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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乎!今中国金币之泄于异域者,不可画箸计也。议者病夫商旅之不远出,而欲致行之,顾未尝以器之良楛、物之盈绌为计。彼苦荼与丝者,菲园夫红女,将曷成者也?逾淮、汉,甫草之地,丵狱大数十,桑麻不殖,牛羊不下括。车陟乎桃林,甫草之地,丵狱大数十,蒲陶不成,牛羊不下括。商虽通矣,其何取以连?
且吾所病于无农者,有湛是者也。今果窘于耕获,米一石则至万钱矣!自喘耎之虫,蝝息之物,莫必其命。而明者始思兴农以压塞之。
吾以为农官不设,农事不能以大举。昔者北方之沙砾,蓟丘之左,自虞集始营度之,至于今二十世。天山之水泉,若古勿导,导之自林则徐,至于今再世。而其效特局促于是也,非设农官无以为也。
●禁烟草第四十一
闽土非甚硗确,民亦不绵力薄材,而食谷必转于近省。甚哉!烟草之为害烈也。田莱一顷,三谷而七烟。市烟之利,逾谷且十倍;树烟之劳,杀谷且十倍。民以呰窳,绌与而赢取。烟叶之苦泽,下毒其壤,数年不能成菜茹,虽欲反而树稼,其道无繇。殖者滋庶,食者滋众,民利而玩之,监司恬而狎之,迾禁不设,若天之无凶年也。
嗟乎!天下方穰穰以思罂粟之禁,于此琐且尾者,则何暇议去?夫不审利害之原,而苟以大小权之,固也。罂粟大而烟草细也。树罂粟者使民食而死,树烟草者使民不食谷而死。死一也,何大与细之分?
古者萍氏有酒几,今亦禁烧锅。夫酒以成宾嘉之礼,宾主百拜而后敢酬醋以道天命;其下穷民,冬非酒不燠。然而有迾禁者,害谷甚也。今烟草无酒之利,而有酒之害。酒害谷有涘,烟草害谷无涘,无禁,得乎?
或曰:闽民赖是久矣。迮而禁之不能,而适为恐猲受赇者地,是擅吏资而夺民利也。禁不如榷,榷当如洋药,十而税其三,无厚利则止矣。
噫!葸慎怯耎之臣.闻益帑则孰敢动?瞭者以为害谷而重困之也,瞍者以为利国而不可去也,则禁不得行,适助之增重耳。且昔之禁罂粟,其病亦足以夺民而擅吏,然忍志禁之者,爱民以政。不以小惠也。夫借君相之势,诛鉏草茅且不能,则何以为政?
愚以为烟草之禁,政在守令,而司以耆老乡先生;吏无得与,与者格无禁,何资之擅?下令之岁,已栽者不芟,明年无莳。莳以番薯蓣,足以代谷;三年而腊毒尽,则壤可稼矣,何利之夺?诏之无谷之害,而动其戒心。犯禁:三亩者,伏通衢;五亩,捶;十亩,罚白金五两;二十亩,官笞之,没其地入里校室。导同畴除烟草者:三亩,一升醴;五亩,一箪羹;十亩,一丈布;二十亩,白金二两。三年以觇闽田,五年以觇闽仓之谷。
●定版籍第四十二
章炳麟谓孙文曰:"后王视生民之版,与九州地域广轮之数,而衰赋税,大臧则充。"
"古之为差品者,山林之地,九夫为度;九度而当一井;迭为九衰,至于「衍沃」而止矣。"
"今之大法,自池、井、海堧有盐而外,露田稻最长,黍、稷、粱、麦各有品也。居宅与树艺之地次之,山及池沼次之,江干沙田次之,以是在税。"
"观于民间而辨其物。桑田者,其利倍稻。梨、枣、蒲陶、橘、柚、桃、李、竹、桼、梧、桐及杂树、松、栎足以给薪者.其利自三。山有植苦荼者,与桑田比,种竹者亦如之;杂莳粮药者为下。粘与文杏,不高冈而有,足以偫富室械器,其利倍苦荼。楠、黟、丹木者,自四。池沼大者,容鱼或数万头,不作劳而其利加于露田十倍。江干沙田,宜木绵,其衰如桑。
"然则定赋者,以露田为质,上之而桑荼之地,果桼髹薪之地,桢干之地,至于鱼池,法当数倍稼矣。独居宅为无訾。穷巷之宅,不当蹊隧者,视露田而弱;当孔道者,鱼池勿如,别为差品。以是率之,赋税所获,视今日孰若?"
