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49 页/共 432 页

又一纸亦系供词,而问词已失之,凡十四条:「大行太上皇帝龙驭宾天,安置寿皇殿,是奴才年轻不懂事,未能想到从前圣祖升遐时,寿皇殿未曾供奉御容。现在殿内己供御容,自然不应在此安置,这是奴才胡涂该死。又六十年九月初二日,太上皇帝册封皇太子的时节,奴才先递如意,泄漏旨意,亦是有的。又太上皇帝病重时,奴才将宫中秘事,向外廷人员叙说,谈笑自若,也是有的。又太上皇帝所批谕旨,奴才因字迹不甚认识,将折尾裁下,另拟进呈,也是有的。又因出宫女子,爱喜貌美,纳取作妾,也是有的。又去年正月十四日,太上皇帝召见时,奴才因一时急迫,骑马进左门至寿山口,诚如圣谕,无父无君,莫此为甚,奴才罪该万死。又奴才家资金银房产,现奉查抄,可以查得来的,至银子约有数十万,一时记不清数目,实无千两一锭的元宝,亦无笔一枝墨一匣的暗号。又蒙古王公,原奉谕旨,是未出痘的,不叫来京。奴才无论已未出痘,都不叫来,未能仰体皇上圣意。太上皇帝六十年来,抚绥外藩,深仁厚泽,外藩蒙古原该来的,总是奴才胡涂该死。又因骽痛,有时坐了椅轿,抬入大内,是有的。又坐了大轿,抬入神武门,也是有的。又军报到时,迟延不即呈递,也是有的。又苏凌阿年逾八旬,两耳重听,数年之间,由仓场侍郎用至大学士兼理刑部尚书。伊系和琳 「 珅弟也。」 儿女姻亲,这是奴才胡涂.又铁保是阿桂保的,不与奴才相干,至伊犂将军保宁升授协办大学士时,奴才因系边疆重地,是以奏明不叫来京。朱珪前在两广总督任内,因魁伦参奏洋盗案内奉旨降调,奴才实不敢阻抑。又前年管理刑部时,奉敕旨仍管户部,原叫管理户部紧要大事,后来奴才一人把持,实在胡涂该死。至福长安求补山东司书吏,奴才实不记得。又胡季堂放外任,实系出自太上皇帝的旨意。至奴才管理刑部,于秋审情实缓决,每案都有批语,至九卿上班时,奴才在围上,并未上班。又吴省兰、李潢、李光云,都系奴才家的师傅,奴才还有何辨呢?至吴省兰声名狼籍,奴才实不知道,只求问他就是了。又天津运同武鸿,原系卓异交军机处记名,奴才因伊系捐纳出身,不行开列,也是有的。」又清单一纸,开列正珠小朝珠三十二盘,正珠念珠十七盘,正珠手串七串,红宝石四百五十六块,共重二百二十七两七分七厘。蓝宝石一百十三块,共重九十六两四钱六分八厘。金锭金叶二两平,共重二万六千八百八十两,金银库所贮六千余两。   吴中杖责诸生案嘉庆己未夏,吴中有杖责诸生之狱,其详见王述庵少司宝《与平恕书》。书云:「违晤经时,伏谂执事兴居安豫。弟以鼎湖大故,匍匐入都,前日始回南下,备知诸生获罪,深为骇异。诸生寒士居多,求贷于富户,乃事理之常,伊等或以教课为业,或以笔墨为生,无力偿还,亦其常分。赖有父母师保之责者,正宜加之怜惜,或代为宽解,或再为分限,卑得从容措缴.即使伊言粗率,亦何至不能稍贷,乃至扑责寒士,以媚富户,实无情理。此非该令平日与富户交结往来,受其馈贿,即系意存庇奸,为事后得钱之计,情事显然,不待推求而可见。诸生之不平则鸣,有何足怪?惟是时承审之员,非该令平日结纳之上司,即系狼狈为奸之寅好,臬司将赴湖南,不顾其后,而巡抚初莅新任,以至四出查拿,牵连数十,掌嘴销顶,凌辱不堪,成何政体?当今律令内,从未有生员贷债不还遂致责革之条.若以聚众为名,亦当视其应聚与否耳。汉时太学生举幡阙下,见于《汉书》不一,唐之太学生为阳城而聚众,宋之太学生为李纲而聚众,至周朝瑞等为赵汝愚而聚众,史册载之,不一而足,以为美谈。盖凡事必先定其是非,如诸生理屈词穷,纠众以挟制县令,从重惩之,宜也;若县令先以挟私违制,则人人有同心,岂能默尔?一呼百应,吁告上台,以求判断,自无不可。斯时即宜告承审各员,研究富户平日与该令有无结交,何以讨好如此?果无他故,然后科以性情凶暴违制擅责之咎,仍另为该生起限,宽缓清还,诸生自必欣然而散,何至成此大狱,使士民重足而立也?往在京口,那绎堂司空言宜抚军为人仁厚,刘竹轩仓场亦言其老成精细,昨过苏相见,谦和恭敬,抑然自下,实有古贤臣风范。特其时两司未到,狱案已定,而执事又无一言救正,纵地方官之所欲,恣其蹂躏,此必非抚军之本意也。今者荷蒙皇上垂照如神,洞烛其违制擅责之由,降旨再饬制军研审,制军居心公正,未必谓然。然成事不说,是否覆盆能白,尚未可知。傥执事以系铃者解铃,则日月之更,民皆仰之矣。弟此次进京,仰见皇上典学右文,而王韩城、刘诸城二相国,以及石君冢宰、绎堂司空,赞翊熙朝,爱才好士,力持大体,恐承旨之下,于此亦不慊然。弟见数十年来,小省学政,职分本微,奉督抚如上司,与州县相结纳,甚至幸其嘑尔蹴尔之助,媕婀唯诺,殊为可耻.若江浙学差,皆三品以上大员,出膺任使,地分既高,卓然自立。故遇有诸生品行不端者斥之,学业不进词章不上者令广文夏楚之,其余则是曰是非曰非,所以重人材而励廉耻.今执事久以词林雅望,洊受上知,冀旦夕入赞纶扉,惟是扶持士类,主张名教,庶可与石君诸公相见耳。