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泽长语 - 第 3 页/共 5 页
岁运正粮凡四百万石,内兑运二十四万,赴蓟州仓改兑六万,赴天津余三百七十万,赴京通二仓。
旧例,民运“淮安、徐州、临清、德州”水次四仓,交收漕运。官分派官军于内,支运于通州、天津二仓。成化十年,议四仓所收,令官军径赴州县水次四仓交兑,名为改兑。弘治十六年,又以派不足额,每年于水次四仓,支运九万六百石以足前数。正德九年,全派改兑。支运遂絶。
苏州岁运军粮六十五万石。加耗过坝,每石加七斗九升。不过坝,每石加六斗六升。外金花银十七万两,折米六十八万。鳯阳、南京不在数中,存留在苏,岁七万,河南岁漕三十万,淛江六十万。
祖宗时,岁用省以黄蜡一事言之。国初岁用不过三万斤,景泰天顺间,加至八万五千。成化以后,加至一十二万,其余可推也。
正德十六年,工部奏“巾帽局缺内侍。”巾帽靴鞋合用纻丝纱罗皮张等料。成化间二十余万。弘治间,至三十余万。正德八九年,至四十六万。末年至七十二万。
东汉永平中始定宦官员数。中常侍四人、小黄门十人。和帝以后,中常侍至十人、小黄门二十人。
唐太宗诏内侍不立三品。中宗时,黄衣,乃二千员,外置千员。衣紫者,尚少。开元天寳,黄衣以上三千员。外,紫者千余。其称旨者,輙拜三品。列戟于门。宋初自供奉官至黄门以一百八十人为定员。孝宗时仍定以二百人为额。后增至二百五十人,今上即位之初,锦衣卫旗校革三万一千八百余,岁省粮储数十万,裁革冗官冗兵一千四万余。岁省京储一百六十八万石。
○象纬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然天体无定,占中星以知方位。天行健而不息,如磨之旋,自东运而南,南而西,西而北,北而又东。以为昬明寒暑。二仪运而出没,五纬随而起伏,列舍就之,隐见炎夏。天道南行,日出于寅,入于戍。阳盛于阴也。日影随短,穷冬北行,日出于辰,入于申,阴盛于阳也。日影随长,春秋天道行于正中,日出于卯入于酉,阴阳平也。日影随停,南为明都,天体所见也。日月五星,至是则明,北为幽都,天体所隐也。日月五星,至是则晦,日月五星至北都而晦,非天入于地也。若天入于地,则日月随之地中。为日月所照,安得为幽都哉。此说与浑天不同,然亦不为无理,故着之。
气有盈虚,何谓也。曰“天地上下,相去八万四千里。冬至之日,一阳自地而升,一日升四百六十六里二百四十歩。五日为一候,升二千三百三十三里一百二十歩。三候为一气,升七千里。三气为一节,其卦为泰,则立春之日也。升二万一千里。二节为一时,阳气上升,共四万二千里。正天地之中,春分之节也。其卦为大壮。阴中阳半,气变寒为温。万物发生之时也。自是阳气复升。又九十日,为夏至之节。阳气共升八万四千里,极于天,是为纯阳,于卦为干。气变温为热,万物茂盛,阳气盈满天地之间,故曰『盈』。阳极则阴生,夏至之日,一阴自天而降。十五日降七千里,三气为一节,凡四十五日,为立秋节,下降凡二万一千里,其卦为否。二节为一时,阴气下降共四万二千里。正及天地之中,为秋分之节,其卦为观。阳中阴半,其气变热,为凉万物结实之时也。自是阴气复降,凡九十日,为冬至节,阴气共降八万四千里而至于地,是为纯阴,于卦为坤,变凉为寒,万物收藏之时也。故曰『虚』。天地盈虚,因月而见,初三,月出庚,为一气之候。初八,兑丁上弦,阴中阳半,十五日,干甲周满,纯阳无阴,故为盈。十六日巽辛,一阴生。二十二日,艮丙下弦,阳中阴半。三十日,坤乙消尽,纯阴无阳。比冬至之节,故曰虚也。”吴草庐云“日之行三十日五时有竒,而歴一辰,则为一月之气,月之行二十九日六时有竒,而与日会,则为一月之朔。每月气盈五时有竒,朔虚六时不满,积十二气,盈凡五十三时不满,十二朔虚凡五百七时有竒,一岁气盈朔虚,共十日十一时有竒,将及三岁,则积之三十日而置一闰,气盈朔虚之积,是为闰余。”
四千五百岁为一元。一元之中,阳戹五,阴戹四。阳为旱,阴为水。初入元,百六岁有戹,故云“百六之会(出汉书注)”。
晋史。中台星坼时以为大异。张华等应其祸,然中台星至国朝,常坼此理之不可晓者也。或云“上下不交”之故,或云“本朝不立宰相之应”,是果然欤?北斗星七,各有所主分野,而第四星常不甚明。白乐天诗云“昔闻西汉元成间,北辰微暗少光色。”至今犹然,不知何也?