孙文曰:"兼并不塞而言定赋,则治其末已。
"夫业主与佣耕者之利分,以分利给全赋,不任也。故取于佣耕者,率参而二。古者有言,不为编户一伍之长,而有千室名邑之役。
"夫贫富斗绝者,革命之媒。虽然.工商贫富之不可均,材也。杇人为人黝垩,善画者图其幅帛。其为龙蛇、象马、草树、云气、山林、海潮、爟火、星辰、人物、舟车,变眩异态,于以缘饰墙壁,一也。然或一日所成而直百钱,或一日所成而直赢于万金。挽步辇者,与主海船者,其为人将行,一也。一以为牛马.一以为宗主,是岂可同哉?彼工商废居有巧拙,而欲均贫富者,此天下之大愚也。
"方土者,自然者也。自然者.非材力,席六幕之余壤,而富斗绝于类丑。故法以均人。
"后王之法:不躬耕者,无得有露田。场圃、池沼,得与厮养比而从事.人十亩而止。露田者,人二十亩而止矣。以一人擅者,圳垄沟洫,非有其壤地也。场圃之所有,杝落树也。池之所有,堤与其所浚水容也。宫室之所有,垣墉栋宇也,以力成者其所有,以天作者其所无。故买鬻者,庚偿其劳力而已,非能买其壤地也。夫不稼者.不得有尺寸耕土,故贡彻不设。不劳收受,而田自均。"
章炳麟曰:"善哉!田不均,虽衰定赋税,民不乐其生,终之发难。有帑廥而不足以养民也。
"昔者余在苏州,过冯桂芬祠堂。人言同治时,桂芬为郡人减赋,功德甚盛。余尝闻苏州围田(吴越沃野,多称"圩田",本由围田,音误作"圩";围田多雍遏沼泽为之,今则遍以称水田)皆在世族,大者连阡陌。农夫占田寡,而为佣耕。其收租税,亩钱三千以上。有阙乏,即束缚诣吏,榜笞与逋赋等。(中夏兼并最少,惟苏州世族尚有之)桂芬特为世族减赋,顾勿为农人减租,其泽格矣。
"荀悦言:汉世田制.「官收百一之税,而民输豪强大半之赋」;「官家之惠优于三代,豪强之暴酷于亡秦;是以惠不下通,而威福分于豪民」。今不正其本,务言复除,适足以资富强也。桂芬于苏州,仕宦为达,诸世族皆姻娅,通门籍,编户百万,号呼之声,未彻于耳,将厚薄殊邪?其闿立祠堂,宦学者为请之。农夫入其庭庑,而后知报功也。"
《均田法》
凡土:民有者无得旷。其非岁月所能就者,程以三年。岁输其税什二,视其物色而衰征之。
凡露田:不亲耕者使鬻之。不雠者鬻诸有司。诸园圃,有薪木而受之祖父者,虽不亲雍,得有其园圃薪木,无得更买。池沼,如露田法。凡寡妻女子当户者,能耕,耕也;不能耕,即鬻。露田无得佣人。
凡草莱:初辟而为露田园池者,多连阡陌,虽不躬耕,得特专利五十年。期尽而鬻之,程以十年。
凡诸坑冶:非躬能开浚硩采者,其多寡阔狭,得恣有之,不以露田园池为比。
●制币第四十三
陟皇之赫戏,诹素王之眇论。方时困穷,而害金播飞如荧火。白选弗臧,空名之剂,其艰阻如行冰上,所以厚生安在?制币之本,自有蹠无,自无蹠有。从革而下.皆可以为币;从革而上,皆不可以为币。
昔王鎏言纸币之利,而魏源持玉币以相诘难。夫玉不从革者也,因璞为大小,勿能以意壹其形范,其不便一矣;抵触而碎,直千者不当一,其不便二矣;追琢之功,劳于铸金十倍,必有定形,则旷日持久,成币勿能多,若苟取佩环而镌其等直,则贵贱无所准,(熔金易,故既铸未铸,其直不相远。斫玉难,故磋琢以后,其直远过于璞。又其贵贱不能以方率、重率之大小为比例,故最无以得准)其不便三矣。古者或用蠙珠与五品之贝,虽不从革,犹无待雕镂,故可资亟耳。若玉,则惟以六瑞为葆藏,或以乞籴,不施于市闾,不赍于化居之贾,故曰"上币"。彼源之迂,其犹黄初之用帛邪?