至近年州县所以鱼肉诸生,其意盖在立威,威立而诸生箝口结舌,则庶民何敢出而争控?是以狱讼之颠倒,征收之加耗,无所不至。比者言路大开,江南漕政,横征重敛,已一一仰叨圣鉴,故制府亦力为振作,今冬定作清漕之局。但州县或有阳奉阴违,倍收多取,恐生监连名讦告,而州县指为哄堂闹事者甚多,未知执事可能究其事否?俟案定而后量加董戒,抑或如此案不科州县之失,而即科诸生之罪,若仍助其焰而长其气,则吏治之坏,不知伊于何底也。弟陈臬三司,且于大理署都察院刑部三法司,均为堂上官,所见生监控告之案,不胜枚举,然未见有人因其抗令而右袒之至于此者。弟与缘事诸生,并无门生故旧之雅谊,一至苏州,即知此案已上闻,并荷圣明指摘,所以不辞饶舌者,实以此案追债事轻,关于士气者大,而关于将来漕弊者尤大。且为执事风节所关,夙叨世好,度无肯效忠告之谊者,故忘其愚戆,用布区区.如或以规为慎,则韩文公之《诤臣论》、欧阳公之《与高若讷》及《与杜祁公》、《论石介书》,取而研之可也。」   李毓昌被鸩案嘉庆戊辰,淮阳水灾,振务既已,委江宁候补县即墨李毓昌往查山阳。李携其仆李祥、顾祥、马连升三人以从。既至,寓善缘庵,历各乡,知浮开振户无数,笔记之,将为禀揭地也。   李祥最狡黠,得笔记,潜告其友包祥,包为山阳令王伸汉之仆,遂告伸汉.伸汉惧,因李祥以贿毓昌,绝之,伸汉益惧,召李祥,授以谋,使鸩之。事竣,毓昌将行,十一月初七日,伸汉置酒为饯,及醉归,渴而索茗,李祥进一瓯,嗅之知有异,不饮,乃强灌之,遂仆地,少选,七窍流血,死矣。李祥乃与顾祥、马连升同举其尸,悬之于梁,以主人自缢奔至县请验,伸汉至,赠棺殓之。   越十二日,毓昌之叔泰清至自即墨,知毓昌已死,谒伸汉问状,曰:「自缢也。」问其仆,曰:「散矣。」泰清谋归其丧,伸汉馈百金,曰:「归宜即营葬。」泰清持丧妇,夫人林氏夜梦毓昌诉冤,异之。一日偶检遗箧,见蓝表羊裘多皱痕,一若仓卒所置者,出之,见襟袖有异色,渥以水,水赤,嗅之,臭而腥,审为血,大骇。奔告泰清曰:「夫其冤也。」泰清审之确,启棺验之,尸未腐,面涂石灰,胸置小铜镜及符箓,心腹指尖皆作青黑色,以水濯之,石灰去,面色亦然,双拳握焉。   至是,泰清乃以雪冤自任,入都,控之都察院。事闻,得旨,由山东巡抚吉纶提李毓昌尸棺详检具奏,原告李泰清带往备质.伸汉闻之,遍赂上下。验之日,巡抚以次咸集,以水银洗刷,遍体青黑,毒伤显然,复蒸检之,剔其骨,则两肋两锁子黑如墨,藩司某谓实被毒身死也。纶复奏,奉旨提各犯入京,交刑部讯问,冤始大雪。李祥、顾祥、马连升均凌迟处死,并派刑部司官押解李祥至山东,于李毓昌墓前,先刑夹而再处死,并摘心致祭焉。包祥、马连升、王伸汉均斩决,淮安守王毂绞决,江督铁保、同知林永升均革职,戍乌鲁木齐,苏抚汪日章革职,宁藩司杨护、苏臬司胡克家均革职留河工效力。其余佐贰杂职,获徒流杖责者八人。惟教谕章家璘,查无受贿分赃,亦无浮冒,得旨送部引见,以知县用。案既定,复特旨赠毓昌知府,赐其嗣子李希佐举人,一体会试。泰清本武庠生,亦赐武举人。仁宗且御制《悯忠诗》三十韵,勒石墓表以旌之。   仁宗平某妇冤狱嘉庆丙子,畿辅某邑有某甲者,以窝赌为生,为暴于一邑。某乙亦博徒也,素畏甲,一日甲乙偶语,乇一少妇过其旁,甲睨而艳之,问乙曰:「此谁家妇?」乙曰:「吾妻也,适自母家回耳。」甲因戏语之曰:「尔乃有此妇耶?老子今夕当往汝家一宿。」即以钱二千授之。乙受钱,有难色,附甲耳语曰:「妻性刚,恐不易服,当先归与婉商之。」甲笑诺.乙归家,未及言,妻即怒叱曰:「尔不事正业,而日与强暴为伍,今之眈眈视我者,岂人类耶!不速绝之,祸无日矣。」乙气慑,竟不敢言,奔告甲,请姑缓。甲不可,曰:「老子岂施钱赈贫者耶!」更与钱二千,促之归,曰:「不得当,毋相见也。」乙私庆得钱可从博,携以归,告妻曰:「今日博胜矣。」妻以乙每博未尝不负,今安得有此,苦诘乙钱所自来,乙不承,而词色惭沮不自胜,妻益疑,度其必自甲得来,忆日间眈视事,则大恐。乃阴怀匕首自卫,衵衣上下,皆以针线缝纫甚固,事讫,乃闭门假寐,以观其变。   夜将半,必闻叩门声,乙故语妻,谓将起溲,遂起,出门去,妻急起,尾其后。乙启户,见甲小语曰:「床上卧者是也,尔第伪为吾者,事毕即出,慎勿与言。」方二人小语时,妻已伏户后,备闻之,即出匕首以俟。乙手牵甲袂入户,妻以为前行者必甲也,以匕首力刺之,乙大呼倒地,甲急遁去。妇知其误也,乃大哭。比邻惊起,见乙死于地,而妇挟利刃,疑为有奸,鸣之官。官诘妇,妇以实告。乃捕甲至,则曰:「戏语诚有之。然谑耳,未尝往其家也。」甲故与吏役交结,多为之地道者,官信之,竟释甲而施妇以严刑。妇备受毒楚,然终矢口不移,官竟以因奸谋杀定案,奸夫获日另结,而置妇极刑。   事闻于朝,决有日矣,仁宗慨然叹曰:「好人诚难做乎!」刑部堂官不解,请其故。仁宗曰:「是烈妇也,奈何刑之?甲欲强奸,乙殆卖奸,甲不强则乙不卖,乙不卖则妇不杀,妇之杀甲,非杀乙也。乙之死,虽妇杀之,实甲杀之,不诛甲而诛乙之妇,可谓平乎?且未得奸夫主名,而即坐人以极刑,何以风示天下!