广罗镇总兵,知三桂必反,以疾辞.三桂大怒,欲劾诛之,总兵沈应时巽词解免。旋补天津总兵官。
癸丑,三桂叛,陕西大震,宁羌、惠安兵变,杀经略提督,圣祖命赵征之。议者疑其陕人不可信,赵请留其眷于都,而己率劲兵前往,上许之。时官兵败散,屯堡荒废,沿路晓示,招兵归原汛,劾贪墨,募健儿,军威大振,斩首逆熊虎等四人。
宁夏平,疏言蜀为黔滇门户,若不先恢复则滇黔路不通,请乘胜进兵。又许之。及率兵抵密树关,遇贼,败之,擒其将徐成龙。遂取徽县,过高山深箐数十里,昼夜兼行,抵白水坝,时康熙己未除夕也。
坝为川江上流,与昭化唇齿,俗号铁门坎。贼防守尤力,沿江立营,为石囤木栅,设炮以待。下令曰:「元旦渡江大吉,违者斩!」黎明,骑骣马,率麾下五十人横刀渡江。江浅,万马腾簸,波涛尽立,呼声震天,贼连发炮,伤数十人,无敢回顾者。贼大惊曰:「老将军令如山,不可抗也。」方半渡,天忽风,吹马如吹舟,顷刻抵岸,斩贼将郭景仪等,获旗帜器械马匹无算。余贼奔窜,追之,再胜于石峡沟,十日而克成都。入城,秋毫无犯,收金银印二百六十,伪札千,奏缴之。上大喜,手诏褒美,加勇略将军兵部尚书,使总督云贵.于是密奏滇黔倚蜀为捍蔽,今蜀已得,而三桂新死,宜乘机速进,上许之。
当是时,官军征滇,贝子彰泰自贵州进兵滇池,将军赖塔自广西进兵黄草坝,满、汉兵十万余围城九月未下。赵至军,即向贝子陈三策:其一,称我兵扎围太远,自归化寺至碧鸡山东西七十余里,呼调不灵,宜掘里濠相攻逼;其一,称欲取内城,先 破外护,使贼匹马不可出,方可招降;其一,降者宜分别收养,不宜尽发满洲为奴。贝子不悦,以满语驳诘,而赵又不解,瞠目抵牾,幸已奏闻,诏下,悉如策。贝子不得已,与兵二千攻得胜桥。赵见桥头炮台甚密,意白昼攻之伤必多,乃伏马兵于南坝两岸,分步兵为三队,结营立壕墙,墙上架火枪子母炮,身披厚棉,持大刀督阵。夜二鼓,攻桥,贼尽出死战,其酋郭壮图亲搏战,三进壕墙,而伏兵三起应之,列炬如星,枪炮雨下,贼败走。夺桥进,至三市街,再败之,天犹未明也。平旦,入东南二门,郭壮图自焚,三桂孙世璠自杀,余贼尽降,云南平。
赵性戆,取蜀时,见罪于将军吴丹,丹为明珠侄,珠心怵之,授意兵部抑其功。复屡疏争,珠使其党御史龚翔麟劾以大不敬,宜坐斩,上优容之,命乞骸归里。上征噶尔丹时,幸其邸,问方略以行,叙功,封一等子。尝谕侍臣曰:「赵良栋果良将也。惟性褊狭,与人多龃龉,朕不用,实保全之。」归数年,卒,谥忠襄。乾隆中,高宗念其功,加封其嗣曰泌一等勇略伯。
彭春胜俄人于雅克萨俄罗斯来我国边界互市者,国人呼之曰罗剎. 「 罗剎即俄罗斯之急读音。」 康熙乙丑,俄兵踞雅克萨城,秉其彼得大帝之命,欲肆东封,圣祖命副都统彭春率师往讨。彭亟选索伦劲旅,乘其未备而急往,师至雅克萨,俄兵筑城犹未完,而我师已至,众大惊.彭先以书谕降,不从。乃相地势,军城南,集战船于城东,三面积薪,为火城状。盖城中多木筑,遇火必无幸也。俄人大惊,其酋额里克舍奋力出战,然以四周形胜率为我军所占,故一战而俄兵大败,复遁入城,穷蹙乞降。彭乃收其兵仗粮食,宥额里克舍罪,许其引众六百人还,其众实时徙去,不敢复入寇,遂订《尼布楚通商条约》。此约成后,俄帝岁遣学生来京师留学,四裔馆有为俄罗斯专设之馆,殆起于此。
彭当时奏凯之疏略云:「陆行自兴安岭以往,林木丛杂,途径窄隘,冬雪之时,沙结冰坚,夏雨,泥深淤阻,惟轻装可行。其途径皆为自古人踪不到之处。惟水程较易,自雅克萨还至爱罅城, 「 即瑷珲,亦称爱珲.」 于黑龙江为顺流,行舟仅须半月,两岸可纤挽。若逆流行舟,须三月,较陆行倍期,然于运粮炮为便。方进兵时,曾建木城于黑龙江,呼为玛尔,调兵千五百人往驻,造舟运炮,以缮军备。又选福建之投诚善用藤牌兵四百人助剿,命为乡导。我军声势既壮,既整且暇,何难奏犂庭扫穴之功!而我皇上犹宣谕诸将,为中国兵马精强,器械坚利,罗剎势不能敌。归诚时勿杀一人,俾其生还故土,则我朝之仁征义育,怀柔远裔,使其传我声威,感动异类,谨本此意。幸奏肤功,未伤敌兵一人,而已恢复边疆,拓地数千里。」
