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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茂生氏谓余:『子撰「台湾语典」,搜罗既广,而从来訾骂之言亦曾收欤』?余曰:『否。余之「语典」,将以保存高尚典雅之言,俾传久远;而粗犷者、淫秽者,俱在屏弃之列。夫台湾之语,非仅用之台湾;近自漳、泉,远至南洋列岛,范围甚广。台湾语之高尚典雅,无人知之;而余为之表明,是余之志也。岂可以侮人之言而自侮哉』!茂生曰:『善』!   三○一   颜之推氏有言:『今时子弟,但能操鲜卑语、弹琵琶以事贵人,无忧富贵』。噫!何其言之惋而戚耶!今时子弟能操「东语」、唱「和歌」而不能富贵;幸而得事贵人,不过属吏下士。一朝得志,趾高气扬,则不屑操台语,若自忘其为台人矣!雾峰富人子留学东京数年,不能操台语。或告之曰:『汝他日归家,将何以与汝父谈话』?曰:『吾倩一通译可耳』。此所谓「似我教育」也。雾峰为「同化主义」发源之地,宜其有此子弟!   三○二   文学革命,闻之已久,至今尚无影响。夫革命者在内容不在外观,则精神而不在形式也。台湾今日文学之衰落,识者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其所以然者,则不好读书之敝也。夫不好读书,则不知世界之大势、不稔社会之进化、不明人生之真义;浑浑噩噩,了无生趣,而文学且熄矣。旧者将死、新者未生,吾辈当此青黄不接之时,尤当竭力灌输,栽培爱护,以孕璀璨之花。台湾今日之环境,万事万物皆不如人;而此纵横无尽之文学,乃亦不能挺秀争奇为世人所赏识,宁不可耻!   三○三   台湾僻处海上,藏书较少;金石、书画之属,亦不易睹。余闻新竹林鹤山收庋颇多,而身没之后流落殆尽。有琴一张,为洪逸雅所得;上刻篆文「万壑松」三字,是其名也。又有「神而明之」四字,亦篆文;下有铭:一曰「潜园主人平生真赏」、一曰「希元林氏一字次崖」,又曰「林氏子孙永宝用之」(潜园即鹤山之园)。复识之曰:『此琴制自唐肃宗至德二年,质坚如玉,练纹作牛毛梅花断。抚之,音韵清扬而远,洵千年彝器也。本同安理学家次崖先生所藏;因遭兵燹,归登瀛陈氏。传五叶,余力购得之。夫石泐金寒,物久必弊;兹岂有神物护持,故得此不坏身耶?如显庆车存、如灵光殿峙。张此以和古松,共谐宫征。咸丰癸丑中秋,铭于香石山房。占梅鹤山氏并书』。鹤山又有「万壑松琴歌」一首,载「潜园琴余草」。   三○四   鸿指园,在旧台湾府署内:则郑氏之承天府也。乾隆乙酉春,知府蒋允焄始建此园,并为文立石以记之。记曰:『署西偏,广可数亩。古榕三株,蟠根屈曲,「志」称「榕梁」;枝叶展翠,又称「榕屏」:旧四合亭址也。岁久且芜,予就而新之:芟荒涂、凿深沼、护花栏、砌曲径。别作堂宇,以为游观:中列三楹,盛宴会也;左缚小亭,备游憩也;右架层榭,凭眺望也。夫古人流连景物,偶然寄之,去无所贪、来无所恋。汉水、岘山陵谷变迁,欧阳公尝讥杜预、羊祜汲汲于名,是不若苏氏「雪泥鸿指」之说;为足尽其义也。予台湾守土几历两载,思海外风景,与吏民相安,百堵皆作,成于不日;所谓偶然而留,亦为其可留者耳,果何有哉!园既成,取以额之。因书其微指于此』。允焄字金竹,贵州贵阳人。乾隆□十□年任台湾知府,颇多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