使妇女知保全名节之可贵耶?宜以刑妇者刑甲,而旌妇以彰其烈,庶足蔽甲之辜而服乙之心。」尚书侍郎皆骇汗伏地,不敢仰视者久之,遂遵旨改谳。   彭两峯审石长沙彭两峯农部永思署云南嵩明州,至省,适某官解饷失银二百,得一石,絷骡卒属治之。彭察石有虫窝纹,问卒曰:「骡曾骑否?」曰:「某日出某店即骑,因载石舆中,途遇石类者取之,至某店屋后,得石绝类,置袖中。」呼店主与某官从者云:「看我审石。」取十数石令比较,皆曰:「不类。」出袖中石示之,则曰:「类。」曰:「此石何以出尔屋后?」乃顿服。   刘世澜佐治灌阳狱嘉庆时,刘世澜挟法家言游粤西,以赞治灌阳狱有声。时令灌阳者为杜某,灌阳多山,旁县民相率至,即灌阳垦山为生。王乙者,孑身来某山,庐焉。乙有族子曰大者,岁或再三至,至则留乙所数日乃去,近山居人多识之。久之,或怪乙数日不出,即山视之,入其庐,尸赫然在床而无首,居人集视,曰:「祸矣。」一人曰:「不如瘗之。」乃醵钱而瘗之。久之,大至山,居人告曰:「若叔病以某日死,吾侪葬之矣。」大求其所,哭之去。数日复至,为居人设食,居人或不欲往,固邀之,徧觞居人,极道居人德。食已,延至瘗所,曰:「将以叔归葬。」居人愕曰:「既葬,何必归?」大不可,出棺,曰:「叔贫,不知何以敛也。」将启视,居人益窘,然未有以止之。既启棺,大曰:「首安在?」居人不得已,实告之,大哭曰:「是不得不累诸君矣。」居人大惧,谋贿大寝其事,使人私焉,强而后可,顾所欲奢,居人不能给.事闻于县令,令悉逮居人讯之,无迹,久之,居人或不胜搒掠,自诬杀乙,求其首,不能得。于是瘐死者二人,狱卒不具。   越数月而杜宰灌阳,刘入杜幕,阅狱词,反复之,谓杜曰:「狱有疑。」杜曰:「何也?」刘曰:「居人之死者二,是不当从居人求之矣。」杜曰:「奈何?」刘曰:「视大,非能以叔归葬者,然且固出之,固启之,是知其无首也。庸知非大杀之乎?又有疑者,人死不见首,何以必知为乙?居人之以为乙而瘗之也,有验乎?」杜乃集居人讯之曰:「若始何以知死者乙也?尝检其体辨之乎?」皆曰:「仓卒不知出此,虽然,视其衣,则乙也。」杜告刘曰:「居人曰衣固乙也。」刘曰:「他有验乎?」曰:「无.」刘曰:「是未可知。虽然,大知死者无首也,可以此求之。」明日,刘与杜谋,悉召隶,诫之,杜出坐堂皇,隶数十人侍,召大,跽于左,居人跽于右。杜曰:「是狱也,今知之矣。今日不承者,必毙之木下。」顾隶取大刑具,堂上下大声应之。大刑具至,以告,堂上下又应之,居人股栗,大亦失色。杜乃谓居人曰:「乙首安在?」皆号曰:「不知。」杜曰:「若曹固不知也。」乃谓大曰:「而知之。」大瞠目。杜厉声诃之曰;「而杀之,而不知耶!」大俛首曰:「无.」杜曰:「而贫,不能以叔归葬,而知棺无首也,固启之何也?」大不能答。杜顾隶曰:「刑之,是固杀其叔者也。」大战栗,顿首曰:「叔固在也。」杜愕,因曰:「固知而叔在也,今安在?」大曰:「在小人家。」杜曰:「而家几何人?去此几何?」大曰:「家某县某乡,百里而近,有妻,一子幼。」遂以大付狱,谓居人曰:「苦若曹矣。」皆感泣叩首不已。杜曰:「虽然,乙不获,狱不白,谁识乙者,速捕之。」即选隶四人,偕居人往,别遣牒某县.居人与隶即夜抵大家,迟明,叩其门,门启乙出,见居人,不能隐,遂拥之行。至县,随而观者数千人,讙言王乙在也。一讯,皆具服。   先是,有男子不知何许人,独行,避雨于乙庐,会暮,求止焉。大适在,窥客囊有金,与乙谋杀之,被以乙衣,匿其首,遂以其囊遁。久之,微闻居人以为乙而瘗之也,将以此求贿于居人。至是,讯得首,合之,是狱具。粤人籍籍称杜神明,既而闻之曰刘之谋也。   童槐清理积案嘉庆己卯、庚辰间,鄞县童槐方以勤慎受天子知遇,仁宗念山东积牍如山,清厘不易,以童任东臬。每案,辄奉特旨专交审讯,定议后,即单衔奏结.在任一载,凡二十余年之积案千余起,悉以结,释狱囚无罪者一千三百余人,并审结本任内案一千八百起,自此中外忌嫉。仁宗宾天,即调任湖北,旋授通政司副使。明年,被旧属诬讦,经吏议,遂降四级调用。   瞽者拐妇案杨稷宰甘肃之会宁,尝行泾固间,见瞽者挈一少妇行山谷中,妇容甚戚,而瞽者貌狞恶,疑之。默察其举动,又似目能视者,审非善类,执而讯之,一诘即服。盖妇家靖远,从父就食他邑,适与瞽偕行,瞽故能视物,其瞽者伪也。至中途,杀女父于古庙,而迫妇使为妾。于是置瞽者于法,返妇靖远.杨以此狱,例得进一官。时邑宰某方罣部议,将降调,杨以狱让之,某得以无事。稷,字事可,武进人。   渭南朱某冤死案嘉庆庚辰,陕西渭南县富民柳全璧以索债事殴死佣人朱某,乃重贿县令徐润,诬为朱某自跌伤,已完案矣。朱之妻子上控,抚院改委他县令姚洽另审,柳复广通贿,巡抚朱勋、布政使邓廷桢皆有所染,洽承意指。朱妻方临蓐,命差役凌逼赴审,致伤风死。其戚马某屡控,洽加以严刑致毙。朱某有侄,已受贿私和矣,村民不甘,羣聚诟之曰:「汝不上控,吾侪即分汝尸!」朱侄不得已,入京上控。御史王松年密劾之,仁宗命那绎堂制府成驰驿往讯,尽得其实,全璧抵死,洽、润等论戍,勋、廷桢降革有差。   