小策凌败俄人大小策凌,皆准噶尔名将。小策凌出兵未尝败衂,惟额尔德尼昭之战,几覆其师。然其后与俄人战,有耳提施河之捷,俄于东方,自雅克萨之役以来所未尝有也。
耳提施之战,衅起于寻金沙。喇嘛脱喇者,实为喀尔喀间谍。策妄知之,脱喇东归不得,乃走俄,说以耳提施河金沙之利。俄探之,果然,遣人往开,准人尽执杀之。乃以哥萨克兵一万、土耳扈特兵六千来犯,小策凌御之河上。俄军恃其火器,蔑视准人,小策凌夜篝火于林,张疑军,而悉所部触土耳扈特兵,土耳扈特兵溃,乘胜崩之,俄阵亦动。俄将见事急,令并土耳扈特人击之,小策凌见俄阵坚,乃少却.中宵,使军士衣俄死人衣,入其垒,举火大噪,遂环而傅之。俄火器不及施,皆短兵接,准人技击俄人所不及,遂大败。俄人裒死伤者退,准人从之,入俄境五百里,不见一骑,疑有伏,乃引归.自是,哈萨克、布鲁特诸部落皆倚准人为重,故中间百年,俄不得志于中亚。及其衰也。痘症盛行,战士多病,准人不知医药,故尽歼。
圣祖亲征噶尔丹康熙丙子,圣祖亲征噶尔丹,降其诸部。丁丑,再亲征之,所过童山沙碛不生草木之区,至是浅草蒙茸,六军游牧如内地。偶乏泉水,上相地疏凿,甘泉湓涌。会饮马川西,忽得明成祖勒铭纪功之石于水 , 濯而视之, 中有「永清沙漠」语, 上曰:「真永清矣。 」是举也, 果扫穴犂庭, 威震域外, 朔漠悉平。
费扬古殪噶尔丹可敦阿奴康熙丁丑,满洲襄壮公费扬古为抚远大将军,随征噶尔丹,大战于昭莫多山,出奇制胜,殪其可敦阿奴。可敦者,准部称可汗也。颀晳,敢战,披铜甲,腰弓矢,骑异兽,临阵精锐悉隶麾下,至是亦毙。
孙襄武胜噶尔丹于昭莫多山汉军孙襄武公思克,初剿厄鲁特,继平吴三桂,嗣征罗卜藏,皆独领偏师,积功最伟。最后,偕抚远大将军费扬古进讨噶尔丹,至昭莫多山,大败之。奏捷,召赴京,命侍卫迎劳,赐袍褂鞾帽等物。御制诗箑有「鹰扬资远略,宿望在西陲」之句。入觐畅春园,赐御书「绥怀堂」额及端罩四团龙补服、花翎、朝帽、朝衣、朝珠、鞍马,命还肃州提督任。康熙庚辰卒于官,榇还京师,自甘州至潼关,沿途军民无不号哭相送。上闻之曰:「诚可谓将军矣。」封一等男。雍正朝,入祀贤良祠。乾隆朝,诏予一等男世袭罔替。
朱廷珍施琅灭朱一贵康熙辛丑,朱一贵作乱,全台陷。总兵朱廷珍偕水师提督施琅,帅水陆大军八千人渡海进兵,不旬日,肃清台郡。其擒贼首朱一贵等平南北二路露布如下:「惟辛丑六月二十有三日,本镇总统官兵克复台湾,大张文告,与民更新。为殉难将帅讨贼复仇,枭磔元凶,招徕市肆,宥罪恤伤,询问疾苦,乃会同水师提督施,遣兵追剿逸贼,分攻南北二路,以林秀、薄有成、郭祺、齐元辅、范国斗、胡璟、李祖、刘得紫、郑文祥、刘永贵、董方、林君卿、游全兴等带领官兵,穷追朱一贵诸贼,以王万化、林政、边士伟、魏天锡攻取南路,营凤山县.以朱文、谢希贤、吕瑞麟、洪平康、阎威攻取北路,营诸罗县.以景慧收复笨港,林亮、魏大猷率舟师北上,平定沿海一带地方。指挥已定,克日遄征。犀甲熊旗,耀若长虹四出;金戈铁马,闪如怒瀑齐飞.越五日戊午,林秀诸军遇贼于大穆,降。追奔逐北,炎火之爇飞蓬;斩将搴旗,豪鹰之攫爰兔。贼遗车马器械,堆积如山,余党溃散归降,十去其九。朱一贵走湾里泾,我军追至茅港尾铁线桥,收复盐水港。一贵夜遁下加冬,绝食月眉潭,狼狈星散,不及千人。