夫谷帛者,于民生为至急,而不可以为币。然则为币者,必至无用者也。故其始以金银赤铜相转,而其极至于用纸币。纸币则数寸之{樠-木}爰耳,而足以奔走食货。何者?绵薄易举,自从革而下,其裁制莫易此;行旅之赍,又便其轻也。且夫唐、宋之飞钱、交、会,必有币廥以为本。今东西虽异度,其储臧固足以相任。以中国之匮乏,官无见钱,卒然以纸币下行,其无根株也,泛泛如海闾、屈龙乎?谁其信之?是故今之制币者,将先取夫有用无用之间。
夫精鏐白镣之见锋刃也,不若铁;其于以为钟镛、华藻镈鳞之可观,而其发声也.不若铜。然则金银者,愈于无用,必其为有用,则犹未也。故铜铁之攻{臤革}利用者,皆俛而听命,而圣王以庄山之金、朱提之银为珍币。
今龙圜遍铸矣,然惟湖北、广东者独盛,其他犹滞,则杂质之殽者多,而民又时灌药汁以鋊其周郭也。必刑无赦。
及夫铸金之议,则中国方以为大命,非独便于关税国责而已。不铸,则生金日泄,而炼饼者日贵。西方之金,一两当银十五两,其与吾易,则当三十两,所得倍称。故泰西隐益,而中国隐损,其耗无蓺极。既铸金,则以金相易,而欲为抗坠者,无所借其饶多矣。
且夫两币既足,则民信官府如刻漏,不待表掇之建,肥胡之立,而所发沛然足以流衍。吾乃陟高丘而宣言曰:"纸币行矣!"其行之久,虽卒暂无见钱,顾可以相摄代,若宋之湖会,民给其欲,其旋如磨石,至于九野九千九百九十九隅,轻赍以贾。神州之商,潼滃蔚荟,相集相错,以成大群,而后可与西商格拒。然则所铸于九府者一,而给民之求者二。
故曰:自有蹠无,自无蹠有,必先取于有用无用之从革,而至无用者从之如形景,则厚生之大衢已。然而非革命者,犹若不能行也。今之政府,侜张为幻于上,铸龙圜者自言十六铢,(即三分两之二)及以地丁内税,而不当十二铢,(不及二分两之一)以此婪民。故符章刀布之足以明征定保,必俟诸后起者。
●弭兵难第四十四 ——戊戌春作是难时俄罗斯弭兵会未起
祸乱烽燹之既极,有一人焉扶义而起,曰:"我必弭兵哉!"虽含哺之童,必颂之以为上仁,无疑也。是故向戌激而为是,口血未干,陈、蔡之社为京观。宋钘、尹文激而为是,当是时,七国之权力,虽犹有轩轾頫仰,其势足以相御,然而荀卿睹其无成。然则大勇不斗,然后为天下右。苟无生人杀人之柄,而欲禁人以不己杀,此实难矣!
今以中国之兵甲,与泰西诸强国相权衡,十不当一,一与之搏击,鲜不溃靡。是故泰西诸国之兵可弭,而必不肯弭兵于中国。譬之盗,有所劫略,其于群盗之所怀挟婴纕,则勿取焉;至于弱人,则不在是列。虽厥角稽首,与之指九天以为誓,其何益哉?
