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大典残卷 - 第 177 页/共 331 页

《兴宗纪》:重熙五年,秋七月,辛丑,录囚,耶律把八诬其弟韩哥谋杀己,有司奏当反坐。临刑,其弟泣诉:臣惟一兄,乞贷其死。上悯而从之。   减年代死   【事文类聚】   晋王徽之为黄门侍郎,弃官东归,与弟献之俱病笃,术人云:人命应终,有生人乐代者则死者可生。徽之曰:吾才位不如弟,请以馀年代之。术者曰:代死者以己年有馀,得以足亡者耳,今君与弟俱尽,何代也?未几,献之卒。   二息争死   【南史】   《吴欣之传》:永明初,广陵人童超之二息犯罪争死,太守刘悛表以闻。   夫妇同死   【宋史】   《王翊传》:北兵至重庆,进士胡天启负母而逃。兵欲杀其母,天启妻张哀号,原以身代,不听,卒杀之。天启与其妻呼天大骂,大将奇天启貌,欲活之。谓之日:汝从我,当共富贵。天启愈奋骂,于是夫妇同死焉。   【金史】   《乌古孙仲端传》:仲端本名卜吉,字子正,承安二年策论进士,哀宗将迁归德,召为翰林学士承旨,兼同签大睦亲府事,留守汴京。及大元兵围汴,日久食尽,诸将不相统一。仲端自度,汴中事变不测,一日与同年汝州防御裴满思忠,少饮,谈太学同舍事,以为笑乐。因数言人死亦易事耳,思忠曰:吾兄何故频出此语,仲端因写一诗示之,其诗大概谓:人生大似巢燕,或在华屋杏梁,或在村居茅茨,及秋社甫临,皆当逝去,人生虽有富贵贫贱不同,要之终有一死耳。书毕连饮数杯,送思忠出门曰:此别终天矣。思忠去,仲端即自缢,其妻亦从死。   夫妻继死   【孙公谈圃】   俞次尚与其妻素达理性,次尚病,呼其妻曰:我将死。时次尚二子在外,妻曰:我欲先死,君俟诸子至未晚也。其妻奄然而化。次尚为文志其墓。已而诸子至,明日告曰:吾亦行矣。即薰沐趺坐而化。孙萃老尝表其墓,次尚官至屯田郎中,湖州人,字退翁云。   与夫同死   【资治通鉴】   唐僖宗广明元年,十二月,已亥,黄巢下令百官□赵璋第,投名衔者复其官。左仆射于琮等扈从不及匿民间,巢搜获皆杀之,广德公主曰:我唐家之女,誓与于仆射俱死,执贼刃不置。贼并杀之。   【新唐书】   《列女传》:幸雍妻萧张弘静镇幽州也,表雍在幕府,朱克融乱,雍被劫。萧闻虽,与雍皆出左右,格之不退。雍临刃,萧呼曰:我与夫同死,愿今日死君前,刑者断其臂,乃杀雍。萧意象晏然,观者哀欢。是夕死。大和中,杨志诚具表其烈,诏赠兰陵县君,雍字和叔,摧进士第。   以死从夫   【元史】   《列女传》:李君进妻王氏,大德八年,君进卒,卜葵将发引,王氏谓众曰:夫妇死同穴,义也。因大恸呕血死,众敛之,与夫连柩出葬。移剌氏,耶律忽都不花妻也,夫殁,割耳自誓,庐墓侧,不食死。赵氏哇儿年二十,夫殁即自经死,家人同棺敛葬焉。朱克彬妻周氏,费严妻王氏,贾哥妻耶律氏,郑腊儿妻康氏,陈某妻别娥娥,宋坚童妻班氏,李安童妻胡氏,刘恕妻赵氏,王思忠妻张氏,刘揖妻赵氏,徐顺妻彭氏,赵儿妻安氏,陈恭妻张氏,武寿妻刘氏,宋敬先妻谢氏,撒里妻萧氏,魏贵妻周氏,郭厂火儿妻赵氏,朱某妻丁氏,王保子妻赵氏,兴州某氏妻魏氏,裴某妻董贵哥,张保董妻郝氏,高塔必也妻白氏,杨某妻卢氏,太术妻阿不察,相兀孙妻脱脱真,并以早寡,不忍独生,以死从夫者事闻,命褒表赐钱赐谥。   愿代舅死   【宋晁无咎集】   《李氏墓志铭》:宋黄叔敖妻李氏,既得疾惫,舅亦疾病,不以已卧故忘舅之疾,问药饵维时,闻其笃,则自力盥弁页祷于神,愿代舅死。   舍身代死   【华严经】   佛子菩萨摩诃萨,见有狱囚五处被缚,受诸苦毒,防卫驱逼,将之死地,欲断其命舍阎浮提一切乐具,亲戚朋友悉将永诀。置高砧上,以刀屠割,或有木枪竖贯其体,衣缠油沃,以火焚烧,如是等苦种种逼迫,菩萨见己自舍其身而代受之,如阿逸多菩萨殊胜行王菩萨。   亲厚继死   【老学庵笔记】   李公择,孙莘老平时至于亲厚,皆终于御史中丞。元五年二月二日,公择卒二日,莘老卒,先后才一日。   仆为主死   【元史】   《杨朵儿只传》:子不花值西军,阵溃,遂见杀,二仆亦见执,曰:吾主既为国死,吾纵为人奴,今苟得生,他日何以见吾主于地下?不若死从吾主。欲起杀仇,仇要斩之。   亭焚争死   【宋史】   《郝质传》:质字景纯,汾州介休人,为路钤辖使讨贝州。文彦博至,命部城西面。河上有亭甚壮。彦博虑为贼焚,遣小校兰千守,而质使千往他营度战具,千辞,质曰:亭焚,吾任其责,千去而亭焚。彦博将斩千,质趋至帐下曰:千之去,质实使之,罪乃在质,愿代千死。彦博壮其义,两释之。   愿代京兆死   【西汉书】   《赵广汉传》:广汉为京兆尹,后得罪,下廷尉,吏民守阙号泣者数万人。或言臣生无益县官,愿代京兆死,使得牧养小民。   请代管平死   【晋史挥尘】   《刘敏元》:字道光,永嘉之乱,自齐西奔同县。管平年七十馀,随敏元而西行,及荣阳,为盗所劫,敏元已免。还谓贼曰:此公孤老馀年无几,敏元请以身代,原诸君舍之。贼曰:此公于君何亲,敏元曰:同邑人也。