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樱庑随笔 - 第 2 页/共 8 页

清初鸿词诸征士,当其荐举之初,本省渎考情形,甚非隆重之道,稍有崖岸者弗为也。相传康熙己未科,取中者五十人。授职后,为同僚所排诋,目为野翰林,且讥以诗曰:自古文章推李杜,而今李杜亦稀奇。   叶公懵懂遭龙吓,冯妇痴呆被虎欺。   宿构零衡玉赋,失黏落韵省耕诗。   若教此辈来修史,胜国君臣也皱眉。   自注:李高阳相国{尉},杜宝坻相国立德,冯益都相国溥、叶掌院学士方霭皆试官。是科题为《璇玑玉衡赋》、《省耕诗二十韵》。取中者俱令纂修《明史》。而鸿博之诋甲科,亦不遗余力,尤展成检讨(侗)《题钟馗像》曰:“进士也,鬼也;鬼也,进士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以笔墨为报复之具,若水火不相下。揆之古君子彦圣能容之度,则彼此胥失焉。降而至于乾隆丙辰,而风格视前辈益远矣。两次特科,吾广右皆无人。考仁和杭大宗(世骏)《词科掌录》,乾隆丙辰科,广西巡抚金钅宏,荐举钱塘廪生袁枚(是时适游桂林)。岭峤白屋之士,闭户自精,姓名不出里,对于令闻广誉之随园先生,何能望其肩背于万一耶。   尤展成自《秋波词》进御,才子名士之目,受两朝特达之知,所著《读离骚》、《钧天乐》等传奇数种,教坊内人,镂之管弦,为霓裳羽衣之曲。洪思()虽以《长生殿》得罪,而此曲即亦流传禁中。盖清廷当全盛时,九天歌管,犹有雅音;嘉、道而后,遂岑寂无闻焉;乃至今日,风雅扫地,瓦釜雷鸣,虽日星河汉之文字,不惜弁髦弃之,矧选声订韵之末技,夫孰过而问者,则章掖贱而琴书苦矣。   阅歙县程春海侍郎(恩泽)所撰《湖南提督杨君继室龙夫人墓志序》(按:杨君名芳,一等果勇侯,谥勤勇)及武进张翰风先生(琦)《记杨军门龙夫人事》,事绝瑰玮。两家叙述,互有详略,兹参综缀录如左:夫人尤氏,四川华阳县人。幼读书,洞晓大义,温淑而敏断。年二十二归军门,时军门已贵显为总兵。嘉庆十乙年春,以宁陕镇总兵摄固原提督,夫人留宁陕署。先是,镇所辖兵六千名,例月给米折银三钱,遭匪贼蹂躏,物值益昂,所领不给食。军门白经略某具疏申请,议权加二钱,俟三载后再定议。及是,执事者停支待报,兵忍饥两月。夫人知将有变,使谓署总兵参将杨之震:“速借给以安其心,虑有它者。吾家当代偿之。”之震曰:“众兵恐我耳,乌敢反?且衅非由我,何惧?”更以威胁之,众益怒。七月六日,头人陈先能、陈大顺等请见曰:“吾辈将反,顾受大人恩至重,愿送太太去乃发。”夫人以义晓之,且曰:“汝等造反,而先免我,疑知情无以白。且我一妇人,去何为?宁死此耳。”挥众出。外委王清山,公之亲随也,贼令入卫,又分数十人守大门,约余人不得入。而公前所释教匪二百人,为之室家者,知有变,悉入守中门,曰愿以死报。是夜,贼遂杀参将及中军游击、城守营都司,焚南北二城,枪炮号哭之声不绝。妇女多从睡梦起,知贼不犯镇署,多就避,廊室为之满。