美利加亦寡兵之国也。人见弭兵之议出于美利加,而以为不在强弱之形。嗟乎!美之在西半球,邻无虎狼,顾蚕食所不及耳。坎拿大一日自立而为帝,巴西一日发愤为天下雄,则美方戒严之不暇,其能与之晏安于酖毒欤?今窥中国者,万巴西、坎拿大,公法恒义,且有所不行,而况弭兵乎?必若是,是犹遣将临河以讲《孝经》,而欲以却黄巾也。
说者曰:吾岂徒乞盟?将假贷于彼,而要之相率以卫我,则是以彼之金币为质子也。弭兵之盟,若则无渝矣。
夫中国地臧之金币,百倍于异域,即有兵革,彼弃其已贷者,而收其未发者。如是,则以什伯偿一二,其贤于出之内府而寄之外府者,亦远矣,夫何所损焉?苟无损,则不足以是为弭兵之券也。吾以为火器之穷,人人殚精竭思而无所进,万国之强弱,斠若画一。当是时,有衅而斗,如两金相叩,先叩者胜,于是人有惧心,而弭兵之策行矣。今日虽弭兵,于小弱犹无益也。何者?避用兵之名,则尺檄可以得地。古者刀锯不戢,流而为甲兵。今甲兵既穷,则且靡而为鞭箠。故中外有衅,则持哀的迈敦书以索地,而踵之以警察千人,以分布其邑落,则是鞭箠而天下定也。犹有不率者,则火器固可以用也,曰:"是征吾属地,非犯邻国矣。"然则今日之弭兵,特假强国以攘夺之柄,而弱国海隅之苍生,终勿能完其首领焉,懿何瘳乎?
昔者冈本监辅尝欲置天讨府矣,以为据险阻之地,以直隶于上帝,列国有罪,则遣将征之,是近于弭兵矣。吾以为主天讨者,其氏族不能出于五洲之表也,虽命曰常臣,其始亦一国之氓而已矣。使故国无事则止,苟有事也,不恸哭以念其里间之榆柳,其人情乎哉!庇其所暱,而诛其所憎。中人之志也。不然,伉厉守高,矫节操以饰名誉,则故国虽直,必务与之以枉桡之名,苟灭亲而已,又非义也。夫等之食息于行星者,其用意必不能至公。则六师所临,其以无罪死者众矣,又况于贿赂市鬻之师乎?今言弭兵者,其弊盖犹是也。
抑吾又有订焉。自北宋之中叶至于明季,士大夫多喜言兵事。其说不务训练。而好崇诡道,纷拿错出,流宕而无所薄,至于揭暄之《兵法百言》,而鄙愈甚矣。学者知谈兵之为腐儒,则思以弭兵之说廓之,盖一质一文,丁世运之变,而以是为琦辞焉。
今夫祓慧日用于人,而不得臧于箧者,其道固不足贵也。物之贵者,必大璋青龟,然于世无所用,用之则以崇饰视听。言之贵者,必深微玄眇,如弭兵之说,且近于仁术矣。不竱其本而肇其末,其说亦未可行也。
●经武第四十五
正今之世,释菜为本,而受成献馘为末。虽然,末不固,则治本者且不及其年而夭殇。是故其末又腾跞以先于本。
吾观于《易》之象,至"密云不雨,其血将出穴",于是知本末之无定程也。
夫家有梐枑,而国有甲兵,非大同之世,则莫是先矣。苟释其利,而依簟席,以谋天下,以交邻国,则徐偃王已;以临禁掖,则李训、郑注已。
乌乎哀哉!内政之有萌,志士之始基,鲜不见基于外内者。爪牙不具,而使人制之,是以知"需之为贼。"
乌乎哀哉!商鞅闟戟而出,齐桓以犀甲鞼盾而立国也。
●议学第四十六
陈胡公以陶器事周室,爵之于宛丘,而十乱勿与焉。繇此观之,利器用者,形之下者也;上乎形者,必十乱之道。
曩者学校以算术、化、力为臬极,三十年以设精横,而共工氏不出。虽出,能议政乎?政治之学不修,使僝功审曲者议之,其势将妄凿垣墙而殖葭苇。故东游者代之以明法。法明矣,京师首恶于上,终为蝮蛇。治官之守,宁亡国不以畀夏人。而诸明法者,方不悉中朝隐曲,冀一昔用事,少得扶持阽危;或期借权,又主调和,焉知大命之不假人,与执志坚缦者之不可转也?