穷窭无子,依敏元为命,诸君若欲役之,老不堪使,若欲食之,复不如敏元,乞诸君哀也。有一贼目叱敏元曰:吾不放此公,尤不得汝乎?敏元拨剑曰:吾岂望生也。当杀汝而后死,此公穷老,神祗尚当哀矜之,吾亲非骨肉,义非师友,但以见投之故,乞以身代。诸大夫慈惠皆有听吾之色,汝何有面见面目而发斯言?顾谓诸盗长曰:夫仁义何常宁可夫,诸子上当为高皇光武帝之事,下岂失为陈项乎,当为诸君除此人,以成诸公霸王之业,前将斩之,盗长遂止之,而相谓曰:义士也。害之犯义,乃俱免之。   请代户曹死   【资治通鉴】   唐高祖武德元年,窦建德陷景城,执户曹河东张玄素,将杀之,县民千馀人号泣,请代其死,曰:户曹清慎无比,大王杀之,何以劝善,建德乃释之。   赂民代死   【宋史】   《孝义传》:朱寿昌知阆州,大姓雍子良屡杀人,挟财与势得不死,至是又杀人,而赂其里民出就吏,狱具,寿昌觉其奸,引囚诘之曰:吾闻子良与汝钱十万许,纳汝女为妇,且婿汝子,故汝代其命,有之乎?囚色动,则又之曰:汝且死,书券抑汝女为婢,指钱为雇直,又不婿汝子,将奈何?囚悟泣涕,覆面曰:囚几误死,以实封,立取子良正诸法。   代大使死   【太平广记】   天宝中,章仇兼琼入朝,至汉州驿,坠马身死,心上微暖,彭州刺史李先令氵蒙阳尉马某送药酒至汉州,到兼琼处所,忽然颠倒而,卒,后兼琼乃苏云:地下以马尉见代,马氏死,便至其家,因流涕,记代章仇大使死。   不许代死   【汉制丛录】   安帝世,河间人尹次、颖川人史玉皆坐杀人当死。次兄初及玉母军并诣官曹求代其命。缢而物故,尚书陈忠以罪疑从轻,议活次玉,应劭复追驳之曰:刑罚威狱,以类天之震耀杀戮也。温慈和惠,以放天之生殖长育也。是故春一草枯,则为炎,秋一木华,则为异。今杀无罪之初军,面活当死之次玉,其为枯华,不亦然乎?陈忠不详制刑之本,而信一时之仁,遂广引八议求生之端。夫亲故,贤能,功贵、勤实,岂有次玉当罪之科哉?若乃小大以情,原必定罪,已为求生,非谓代死,可以生也。败法乱政,悔其可追,而范晔亦论之曰:忠开父子兄弟得相代死,是则不善人多幸,而善人当代其祸,进退无所措也。   智则代死   【夷坚志】   青唐羌口角氏之孙陇投,崇宁中,归京师,赐姓名曰赵怀德,拜节度使,封安化郡王。其孙袭爵,后入蜀,常为成都路兵马钤辖,天资杰横,占大慈寺四讲院屋宇并居之。历年既多,殊为一邦患苦,寺内保福禅院西堂僧智则,尝住持合州钓鱼山,道行清高,独与之厚善,无日不往来,人莫知其所以契合也。有游士妙于命术,谈人死生祸福若神,谓赵君九月生日后必死,时方仲春,赵恐甚,邀智则语其故,祷之曰:师方外尊宿,视寂灭如梦觉,能代我一死乎?则笑曰:何足为难?但吾却有所请,能相听,则可耳,赵问欲何言,曰:郡王久据四院殿堂,像设日就颓,讲席由兹殆废,吾实弗忍。倘能卜徙外第,而还以畀群僧,吾虽死不惜。赵许诺,即日于城外小东郭建宅,舍其故居,后七日,四院僧辈集,阖府缁流,严备香火,迎则公斋于水陆院。食讫,升座,举扬般若,具道所以代死之意,奄然而化。赵为主丧事,素服奉龛,焚于大智寺塔下。是岁赵无恙。明年曹庭坚待制师蜀,赵贵倨自若,肩舆驺呵,径造听事。曹怒曰:铃辖于制置使有阶级,安得犯军礼。立命武卒擒赴直司,旋荷击于狱,揭榜求其宿愆。不数日,士民交讼纷纷,得其白直共前后死亡者四百辈,悉不落名籍,而冒请粮帛,遂并捕其二子,鞠实计赃赀,父子皆毙于狱户,距智则之死才一年。饶州安国长老子祥者,盖嘉州人也,谈此异。予谓死而可代,则臣之于君,子之于父,行之久矣,赵君与智则之事,岂其然乎?   孔璋替死   【东郡志】   《孔璋请替李邕死表》:玄宗山东布衣臣某言:臣闻明主御宇,舍过取能,举材弃行,烈士抗节,勇不避死,见危致一作授命,晋用林父,岂念过乎?汉用陈平,岂念行乎?禽息殒身,岂惜一作爱生乎?北郭碎首,岂爱死乎?向若林父死,陈平弃,百里不用,晏婴见逐,是晋无赤狄之利。汉无皇极之尊,秦不兼西戎,齐不霸东海矣,臣伏见陈州刺李邕,学成师范,文堪经国,刚毅忠烈,难不苟免,往者张易之弄权,人畏其口,而邕折其角,韦氏将势,言出祸应,而邕挫其锋。虽身受谪屈,终奸谋中损。然则邕有大造于我邦家也。前宋每厚遇者,岂以才重?抑嘉忠忠于国矣。今闻坐赃,丑败厥行,且斯人所然者拯孤恤穷,救乏贝周患,积而能散,家无私聚。陛下下吏讯之,闻诸道路执法者将极加之以刑。噫,天之将丧斯文,死在朝夕,求辞圣代,臣闻生无益于国,不如杀身以明贤。臣顾朽材,轮辕无取,徒兽视禽息,虽生何为?况贤为国家之宝,社稷之卫。若丧国家之宝,失社稷之卫,哲人云:亡国将若之何?是臣痛惜深矣。臣愿以六尺之躯,甘受膏斧,以代邕死,臣之死所谓落一毛,邕之生,有足照千里,然臣与邕生平不颖,臣知有邕,邕不知有臣,是臣不逮邕明矣。夫知贤而举,仁也,代人任患,义也;臣获二善而死,死亦不朽,则又何求?陛下若以臣之贱不足以赎邕,雁门缝腋,有足效矣。伏惟陛下宽邕之生,速臣之死,令邕率德改行,全林父之功。使臣得明目黄泉,附北郭之迹,臣之大愿毕矣。