时未叛者哗于内曰:“夫人勿死,我辈受主帅恩,贼入,当以死拒;脱不敌,主帅归,见我辈尸,见我辈心。”已叛者哗于外曰:“夫人勿惊,我辈受主帅恩,今迫而叛,不与夫人。即仇怨有避夫人侧者,亦不报也。”夫人端坐后堂,戒奴婢曰:“死生有命,敢号泣者惩之。”向明,陈先能等又请见。避难者皆绕夫人哭,乞勿纳。夫人曰:“愚哉,若辈欲入即入,孰能御之?请见则见,何惧为?”命启门,叛首数十人,手血淋漓,环伏堂下,痛哭曰:“我辈罪大恶极,将欲窜身山谷,缓须臾死。恐去后有惊及夫人者,求夫人行。”夫人大声谓曰:“若辈虽戕官,为首诚不可逭,于多人何尤?主帅旦夕归,且为若辈白其事于朝,非尽歼也。可各罢归伍。不然,斩我首去。”众曰:“我辈血誓同死生,能聚不能散。”乃舁舆以俟。夫人将升舆,避难者千数百人齐恸曰:“我辈死矣。”夫人复谕叛众:“此总总者须随我出,毋伤残。”众皆唯唯。于是,出婢子衣履,与在官眷属,结束先行。乃肩舆殿其后,出署。贼传呼立队,贼在五郎城者悉来。夫人叱之曰:“止何等狂悖,而犹循此规制耶?”始退。贼凡送二十里,至石泉县。县令陈某,闻警惶惧,民人惊窜者众。知夫人来,贼不敢逼,请夫人留。而总兵王兆梦至,夫人谓兆梦曰:“宁陕兵二千余,非尽反,首事者百余人耳。速驰谕,令缚头人来,事可定。”兆梦怯不敢往。夫人留六日,乃之兴安兄太守龙君署。越十有四日,公子承注生。会军门自固原策单骑驰千二百里入叛军,收降抚逸,笼束归伍。乃诛其尤凶横者,而众情汹汹,有悔降意。于是叛首蒲大方等,请于军门,往迎夫人,以测军门心,军门推诚待之,不介一奴,许其咸往。夫人方乳公子,未满百日,即冒雪抱公子,泰然登程。中途蒲大方与其徒王凤争,刀伤凤手。是日宿汉阴,夫人命借官刑具,坐中庭,召大方骂曰:“汝反叛,幸宥不死;更弄刀杖,又待反耶?”杖子四十,加桎梏焉。从者惶惧终夕。未至宁陕二十里,十九人偕大方固请,乃释之。初,夫人之行也,署中物不暇顾。后四日,石泉民请往取之,门洞开,阒无人,而一匕一箸无失者。有庖人朱子勇者,为贼所怨,夫人匿之复壁中。夫人已去,子勇入上房携铜盆出。遇贼,将杀之。子勇曰:“夫人命取盥具,汝杀我,汝自赍往耳。”摔铜盆于地。贼信之,竟得免。吁,亦奇矣。当军门抚叛卒时,自谓功足以赎过,且已革翎顶,宜无虑。夫人曰:“朝廷事自有法度,兵叛大案,不容任其咎者,非君而谁。”已而公果遣戍伊犁。后公自川返贵州,或劝带盐,可获利三千金,已积之舟畔矣。夫人曰:“以气机观之,未必能享多金,盍卜之?”公卜不吉,遂辞焉。行六十里,过黄瓜槽险滩,舟几覆,载重者皆溺,其才识固不可及也。夫人教子极严,善鼓琴,工画兰,时时为之不倦。居恒谓军门曰:“方寸静洁,则理胜欲;念虑牵萦,则欲胜理。人生最忌情流为欲。”斯言非寻常<门为>媛能道。   番禺有李星辉者,咏眼镜云:“白发几人非借力,红颜对尔独无情。”(见倪鸿《桐阴清话》)今日风气一变,凡绣闼仙姝,绛帷高足,莫不以晶片金丝之丽制,为春山秋水之美观。李诗对句,改无情为多情,庶几切当。   贺县于晦若侍郎(式枚)客岁自青岛移寓沪上,月前于旅次病殁。侍郎庚辰通籍后,以兵部主事居李文忠幕府有年,海内知名。