朱毛里案嘉庆时,浙中悬重赏以购朱毛里.会学使者校士杭州,有童生某,倩人顶替入场获售,名列第一。已而为人告发,学使怒,除其名,将治罪,某逸,命仁和、钱塘两令捕之。而某有友数人在西湖读书,某投之,其友恐外室有人往来,匿之庖,以为如是而逻者无可踪迹矣。不意邻屋数椽,有钱塘幕友方僦居以安顿其细小,一日,其仆婢辈开窗遥望,忽见一衣冠中人下与供刀匕者为伍,疑为朱,以告幕友,觇之信,告令。令以关系重大,迟或远扬,遂请兵乘夜出城,围其室,缚之以归.而某不之知,初犹支吾掩饰,继而忽闻欲其承为朱,乃大骇,吐实,而顶替之案遂结.湖州北门外有一庵, 破屋数椽, 仅蔽风雨, 一僧居之, 耕田自给. 一日, 来一行脚僧, 云数年前与之同受戒于杭州某和尚者, 留十余日而去。 不一月, 忽杭州委员挈是僧来湖, 云是僧在杭州首告朱, 现匿湖州北门外某庵。 大吏命湖州守会营率兵捕之, 比至, 穷搜无所得, 严鞫庵僧, 则不知朱为何许人。 转诘行脚僧以此语何自来, 则云:「吾亦何尝知有朱? 特前至杭州, 于城门见其图形, 比入城, 冲钱塘令节, 惧遭鞭棰, 故造为此语, 以冀免一时之责耳。 」遂解二僧于杭, 后一以诬告获罪, 一以无辜释回。 然湖州僧事虽得白, 而庵中所有,已为兵役席卷一空矣。   杭州城门,驻防将军主之,非有大事,夜不轻开也。捕朱之年,突有一绍兴人夜半叩城门,云得朱消息,特来报知。守城者不敢懈,奔告将军,令放之入,诘以朱所在,则云在绍兴某村某家。乃即知会抚军,悉发抚标兵,连夜渡江至某村,围其家,无少长男女,悉缚以归,哀号之声,彻于道路,而当事者不顾也。鞫治久之,乃知其人为村中富家,来告者即其家之佣工,数日前构有小忿,思欲借此以倾陷之,而非真有所谓朱也。遂置来告者以法,而其人得扶老携幼,生出狱门,然归家,则故居半成瓦砾,田园悉就荒芜矣。   刘第五案刘第五,教匪林清党也。林事平,刘逸,奉旨各省协擒,悬重赏.叶县廖思芳欲以奇功自见,日宿旅店。有口操齐音之伟男子,腰悬利刃二,胸间刀箭瘢历落,廖急出呼骑士兜擒之,问其名,曰刘第五,亟送之县.既定谳,解刑部。而曲阜孔氏上言,廖所获者,孔氏佃农之刘第五,非教匪逸酋之刘第五也。仁宗怒,集廷臣鞫问,如孔言,乃释刘而系廖,后瘐死于狱.新郎被杀案嘉庆时,浙江某县乡人有娶妻者,合卺夕,新郎自洞房出如厕,至夜半,家人皆倦卧,始闻新郎入房。黎明,家人起,见洞房已开,询知新郎早出门矣,亦未以为异也。既而数日不归,咸诧之,迹至厕,忽于积薪下见一尸,则新郎也。大骇,诘新妇,云:「花烛之夜,新郎入房,片时即入厕,夜半始入房就寝。天将明,详问我金银首饰共若干,藏何所,我一一告之。彼云性喜早起,嘱我且睡,少顷则闻其已出。今检视首饰,皆无有矣。」家人问其状貌若何,答云:「夜半灯影朦胧,未能谛视,但见右手六指。」盖新郎如厕时,适有贼藏厕中,欲俟夜深行窃,既见新郎,恐其号而执之也,遽前搤其项杀之。因假其衣,以入洞房,次晨席卷而去。时村中有一六指人,素为众所不齿,家人闻新妇言,以为必此人矣。遂鸣之官,捕六指人加以刑讯,遂自诬服。狱既具,论如律。新妇以新郎既死,复遭污辱,遂自缢.新郎之母惟一子,见子妇俱亡,亦自缢.越数年,郡人有商于闽者,遇一人于逆旅,询之,同乡也。其人忽问曰:「吾乡有一新郎被杀之案,其贼已得否?」郡人曰:「狱早定矣,贼且伏诛矣。」其人面有喜色。方盥沐,不觉自匿其右手,骤视之,六指也。郡人觉有异,因穷诘之,且告以:「有人抵死,今虽告我,何害?」贼具吐其实。盖贼与新郎相隔一村,自杀新郎后,远适闽,既遇乡人,乃欲探知确耗也。郡人许以不泄,而阴遣人报本地有司执贼,一讯即伏。闽省督抚为之具奏,移案至浙江核办,论贼如律。于是知县以失入抵罪,自巡抚至知府,皆照例议处。   宋霭若赋诗问案嘉庆朝,宋霭若任四川简州牧,有积案猾贼,不畏严刑,以不能得其实,乃于公案取锦笺十幅,诗韵一部,前列四役,旁侍一童以讯贼.贼无言,先作绝句二首,再讯之,贼无言,继作五七律各一首,又讯之,贼无言,乃作短古一首,贼竟无言,更作长七古一首,朗诵不已,遂不复讯。时漏已三转,旁侍之胥役皆倦,而贼不觉泣下,自言不畏严而畏清也,乃具言其事。   刘衡以达情锣听讼《庸吏庸言》、《蜀僚问答》、《读律心得》诸书,为嘉、道间南丰刘观察衡任四川牧令时所作。观察政声茂着,言行相符,其在官时,辄于大堂旁悬锣一面,号达情锣,令有冤抑者击之,即出坐堂皇,立为听之。   蔡某匿产案凤阳富人秦某病革时,子尚幼,托其赀于子之妇翁蔡某。秦卒,子遂依蔡而居,及长而成婚,蔡尚无返璧意。且御秦子极苛,其女以为言,蔡怒,逐壻及女。秦子讼之官,官以蔡受秦赀无左证,斥弗理。时邻邑宰晋阳许某折狱如神,秦子往诉焉,许嫌越俎,还其牍。秦子涕泣,伏公庭,呵之,秦终不去。许怜之,谓曰:「余姑为尔缓图之,牍则非例所当受也。」   会捕得某案从盗罪不至死者,许于密室中鞫之,嘱盗指蔡为主藏,当减其罪,盗欣然从命。