陛下若以阳和之始,虽于用斧铖,俟天成命,敢忘伏剑,岂烦大刑。然后归死,皇天后土,实鉴臣之心,昔吴楚七国叛,周亚夫得剧孟。以为寇不足忧矣。夫以一贤之能,敌七国之众。伏惟陛下敷含垢之道,存弃瑕之义,远思剧孟。近取李邕,岂惟成恺悌之泽,实亦归天下之望,臣先君孔子曰:乡人皆恶之未可也。况大礼之后,天地更新,拾之复论,人谁无罪,惟明主深思之。臣闻士为知已者死,且臣不为死者所知,而甘于死者,岂独为惜邕之贤,亦成陛下矜能之德,惟明主图之,臣璋死罪死罪。   出马牛赎死   【东汉书】   《乌桓传》:乌桓约法,违大人言者罪至死,若相贼杀者,令部落自相报不止,诣大人告之,听出马牛羊以赎死。入马赎死《资治通鉴》:唐肃宗宝应元年,初王思礼为河东节度使,资储丰衍,赡军之外,积米百万斛,奏请输五十万斛于京师。思礼薨,管崇嗣代之,为政宽弛,信任左右,数月间耗散殆尽,惟陈腐米万余斛在。上闻之,以邓景山代之,景山至,则钧校所出入,将士辈多有隐没,皆惧。有裨,将抵罪当死。诸将请之,不许。其弟请代兄死,亦不许。请入一马以赎死,乃许,诸将怒曰:我辈曾不及一马乎?遂作乱。   出金赎死   【元史】   《布鲁海牙传》:是时奴有罪者,王得专杀,海牙知其非法而不能杀,尝出金赎死者数十人,征讨之际,录军籍者惮于行役,往往募人代之。争友而死《通鉴外纪》:宣王四十六年初,王将杀其臣杜伯而非其罪。伯之友左儒争之于王,九复之,而王不许。王曰:汝别君而异友也。儒曰:君道友逆,则顺君以诛友。友道君逆,则帅友以违君。王怒曰:易而言则生,不易则死。儒曰:士不枉义以从死,不易言以求生,臣能明君之过,以正杜伯之罪。王杀杜伯,左儒死之。   范式托死   【马明叟实宾录】   后汉范式,字巨卿。受业太学时,诸生长,陈平子亦同在学,与式未相见,而平子被病将亡。谓其妻曰:吾闻山阳范巨卿烈士也,可以托死,吾没后,但以尸埋巨卿户前,乃裂素为言以遗巨卿。既终,妻从其言,式睹书见瘗,怆然感之,哭为死友,于是护平妻子,身送丧于临氵候。   属友以死   【涑水记闻】   尹师鲁谪官监复州酒税,时范希文知邓州,师鲁得疾,即擅去官,诣邓州,以后事属希文,日往视其疾,师鲁曰:疾势复增几分,可更得几日。一旦遣人招希文甚遽,既至。师曾曰:诛今日必死矣,人言将死者必见鬼神,此不可信,洙并无所见,但觉气息渐就尽耳。几坐与希文语,久之谓希文曰:公可出,洙将逝矣。希文出至厅事,已闻其家号哭。希文竭力送其丧,及妻孥归洛阳。   【孙威敏公遗事】   范文正公以疾请使郡,自请从颖道徐记公以死,未几病革。公入视,且告之曰:希文忠义孝友,生固无憾矣,死又奚憾哉。死生犹梦觉,其去来在我尔。语讫而暝。其送终恤孤,罔不尽礼。 永乐大典 卷之一万四百五十八 卷之一万四百五十八   四济礼   文三   【欧阳守道异斋集】   《礼论》:论曰道无所倚,有所践。有所倚,则天下莫之稽。无所践,则天下莫之居。莫之稽,道之渎也。莫之居,道之弃也。圣人以道而寄于经,以悟于后,乃至于渎与弃。渎则道不神,弃则道不行。道不神且不行,同经也者,无乃虚其所以寄,而杜其所以悟哉!夫惟经首于《易》而后道不渎,继《易》以礼而后道不弃,圣人之虑微矣。盖天人之理,性命之源,仁义道德,吉凶悔吝,纷然齿于卦而形于象。卦之中又有卦,而象之外有象焉。此所以为无所倚也。无所倚则无所穷,无所穷者,听天下之人各入其入,随至其至也。是以天下仰其神而稽焉。虽然,道则神矣,不渎矣,天下于焉而稽之矣。然天下之人,圣不数也,贤亦不数也。而愚不肖则不疏也。圣人之经,为圣贤而作也,不为愚不肖而作也,则有易已多矣?否也。则以不束之愚不肖,而举责之以不数之圣贤,是却天下之进于圣贤,而坚天下之心,使安于愚不肖也。是故,圣人本之以不倚,而进之以可践,礼也者所以示天下之可践也。圆不以规,方不以矩,运斤而成风,惟匠石可也。欲举天下之工,而皆匠石也,皆不规不矩也。则天下之工,有弃其斤斧而去耳,何则?无所可践也,《易》者,圣人成风之斤也,礼者,圣人规矩之嚣也。匠石不以匠石而废规矩,故无匠石而有匠石,圣人不以圣人而废礼法,故无圣人而有圣人。盖道所可践而后天下有所可居。易之言曰:神无方也,易无体也。彼且无方,则不可以方求;彼且无体,则不可以体见。不可以方求,则契其方者出乎方者也;不可以体见,则得其体者遗乎体者也。欲天下之人,皆出乎方,契其方,遗乎体得其体。呜呼!难哉!是故有礼焉。如是而君臣父子,如是而冠昏丧祭,如是而交际辞受,如是而出处进退,严乎洒扫之末,以达乎精义入神动容周旋之顷,而礼皆至焉。其义粲然然无所不可知,而其地画然有所必可践。愚不肖者孰不可以勉而践,践而居哉!有可践,则天下得以不置其足于道之外;有可居,则天下得以置其身于道之内。使天下之人置其身于道之内,而不置其足于道之外,相敬相爱,相安相养,以至于今,礼之教也。而老子曰:失道德仁义而后礼。又曰:礼者,忠信之薄。嗟乎!去礼以求忠信,是去袭而求燠者之智也。且礼亡,则道德仁义其犹有存欤?尝观老子之徒有问乎聃者,雁行避影而后进,而聃未轻告也。