嗣乃荐跻卿贰。丁未,充出使考查宪政大臣,曾自使署两上封奏,力纠宪政编查馆之失,一时传诵。国变后,叱诧悲愤,形容憔悴,日抱故国之思,有张苍水之忠忱,而无其事实。素与项城大总统交际甚深,芸台公子,尝受业于待郎者也。去夏,项城专使赍书青岛,聘其就参政一席,侍郎辞焉。兹得见其答书原稿,节录如左:参政一席,于鄙人性质,甚不相宜。前承公推举为考查宪政大臣,前后奏章,均可覆案,然亦不欲显有辞避,致负公知爱之深。尝托菊相代达私衷,事前已先与芸台有秋后来京之约。积病之后,尤畏炎蒸,一切情形,知蒙鉴及,良觌有日,统容面陈。承致食品多珍,拜领饱德,并惠川资优厚,本不敢当,谨留以为证行之券。回忆十年门馆,千尺深潭,受惠已多。大德不谢,本不应自外也。   其书首称“慰庭四兄大人”,末又别附数行,有云:“封题是官样文字,自应从同。函内是平日私交,不敢改二十余年布衣之旧。”抗节不移,于言外见之矣。   顾云美(苓)撰《河东君传》,有云:“宣德之铜,果园厂之髹器。”按:果园漆器,明永乐时制。《桐阴清话》云:“临川李芗甫观察(秉铨)在京师琉璃厂,购得髹漆木碗一进,面径七寸有奇,底口坦平,周身作连环方胜纹,雕镂工细,作深赤色。碗底有‘沆瀣同瓯’四字,正书阳文,浓金填抹,古色缤纷,系明代贡珍无疑。成果亭中丞思以汉玉盘易之,不可得。同人赋诗歌以宠异之。”   古美人香奁中物,流传至今,以马湘兰为独多。《眉庐丛话》所述,犹有未尽。歙县程春海侍郎(恩泽)家藏马湘兰小砚一方,背镌湘兰像,一时名流题咏甚夥。祥符周稚圭(周)中丞(之琦)《三姝媚词》云:蟾蜍清泪洒,晕脂痕犹新,粉香初砑。翠斫妆楼,想镜中眉样,半蛾偷借。斗叶闲情,偕象管鸾笺消夜。悄炙红丝,沉水浓薰,枣花帘下。 仿佛冰姿妍雅,恰手拈兰枝,练裙歌罢。旧匣空寻,甚石桥新月,尚矜声价。过眼云烟,随梦影铜台飘瓦。认取南朝遗墨,青溪恨惹。   按:词云“手拈兰枝”,则必非《丛话》所述阿翠像砚,与湘兰面貌巧合者,彼像手不执兰也。周稚圭著有《金梁梦月词》、《怀梦词》,合刻为《心日斋词》,自命得南宋人嫡传,此词非其至者。   “枇杷黄,医者忙;橘子黄,医者藏。”宋陈藏一《话腴》引《世说》语。今人第知“槐花黄,举子忙”云云。斯语罕有知者。   九宫仙嫔,蚕神也,见《蜀郡图经》。今人但知马头娘。   南陵徐积余(乃昌)小檀栾室藏汉西王母镜,径汉尺七寸五分,背文六乳。一格画女仙,题“西王母”三字。一格一女鼓琴,一格一女折旋而舞,腰肢织长,手据地而足腾起。一格龙,一格兽独角而马蹄,一格一女羽衣若击球。按:《汉武帝内传》西王母命诸侍女董双成吹云和之笙,许飞琼鼓震灵之簧,石公子击昆庭之金(按:上言“命诸侍女”,且与董双成、许飞琼同列,则石公子当是女人男名),婉凌华拊五灵之石。“此女所击物圆形(钲镯之属,后世乐器中有云锣,即小锣也),疑即所谓昆庭之金矣。其舞女腾起之足,织削若菱(拓本绝朗晰,双翘宛然,尖锐颖脱,非仅作弓式而已),可为汉时已有纤足之证。昔人或云始自唐,或云始自五代,殆不然矣。