许遂移牒凤阳,拘蔡至,则顿首呼冤。许曰:「吾观尔之为人,亦非作奸犯科者,盗言妄也,行将释汝。」因从容询蔡生平。蔡以身既免罪,官又假以辞色,则大喜过望,自道其行事,惟恐弗详,但不及壻家托资事。许忽拍案怒问曰:「尔自言初为窭人子,继作小负贩,谋升斗利,免冻馁而已,安能骤致巨富?不为盗主藏,亦必多行不义,趣就三木!」蔡大惧,痛哭于地,具言秦某托资始末。许曰:「汝言乌足凭?取书状,吾牒凤阳县察之。」蔡书讫,许阅状,曰:「果尔,汝壻已成立,胡不返其资?」曰:「固将授之,渠盖为贾未归也。」许曰:「汝壻若归,即授之乎?」曰:「然。」许笑曰:「尔壻待尔久矣。」时秦子实在旁听鞫,乃唤至前,蔡见壻,大骇,秦子尚欲有言,止之曰:「若翁允归汝资,勿再絮絮,使若翁无颜。且若翁抚汝十数年,汝亦当有以报之。」命秦子以其资五分之一赠蔡,即令书券交换讫,释蔡令归.蔡始悟为令所绐,然亦感令义,下堂即挈其壻及女归,和好如初焉。   高家埝河决案道光甲申十一月大风霾,高家埝十三堡溃决,洪泽湖水泛滥,淮、扬二郡几成泽国。宣宗震怒,命大学士汪廷珍、尚书文学往江南查办.乙酉正月,抵清江浦北岸之万柳园,江督、漕督、河督及文武各员毕集辕门外。少顷,一骑驰至,高呼曰:「中堂请漕督魏大人请圣安。」而不及其它,于是江督、河督皆自知褫职矣。   及汪、文入行馆,漕督魏元煜入请圣安毕暂退,复呼三人听宣谕旨。有四人自中门出,捧朱谕,肃立香案前,三督皆跪。宣旨者读至「孙玉庭辜恩溺职,罪无可逭,皇上问孙玉庭知罪否?」孙免冠连叩曰:「孙玉庭昏愦胡涂,辜负天恩,惟求从重治罪。」语讫,又连叩崩角,始传谕着革去大学士、两江总督,再候谕旨,两江总督着魏元煜署理,魏九顿谢恩。再传谕「张文浩刚愎自用,不听人言,误国殃民,厥咎尤重,皇上问张文浩知罪否?」时张已易冠服,乃伏地痛哭,自称罪应万死,求皇上立正典刑。续又宣曰:「上谕张文浩着革职,先行枷号两个月,听候严讯。」遂命清河令取枷至,枷乃薄板所制,方广尺余,裹以黄绸,荷于张颈,拥而去。复传道厅营各官罗跪庭中,传旨后,又云「钦差临行,面奉圣谕,自古刑不上大夫,张文浩官至河督,而特令枷号河干者,实因民命至重,设官本以卫民,今乃荡析离居,实为朝廷之辱,是以特予严谴.乃为慎重民命起见,凡淮阳士民,其皆仰悉上意」云云。迨汪、文复命,谕令文浩发往伊犂。   道光丁酉顺天科场案道光丁酉顺天乡试,二场《春秋》题为「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 「 鲁僖公四年。」某中式卷, 文中牵涉鲁事, 与题 炙盩, 磨勘官以文理荒谬签出。 部议, 总裁降级留任, 同考官革职, 举人褫革。 时当国者为穆鹤舫相国彰阿, 有同考官某, 官部曹, 谒其座师某, 极言簿领清寒, 积资匪易, 一旦罢黜, 殆将无以为生。 某殊悯念之, 谓之曰: 「子姑少安, 试代求之穋相耳。 」磨勘官某,穆之门生也。 越日, 穆入直, 为言于祈文端公嶲藻, 汤文端公金钊, 皆云兹事可从宽典, 第部议已定, 恐难挽回耳。 穆退直, 商之于某太史, 太史稍踌躇, 对曰:「某卷云云, 固有所本, 盖唐人啖助之说也。 」穆曰: 「得之矣。 」明日入对, 玉音及磨勘事, 即以是说陈奏, 得加恩, 改为总裁, 同考皆罚俸, 举人某罚停三科。 其实啖氏所著书, 今日绝无存者, 顾安得有是说? 穆之相业无得而称, 独兹事能保全士类, 盖犹有爱才恤士之雅也。   库丁盗库银案户部有三库,岁有御史奉命稽查,库丁恐其纠摘积弊,馈赠甚丰,相沿既久,即有清介者不受其贿,亦无能发其覆也。道光癸卯,库丁张诚保盗库银事发,遂成巨案。诚保,大兴人,兄亨智开万泰银肆于正阳门外,为其子利鸿捐纳知州,又为数友报捐,备银万千余两,属戚族周二、张五运至部,二在库门外守银,令五陆续携银进库。时捐银皆诚保上秤报数,乘捐生拥挤时,讹报二平为三平,七平为十平,共盗银四千两。适有未及交捐者之银,均从库门外运回,因即随盗而出。肆伙张益生知其故,索分之,诚保不允,遂偕其侣数人控之官。诚保弃市,亨智遣戍,家产均入官,二等问罪有差,库官皆褫职。乃命侍郎维勒查库,计少银九百二十五万二千零,历任银库司员查库御史凡三百余人,皆被谴追赔.自是稽查三库御史之缺遂裁撤,而以实缺侍郎兼充管理三库大臣矣。   邓嶰筠破疑案邓嶰筠制军廷桢尝守西安,有汉中营卒郑魁坐置砒馍中杀人罪论死,卖砒者卖馍者及邻妇之为左验者皆具,狱成。邓疑之,密呼卖馍者前,曰:「汝卖馍日几何枚?」曰:「数百枚。」「一人约买几何?」曰:「三四枚。」「然则汝日阅百余人矣。」曰:「然。」「百余人形状名姓日月,皆识之耶?」曰:「不能。」「然则汝何以独识郑魁,以某日买汝馍耶?」其人愕然。固问之,曰:「我不知也,县役来告,曰官讯杀人者已服矣,惟少一卖馍者,尔盍为之证?」讯邻妇,言为役所使如前言。惟卖砒者为真。盖死者尝与郑有违言,为瘈犬啮死,其唇青,而郑之买砒,实以毒鼠也。   同州嫠者,以事出其继子,子无所归,讼至省。