且物不用而朽蠹生于其肤理。为工艺者不用,犹以废箸自给;明法不用,转徙于沟壑。中人以下,不自激卬,而从谀权贵人,以伺斗升之录;不乃媻娑海堧都市间,相诳燿以文采艺能致钱刀者,众矣。
谈者猥谓兴学教育以俟后来,而题桢可得,理平可致。阔矣夫!如古之言曰:"天子视学,大昕鼓徵";退致珍具于国老,以命诸侯;诸侯返而帅之.则"大夫勤于朝,州里觊于邑"也。(此《礼记文王世子》及《孝经援神契》语)
●原教上第四十七
一方部成而有政教。"教者,摽然若秋云之远,动人心之悲,蔼然若夏之静云,乃及人之体","荡荡若流水,使人思之"。(本《管子侈靡》语)学术申,宗教诎,至于今世,或言中国无教。教者,人目能视火而具,抪遍庶虞。无教非诟,有教非宠也。余闻姊崎生言教,齐物论而贵贱泯,信善哉!
观诸宣教师所疏录,多言某种族无宗教者,若非洲内地黑人,脱拉突非古野人,新基尼亚野人。(亦名穆托)箸于拉备科所上文牍,辄言建国时未有宗教,而后稍事幽灵崇拜。然人类学诸大师,往往与是说{足}拒,威知以宗教者人类特性之一端也。梯落路曰:言民有无教者,由其说解宗教过陿小矣。(《原始人文》第一卷)而载路亦言:格以人种学说,必无无教之民。(《民教学序论》)西尼突尔亦云:然则虽在犷顽至愚之伦,而其佂伀于神也,如璋圭埙篪取携矣。
诸言无宗教者,其讹谬有两因。
因于视察之疏,一矣。凡宗教,其外声形色采,深结于内容。借令旅人观以感忽之间,而断其宗教然不,此固不足任也。且未开人种,惎畏异族特甚,其见也必不达其内情。重以宗教神圣,在义宜有墨匿,故南洋之佗步与其脱披,(断)米科乃西亚之泡马利,希腊之哀斯配克,皆以神圣严惮,谨僟之,口不可语,笔不可画,若支那之讳、日本之斋矣。吾尝问亚伊奴人以轮回之事,伤其感情,墨不应也。大氐欲谍知宗教者,宜入其乡井,睹其翁妪,则浸知其神圣,所以谨僟。夫宣教师则不然,涂见负贩,而遽问以信造物之有工宰不?以是定宗教有无。彼野人未受教者,故不识造物何义,则多以消极之辞雠对,即其为无宗教一成矣。故有初至言无教,后又言其有教且复杂者。若火国野人亚夫甘种,始见者以为语言不具,绝无宗教;及达尔文视之,得其语言发达状,其宗教亦信有神灵在天,事之威仪复繁,品式严重,或呼死者之名,而信其魂魄必来,毛发堕地必举火爇烧之,不即谓召疠疫。其崇信神灵至矣。之非洲西鄙者,初识其人,以为裁知猥劣喌法也,后乃知其趋乡惟一神教,有近于上国者。(瓦伊知《天然民族之人类学》第二卷)是故校计中失,而近取二者观之,则前至者疏于视察。晫然也。
因于专己黜人,二矣。宣教师者,皆以造物为人格之神,以是表旗,故凡信喌物喌法者,必排摈以为无教,虽祖祢崇拜,犹黜之。诸言日本无教者,语嚣庶不胜条,何者?彼以崇祀人鬼、信诸仪式为最贱,其摈之也则宜。于新基尼亚之穆托人也,则谓之绝无宗教,或言守形式,信游魂,荧惑于祭仪。于利海诺夫与非洲之迦迈伦人也,亦不箸其有教与不,而言其民常事门基、(断)夫伦古二神,夜行携其偶象,妇人臧获即不得携。于品托、(断)皮海诺人也,即云无丝发宗教观念,独言喌法及不死术;又记其神号有加伦伽者。若是而止。斯土来记瓦夫马人曰:是土教迹冥冥,其民谓形体有神力,神力宅于芦苇池沼间,投牢醴则获之,故猎者得兽必祭,若豢猎狗然;入其里门,则颂祝之声外彻,其户外常置鸟卵、巴那羔皮,以为常。(此斯土来所记)其他言野人信谶记,畏喌师,缠喌物于项下者,不可胜原。要之,惑于秘怪神力,与信喌法有效,虽群予之为宗教,犹将夺而废之。守其一师,形谍成光。猗欤那欤!拉备科为渠帅,而是为其钲铎鼓角也。
天下凡从生而不毛者,其所趋乡无问为贞信荧惑,其事无问为喌法鬼神不也。人心不能无嗜欲祈冀,思之至于热中,饮冰不寒,熲然佂伀,若有物焉,灵运而能直接于形躯者.则爱之任之惮之敬之,犹其在人格则有社会交际也。有求而遇人,则凄怆也,悲泣也,欣凯也,鞠{月卺}也,跽拜也,此亦情之至也。凡有血气心知者,孰不具斯机能矣!人乍遇者谓之遌,鬼鬽被发乍遇者谓之{髟竝},诶诒而始,倪视而中,感接而终,客之有无情伪亡足论,而主必受其湍触也。
苟以荧惑者为最贱邪?泡利步之在动物亦最贱矣。然学者求贱物与脊椎所以系联,方赖泡利步之异形于鸟兽,以征其特性相属、发达相从尔。今于人文史间求宗教孰发达者,贞信荧惑、辨其氐卬哉?亦求发达相从之征而已矣!