已则一日不可无师弟子之礼,而天下独可一日无君臣父子之礼邪。人有一朝三饭于家,而教其邻以辟谷之方者,此可信也哉!聃是已,谨论。   【崔宫教集】   《礼论》:人生不能无群,群不能无争。人之初,倥侗颛蒙而无知,越为物役而机生,情动而本远。雪、霜、风、雨、雷、雹暴其外。于是知架巢空穴,挽草木,取皮革,饥渴牝牡之欲殴其内。于是知噬禽兽,咀果实,是故有得失之殊涂,有好恶之异尚,有有余不足之异致。其有不得所欲,则击夺随之,交焉而争,睽焉而斗,齿利者啮,瓜刚者决,然后有一人焉。出而治之,谓天下之民争,求以止之,必有痛之斯畏焉。于是加之鞭,朴以笞,捶其肌肤,施之刀锯以残割其形体,而名之曰刑。然其争又有大焉者,力大者搏,势强者轧,徒众者夺,啸呼踊跃,草野涂血,则向之痛之者不足恃也,必有胁之斯服焉。于是为之师旅什五之法,为之旌旗钟鼓之用,为之干戈介胄孤矢矛戟之械,为之熊罴貔貅之威,而名之曰兵。息争之小以刑,息争之大以兵,然人之争心无时可已也。人之争心无时而可已。圣人惟曰:吾有兵与刑。营营乎日为杀人之事,可乎?不可也。故有微术焉。就其起居动作之间,创为之法,委曲而节文,名之曰礼。人有贵贼,不知贵贼之等。圣人则设为朝聘位序之严,车服采色之别,使之有等而不敢相越。人有长幼,不知长幼之序,圣人则立为射乡饮食之节,摈相绍介这仪,使之有序而不敢以相乱。人有男女,不知男女之别。圣人则严之以煤妁之词,重之以币帛之贽,使之有别而不敢以相狎。礼之制行于天下,天下之人乃始日循循然束缚于名分之内。常有所碍而不得肆其欲。故其于息争也,有甚于兵刑之临之焉。周之衰二百余年,诸侯迭霸,非不盛且大。然睥睨周鼎,缩手不敢取,方且歃血会盟以尊周室,周非有兵与刑以制之也,礼存焉也。呜呼!圣人息争之道,至于礼而极矣。或曰:“礼本于太乙,谓出于兵刑之后,何也?”曰:太乙,礼之本也,从而表饰之,使著于世,圣人也。《易》之有需,需饮食之道,争所由起也,故以讼。讼而不能止,故以师。师之与讼,能比而蓄之不能有所辨,故辨上下定民志,终归于履而后已。此圣人意也。刑兵与礼之序也。   【曾丰撙斋集】   《礼论》:曰道譬则人也。人之生也,有形斯有气,有气斯有嘘吸,有气斯有色,有色斯有惨舒,有形而无气者,偶人也。彼诚偶人,则嘘吸已不能矣,而况夫惨舒?今也有人似偶而非偶,兀然坐于深山,不饮不食,无惨无舒。其即之也,与不即之也,皆自若也。则是浮屠氏之定也。嗟夫!舒惨之不可绝固也。借曰:可祗亦自私之计,非大通之道也。天地之气,若浮屠氏,然则乾坤或几乎息矣。万物何资焉?天地之气嘘万物资始,吸万物资终,终始则有所资矣。而其嘘吸之盎而见诸外者,东南则为青为赤,西北则为白为黑。离乎黑入乎青,则为舒;离乎赤入乎白,则为惨。此何为者也?曰:天地之气非能为色也,而不能不为色也。天地不能绝舒惨色,浮屠氏独能天地之所不能也欤。圣人之道,天地之气也,《易》也,《书》也,《诗》也,《春秋》也,则气之嘘吸也。嘘吸之气运诸冥冥,冥冥之中,则固有无色之色存焉,而人莫之见也。夫人之情,信于其所见,疑于其所不见。天下或曰:“圣人荧惑我也。”或曰:谁谓圣人。然二者争而不已,则并率其不争者求观于吾道,而质其疑以决其争。而吾道果无可观者以证,则四经之作,几何不与兀然坐于深山者类耶?则天下皆曰:圣人荧惑我也。吾之作经将以信天下,而天下皆以为荧惑我,圣人之心则不安于是有礼焉。圣人之作礼也。曰:非我也。礼起于夫妇,夫妇起于天地,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其为礼之本欤,天地之嘘吸为阴阳,上降下腾,阴阳之感也。吾道之嘘吸为仁义,《易》、《书》、《诗》、《春秋》、《礼》仁义之感也。子曰:无体之礼,上下和同,则是仁义之感之谓也。相感之中,既有无体之礼存焉,则亦足矣。而又必也,特经则无乃赘乎?曰:天地能以其相感者生万物,而不能以其相感者丽万物。于是以其运诸冥冥者,盎而为青,为赤,为白,为黑者,以信万物之目。圣人之作经,则亦辅天地之自然而已矣。安得惟事其感者,而不事其丽者。然则礼也者,其道之丽也欤?天地之所以丽万物者有惨舒。吾道之所以丽万物者,有损益。损益之变,惨舒之为也。惨舒之变,嘘吸之盎也。君子曰:礼损益而已矣。益之为三皇,益之又益为五帝,则是天地之嘘者,盎之为舒者也。损之为三王,损之又损为五霸,则是天地之吸者,盎而为惨者也。舒之初为未纯,惨之末为已甚,尧揖舜而前曰:“吾予尔天下。”舜拜而辞曰:“朕德弗嗣。”禹之于舜也亦然。而商之于夏,周之于商也,不然。嗟夫!尧、舜、禹率天下后世以揖与拜,而商之于夏也尚然。今也商既自去其所以率之者而率之,以其非所以率之者,则周之于商也,无怪也。孔子不曰:“夏因于虞礼所损益可知也。”而曰:“商周因于夏商礼所损益可知也。”则是舒惨之别也。又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则是又一惨一舒之迭相往来而无穷也。吁!亦微哉!商因于夏礼,孔子不忍言也。周因于商礼,孔子尤不忍言也。