邓佯怒曰:「此逆子也,当杖死。」系柱础下,故久治他事,而潜令人以茶饼给其子。子奉母,母怒不食,奉其叔,叔食之。至日暮,邓度其母见子傫然系庭中,时时顾日影待毙也,意且悔。乃密呼其叔曰:「汝嫂痴人耳,试以我意语之:汝抚六岁儿至娶妇,妇死更娶,劳苦甚矣,顾信族人言,有好儿子将为汝嗣,汝幼而抚者不能子,顾能子长儿乎?彼利汝财而嗣汝,顾能孝养汝乎?汝死,财与子皆族人有也。即汝何利必欲出子者?明日官为汝杖决,无难也。」叔叩头.出次日,母子来泣谢,不复言出子事。   张翰风治狱得民心道光时,张翰风尝权章邱县,章邱民好讼,月收讼牒至二千余纸。院司道府五署之胥吏,皆章邱人,多走书请托,掎摭短长无虚日。翰风莅任岁余,五署无一纸至,而结新旧案二千有奇,亦无一案翻异上控五署者。民失物,误讼于长山县,辄归狱于章邱,翰风曰:「汝失物地,大树北抑树南也?」曰:「大树北。」翰风曰:「若是,则吾界也。」民愕然曰:「诚邹平耶。即不欲以数匹布烦父母官。」持牒竟去。忽邹平民亦来赴愬,翰风谢遣之,则号咷曰:「自父母去邹平,民受屈者多矣,知父母不能越境理事也,私念此情得白诸父母前,即不啻伸雪耳。」闻者皆泣下。翰风,名琦,阳湖人,惠言之同怀弟也。   谋杀亲夫案道光时,某县有谋杀亲夫案,甚奇。某以肾囊剪断致死,其妇尝自承与表兄某通。自县解省覆勘时,抚幕程某阅尸格,告之抚曰:「某在室受妇剪,狂奔,及户而仆,首必在外,足必在内,今乃适相反。若将自外入室者,恐必有冤。」抚曰:「肾囊何物,谁得而加以剪?何所疑!」妇及其表兄遂置大辟,程以是内疚,辞馆归.会程子续娶再醮妇,为浙江某郡守之女,颇相得。一日,戏以己之生殖器示之曰:「亦尝见此乎?」妇以「吾固藏有油渍者」对,大惊,穷诘之,妇乃启箧出视,则有肾囊盛于瓯,以油渍之,曰:「有表弟某,本与吾订婚而他娶,吾恶之,故剪某肾囊。且吾固未尝嫁,徒以曾为表弟所乱,乃托辞再醮耳。」程子以告父,程因密告冤妇之父,使入都控之。得直,妇处大辟,巡抚以下各官降革遣戍有差。   某守典郡时,某以中表故,往依之,时妇固在室也,甲出入闺闼,与有私。及守挂冠,某亦归.其父为娶富室女,吉期,守之妻挈妇诣贺,留不归.越翼日,某忽潜就妇榻,冀有以慰之,妇诟之。某方褫下衣欲求欢,亟取翦断其肾囊,某负创而奔新妇室,未越户而仆,遂死。   朱潮远治忤逆案朱潮远官漳、泉时,军民不辨官话,每堂审,必令役译乡语.一日,有老人控子忤逆者,询其父:「有妻乎?子乃其所生乎?」曰:「否,妻,其继母也。」又询其:「母与父年相若乎?」曰:「少艾。」朱曰:「此必父昵其妻,妻凌其子。」而中证乃其姑父,叩首称善。于是命父立其上,用小板连衣轻扑之,又命其子与父叩头服礼,旋谕其父曰:「尔晚年依子,何不念前妻之情耶?」复戒其子曰:「亲年无几,家庭小隙,乃至此耶?」父子均感动,乃抱头大哭而归.星子子亡妇死之奇狱郑梦白中丞祖琛尝宰星子,邑民杨翁者晚得一子,为聘童养媳某氏,性亦柔善。后二人皆长大,为之成婚,是夕共寝,甚相得也。翌晨,二人不起,入视,见新妇裸死于床,而新郎杳矣。验妇尸,无伤痕,惟已非处子矣。不解,觅其子不得,命往报妇家。时方暑,三日后父始至,则已殓而瘗诸野,翁以恐妇尸腐烂为言。父大疑,谓翁父子同谋死其女,故匿子而瘗妇以灭迹。径出控诸县,请验,及开棺,则非女尸,乃六七十老翁也,尸须发皆白,背有斧伤痕数处。郑益骇,问翁,翁亦茫然,问其子何在,亦不知也,加以刑讯,卒无辞.郑无如何,始命瘗棺,而以翁返。   杨翁系月余,忽报子自投,亟出讯之。自言是夜与妇狎戏,搦其阴户,笑方剧,而妇忽寂然不动,挑镫视之,死矣,一时惧罪而逃。昨自旁邑闻父被刑将抵罪,故不惮自言,以白父冤。盖其子本业修发,故能捉搦为乐,然但知作剧,而未谙解之之法,故逃去。于是系其子,释翁归.顾妇尸何以忽易男尸,且尸有伤痕,悬示相招,无尸亲出认,不得已,请更展限再缉。翁归月余,偶以事至建昌,道经周溪,遥见有少妇浣衣溪畔,渐近,似其妇,猝呼之,妇举首见翁,讶曰:「吾翁也,何缘此来?」遂请泊船过其家。翁是时惊定而疑,乃问曰:「汝其鬼耶,其人耶?」妇惨然曰:「非鬼,姑请至家再述。」翁登岸从之法,入一草舍,其状类农家。询何以在此,妇方欲言,涕良久,始述其详,且曰:「幸渠今出门,得遇翁,事已白,愿相从至溪头,葬身鱼腹足矣。」   初,妇死,仓卒被瘗,半夜复醒,天晓,适有建昌寇氏为木工者叔侄二人道此,闻号救声,乃相与撬棺出之。妇本少艾,又时方新婚,服饰华整,其侄乍见心动,将以偕归,而叔执不许,详询里居,将送之还家。侄争之不得,乃斧其叔致死,即以尸入棺,掩盖毕,携妇还,为夫妇,妇不敢拒,故至此。翁听毕,抚之而泣,曰:「儿不幸遭此强暴,亦复何罪?且儿若不归,此案终无由白,可速行,稍迟,恐无及也。」遂以俱归.将抵家,忽途中一少年负斧锯芒芒然来,瞥见妇,大骇,将篡取之,妇骂曰:「妾向以弱荏为汝所劫,今天幸见怜,俾与翁遇,汝死在旦夕,尚敢肆恶乃尔乎!」翁于是知其为某者,忿与争,村中人咸集,相与执缚诣县,并携妇为证.