且荧惑者,劣民所特具,及其文明而自磨灭。今宗教文明者,其根本皆自外来,章章也。(如堪德云:道德所因,或因美术,或因政治家之奇策,或如正统家云有一定之圣人)然其始幽灵之崇拜,与一神之崇拜,则不可辨章已。况其内容与民间宗教附丽者,往往而有。若景教以使徒为守护神,或为驱除疠疫者,中夏之所谓禓也;马利亚者,乃以守护小儿为神。浮屠之末,杂祀诸妄鬼神亦众。以是知宗教虽有高下,亦时有并出同流者。夫组织宗教,与民间宗教,非宣教师所谓贞信荧惑者邪?观其气类濡染,亦可见其相因互通也。
且文明者,多重宗义神之智力,必撢索窥伺之,心知其意,以是为宗教要领。及夫巴斯托人,自言素不省神,而见于梦寐之间。是虽荧惑,复与组织宗教相类,若浮屠之禅定,与近世之神智学,(美人奥尔廓德倡神智会,以说佛教,要在神秘不可思议,与新披佗告拉斯派之神秘观,及欧洲诸接神术相通。实瑜伽之变形也)其形想皆如是矣。
嗟乎!宗教之有棚除,高高下下,其自为也,终于犬牙相错,无奈之何!吾故曰:喌法鬼神之容式,芴漠不思之观念,一切皆为宗教;无宗教意识者,非人也。高下之殊,盖足量乎哉!
●原教下第四十八
生民之初,必方士为政。是故黄帝相容区,而禹、益以庋县治山。日本之天孙,印度之仙人,西方犹太之礼金牛,此五州上世之所同也。
自夏、殷以往,其民则椎鲁无{角思}理,而圣人亦下渐之以为吾用。何者?眇论之旨,非更千百年,固不能以闿怿,时为之也。当是时,见夫芜荑之萎于燕,鲸鱼、慧星之迭相为生死,与其他之眩不可解者,而以为必有鬼神以司之,则上天之祭,神怪魌头之禓祓,自此始矣。(今社会学家有言:上言信鬼,繇日中视影始,盖以为行止坐卧,是物皆随之,则形体之外.必有一神我矣。是说合当时情事,征之释典,《涅槃经》言:"善男子,譬如因树,则有树影。迦叶菩萨白佛,言:「世尊,譬如暗中有树无影。」「迦叶,汝不应言有树无影,但非肉眼之所见耳。」善男子,如来亦尔。其性长住,是不变易。无智慧眼,不能得见,如彼暗中不见树影。凡夫之人,于佛灭后,说言如来是无常法,并复如是。"此虽设喻,然可知彼意直谓影本自有,不关明暗。暗中人不能见影,犹不能见微生物也。噫!以彼深识玄鉴,而犹不免于上古野人之说,何哉?)