其或继周者,则又有大不忍言者。不忍言而言斯其所以若是微欤。断曰:阴阳之气嘘吸于四时,而舒惨之色与之相始终;仁义之气嘘吸于四经,然则礼也者盖与四经相始终欤。   【华镇云溪居士集】   《论礼》:六经虽非完书,仅存者尚或过半,惟礼乐之篇,靡有孑遗。然旁求余经,稽合传记典制之名数,述作之微意,虽其书不传,可得而言巳。试粗论之,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证也。商礼吾能言之,宋不足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证之矣。证,成也,言而无成则疑,疑者圣人之所阙也。《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当是时,杞宋二邦典刑与老成人皆丧矣,故无得而成焉。至周则不然,有司所传边豆之事,旧法未失。邹鲁之士,缙绅先生能言其意。故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其不贤者识其小者,礼法之来尚矣。始于伏羲,而成于尧,尧授舜,舜授禹,三圣相授而守一道。夏后氏之王天下也,用之以忠。忠者,诚也,犹未离内也。商人继之用之以质,质朴也,则既有形矣。然而未备也。周公承二代之后,述文武之事,或损或益,兼修其法。而用之以文,故礼经三百,威仪三千,事为之制,物为之容。制致其详,容致其美。故朱干玉戚黄流圭瓒以为器,而后世不可以加焉。礼者,文也。文则圣人之所取也。故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由是言之,经之所书,盖周礼也。周官大宗伯之职曰: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祗,以凶礼哀邦国之忧,以宾礼亲邦国,以国礼同邦国,以嘉礼亲万民,谓之五礼。五礼修则庶事备矣。故其名数之大者,止于此也。《书》曰: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盖唐虞之时,其制已定矣,非特至于成周而后为然也。天下事物,殆无外于此。夫国事之大,惟祀与戌,人伦之重,始于冠昏。慎终者德之厚,礼宾者政之备,圣人有吉礼以事天地。而社稷宗庙,山林川泽,百物咸秩。有凶礼以哀死亡,而凶礼祸灾,围败寇乱,则加之以荒予礻会恤之意,有宾礼以亲邦国。而春夏秋冬,则异之以朝觐会同之文,有军礼以用师旅。而封均田役,则文之以简恤任合之节,有嘉礼以成男女。而宗族兄弟,故旧朋友,四方之宾客,列国之诸侯,则亲之以饮食、宾射、飨燕、月辰月番贺庆之恩。君然者,闺门之内,乡党之间,朝廷之上,邦国之远,鬼神之幽,民物之微,师田行役,凶荒礼丧,莫不有礼。而天下之事物举矣。后世虽有述作,何以加于此哉!此圣人之所以书也。呜呼!道民者不可一日而无礼,然而礼之籍不传也久矣。为之奈何?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君子本孝弟以为仁义,而因事之宜以制节,因物之质而文之,节文备而明圣之事尽矣。《危禾贞玉府》:礼乐本于至诚,宛丘先王之为天下。礼行而天下无违俗,乐作而万物无邪心。无违俗,故恭逊孝弟行于匹夫匹妇之愚;无邪心,故蕃阜和乐至于昆虫草木之细。至于如此,而后天下大治,纯被而无有可间矣。先王之为是礼乐者,岂与后世异哉!其存乎刑名,见夫度数者,典之有司,著之文字,虽历千百年可考也。舜之大韶,周之衰犹能奏也。三代之车服,宿儒老师犹能说也。后世之君,曷尝不举先王之礼乐以施之宗庙朝廷哉!然而先王用之能治寓意于迹,迹修而意行,示教于物,物陈而教达。后世之君,能用之而不能化,能举之而不能治,迹修矣。而人不化其意,物陈矣。而下不论其教,是何说也?诚与不诚异也。先王之为礼乐。岂以为备故事修文物而已哉?其心之于礼我既以诚之矣。操至诚无间之心于内,则其动于外也。心之所存,必能发之于器。器之所示,必能致之于物。故人望其齐恭肃之容而无慢心,闻其和豫雅正之音而无邪气。夫岂特容与声之所能为哉?其诚之所动物虽欲不惑,不可得也。故物之诚,诚不能逃也。立诚于此,物遭而不化者,非物之罪也,是其中必有不足者矣。宗庙之间,不恭而肃。墟墓之间,不哭而哀。尧舜之政,不令而从。以夫在此者不欺故也。后世之为礼乐,既以判然为雨矣。举是物,曰:此为礼也,奏是音,曰:此为乐也。心之所存不在器,器之所作非其诚,故礼乐之动也。如偶人焉,有其形而无其神。如象龙焉,有其似而无其威。内无至诚无间之心,而特备礼乐之声容,何以异操偶人,象龙以求人之畏之也。故三代之亡,历数千百年。而礼乐之效,卒不如先王之时者,岂其刑名度数不足之罪哉!所以行之者,其诚与昔之人异矣。而衰世之士,方且区区缀缉先王之遗文,补全经师之故说,掩卷长息而伤礼乐之不明。呜呼!是亦愚矣。心诚恭欤!酌水而献之,见者不敢慢矣。先王之礼,其在后世者未少也。心诚恭欤!