一鞫而服,乃释其子于狱,命翁携还,使复谐伉俪焉。   闽县拾金案河南曹怀朴名谨,宰闽县时,一日出行,途遇二人争辩,提问之,其一曰:「顷拾金,约重五十两,持归,白之母,母曰银太多,苟为失者所急需,必有他变,亟应守其地还之。乃至此守候,彼果至,即付以原金。彼反复审视而曰,尚有半,盖欲诈欺以取财也。」曹诘失银者曰:「所失果百两乎?」曰:「然。」又语拾银者曰:「彼所失为百两,与此不符,此必为他人所失,其人不来,汝姑取之。」于是拾银者遂持银去。   涿州杀夫案道光季年,涿州有富家妇谋杀其夫者,实以木器压其喉气閟而殒,乃以组系项,作自缢状,以闻于官。官驰往验,谓《洗冤录》凡自缢者血癊直作入发际,八字不交,今此尸喉间有勒痕,与自缢者殊,疑有别故。既廉得奸夫主名,系而鞫之,具伏其平日与妇有私及合谋杀夫状,遂以绞勒定谳,论罪如律。   刑部郎中满洲耆龄方总理秋审处事, 详阅尸格, 谓绞勒者八字必交, 今察究伤痕, 明与绞死者殊, 疑有枉, 欲以平反为能。 囚自知罪可逭, 亦遂抵死不承。 重赂宗亲长老, 连控于都察院, 均言此妇行贞洁, 力请直其谩, 刑部彚核酗奏上, 时宣宗恤庶狱尤劬, 又惩治道骫骳, 思一扫刮而振励之, 特赏耆龄花翎, 记名以道府简用, 天语褒奖, 且勉刑部司员, 尽当法耆龄. 凡初谳是狱者, 谴谪有差, 以良家节妇横遭诬蔑, 特敕有司建坊旌表, 于是耆龄折狱明允之名闻天下。 不数年, 涿人始共传言被旌之妇已与奸夫自配为夫妇, 尽踞富家田宅有之矣。 其婢仆亦稍稍出言其旧主死状, 有流涕者, 于是知初断是狱者之不误矣。 然以案经钦定, 卒莫之如何。   合州命案咸丰时,四川合州七涧桥有鞠姓者,翁姑子妇同居。姑,向氏也。一夜睡醒,忽失翁,起视,则大门房门皆启。急呼子出视,久之,亦不还,大惊,至天明,出视,则于门外数十步,被人杀死道旁。即报州请缉,久不得凶手。守催甚急,逢三八告期,必投牒催缉,知州荣雨田刺史庆患之。又以缉限将满,惧干处分,与刑幕谋消弭之策,刑幕亦计无所出,乃曰:「刑吏陈老伦颇谙事,或可与谋.」因召陈至计之,且曰:「若能设法销案,则赏五百金,且当有以擢汝也。」陈诺之。   先是,向氏以狱事时至州署就陈计议,因相谂,陈既承官恉,因至鞠家,审视良久,还报官曰:「已得要领,然不可促迫。」官大喜,先以所许金与之。陈乃潜遣媒媪,托事过合州,因至鞠家少坐,且问近状,向以近得奇祸告之。媪佯为关切者,因谓向曰:「汝家遘此祸,甚可怜,然一时无即得贼理,而狱事久则费多,汝家贫,何所出?曷遣嫁汝媳,既省食指,又可得聘金。」向韪其言,遂以媒事托媪,已而媪遂说向,令妇嫁陈。时向颇闻吏得官赐金,然不知其缘,顾颇以得攀附公门中人为荣,又冀讼事得地道,欣然许之。   陈既娶妇,遂尽得其家事,而妇自嫁陈后,喜其安逸,不复忆前夫。一日,陈自外归,有忧色,妇问之,陈曰:「吾所忧者,皆为汝前夫家事耳。」妇惊问故,陈曰:「此事州官责成于我,必欲了此事然后已,今实无策,故焦急耳。」妇闻言,亦闷闷。陈曰:「能使汝姑不催否?」妇曰:「不可。彼夫及子皆惨死,安肯休?」陈默然去。一日,陈色甚惨沮,妇惊问故,陈曰:「官限我如一月内不能办,则必先毙我,命在旦夕矣。」妇初在鞠家操作甚苦,自适陈,以为可久相安,忽闻言,心胆碎裂,急问计安出。陈曰:「兹事吾已得要领,然碍于汝不能言。」妇问故,陈曰:「吾已勘得汝翁及夫死怕汝姑与奸夫谋杀,汝不知耶?」妇力辨姑素清白无外遇。陈曰:「汝何騃,姑与人奸,岂必告汝?且此事,但须汝上堂证姑之奸,我即得活,他事不关汝,何持之急也。」妇素愚懵,以为苟不死,而己得长享安乐,遂诺之。陈因以谋阴报官,且密陈布置之宜。   翌日,向又投牒催缉,官忽拍案怒曰:「此事已究得实,即汝与奸夫所为,乃尚敢控官耶!」因以陈所言诘之。向骇,大呼冤。官叱曰:「奸夫已得,何犹狡赖!」即命拘奸夫至,与对质,则果见差役引一壮男至,自言与此妇奸通,且历言谋杀状。姑坚不承,命刑讯,甚惨酷,犹坚执如故,且曰:「有妇嫁某家,可传询也。」官曰:「可。」命传妇至。官问:「汝姑在家,尝与人奸通否?」妇错愕,不知前后情节,因曰:「有之。」官诘向曰:「汝媳已直供,何狡赖?」向出不意,而陷于网罗也,且惧严刑,遂诬服。   时衙署内外人及民间多知向冤,然无敢发者。向有弟,以姊被冤,欲上控,怯不敢。其甥女年仅九岁,因为讼词,畀之导使上控。时府道按察相朋党,历控皆不得直。黄宗汉督四川,一日出门,女持状来,拦舆控愬,前驺受州贿,鞭逐之。黄在舆中,闻有女子呼冤声,而顾为从人所遏,颇疑怪,因呵斥之,命武巡捕收其呈,并赏以钱二缗。发按察鞫之,仍不得直。他日黄出,女复跪道控,黄曰:「汝何刁顽,岂复欲得钱耶?」女泣诉曰:「母受奇冤,故冒死上渎,非欲得钱也。」复以属按察,令详勘其事。又召李阳谷大令入署,屏人,告以故,使往合州密勘,亲给以札。李固以廉明著称者也,乃乔装商人,携二仆去。越数日,黄往候学使何绍基,何以腹疾固辞,再三欲见不得。