乃有义民王仁和、杨石,密至沟尾庄,是夜鸡鸣,火炮震天,金鼓动地,六庄乡壮喊杀攻围,遂擒贼首朱一贵,及其党王玉全、翁飞虎、张阿山,缚置牛车,驰解军前。五十日自大夜郎王,囚首叩阶除之石;卅万众伪称国公府,拽颈杂羊豕之羣.余孽虽奔,天网不漏,枭杨来于大排竹,竿首级于十字街。林曹、林骞、林琏、郑惟晃、张看、张岳等,咸向我军面缚乞降。复擒吴外、李勇、陈印、陈正达、卢朱等,皆系长缨,以为俘馘。渠魁党羽,无不械送就诛;胁从爪牙,已尽烟消靡孑。王万化诸军至南路,擒斩贼目郑定瑞、颜子京等,收复凤山县,安抚下淡水各处庄社民番,南路五百里地方,悉皆恢复荡平。朱文等诸军至北路,擒斩贼目万和尚等,收复诸罗县,安抚哆罗嘓斗六门各处庄社民番。景慧引兵至笨港,林亮、魏大猷以舟师来会,遵海上下,扫除贼薮,招辑流亡。而援淡游击张駥,守备李燕、刘锡,千总李郡,淡水营守备陈策等,引兵南下半线,谢希贤引兵北上,与张駥等会合,北路千余里地方,尽皆恢复荡平。扫逆寇于一朝,根株悉拔;奏肤功于旬日,山海敉宁。从兹鹿耳鲲身,永巩东南之锁钥;鸡笼沙马,长固陬澨之藩篱.咸知盗贼不可为,即窃州踞县,终当横分腰领.犯乱不可作,虽道寡称孤,毕竟坐受诛夷。起普天忠爱之心,寒千秋叛逆之胆。桓桓熊虎,厥有微劳;忻忭曷胜,驰闻敢后。」
年羹尧岳锺琪平青海青海,唐以来世属吐蕃,至明而始为蒙古所据。明末,固始汗袭有其土,与满洲时通贡使。固始汗以顺治丙申卒,后分二支:一驻西藏,一分牧青海及河套。准噶尔部噶尔丹起,河套、青海均为所破。康熙戊寅,噶尔丹败亡,固始汗第十子达什巴图尔入朝,封和硕亲王,由是青海始为外藩。其子罗卜藏丹津袭爵,自以青海、西藏旧皆为领土,思恢复先业.会世宗御极,乃于雍正癸卯叛,阴结准部策妄阿喇布坦为外援,西宁戒严。
无何,族人额尔德尼及察罕丹津不从,先后挈众内附。世宗命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以四川提督岳锺琪参赞军务,征之。罗卜藏丹津刼旧驻西宁之兵部侍郎常寿,幽之。羹尧分兵三路布置:北扼布隆吉河, 「 即疏勒河。」 防其内犯;南守巴塘、里塘各地,断其入藏之路;又请敕富宁安等屯军吐鲁番,绝其与准部之交通。青海夺气,罗卜藏丹津穷蹙。甲辰,诏授锺琪奋威将军。会降人为言罗卜藏丹津驻乌兰木呼儿,距此百六十里,锺琪乃率军衔枚宵进,黎明,抵其帐,尚卧,马未衔勒,皆惊逸,擒其母妹。罗卜藏丹津衣番妇衣,骑白驼走,锺琪自追三百里,至桑骆海,路尽而返。分其地以赐厄鲁特之不附寇者,而于西宁设大臣治之,青海遂平。
或曰,吴人某,少无赖,好勇,被仇诬作太湖盗,逃塞外,随蒙古健儿盗马久,性遂爱马.一日,见岳所乘,名马也,夜跳匿厩中,将牵其缰.未三鼓,岳起视,自饲马,某不能隐,被擒。岳上下视,问:「行刺乎,盗马乎?」曰:「盗.」问:「白日阑入乎,夜踰墙乎?」曰:「踰墙。」岳微瞠,若有所思。秣马讫,命随入室,赐以杯酒,随解衣卧.迟明,岳起,唤盗马人同往大将军府,岳先入,良久,闻军门传呼曰:「岳将军从者某,赏守备衔,效力辕下。」岳旋出,上马顾曰:「壮士努力,将相宁有种耶!」
及岳征西藏,某从行,时雍正甲辰二月初八日也。岳命副都统达鼐、西宁总兵黄喜林各领兵先,自领五百人为一队,约某日会于青海界之日月山。至期,天暮,岳立营门,谕二将曰:「此行非征西藏也,青海酋罗卜藏久稽天诛,昨其母与弟红台吉二酋密函乞降,机不可失。」收珠宝一囊,金二饼,顾某曰:「先遣汝召贼母来,贼所居穹庐,外有网城,结金铃于上,动辄人知,非善踰者不能入。贼营帐四,上有三红灯者,其母也,对面帐居罗卜藏,左右居丹津、红台吉二酋。珠宝与金将以为犒。此大事,汝好为之。」解腰下佩刀授之。