操弦而鼓之,听者肃然矣。先王之乐,其在后世尚多也。故不敢之心而求之物。欲望礼乐如先王之时,何可得哉!《至诚篇?上》:汉之威仪足以起人之思,唐子思汉时仪注。大抵率意制造,不应古谊者十至八九,具文采法度略矣。然而天下之人,见即喜,不见即悲。中更王氏之乱,废弃不用者十余年。光武入洛,东都之民始见司隶僚属欢喜,踊跃,父老或至垂泣,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自是天下翕然归之,相与出力锄去祸难,以成中兴之业。而复其宗庙社稷,盖又二百余年。虽汉之所以复兴者,不专在是,然亦不可谓无助也。且汉官威仪,非若三代之盛;叔孙所为,非有周公之学术智识也。杂以秦制,非复圣人之法也。而遗民见之,如肓者复视,废才复起,如流浪积岁而反其故乡。其父子兄弟感慨之极,至于咨嗟流涕。其得民心如此,此何理邪?方是之时,以三代车服示之,吾知其民不复泣矣。何者?汉之为汉十世于此矣,民知有刘氏而已。夫救天下于战国秦项水火之中,而措之于安全逸乐之地,不数十年,海内无事,斯民得以养生,得以送死,得以事其父母。而长育其子孙,汉之力也。三代远矣,何有于我哉!由是观之,古者帝王之兴,其正朔服色,自为一王法。而不慕前朝异姓已陈之迹,其用意深矣。由是观之,国家旧物宜使斯民常见而熟识之,以习其耳目而系其心,自非不得已者,不宜轻有改易变置,以自绝于民也,亦灼然矣。《存旧论》。裴守真徇君意以为礼宛丘先生之礼,不明于世。日以废坏遂至灭亡者,其初未始不自于谀夫盗儒苟欲媚世主之私,而不务行先王之意,而俯从今世之便也。先王以至诚仁义之心,诚意礼乐之际,齐明盛服,如临师保父母之严,一有不中凶咎从之。而后世之污君,习于安乐骄傲者勉而为之,其欲舍而从我也。固已不胜其怠,而谀夫盗儒又从而为之解说旁引曲取,既使之便其私意,而又曰自义理之所安。呜呼!先王之礼,何从而兴乎?秦并六国,典礼尽灭。高祖拨天下之乱,庶几其有兴矣。而叔孙通何其意,不能尊其所闻而行之,乃为是苟且灭裂之具。而汉礼终以不明,则起于叔孙通之徇其君。余读《裴守真传》,守真善容兴为太常博士,当时谓才称官,至论射牲礼曰:古者天子自射牲,汉遣侍中令天子奠玉酌献而已可也。古今异宜,不必射牲,破阵庆善一舞入天子为起,守真言:古无天子立观舞者,请从古。夫射牲,古也,古也劳而今也佚,则从今立观舞;今也劳而古也佚,则从古。守真非能法古,特从其佚便,使人主便之而已。夫先王之礼,惟恶其好便而无制者,而后为是曲折制度之严也。使有司之礼近于人情者,非其至也。呜呼!自秦汉以来,天子之车服金珠翠羽,妇人之服奇文巧画房闼之玩,仙灵鬼怪可骇之物,雕韦织毳戎狄之用皆有之矣。推其祸本乱原,未有不起于好便安者为之也。《斐守真论》圣人制人伦之礼,东坡圣人之始制为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也。坐而治政,奔走而执事,此足以为君臣矣。圣人惧其相易而至于相陵也。于是为之车服采章以别之,朝觐位著以严之,名非不相闻也。而见必以赞,心非不相信也。而出入必以籍,此所以久而不相易也。杖屦以为安,饮食以为养,此足以为父子矣。圣人惧其相袭而至于相怨也。于是制为朝夕问省之礼,左右佩服之饰,族居之为欢而异宫以为别,合食之为乐而异膳以为尊,此所以久而不相袭也。生以居于室,死以葬于野,此足以为夫妇矣。圣人惧其相狎而至于相离也。于是先之以币帛,重之以媒妁,不告于庙,而终身以为妾。画居于内,而君子问其疾,此所以久而不相狎也。安居以为党,急难以相救,此足以为朋友矣。圣人惧其相渎而至于相侮也。于是戒其群居嬉游之乐,而严其射飨饮食之节,足非不能行也。而待摈相之诏礼,口非不能言也。而待绍介之传命,此所以久而不相渎也。天下之祸,莫大于苟可以为而止,则君臣之相陵,父子之相怨,夫妇之相离,朋友之相侮,久矣。圣人忧焉,是故多为之饰。《易》曰:藉用白茅,无咎,苟错储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此古之圣人所以长有天下而后世之谓迂阔也。物《不可以苟合论》礼若强人而实不可易,东坡夫圣人之道,自本而观之,则皆出于人情,不循其本而并观之于其末。则以为圣人有所勉强力行而非人情之所乐者。今夫五常之教,惟礼为若强人者何?则人情莫不好逸豫而恶劳苦?今吾必也使之不敢箕踞而罄折百拜以为礼,人情莫不乐富贵而羞贫贱。今吾必也使之不敢自尊而卑逊退抑以为礼,用器之为便,而祭器之为贵;亵衣之为便,而衮冤之为贵。哀欲其速已而伸之三年。乐欲其不已而不得终日。此礼之所以为强人,而观之于末者之过也。盍亦反其本而思之。今吾以为罄折不如立之安也。而将惟安之求,即立不如坐,坐不如箕踞,箕踞不如偃仆,偃仆而不已,则将裸袒而不顾。苟为裸袒而不顾,则吾乃亦将病之。夫岂独吾病之,天下之匹夫匹妇莫不病之也。苟为病是则其势将必至于罄折而百拜。由此言之,则是罄折而百拜者,生于不欲裸袒之间而已也。   《中庸?论中》:圣人以礼防民,东坡昔者生民之初,圣人恶其无别,而忧其无以生也。