尝疑“初三夕月忽现庚上”,不知其所从来。叅同契云“晦朔之间,合符行中,始于东北,箕斗之乡,旋而右转,呕轮吐明。”释之者曰“每朔月,与日会,必于箕斗之乡。箕斗为艮,天道左旋,日月星辰皆右转。月至此乡,必晦而会,如璧如圭,一日二日,旋而右疾至于庚,方精光终吐,魄乃生焉。”盖言自晦至朔。月与日合而西坠,至庚上复见也。朱子亦言“日一岁而一周天,月二十九日有竒而一周天。”又逐及日而与之会,一岁,凡十二会。方会,则月光都尽,而为晦。已会则月光复苏而为朔。朔后晦前,各十五日。日月相对,则月光正满,而为望晦,朔而日月之合,东西同度,南北同道,则月揜日,而日为之食,望而日月之对,同度同道则月亢日,而月为之食。黄祥翁云“日行黄道,月有九道,遇交则有薄食之变。至于合朔,如合璧,则不食。其交不轨道,则食也。”佛书亦谓“若日随月后行,日光翳,月渐渐掩覆至晦日。覆月都尽,是名黑半。日在月前行,日月开净,至望日,具足圆满,是名白半。”又云“日行,与月或合或离。若稍合时,是日覆月,三由旬余,故三十日一切被覆,月光不现,若稍离时,是日离月,三由旬余,故十五日,月大圆满。”
郑玄曰“日月之行,一岁十二会。圣王因其会而分之,以为大数。孟春,日月会于娵訾。仲春会于降娄、季春会于大梁、孟夏会于实沉。仲夏会于鹑首。季夏会于鹑火。孟秋会于鹑尾。仲秋会于寿星。季秋会于大火。孟冬会于析木。仲冬会于星纪。季冬会于玄枵。”则又不专于箕斗之乡,盖玄之所谓“会”非指入时也。
或问“厯书有白黑緑碧黄赤紫,何谓也?”曰“此河图数也”。河图之数:戴九履一。一为白,九为紫,左三右七,三为緑,七为赤。二四为肩,二黒四碧。六八为足白,故阴阳家一六八为白,二黑,三緑,四碧,五黄,七赤,九紫。
日体本黑,积天之至,阳,而生光明。月体本黑,借日之至,阳,而生光明。阳不足则日见黑晕,下弦则月见黑晕,或成黑靥、黑气、黑点、黑子,或成王字,或成鸟,或成人像,皆由阳弱不能充其黑体,非日有此像也。月借日为光,吾闻之矣。日借天光,吾未之闻也。今以世眼观之,日入,则天晦。日出则天明。似天以日为光也。必有能辩之者。
占岁
岁在金,穰。水毁木、饥火。旱六岁、旱十二岁。一大饥。太阴在卯,穰。明岁衰恶。至午。旱。明岁羙。至酉,穰。明岁衰恶。至子。旱。羙,有水至卯。
占风
正旦,风从南,大旱。西南,小旱。西方有兵,西北胡豆成也。小雨,趋兵北方。为中岁。东北为上岁。东方大水,东南民有疾疫,岁恶。
冬至,风起震方,或寒或热,主岁大收。风起巽方,主岁收、国安。风起离方,寒则民灾,主水热,则大旱。风起坤方,热则主虫食苗,寒则主榖不实。风起兑方,寒热不常,主兵,主民病死国灾。风起干方,主岁大收,人民安,国无灾咎。风起坎方,主天下丰乐,国有贤臣,民安国宁。风起艮方,或寒或热,主民大病疫死(出越絶书)。
仁庙一日语杨士竒等“见夜来星象否?”士竒等对“不知”。上曰“通天地人之谓儒。卿等何以不知天象?”对曰“国朝私习天文律有禁,故臣等不敢习。”上曰“此自为民间设耳。卿等国家大臣,与国同休戚,安得有禁?”乃以天官玉厯祥异赋赐羣臣。