某受命出,天大雾,行三十余里,至贼网城。腾身入,帐烛荧然,母上座,二酋侍侧。母六十许,面方,发微白,披红锦织金袍,叱问:「何人?」某曰:「年大将军以阿娘解事,识顺逆,故遣奴来问好,囊宝贝奉赠,金二饼馈两台吉。」二人闻之,喜谢.吴乃诈曰:「将军在十里外待阿娘,阿娘速往!」三人相顾犹豫,某解佩刀厉声曰:「去则去,不去,我复将军。」其母曰:「好蛮子,行矣。」上马,与二酋随十余骑,行不十里,岳来迎,将其母与二酋交达、黄二将分领之。须臾,前山火光起,夹道炮发,斩母与二酋回,入军营.次日,谍者来报,罗卜藏丹津已逃准噶尔部落,岳命竿三头狥,三十三家台吉皆震悚,乞降。二十二日,至大将军营,往返纔十五日,二月朔凯旋。论功,赏游击衔,某谢岳曰:「某杖此,仅半月耳。大丈夫何颜复来?愿辞公归,别图所报。」岳笑曰:「咄,吾知汝终为白首贼也。」厚赐而别.或曰,岳兵至哈达河,袭守地贼,追奔一昼夜,士马饥渴,塞外严冻,忽涌泉成溪,万马腾饮,遂追入崇山,歼贼二千。罗卜藏丹津穷窘无计,乃放平日所养野骡,使直奔岳军前。骡尾有焰上腾,诸军大惊骇,岳曰:「此火牛故法耳,可一不可再。」乃命士卒各持长矛向前直奔,又以强弩百余尽力射之,骡怀痛,皆反奔,罗卜藏丹津阵大乱,遂歼焉。
傅尔丹讨准噶尔康熙丁丑,圣祖亲征沙漠,噶尔丹穷蹙自缢.其侄策零多尔济窜阿尔泰山北,稽首称臣。圣祖受降凯旋,朔漠荡平。其后数岁,策休养生息,招徕噶尔丹藩臣,部落渐强,侵犯喀尔喀部落,圣祖震怒,练兵筹饷,为深入计。世宗践祚,欲竟圣祖未竟之绪.会策死,其子噶尔丹策零嗣立。噶少年聪黠,善驭士卒,诸台吉乐为之用,世宗遂决议讨之。
张文和公荐傅尔丹为帅,筑大将坛,率旗绿营等五万兵讨之,诸蒙古藩臣皆执戈以从。时达福力谏不可,上曰:「策零殂落,噶逆新立,彼境已有分崩之势,何云不可?」达曰:「策零虽死,其老臣固在。噶亲贤使能,诸酋感其先人之德,力为扞御,我以千里转饷之劳,攻彼效死之士,臣未见其可。况天方酷暑,未易兴师。」文和乃旁赞曰:「六月兴师,载诸《小雅》,君果未知耶?」上曰:「达福患暑疾,盍以卤汁灌之!」达词色愈厉。上曰:「然则命汝副傅以行,尚敢辞耶?」达语塞,遂叩首出。
世宗 马祷于明堂, 亲酌傅以宠其行。 时从征者为副将查弼纳, 将军巴赛, 副都统戴豪, 海兰, 西弥赖, 定寿, 苏图, 马尔齐, 侍郎永国, 塔尔岱。 八月, 会师于科布多城。 噶遗将伪降, 言其部携贰, 与哈萨克迭战经年, 马驼羸弱, 可袭灭其部落。 傅信其言, 欲进师, 定曰:「今噶逆闻警, 敛师境内, 静以观变, 其谋可知。 莫如耀兵境上, 以扬我武, 全师凯旋, 策之上也。 安可信俘虏片言, 突入敌垒, 以黩武哉! 」傅曰:「不入虎穴, 安得虎子? 彼穷蹙之余, 安能敌精强之士? 不御敌, 非勇也! 汝何怯懦自损其威也。 」定默然出, 以袍付仆曰:「汝持此以归葬焉, 生子名寿, 以志难也。 」永曰:「吾闻用师, 乘瑕以战, 未闻无隙而能敔胜者。 今噶逆亲亲用能, 人惟求旧, 选不失材, 贤不失位, 疆圉远辟, 牧飬蕃滋。 彼虽犯我师旅, 尚当良筹以御之, 而况敛兵蓄锐, 乃可深入自暴其师乎! 」海兰曰:「量敌而入, 将之能谋也; 知难而退, 武之善经也。 敌未可轻, 武未可黩, 俘虏之言奚足为信! 羸师待敌, 外夷之故智, 君其防之!」 傅赧然曰:「我国之所以无敌者, 以武臣之不畏死也。 君等安可蹈汉儿之习, 自弱其势哉! 」因命整军以进. 主事何溥执辔以谏,傅曰:「蕞尔竖儒,安识兵家事?」因以鞭挥何手而去。马退告众曰:「此师殆哉!」戴曰:「带具存,何畏?死无惧也。」