冯蠵者,大龟也,以为河伯。海若者,右倪之龟也,以为瀛之神。河海之物,安知无蠵若若者,其力胜民。其居成郡县?七行星之间,其所生人,安知无蠵若若者,其材胜民,其居成洲国?苟有智者曰:彼不吾觌,而吾亦勿之觌也。民之朱愚,望祀之,又取蛇蜿之相似者而事之,而圣人亦下渐之以行吾教。是故伏曼容曰:"万事之始生.必由于蛊。"(《周易集解》引)
人死而为枯骼,其血之转邻,或为茅蒐;其炭其盐,或流于卉木;其铁在矿;其肌肉或为虫蛾蛰豸;曰"精气为物",其智虑非气也。所从受者,胎卵之成,成于牝牡之感,而子姓受之。感有交错,以成智虑。及死,则若波之复。乃夫气则瀸淖于水土也,曰"游魂为变。"(《御览》八百八十三引《韩诗外传》曰:"人死曰鬼。鬼者,归也。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土,血归于水,脉归于泽,声归于雷,动则归于风,眼归于日月,骨归于木,筋归于山,齿归于石,膏归于露,发归于草,呼吸之气复归于人。"案:精气归天,呼吸归人,一也。谓精气归于天空,而仍为人所呼吸,非谓轮回也。精气即指气。《易》之精气,则统数者言,名同实异。然《易》义尽此矣。《艺文志》有《易韩氏》二篇,名婴。此虽其说《诗》义,亦即其所以说《易》也)
夫一朝而丧其亲戚,匍匐皋复卒不得,其处之死而不忍致死之,荐祭之设,情也。谓其馨香之气,屑然呹然,足以感魂魄,诬矣。虽然,此又五洲之所同也。
夫黄流之裸,郁金百叶,酹之以达黄泉,舍菜者或曰采芬香也,焚膋者或曰以达臭也。(梁武帝始令祭天用沉香,祭地用上和香,事见《通典》。意亦同此)而南美利加之鄙人,亦自醉以当葛,而梦其祖,其效若莛鼓。然则馨香之果足以感魂魄乎?夫可以感之使至者,必其莽苍之气也。今精气被于水土卉木以成物矣。其游魂则散乎无形埒之宇,归乎野马,其智识则未尝有气也。成物者不能至,无气者不可感而致。两不得致,则当葛之效也何繇哉?
章炳麟曰:生人之志念,必振肸于钜棻郁烈,而后壮。彼致斋者,其志凝矣,从而鼓之以钜棻郁烈,则足以发扬光景,而见其所为斋者,非魂魄之果至也。吾之智虑,尝蜕于先人;精于自见,而先人在矣。故曰:"知于善深则来善物","知于恶深则来恶物"。(《礼记大学》注)物不必来,而吾形备之,谓之"致知以格物"。必若责以祖祢之享尝,商旅之寿其君者,张权火于万里之外,缀而成文字,旌旃{方人}风,鸣旝吹角,便旋百卉,规之以为容阅,此皆去王庭远矣,其君宁能视听之哉j于彼不责,于此则责之,亦见其颇也。颇与滥者,君子皆不为。故董无心、王充之于祭宗祢,重之矣;其于上天及神怪祗鬼者,则皆摈之,以为椎愚之言。
繇董氏而上,颛顼之圣,绝地天使不通,顾犹立重黎以司神事;大智如周、孔,于巫方相,故未尽去也,时为之也。祝{礻留}不通,讄祷不举,必始于董氏。董氏者,其圣足以于百王之蛊,于丧躬亡嗣,谓之"不孝之{旈-方}",其表曰绝祀,其中坚曰丧先人之智;于胪大山、祀爰居,谓之"渎乱",其名曰僭越,其实曰惷愚而{艹炅}。繇董氏之道,行董氏之制,笃于亲者,必无废庙享,无弛袷禘;察于物者.戴天而履地,必无建大圜与群神祗之祭。
●争教第四十九
王者致教而宪政,政不乂则教尊。此以有争,自沙兰生之剑,神彼得之十字军,始伏尸漂骴乎?尚矣!夫禹之攻曹、魏、屈骜、有扈,以行其教也。(见《吕氏春秋召类》)不然,夫五行者,裁制于人而已。何"威侮"之有?