成化中。京师黑眚见,相传若有物如狸或如犬,其行如风,倐忽无定,或伤人面,或囓人手足。一夜数十发,或在城东,又在城西,又在南北,讹言相惊不已。一日上御奉天门,视朝,侍卫忽惊扰,两班亦喧乱,上欲起,怀恩按之,顷之乃定。自是日,遣内竖出诇。汪直,时在遣中,数言事,由是得幸。遂立西厂,使侦外事廷臣,多被戮辱,渐及大臣、大学士。商辂兵部尚书项忠皆以事去都。御史牟俸亦被逮,或徃南京,或徃北边,威权赫奕倐忽徃来不测人,以为黑眚之应也。
春秋书“木氷”,汉书谓之“木介”。又云“木稼”。王荆公诗“木稼尝闻逹官怕。”余在京师,成化末亲见之。似烟非烟,似雪非雪,行道茫茫,寻丈不辨,草树玲珑,皆成幡幢寳盖,少壮须发尽成老翁。父老云“是谓木稼”,然其应不止逹官而已。
成化末,正旦,日中时,中天有白气如练,仰观之宛转如一白蛇,渐升渐消。消且尽,忽有声如雷,盖天皷也。
正德初,彗星扫文昌。台官云“应在内阁”。未几逆瑾出首,逐内阁大学士刘健、谢迁,自是而后,一时在位,九卿台谏,无不被其祸,乃知文昌为天下斯文之应,不特内阁而已。
正德七年三月。江西余干之仙居寨,夜雷电以风,西北方有火,如箭坠旗竿上,如灯笼,光照四野,有卒撼其旗,火飞上竿首。卒因发火锐之,其火四散,各寨鎗上皆有光,如星,须臾而灭。五月,广西万春北寨鎗上俱有火。三月,山东秦始皇庙,夜钟皷自鸣,火起桑上,树燔而枝叶无恙,庙宇毁而神像如故。
正德十三年,江西有黑云红云,若相闘者,久之分为两城人马,汹汹若攻城,城中人应之。明年宁藩叛,王守仁举兵攻之。
正德十三年五月十五未申之间。常熟有白龙一,黑龙二,自西北来。天地晦冥至俞市村,乘云而下,目光如炬,吐火焰,焰鳞甲,头角皆现,轰雷掣电,猛雨狂风,居民三百余家,屋千余间,席卷而去。船十余舸坠地,为虀粉。瓦石梁柱树木,星散四飞,惊死者三十余人。至酉戌时,至东海乘云而去,是夜红雨如注,五日夜乃息。
卷下
○文章
世谓“六经无文法”。不知万古义理,万古文字,皆从经出也。其髙者逺者,未敢遽论,即如《七月》一篇叙农桑稼圃,内则叙家人寝兴烹餁之细。《禹贡》叙山水脉络,原委如在目前。后世有此文字乎?《论语》记夫子在乡、在朝,使摈等容,宛然畵出一个圣人。非文,能之乎?昌黎序如《书》,铭如《诗》,学《书》与《诗》也。其它文多从孟子,遂为世文章家冠,孰谓“六经无文法”。
六经之外,昌黎公其不可及矣。后世有作,其无以加矣。《原道》等篇,固为醇正。其《送浮屠文畅》一序,真与孟子同功,与《墨者夷》之篇当并观,其它若《曹成王》、《南海神庙》、《徐偃王庙》等碑,竒怪百出,何此老之多变化也。尝怪昌黎论文于汉,独取司马迁、相如、扬雄,而贾谊、仲舒、刘向不之及,盖昌黎为文,主于竒。马迁之变怪、相如之闳放、扬雄之刻深、皆善出竒。董贾向之平正,非其好也。然《上宰相第一书》亦自刘向疏中变化来。先秦文字无有不佳,余所尤爱者:乐毅《答燕惠王书》、李斯《上逐客书》、韩非子《说难》。可谓“极文之变态也”。其后汉文帝《赐匈奴》、《南粤王书》亦似之文帝,其所谓“有德者之言乎?”