查曰:「余刀俎余生,受君恩乃不死,今得以马革裹尸,幸矣。」查前因允禟朋党,廷议大辟,上特宥之,故查益感激用命。及出境数百里,不见贼垒,获侦者,云在克托岭.傅遣苏图往剿,未数里,闻胡笳声远作,毡裘四合如黑云蔽日。傅惧,移师东,陷和通淖尔,汉言大泽也。定谓傅曰:「违众陷师,谁之咎也?」傅默然。定曰:「言在先,敢辞死乎!」遂与马尔齐率兵援苏.兵既接,忽大风蔽日,雹如牛首,我兵血战,后无继师,定寿中矢殒,苏等俱没于阵。西弥赖率本部援之,兵溃身殉。贼遂犯大营,傅命蒙古兵御之。定制,科尔沁王公树红纛,土默特旌树白纛,以为志.转战间,科尔沁王某偃旗首遁,土默特公沙津达赖奋身入贼垒,白旌耀然。众知蒙古兵败,曰:「白纛兵入贼队矣!」诸军遂大溃,终夜,甲仗声绝.傅举止失措,惟抚驭满洲士卒曰:「慎勿堕家声也。」永国刎颈死,戴、海均自缢,何溥儒服雅步曰:「死为国殇,永亨俎豆,荣矣。」
有蒙古参领某, 潜渡淖, 遇妇人骑以追, 推之河中, 水浅, 不得死。 医士汤某, 仓皇奔窜, 扬言曰:「余有丹药, 噏之可免渴。」卒无应者, 陷于贼. 傅杂士伍奔窜,屾查纳弼跃马舞刀, 贼皆披靡, 渍围而出。 不见傅, 以其已死, 恐蒙陷师罪, 曰:「颁白之年, 岂可复对狱吏! 」遂复入阵而死。 达福殿军, 被杀, 巴赛血战死之。 惟塔尔岱冒锋矢出, 中鎗穿胫, 血殷征衫, 蒙古医以羊皮蒙之, 三日始苏. 贼获诸士卒。 皆以皮绳穿其胫, 盛以皮袋, 儎诸马后, 从容唱歌而返。 蒙古科尔沁王匿 隹苻中, 以千金赂傅, 傅受贿, 扬言于众中:「蒙古白纛者先败。 」乃收公沙律斩之, 蒙古士卒皆怒。 溃军事闻, 上震悼曰:「朕悔不听达福言,今无及矣!」乃厚恤其家。 「 达故权臣鳌拜孙,耻其祖所为,故尽节。」 革傅爵,赏恤诸溃卒。雍正辛亥,噶众大入,赖额驸超勇亲王战于光显寺,其势始衰,遂讲和焉。
初,上命傅尔丹与岳威信公锺琪会议进兵策,岳赴傅穹庐中,见壁上刀槊森然,问傅何所用,傅曰:「此皆吾素所习者,悬以励众。」岳笑而漫应之。出语人曰:「为大将者不恃谋而恃勇,亡无日矣!」后卒如岳所料。
策凌大破准噶尔超勇亲王策凌,先世为元太祖第四子裔,居喀尔喀三音诺颜部。康熙中,准噶尔台吉噶尔丹势强,喀尔喀四部尽为所破,王时弱冠,负祖母,单骑敂关降。圣祖怜之,置宿卫,授轻车都尉,赐第京师,尚纯悫长公主,洊封郡王。雍正中,遣归游牧。辛亥,征准噶尔时,王请从,上许之,命从顺承郡王驻察汗河。傅尔丹既偾师于和通淖尔,贼众阑入喀尔喀界。时额驸超勇亲王策凌远屯他戍,噶利其赀,欲掳其游牧,其副曰:「彼为盟长,北方之最强者,若激其怒以遏吾归,诺颜难生还也。」噶不从,因破其塞,掳其妻孥,驱牛羊数万以行,南犯大青山。
当是时,康亲王屯归化城,顺承郡王屯贺兰山,相犄角。闻警,康亲王调宣、大二镇以待。事闻,世宗命大学士马尔赛佩抚远大将军印,一等侯李杕副之,率精卒数万,遏其归路。虏知有备,南掳蒙古诸部落。超勇王闻警趋归,知妻孥已被掳,仓卒计无所出。时舒穆禄直恪公绰尔铎以理藩院侍郎转饷至,超勇王告以故,且欲奔诉于朝。舒笑曰:「余素以豪杰待王,今何出此下策?夫蒙古诸藩以王为最,朝廷方恃以办贼,今虽妻孥失陷,然劲卒尚存,王若统率诸部,尽力向敌,遏其归路,则一战成功,妻孥可全,疆域可复,此上策也。若不顾大计,单骑归朝,诸将帅不明王心,必以王为败绩,收付廷尉,按律科罪,吾恐漠北诸部,不复为王有矣。」超勇王感叹曰:「君言良是,男儿一腔血当为诺颜倒也。」因返旆向敌。诺颜者,蒙古谓君也。舒复命,便谒顺承王,乞师相助,超勇王闻之,益用命。