镜铭:”尚方作竟真大巧,上有山人不知老,渴饮玉泉兮“十九字。山,仙省。   得宋苏文忠《麦岭题名》拓本,字径二寸强,四行,行四字,正书左行。文曰:“苏轼、王瑜、杨杰、张同游天竺过麦岭。”文忠书,无论碑版磨崖,方宋党禁严时,悉数铲削。其后禁弛,悉依拓本复镌,乃致痴肥臃肿,尽失庐山面目。据余所见,唯《麦岭题名》、《雪浪盆铭》及《宣城县北门外双塔寺石刻如意轮经》(庚戌秋访获,石凡二)皆未经铲削真迹,书势秀劲绝伦,其它殆不多觏。   清之末季,雀嬉风行,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名之曰:“看竹,何可一日无此君。”迹其穷泰极侈,有五万金一底者矣(一底犹言一局,某贝子过沪时事)。会稽陶心筠(宣)作长篇咏之,托旨鉴诫,移录如左:罡风吹鸟名鸺留,无昼无夜号啾啾。   飞向人间啄大屋,宾客欢笑妻孥愁。   一啄再啄金屋破,啾啾唧唧号未休。   初翔江之右,倏忽腾九州。   问制何自始,易竹乃废纸。   非{塞}亦非υ,无庐亦无雉。   索长矩方规以圆,自一至九环无端。   马融六{博}赋所遗,李翱五木经久删。   呼龙喝凤揣梅竹,四座鸣对声关关。   鸺留来,欢颜开,蒲桃美酒夜光杯。   {尸辛}餍饫鸾刀催,金翠钿名姝陪,箫管哀<今>纟集喧う。   宾极欢,主大醉,华灯四照开博台。   鸺留去,鸡号曙,胜者忻忭负皇遽。   面色如土不敢怒,脱下裘,低首长生库。   到门踟蹰惭妇孺,誓绝安阳旧博侣。   明朝见猎眉色舞,枭化为狼蝮为纟歇。   破人黄金吮人血,枯鱼过河泣何及。   自言我本不祥物,方将取汝子,弗廑毁汝室。   吾闻东晋陵夷铜驼没,大地五胡乱羌羯。   士夫饮博供清谭,牧猪奴辈亡人国。   桓桓我祖长沙公,取投{博}{塞}江流中。   天地鼎沸人消遥,千年时局将毋同。   沉沉大梦真竹醉,白昼黄昏为易位,咨余往射岂得已(用韩句)。   枭惊堕梁魂破碎,血其爪肉贯翎翅,焚减っ卵断噍类。   君不见万国人人习体操,强身强国五禽戏。   吴县潘申甫侍郎(曾莹),大学士文恭之仲子,学有根柢,尤长于史学,著有《小鸥波馆文钞诗钞词钞最》二十卷、《画识》三卷,《画品》、《画寄》、《墨绿小录》各一卷。画以青藤白阳为宗,书则初学吴兴,晚学襄阳,尤得其神髓。配陆夫人,亦知书,工书画(按:夫人名韵梅,字卿,曩见侍郎《鹦鹉帘栊词钞》有同夫人连句《清平乐。雨后坐月》一阕。《闺阁诗钞小传》:“卿工画花卉”)。同时女史汪小韫(端)镌小印以赠,文曰潘江陆海。夫人性仁恕,每大雨初霁,闻门前瓜果者,曰:“清凉如此,谁与售者?徒其肩耳。”命尽买之。偶有两瓯堕地,一碎一否,顾诸子曰:“汝曹识之:薄者破,厚者完也。”晚年颇信佛法。光绪戊寅二月既望,夫人已示疾,犹诵经礼佛如平时。时侍郎亦寝疾,与夫人异室而处,得南中所寄金橘,呼次公子使奉其母,夫人犹问汝父寝未。明日鸡鸣时,夫人遽卒。侍郎未之知也。俄而曰:“天明耶?”公子祖同对曰:“尚早。”命进饮,饮已复睡,日加巳,亦卒。侍郎生于嘉庆戊辰十一月,夫人生于是年七月,至是岁皆七十有一。