太极图,西铭未论义理,其文亦髙出前古。
为文必师古,使人读之不知所师,善师古者也。韩师孟,今读韩文,不见其为孟也。欧学韩,不觉其为韩也。若拘拘规效,如邯郸之学歩,里人之效颦,则陋矣。所谓“师其意,不师其词”,此最为文之妙诀。
圣贤未尝有意为文也,理极天下之精,文极天下之妙。后人殚一生之力以为文,无一字到古人处,胷中所养未至耳。故为文,莫先养气,莫要穷理。
韩子《进学解》准东方朔《客难》作也。桞子《晋问》准枚乘《七发》作也。然未尝似之若班固《宾戱》、曹子建《七启》,吾无取焉耳。
史记《货殖传》议论未了,忽出叙事;叙事未了,又出议论。不伦不类,后世决不如此作文,竒亦甚矣。
吾读桞子厚集,尤爱山水诸记,而在永州为多。子厚之文,至永益工,其得山水之助耶?及读元次山集“记道州诸山水”,亦曲极其妙。子厚,丰缛精絶;次山,简淡髙古。二子之文,吾未知所先后也。唐文至韩桞始变,然次山在韩桞前,文已髙古,絶无六朝一点气习,其人品不可及欤!
史记,不必人人立传。孟子传及三驺子。荀卿传间及公孙龙。剧子、尸子吁之属。卫青、霍去病同传。窦婴田蚡灌夫三人为一传。其间叙事合而离,离而复合,文最竒,而始末备。汉书两龚同传,亦得此意。
史记不与张骞立传,其始附《卫青》,而于《大宛传》备载始末,盖大宛诸国土俗,皆骞所归为武帝言者也。骞没后,诸使西域者,亦具焉。事备具而有条理,若汉书,则大宛、张骞各自为传矣。
史记。董仲舒传不载天人三策。贾谊与屈原同传,不载治安等疏。视汉书疎畧矣。盖史记宏放,汉书详整,各有所长也。
史记。《张苍传》叙至迁御史大夫,忽入周昌。周昌后,又入赵尧。赵尧抵罪。又入任敖。任敖后,仍入张苍,事核而文竒。四人皆相继为御史大夫者也。
太史公《伯夷屈原传》时出议论,其亦自发其感愤之意也。夫退之《何蕃传》亦放此意。
太史公作传,亦不必人人备着颠末。严安徐乐,一书足矣。蔡泽传亦然。
班固《西汉书》典雅详整,无媿马迁,后世有作,莫能及矣。固,其良史之才乎?然予观文选所载,固文多不称,唯《两京赋》最其加意,然亦无西京之体,何固之长于史而短于文乎?颇疑汉书多出其父彪,而固蒙其名。然无它左证。偶读《西京杂记》,谓“家有刘子骏汉书一百卷。无首尾题目,但以甲乙丙丁纪其卷数。其父传之歆,欲撰汉书,未及而亡。”试以此记考校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刘书,小异同耳。固所不取者,二万许言録,为二卷,名曰《西京杂记》,以禆汉书之缺,乃知固书其多取诸歆乎?或谓“西京杂记”亦伪书,不知果何如也。晋傅玄之言曰“孟坚汉书,实命世竒作,及与陈宗、尹敏、杜抚、马严撰《中兴纪》传其文,曾不足观,岂拘于时乎?”何不类之甚也。
《越絶书》十五卷,相传以为子贡作。其未然乎?其缺文讹字,断简几不可读。“计倪、请籴、寳劔、九术、军气、春申君”篇亦已往往见于“史记、吴越春秋”等书。其记《地传》乃出秦皇汉武及更始建武中事,乌在其为子贡作乎?或子贡有作,后人附会合杂以成之乎?然古书之存于今者寡矣。其间,亦有异闻焉。安可废之。
世谓“诗有别才”。是固然矣。然亦须博学,亦须精思。唐人用一生心于五字,故能巧夺天工。今人学力未至,举笔便欲题诗,如何得到古人佳处。
杜诗,前人赞之多矣。予特喜其诸体悉备,言其大则有若“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地平江动蜀,天逺树浮秦”、“五更皷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揺”之类。言其小则有若“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仰蜂黏落絮、倒蚁上枯篱”“修竹不受暑、轻燕受风斜”之类,而尤可喜者如“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人与物偕有,吾与点也之趣;“片云天共逺,永夜月同孤”,又若与物俱化,谓此翁不知“道”,殆未可也。
子羙之作有绮丽秾郁者,有平澹酝藉者,有髙壮浑涵者,有感慨沈郁者,有顿挫抑扬者,后世有作不可及矣。若夫兴寄物外,神解妙悟,絶去笔墨畦径。所谓“文不按古,匠心独妙”,吾于孟浩然、王摩诘有取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