护卫某能日行千里,尝立高峯上,拱手作鵰立状,噶不觉.命潜入噶营,悉知虚实,然后檄调诸部落蒙古兵,得三万人。王曰:「噶众三十万,以一诛十,可御之矣。」乃会顺承郡王,请以孱弱士卒行。顺承郡王简精锐付之,超勇笑曰:「吾所以请王师者,欲其饵敌也。王师纵强,焉能御百万众哉!」乃易孱弱以行,日行三百里,至光显寺。王笑曰:「其险已为吾据,虽百万可成擒也!」寺左河右山,众请登山据险,王曰:「贼知吾据要害,若自上游以渡,吾功不易成。」因命满洲军背水面阵,蒙古军营河北,己率劲旅万人伏山侧,属诸将曰:「闻笳声则进.」部署始定,贼大至,见背水满洲军,笑曰:「败亡之余,复敢鬬耶!」其副曰:「策凌,人杰也。今吾已破其部落,彼岂甘心于吾?恐驻师于此,以遏吾归也。」噶笑曰:「彼国之制,无以外藩将满洲兵者,彼乌敢在此?」率众越险以进.满洲师皆弃甲沿河走,贼追掠间,闻阵后作笳声,须臾,旌旗遍山谷,王大呼曰:「策凌在此!」率众从右山下驰,掷帽于地曰:「不破贼不复冠矣!」军无不以一当百。贼崩溃,伏尸蔽野,人马践踏追击,狼狈渡河逃。河北诸蒙古将闻笳声,复半渡击之,其副战死,酋率数百人骑白驼夜遁,河水为赤。王从容于马上弹瑟琶唱曲以归.马尔赛屯师乌兰城,以为虏不复经此,日置酒高会,不理军事。李杕故马戚,惟其言是用。及诸路捷书至,军士咸欲出师立功,马屡止之。复闻贼哨骑至,诸将请命,曰:「吾奉命戍此,未奉退贼之命也。」诸将士拔刀斫柱,间有泣者,李以鞭挥之,曰:「守吏紧闭关,越者斩!」诸将益愤。傅鼐时以偏裨从军,慷慨言曰:「相公奉命遏贼归路,今天亡其魄,豕突至此,正男儿杀贼立功时,奈何闭关任其扬去?」率本部斩关出。马不得已,始下追贼令,噶已远去。适副都统达尔济追贼至,马误为虏,命军士击之,两军互伤,乃托辞贼远难及入告。奏上,世宗大怒,斩马尔赛于军,李杕长流塞外,超勇王等论功封赏有差。噶归,告其主曰:「南朝大有人在,策凌谋勇兼备,未可撄其锋也。」始敛兵,微吐和意,上复遣傅鼐、阿克敦往谕,议始成。当时若非马尔赛之闭关纵寇,则其酋可擒,其部可灭,不待二十年之久也。然而当时论者,咸谓超勇此次之捷,为北征第一战功。
哈元生平乌蒙云南乌蒙蛮者,倮也,明以前曰乌蛮,国初因明之旧,设乌蒙土府,属四川,府治有汉、苗杂居。乌蒙酋禄氏,事流官甚谨,流官乃鱼肉之,遂有雍正庚戌禄万福之叛。
万福为鼎坤子,鼎坤有兄曰鼎干,袭土司,以不法,为滇督鄂尔泰逮捕下狱,旋杀之,而许其子万锺袭官。时鄂方议改土归流,世宗特诏以乌蒙隶云南。鄂有记室章某,窥朝旨在有事乌蒙,乃言于鄂曰:「鼎干有壻陇庆侯,年少恃勇,即镇雄土府也。妻白闾绝艳,万福夙与通,构庆侯之恶于其父鼎坤,万锺权日落,方恶鼎坤之跋扈也。鼎坤不自安,此其机可乘也。公若金币良马之不吝,鲰生必有策,使彼自相攻,而吾安受其烬,惟公图之。」鄂喜,且闻白闾之美,欲得之以充下陈也。章计得行,而滇南之杀机动矣。
乌蒙西部有大城曰鲁甸,鼎坤据之,精兵在焉。其地距会城六百里而近,万福好游畋,尝连骑走都市,与官军诸健儿习,章遂因某弁以告万福。万福本不慊于万锺,且欲毁陇庆侯,夺白闾,而觊觎乌蒙土司也,遂导见鼎坤。章至是,备述鄂之厌恶万锺扶植鼎坤意,鼎坤欣然从之,将出兵以从官军而讨万锺.万锺闻之,使告庆侯,密为之备,欲先发以制人也,乃谋夜袭鲁甸。庆侯之叔联星亦掌兵符,惧兵连祸结,且与庆侯积不相能,遂泄万锺谋于鼎坤,鼎坤告急于鄂,而自率兵疾趋乌蒙,万锺亦出兵防御.顾镇雄之兵为联星所扼,乃血战一昼夜,鼎坤几不支。鄂遣哈元生往援,三战三捷,渡藤桥,破金锁关,遂入府城。万锺弃家室珍宝奔镇雄,求援于庆侯,庆侯力促联星。时章之说客,方因鼎坤入镇雄,而镇雄之仇阿底土司者已备战,联星大惧,遂通款官军,与哈元生、禄鼎坤、阿底诸军相应,共袭庆侯,庆侯等遂遁川边,依东川诸部禄天佑焉。