章炳麟曰:黄帝起消息,则设五官,利器用财,隶于考工。自禹之衍九雒,始以声味容色暨于人事,皆笼以五行,以是燿民而擅其威。故五行者,禹之乱教也。有距塞吾教者,一世征之,不能下,则奕世征之;奕世征之,必烹灭大戡之,至于萯阳、五柞之间,而其民不扰。屈原有言:"该秉季德,厥父是臧。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天问》)夫该职蓐收,以世其官,五行之贵神也。有扈替蓐收以为牧圉,威侮其官,而五行之教殆。文命之族,父子殉之,竭力致死而不悔者,其教不立,则不足以镇抚黔首,羽畎夏翟,将迁于邻国。是以争之,至于击床也。
古今亦孰不争其教?涿鹿之战,用师以相济,惟异德也,争教也。少正卯仕于鲁,仲尼弟子从之者大半,于是执而杀之东观之下,争教也。轩辕、仲尼之所争或韪,而夏氏之所争者独非,是何也?
《明夷》之彖,抗衡而言文王、箕子、八卦、五行之相竞也。(案:八卦之术亦未是,然与五行固相冲突矣)易与五行忤,是以阴阳气无箕子。彼禹之教,横行于东夏,而不西被于关中。文王之在丰、镐、鄠、杜,有扈之矣。周史录《鸿范》,以箸东西之异教,非尚之也。昔者希腊以地、水、火、风为元素,今所知则流别且赢于六十五行,焉取乎?大弦为宫,小弦为羽,五也;文王增和、穆二变以为七,音不耦行矣。萌芽为青,海波为黑,五也;杂昊天之玄以为六,色不耦行矣。
自周时,五行已不足以自立,然子思、盂轲犹道之,(见《荀子非十二子篇》)至贾、董不能绝。巫医则之,足以杀人;祝史则之,足以蛊人主。禹一唱其术,而其祸民也若是。吾闻大乐之野,夏后启于此舞《九代》焉,乘两龙,盖三层,佩玉璜,左手操翳,右手操环,(《海外西经》)自以宾帝所获,足以贞观颙若也。以此诬民,其教何如哉?处群愚之世,齐圣仁强,而讦巫恒之匿垢者,殃必及身。是故有扈氏为义而亡。(《淮南齐俗训》)仲尼序《甘誓》,大争教也。订其枉直,在彼不在此。
●忧教第五十
志古之大旅之金版,或盗而帝,或乞食无行而帝,或屠城掘冢墓而帝。帝于异教者,则无有非民志之一;不一,不足以行其政也。
自泰西之设礼拜寺也,天津民群聚击,圣相论诛十五人.而民畏泰西也如雷公。其后有芜湖之难,有古田之难,皆输币吊恤,罢黜大臣。及曹州难作,不及约言,攘胶即墨以去,而民畏泰西也如天帝。
章炳麟曰:吾惧夫彼之不以威詟我,而我亦不以彼为畏也。犹有畏也,曰幸矣!何者?景教者,诸科学之所轻,其政府亦未重也。纵之以入支那,使趋于相杀毁伤,而己得挟其名以割吾地,其计画黠矣!吾林麓无鉴之氓,睹其恣横,而以为泰西故重神之也,积忿结气,怨之衔骨,以及其政府。故地为西守,而念不西乡。审是,则景教者,乃祗以梗泰西东竞之道者也。
昔者元魏尝入邺矣,辽、金、元据燕矣,满洲入榆关矣,皆不革其三统,而中夏矩法之尚,然后本干固。故曰国姓可易,而中夏不可易。道中夏而宪泰西者,谓之舜之齐斧。与我共舜之齐斧,可荐食我矣。今传景教,未也。不然,其瓜分也,如印度之从佛、回,英吉利亦颂置之,而无与己教相掍成。若是,则能植以为外藩部,终不布化焉。是于印度可也。以中国之广沛,不举一官,不议一政,而穷谷于伏处,虽懦夫,忍乎?然则贤桀之士,必踔起致死,以大攫搏于原。若是,则以二万万人一其志也;儒虽弱,必愈马地矣,未可刈矣!
嗟乎!元圣武夫,泰西若林焉,尽其睿哲,将必有虑于是而思以易之,则可阽危也。且夫辽氏以降,其在边皆习彀骑,以武怒击杀为故,而不事文教,其卒犹北面于瞽宗之序。匈奴烝后母,虐老,兽心溃{礻围}至矣!及元魏而卒少变也,况多谋如泰西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