生同年,死同日,士大夫以为美谈。相传侍郎之兄功甫舍人(曾沂)中岁已还,就所居购池园,构一椽曰船庵,键关谢人事,终日焚香读书,究心内典。俗所用署名小红笺,摈不具者二十余年,其后亦预知化去之期。若而人者,夙具慧根,而又生长阀阅,养尊处优,无所为谋生之计,束缚驰骤之,得以涵养性灵,习虚静而成通照,虽曰得天独厚,抑亦所处之境,有以玉之于成焉。世有兰清玉之质,日消磨风尘奔走米盐凌杂中,对于身心性命之大原,欲稍稍自料检而苦乏清暇。青春荏苒,白发寻,乐苌楚之无知,与草木而同朽。乾坤清气得来难,宁不自爱惜若是。天之厄我,谓之何哉?   石襄臣少寇(赞清),贵州人。先是,知天津府数年,勤以敷政,严以持躬,吏慑其威,民怀其惠。咸丰戊午,英吉利犯天津,直督某走,太守以巨瓮二,贮水置堂阶曰:“彼入胁,则吾与妻死此。”未几,相国桂良与议和去。庚申,英吉利、法兰西人天津,督部以次,横被侮辱,其将卒分驻官廨,赞清坚持不为动,挥令去,曰:“断吾头可,衙署不让也。”一日,英将以五百人持兵入署,扶赞清坐肩舆,导入舍馆,曰:“非敢相难,闻有兵欲烧吾船,姑假君为镇耳。”赞清愤不食。仅数日,民情汹汹,重失赞清,蕲与英将拼命。英将惧,命之去。赞清不可,曰:“吾如何来,当如何归耳。”复命五百人前导,具肩舆送之。将则竖其指,称之曰:“真好官也。”天津扰数月,赞清迄未离府署。事闻,不次迁擢,官至刑部左侍郎。   霍山吴彦甫少寇(廷栋),为咸、同间理学名臣。母叶太夫人,博通书史。公四岁,即能授以经籍,过目成诵。有过,手挞之。公泣,太夫人曰:“汝头有鲠骨,痛吾手矣。”公捧母手拊摩再四,曰:“母再挞儿,可用纟圭纟由里也。”太夫人为之霁颜。公每欲着好衣,又欲以功名显,太夫人训之曰:“人以衣服爱汝慕汝,是汝徒以衣服重矣。功名者,傥来之物,无学问济之,何贵乎功名耶?”公恍然曰:“儿知之,天爵为贵。”太夫人曰:“然。”邻有质库,公尝嬉戏其中,司事某欲试之,闻公来,以碎金散置于地,自匿帐中。公入门见,即扬声止步不入,某起询之。公谓金在而不见人,脱遗失,岂能自白。某大惊叹。其后扬历中外四十余年,清操绝俗。引疾后,归无一椽,日食不给,处之晏然。时曾文正督两江,念公贫,值史秋节,欲以三百金赠,携以往,晤对良久。微询公近状,公答以“贫吾素也,不可干人”。文正唯唯,终不敢出金而去。公之亮节清风若此,育德培材,攸关母教,讵不然欤?自富贵利禄,中于人心,虽世家劭族,父诏其子,兄勉其弟,唯高官厚禄是计,甚且以夤缘奔竞,协肩谄笑,为家传秘密之心法,功名者傥来之物云云,求之士夫犹难,矧在阅闼,而叶太夫人倜乎远矣。   平湖朱菽堂漕帅(为弼),道光四年,由顺天府丞擢府尹。有蝗孽,单骑驰视。属官供张备,公曰:“吾为蝗来,若乃蝗我耶?”斯言颇近雅谑,却有至理。   王湘绮赋纸煤词,调寄《一萼红》,楚、蜀人士多和之。纸煤之制,卷径寸纸作长条,纸相属成侧理,如箸稍细,中通外直,吸淡巴菰者用以然火。大约有淡巴菰,即有纸煤,托始于明末,盛行于清初,多出闺人纤手。