是以作为器用,使民乐其便利役御万物而适其情,而民始有极其口腹耳目之欲,器利用便而巧诈生,求得欲从而心志广,圣人又忧其桀猾变诈而难治也。是故制礼以反其初。礼者,所以反本复始也。圣人非不知箕踞而坐,不揖而食,便于人情而适于四体之安也。将必使之习为迂阔难行之节,宽衣博带佩玉履舄,所以回翔容与而不可驰骤。上自朝廷而下至于民,所以视听其耳目者,莫不近于迂阔。其衣黼黻文章,其食笾豆簋,其耕以井田,其进取选举以学校,其治民以诸侯。嫁娶死丧,莫不有法。严之以鬼神,而重之以四时,所以使民自尊而不轻为奸。故曰:礼之近于人情者,非其至也。周公孔子所以区区于升降揖逊之间,丁宁反覆而不敢失坠者,世俗之所谓迂阔,而不知夫圣人之权固在于此也。《秦皇论》:秦弃礼而趋利,东坡秦有天下,始皇以诈力而并诸侯,自以为智术之有余,而禹汤文武之不知出此也。于是废诸侯,破井田,凡所以治天下者,一切出于便利,而不耻于无礼。决坏圣人之藩墙,而以利器明示天下。故自秦以来,天下惟知所以求生避死。而以礼者为无用赘疣之物,何者也?意以为生之无事乎礼也。苟生之无事乎礼,则凡可以得生者无不为矣。呜呼!此秦之祸所以至今而未息欤!同上礼不以贫而废。东坡燔兔匏叶,可以行礼。扫地而祭,可以事天。礼之不备,非贫之罪也。拟进士《廷试策》礼各以时而变,顾临等昔商因夏礼,周固商礼,皆有损益。孔子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可知者亦犹商因于夏,周因于商也。时异事变,不可尽知。虽有圣人继周亦必损益。是以先代之乐,后代有不相沿;前王之礼,后王有不相袭;唐虞五载一巡守,周则十二年,岂可谓唐虞非乎?盖周不能行也。先帝朝献景灵宫十一殿,一日而遍。陛下一岁乃遍,以因时制宜欲可拜也。上哲宗元七年。   【吕净德先生集】   《圣王务行礼论》:圣贤之所谓治道者,盖有本末先后之异而已。本在于此,末在于彼。先者自治,而后者治人,故也。详其在我者而先之,略其在彼者而后焉。则人将以我为君子而从之矣。春秋之世,诸侯专威,强者凌弱,众者暴寡,不仁以取胜于仁,不义而求先于义,举天下之广,而纷纷于目前也。责其本末光后之论,而能自治者,盖亦鲜矣。幸而有贤人君子以我为之先,而以人为之后,启导其君,而使之为君子者亦可贵矣。楚之敬晋也久矣。韩起叔向聘之,楚子欲耻二人者,而求为得志焉。故启强谏之曰:圣王务行礼,不求耻人。夫朝聘有享会有璋,燕有好货,飨有陪鼎,设机而不倚,爵盈而不饮,小有述职,大有巡功,皆所以行礼也。楚子于是悟其言之是,为之加礼于二子者,而晋楚之好因以隆睦。呜呼!不有君子,其能国乎?以启强之一言,而救楚子之失,敦二国之好利亦博矣。不然,则晋楚之干戈,日寻于邦内而莫之休息,此强之贤能使其君之为君子而可贵也。敢又从而广之,以续丘明之意焉。夫中国之与夷狄,此贵而彼贱也。世之所谓礼义者,出于此不出于彼也,齐为周之大国礼义之出也。而曹伯来朝于鲁,则恶而讨之。故《春秋》书以示贬,而当时之君子亦讥其无礼。嗟夫!齐,中国也。一失而经贬其非,楚夷狄也。一得而传述其是,皆强有以导之矣。由是而言,则春秋之法,有褒进夷狄而同于中国之例。说者又以七等进退之文,推广其义者,皆不为妄也。夫为天下国家而不先自治求以治人者,未之信矣。以强之言监之可也。   【毕西台先生集】   《礼禁论》:治一乡,必有治一乡之具;治一国,必有治一国之具;治天下,必有治天下之具。具者,非若簋俎豆,尊勺鼎鼐,可陈于前也。由是而治者谓之具,听断狱讼,簿书期会,所以治一乡也。守法令拊循其民,以承事天子,所以治一国也。明制度不得相逾越,贫富贵贱各安其分而易足,所以治天下也。以大治小,则小有所不能容,故孔子之武城闻弦歌之音而笑;以小治大,则大有所不能治,故孟子不学诸侯之礼而言其略。三代而下,不知治具之有小大,以簿书法令治乡国之具而治天下,是以天下而终不大治。昔孝文之时,贾谊谓大臣不报期会之间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为可太息!孝宣时,王吉亦言公卿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而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贪财诛吏不畏死亡。而孝文孝宣卒莫能用,所以然者,治大者其效缓而远,治小者其效速而近。人君有治天下之心而求近效以语礼俗制度禁防之事,则指以为迂阔而见簿书法令听断狱讼,则以为治天下如是而足。虽有唐太宗之贤,与房魏论周礼,语未卒而有画虎之疑。又况不及太宗者,则天下之不大治。凡皆以小治大而无其具故尔。今国家传序相习,百有余年,方内无事几于致平,殆非汉唐之比。而礼俗制度禁防之不立,反甚于汉唐。田宅奴婢车马服用,恣民之所自为而莫有限。乐汉唐之小具,不思三代之大治,岂非以上下相安风俗已成,而难于惊动邪?是亦未知谓尔。昔楚王患其国之庳车,欲下令使高之。