乌蒙破,万锺出走,其爱姬婴欲从行,万福夙谂其艳,乃劝元生生致之以献鄂,意谓鄂有婴,可不求白闾而自得之也。既而元生虏白闾,白闾引锥欲自刺,左右严备之。万福请以白闾归,愿代搜庆侯之妹名嫈者,献鄂以自赎.元生谋于章,章曰:「主帅征乌之宗旨,欲得白闾也。且佯许之,语以主帅受俘,必赐子,既入,乃可图也。」万福乃私谓元生曰:「吾宗世传有宝玉二器,一玉马,夏日倚之不汗;一珠冠,夜冠之可无烛也。子能与吾白闾,吾为子致之。」既而白闾终为鄂所有,万福大恨,怏怏归鲁甸。章复语元生曰:「禄父子怨望,不久且反侧,非早诛之不可。」元生乃挟章以偕,言于鄂。忽鼎坤父子请以土兵从征东川,擒万锺、庆侯,鄂许之。
鄂既收乌蒙之地,设流官,乌蒙曰府,镇雄曰州。奏上,世宗褒奖至再。遣禄鼎坤父子质妻子于会城,锡以参将守备等秩。及东川罢兵,万锺走死,庆侯不知所往,乃调鼎坤河南,万福贵州,皆不得袭土司,父子俱大失望。万福尤不能忘白闾,寻以治产赡族为请,欲归鲁甸。道会城,诣督署,丐之章,欲得间一见白闾。章要以前许之二宝器,万福谓今不知所在矣,章大忿。万福惧,贿盗刺杀之,而自遁归鲁甸。
白闾既嬖于鄂,尽泄万福隐秘及陇庆侯豪侈状,鄂乃疑元生私得宝器,遣人讽元生。元生皇恐,鄂要以必得,元生曰:「易易耳,万福方归鲁甸,盍促之来,迫使进献,许以乌蒙相报,否则杀之,宝器必可得也。」鄂从之。万福闻召,不敢即行,乃上书自陈,欲得白闾手书,并以倮兵千人为卫,始可至,鄂亦从之。会万锺姬婴与白闾争宠,乃乘间语鄂以万福通白闾事,且曰:「宝器实为宗老禄某所藏,妾弟良臣能致之,无烦大举也。」鄂信婴言,自是疏白闾,不许万福携兵入省。
未几,良臣果献宝,宝为玉蟹及茶花一枝,亦有珠冠一,圆湛光耀,若戎菽,鄂自是嬖婴甚。白闾闻之,欲请一观,既观,曰:「此残膏剩馥耳,较之妾所言者,犹小巫之见大巫也。主公奈何甘受其欺!」鄂曰:「物果可致,当嬖汝以专房,世守此宝,盍速图之。」白闾曰:「物今藏于万福,妾父鼎干因得罪下狱,几致削除,遂为鼎坤所攫,万锺继嗣而弗出也,两家由是构衅。鼎坤爱万福嫡妻,遂授此器,俾守之。」鄂曰:「何术以致之?」白闾曰:「妾请往见万福妻而取以来。」鄂曰:「吾资尔以金币,好自为之。」白闾遂盛车驷赍金币而过万福,万福乃偕返鲁甸,说其妻,不纳,顾万福乃就其妻之嬖小臣福五说之,曰:「乌蒙既亡,区区鲁甸,旦夕不自保,彼今复欲出兵刦制而设流官,请以宝器自赎.」福五奔告万福妻,万福妻乃见白闾,议必以见鄂得复封鲁甸之请而后献宝,白闾允之。偕行,之会城,白闾先入,语鄂曰:「万福妻美而艳,可并留之。」意盖欲间婴宠而自得万福也。且求必复鼎坤职,居鲁甸,留万福会城以为质.鄂大惑。及见万福妻,美于白闾,张盛筵,酒酣,万福妻以复鼎坤鲁甸请,鄂许之。寻奏献于朝,世宗褒赏甚至,鄂遂留万福妻于署,为万福别娶某土司女。万福恋白闾,恭顺如厮养仆,自是白闾出入自如矣。
无何,婴以鄂嬖万福妻而失宠,大恚,以其为白闾所介入也,欲中伤之。白闾与万福奸,乃使人求计于福五。福五失万福妻,方怏怏,故与婴合谋,造作白闾书;遣倮兵杀鼎坤,己得与万福归主鲁甸。伪为遗书甬道者,婴之婢拾以献鄂,鄂怒,磔白闾。寻使卫士某刺万福。某故倮族,阴袒万福,反告之,万福遂遁去。鼎坤见万福归,大惧。
陇嫈,庆侯之女弟也,与婴、白闾皆为鄂所有,而嫈独涕泣求死,不许;求披剃为尼,亦不许.鄂将就之宿,宛转拒之,左右强迫焉。且告以白闾被磔事,嫈骇而泣,去志乃决.一日,疾奔出甬门,夺守者剑,手剸之,褫其服,易以衣之,一跃而出。