岁在甲辰,吴门柴琼,问字于余,素心晨夕,香初茶半,清事如昨。尝以纸煤三条,其一原式无变,其一曲其一端约寸许,其一曲其两端各寸许,嘱余集合成一字。审谛良久,忽然得之,则“乃”字也。原式无变之纸煤为第一笔,曲其一端者为第二笔,曲其两端者为第三笔。离神得似,极见惠心。   曩尝甄[B13f]“而”字故事矣(见《眉庐丛话》)。“乃”字故事,不及“而”字之多。其尤隽颖可喜者,乾隆某年,翰林馆课题《伛瘘丈人承蜩赋》,以“用志不纷,乃凝于神”为韵,时献县大宗伯纪文达(昀)方入词垣,课作押“乃”字官韵云:“沈几观变,耸肩第觉其成山;定息凝神,拄杖休嘲其似乃。”(按:唐无名氏《嘲伛偻人诗》:“拄杖欲似乃,插笏还肖及。”)又韩愈撰《董公行状》:“沐州自大历来多兵事,刘元佐死,子士宁代之,其将李万荣逐之。万荣为节度使三年,病风,其子乃复欲为,士宁之故监军使俱文珍,执之归京师。”以“乃”为名亦仅见。   明古吴刘晋充撰《天马媒》传奇,演唐人黄损事。损字益叔,连州人。先是,与妓女薛琼琼有啮臂盟。琼因谢客,牾权奸吕用之。损家传玉马坠一枚,绝宝爱。氤氲使者幻形为道人,诣损乞取,损慨赠之。未几,损应襄阳张谊之招,别去。用之以琼善筝上闻,即日召入后宫。损途次邂逅贾人裴成女玉娥。娥亦善筝,损闻筝顷,赋词极道爱慕,乘间掷与之。词云(见《缔缘》出):“生平无所愿,愿作乐中筝。得近佳人纤手子,砑罗裙上放娇声。便死也为荣。”娥与损约,中秋夜继见于涪州,以父成是夕当往赛神,舟无人,得罄胸臆。损届期往,得娥船,娥属移缆近岸。甫解维,缆忽断,船流遽覆,娥溺焉。会琼母冯送女归,道涪,拯娥舟次,相待如母女也者。俄损状元及第,上疏劾用之误国。用之因劾损交通琼宫掖中。适张谊内转官京朝,旨付用之谊会审。谊伸损,得直,钦赐与琼毕婚,用之罢归田里。用之愤怒,其门客诸葛殷、张守一献计,谓入宫之琼,赝鼎也,真琼固犹在母所,盍往劫取?盖误以娥为琼也。氤氲使者知娥有急,托募化赠娥玉马,娥佩不去身。用之皎娥,马则见形,奔奋啮用之,阖府大扰,群以妖孽目娥。仍用葛、张计,以娥赠损,冀嫁祸损。损拒不纳,送女者委损门外而去。娥入见损,成眷属焉,玉马遂腾空而去。传奇关目,大略具此。按:《御选历代诗余》载损此词,调《望江南》(据《传奇》:损,咸通朝人,《诗余》损词,列温庭筠之后、皇甫松之前)。“生平无所愿”作“平生愿”,“纤手子”作“纤手指”。《诗余广选》云:“贾人女裴玉娥善筝,与黄损有婚姻约,损赠词。”云云(首句作:“无所愿,纤手子。”“子”不作“手”,与《传奇》合)。后为吕用之劫归第,赖胡僧神术复归损。此云胡僧,传奇则云氤氲使者幻形为道人也。又《粤东词钞》第一首即损此词,则传奇所演,未可以子虚乌有目之矣。   日本人作韵语,始于大友皇子。其《侍宴》诗曰:“皇明光日月,帝德载天地。三才并泰昌,万国拜丹墀。”“地”字读若平声耶,抑平仄通叶耶?曩阅海王村,见高丽国《试录》,诗题“如南山之寿,得寿字”,五言六韵,有诗,惜未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