孙叔敖曰。令数下民不知所从,请教里人高其木困。乘车者皆君子,不能数下,则车自高矣。从之半岁而楚国无庳车。盖国家立事好为法令,而以深罚重赏随之。法令既繁,而罚深赏重无以措其手足,是以民惊动而事不立。今如仿庳车之意,定为田宅奴婢车马服用之等级。在上者躬化以行之,简其法令,平其赏罚。有不从者第禁勿,使仕宦庶人则重租赋以困辱之。久以岁月,无求近效,则三代治天下之具,将复立于今日,度越汉唐而诵声兴。然则禁勿使仕宦重租赋以困辱,而终不为深罚重赏者,亦今日治天下之木困耳。何患乎惊动?   【元方德麟集】   《礼论》:古之为礼者便而安,后之为礼者拘以僻,此古今所以相戾而不求其本者之过者也。夫人之情,未有不喜便而厌拘者,强之以所厌而不知其可喜,不徒听之者以为迂而言之者久亦自厌之矣。圣人为礼固若是耶。礼以诚敬为本者也。弁冕圭璧之制,宫室车旗之度,与夫登降俯仰之容,无非节文其等威,以表其诚敬之实。故孔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而林放问礼之本,则曰: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非所谓无体之礼欤。无体之礼,则诚敬是也。故可以损益者。礼之文不得而损益者,诚敬之实。本之以诚敬之实,而损益其文以适时之宜,使几为人臣者,皆得以尽敬于其君。为子若弟者,皆得以尽敬于其长其贤者,固将乐之。不肖者,亦习见其分限之严而不敢肆,故虽酒清,人渴而不饮,肉乾,人饥而不食。与夫寒不敢袭,痒不敢搔,洞洞焉,属属焉,其拘也亦便之矣。不然,则俎豆诚陈,摈相诚设,终日揖逊,方秋秩可观而其心已不胜厌苦而欲罢矣。是皆不知其本者误之也。欲复古人之礼者其亦先立夫诚敬之本乎?   【胡禾氐紫山集】   《礼论》:圣人之制礼,通贵贼之情,而严上下之分。故曰: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弊不以苴履,尊卑之分定故也。君臣之视天王,卑高分严,如地之于天。然而篡弑之凶,古亦有之何自而来哉!圣人作《易》于坤之初六,谨为之戒曰:初六履霜,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又曰: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其所由来者斩矣。贾谊经学修明,见汉法不敬大臣,曰:天子之尊如堂,大臣如陛,众庶如地。今也大臣下狱,贱隶得以搏执而笞辱。然则堂不无陛乎?今之大臣有罪,则杖辱于市,小人兴讹造讪,揶揄诟骂,无所不至。汉之大臣,天子得以罪之。贾谊犹为今之大臣,细民得以罪之。此风一长,有识者甚为寒心。近岁以来,奴讦主,妻妾告夫,子弟讼父兄,编民把执,诟辱官吏,与台阜隶,谤讦大臣,凶险奸邪,百无忌惮,恣其所为,陵轹正人。白昼殿庭之上,秽言襄语,肆口而出,圣听天听岂不知其为恶?然而乐闻不禁者上欲发欺马久艹扌适,奸邪通冤滞抑豪横也。故特借凶人之口,来端直之言耳。殊不察自即伎以束,所开之言无大利害,适足以为口舌者进身之阶,虚失待大臣之躯,渎上下之分。朝廷之上,无礼无威;闾里之间,粪伦攸。无知之氓,习见官府之不足畏,一旦饥馑凶荒狐鼠啸聚,郡县之权,若之何而制之?今之为大臣者不以为忧,反以私门豢养凶人。使之遁相讦制,何其愚也!必欲通上下之情,立一二直节敢言之臣,如古之纳言者,何求而不得。何必以哓哓之小人,渎日月之光明哉!   【宋黄裳演山集】   《杂说》:天子施礼于诸侯以十有二牢,以多为贵也。诸侯报礼于天子膳以牲犊,以少为贵也。以多为贵者外心也,以少为贵者内心也。礼器曰:“古之圣人,内之为尊,外之为乐;少之为贵,多之为美。”诸侯之于天子,观天下之物无可以称其德者,得不以少为贵乎?郊特牲曰:牲孕弗食祭帝弗用,诸侯之膳天子上同乎帝,尊贵之也。天子之于诸侯,为之牢礼之数,而诸侯之待王官也。令百牲皆具乐美之也。盖谓待王以多则为亵,待百官以少则为简。故礼器曰:先王之制礼也,不可多也,不可寡也,惟其称焉。四肢之于安佚,人之情也。乐循其情,恶劳其形,不能非礼勿动,而使非辟之心,辄乘安逸以蹈其舍,则无所不至矣。而况王乎?天下视仪而动,听唱而应者也。先王制礼,视有旒,听有纩,言有记,动有佩。堂上之行,门外之趋,为之乐仪以防其肆,使听其声而其意以诚,使顾其躯而其气以正。周旋中规,折旋中矩,进揖退扬,而后锵鸣之佩。左中角徵,右中宫羽,君民事物之意在其中焉,非僻之心无自而入。是故祭祀朝会,师田封建之时,王在五路,则其步趋之节责大驭焉。五路之上王安佚矣。然而顾车之行而闻肆夏之声,则由吾于堂中;顾车之趋而闻采荠之声,则由吾于门外。王之言动,造次无非礼者,乐师之所教,大驭之所御与有力哉!其度数严而通,不违天下之情,以礼之有乐也。其声气和而正,不流天下之性者,以乐之有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