是夕,鄂闻阍人为盗所毙,忽元生求见,鄂出,元生探怀中书,抵膝密陈,鄂惊,色如土。寻语以失嫈事,元生沈思久之而言曰:「是必往鲁甸,其兄庆侯犹在也。前日闻倮卒言,往西山会宴,盖欢迎镇雄旧土府陇庆侯也,嫈其随庆侯以去耶。」鄂曰:「嫈之去,非婴姬万妻罪,杀之,可乎?」元生曰:「公如不畏吏议者,被罪而去,左右拥抱,何害?即不然,今上密使徧天下,二憾在侧,得毋为奸人罗织乎?」鄂悟,顾左右曰:「取永卷二姬首来!」左右应声往。须臾,朱盒烂然,陈于几右,启之,赫然美人首也。于是鄂命元生出师,传檄讨禄万福罪。
万福挟资归鲁甸,说其父鼎坤,号召各峒,勒兵而出。会陇庆侯魏生与嫈俱至,分往说镇雄、东川各州县,皆戕官,裂衣冠,应万福。元生受师而病,力疾趋龙峒,倮兵势张甚,元生督兵进战,败鼎坤,擒之。俄而禄、陇同盟兵进逼,大局岌岌,鄂上疏自劾,世宗慰留之,密使侦察,将易督矣,忽万福兵大溃,元生奏奇捷焉。
万福既受创于鄂,大憾之,乃纵倮兵淫掠以泄愤。一日,万福方欲逼淫一处女,处女拾地下一刀刺万福,力抵之,洞胸腹,仆地,立毙。众倮集,处子已自刎死。时庆侯方督倮兵鏖战,闻万福死,大骇,士气骤沮,而覆军之祸作矣。
官军火器锐利,倮兵当之辄溃,元生以是胜。庆侯思抗之,捕得官军故炮手一,令施炮,炮手佯以炮口向上,时倮兵得火药数桶,炮手诡云:「非多实药不可。」因密投火桶中,桶爆裂,庆侯炮手与一军俱歼焉。庆侯死,而元生始奏凯归.张广泗额保平苗疆雍正丙午,世宗以云贵总督鄂尔泰疏论治苗,谓必改土归流,苗乃可治,从其请,并令兼制广西。诸土司皆缴敕印,纳军械,于是先后辟苗疆二三千里。及三省边防略定,鄂入都,而贵州台拱苗遂变。乙卯,各寨蜂起,陷黄平以东诸城。副将冯茂复诱杀降苗,抚苗大臣张照密奏改流非策,旷师无功,鄂尔泰、张广泗均上疏自劾。是年,世宗崩,高宗即位,授张广泗为七省经略。乾隆戊午,广泗平苗疆。壬子,苗匪以细故复乱.时施锦以巡检官黔之古州,闻苗寨有欲蠢动者,召头人诘之。头人曰:「不敢。」乃责令出不敢生事甘结,释之出。羣苗聚而问皇帝召汝何事, 「 苗人谓官曰皇帝,谓隶曰官,书吏、幕宾曰军师,至尊乃曰京师老皇帝。然畏官。畏军师,不畏皇帝,更不畏老皇帝也。」 头人曰:「闻汝辈多事,令我出结耳。」曰:「出乎?」曰:「出矣!」曰:「我辈嫉汉奸久,方将治兵攻之,汝乃出结,即仇汝。」拥头人,围巡检署,索结,不可,杀而夺之。诸寨起应,后至嘉庆间为额保所平。
傅恒征金川金川为汉冉駹地,隋置金川县,唐属雅州,明隶杂谷安抚司。高峯插天,层峦回复.中有大河,以皮船笮桥通往来。山深气寒,多雨雪,所种惟青稞荞麦。番民皆筑石碉以居,与绰斯甲布等九土司接壤。康熙中内附,莎罗奔以土舍率兵,从岳锺琪征羊冈,有功。雍正癸卯,授为安抚司。莎罗奔既得官号,自号大金川,以旧土司泽旺为小金川,于是有两金川之称.莎罗奔寻以女阿扣妻泽旺,旺懦,为妻所制。乾隆丙寅,莎罗奔刼泽旺部。丁卯,又攻革布什咱及明正土司。时制军庆复用兵瞻对土司,草率完局,颇不当上意。巡抚纪山觑其位,遂主用兵,高宗壮其请。纪山命副将张兴仓卒进兵,为所败。上知纪不足为,庆复以班滚事被逮,因命张广泗改督川陕,剿金川。
张固宿将,初随鄂文端公尔泰征苗,所向披靡。视金川与诸苗寨等,遂慷慨覆旨,谓旦夕可奏功。调兵三万,分两路:由川西进者,攻其河东噶喇依诸巢穴;由川南入者,攻其河西诸碉卡。副将马良柱已乘胜攻克孙克逊,贼众詟服,累请降,张毁书辱使,务捣其巢。又忌马未请命而战,檄马还,易以他将,贼乘隙建筑巨碉,蓄粮养锐,我兵阻险不得进.张泥前奏,不敢据实入告,仍以期于冬尽殄灭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