黄与何素厚善,不得见,甚怏怏。返舆过臬署,因念合州狱久不得报,遂往访之,阍者循例挡驾,黄必欲入,阍者言方督诸委员鞫狱,黄问:「何狱?」曰:「合州狱.」黄曰:「吾正欲究兹事。」遂径入,命勿罢讯,因与按察同上坐。时诸谳局委员列坐于下,欲令此女自认诬告,女不肯,即令隶掌其颊,女屡被刑,颊肉尽落,稍批之,牙肉即露。黄良不忍,曰:「此女伶仃可悯,汝曹何专苦之?且人以母冤求雪,纵非实,亦何罪也!」遂顾按察,令自鞫。按察意,甚欲庇其党,然不敢恣所为,又不欲遽穷究,迁延良久。黄曰:「汝曹何故仅鞫此女,不一召他人?」按察不得已,乃为传奸夫至,则色充肤腴,不类囚徒。黄大怒曰:「如此,何不杖之?」杖甫下,囚即呼曰:「休矣,汝辈前允吾不受刑,今日何故杖我?」黄大骇,命穷究,遂尽吐刑吏贿令冒充奸夫状,按察及诸委员皆失色。黄顾谓诸人曰:「君等观吾折狱手段如何?」一承审官曰:「大人鞫狱甚当,然凶手究何在?」黄曰:「若汝言,则冤狱不当雪耶?」乃回署,然终不得凶手。   是时川中官场以朋党蒙蔽之风甚固,无有以严勘此狱为然者。李既奉札,改装,船至重庆,甫登岸,见二仆持帖前,半跪迎曰:「李大老爷,道台大人命小的在此久候,大老爷何来迟也?」李惊曰:「吾乃贾人,与官场不相识,何以此见称?」仆笑曰:「李胡子 「 李多须,故有李胡子之名。」 李大老爷,何人不知?今之来,非承制台命来此访合州案耶?然此事不忙,大人请先入道署小住。」李乃言:「吾实李某,以收私债来此,故不敢以真名告人,初不与官事也。」二仆强之入署,观察某接之甚恭,因微询来意,李仍执前说,且欲行,观察曰:「即非狱事,少住何妨?」李不得已,留居署中,数日,李坚欲行,其行之前一夕,官亲数辈出谓李曰:「君之事,我等早知之,何必讳言?如能相为掩饰者,当以三千金为君寿。」李仍言实无此事,坚却不受,即辞归省。行数十里,李从僻处登岸,潜剃须,复改他服,径至七里涧,人果无知者。居半月余,尽得官吏奸状,始返,惟尚以未得正凶为忧.一夕,李宿逆旅,其地去省数百里,偶闻他屋两人语甚讙,一曰:「今之官诚胡涂,某家父子被人杀死,而官乃以谋死亲夫结案,何昏昏也!」其一曰:「然则何人杀之耶?」曰:「我是也。一日我夜过七里涧,适以乏川资,至人家窃得一被,甫出门,一男子追出,欲夺被,相持甚急,我吓之曰:「速舍去,否则杀汝。」尚相持,我遂举刀砍之踣。俄又一少年出追,又杀之。吾惧罪远逃,今已逾年,知案结,乃归也。」李闻之,亟呼仆起擒,械至省,报知黄,遂定狱,断如律。州官及吏当大辟,嫁吏之民家妇凌迟,承审官削职,其妄言者定军罪,释向归,而旗其女之孝。复以勤廉补李以县缺。已而黄内调.将军某署督篆,复翻前狱,黄适为刑部尚书,见其奏,乃严驳回。始不敢翻。   是狱也,卒脱荣于死罪,陈先已自尽,惟妇论罪如律。时谣云:「合州一朵云,盗案问奸情。如要此案明,须杀陈老伦。」   咸丰戊午科场案咸丰戊午北闱之狱,外帘实先肇端。先是,顺天府丞蒋达以场中供给草率,擅自出闱赴园奏事,奉旨革职,府尹梁同新亦降调,以吴鼎昌、毛昶熙代之。台长并札巡视砖门御史分传各行户查究草率之由,移咨刑部定案。治中及大、宛二县令皆镌级去。比题名录出,士论哗然,孟传金遂首发大难矣。   是时科场法弛,视关节为故常。刑部主事罗鸿禩因中表李鹤龄通房考官浦安,而柏静斋相国葰之僮靳祥慧黠知文,柏年老,事多委之,浦乃更以嘱靳。既而罗卷拟副榜,靳取他中卷易之。及磨勘,罗卷讹字至三百余,磨勘官出以语人,事渐播,孟奏之。文宗遣内侍至礼部取视罗卷,大怒,召罗至南书 房更试,文题为「不亦乐乎」,诗题为「鹦鹉前头不敢言」,命端华、肃顺监试,陈孚恩阅卷。文谬劣,因斥罗,并覆勘诸中式卷,下刑部穷治之。   于是靳自杀,柏、浦、罗皆论死,验实,死徙者复十余人,株连系狱者十人。故事,大臣当死,临刑,众官为乞恩,往往得宥。及是,众邀肃俱,肃素恶科目,又与柏有隙,取旨监斩,佯诺,升车去。至菜市,见柏车,迎笑曰:「七哥来早。」即升座促刑。柏素宽谨,为肃所陷,胜保自军中上疏,至有「罗网弥天,衣冠扫地」之语.然中式卷讹字多至数百,考官不知,是竟不寓目矣,恶得为无罪乎!   有平龄者,顽儿票中之花旦也,与端、肃最狎,是科亦中第七名。当年有花旦名松林者,其名甚噪,故平龄又号赛松林。获隽后,言官摭其事以闻,查知平出溥善房,故溥亦论弃市,而凡溥房所中者,无论有无关节,一律拘入步军统领衙门听审,严禁外人探望。诸人不堪其苦,食一烧饼,须费京钱三千。而平既逮治。亦瘐死。   凡考官之通关节者,每藉家人送食物时,黏关节于食物盂下。是科程廷桂为三主考之一,与柏同入闱,程子代人送关节亦以此。监场御史见而匿之,关节未入,程亦不知也。榜发,有知名士某以不第怨望,有流言,程有友招饮于南下洼之陶然亭,座客有为知名士代诉不平者,程反唇讥之,声闻于外。其旁室适有御史宴客,乃摭其事以闻于朝,事下部讯,程议戍边,其子弃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