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楚斋三笔 - 第 5 页/共 12 页
感恩马夫
予生平感恩知己,转有在于厮役之下者。光绪丁酉,予年廿岁,亦复逐队观光,与徐师、常师、尉兄,同于七月中旬到南京。时合肥李子干观察国栋亦到宁下场,寓于艺家桥其妻祖父张少棠军门□□家,本地人称为张统领是也。七月半,予与尉兄往访观察,雇马骑往。观察问以路远如何而来,以实告。观察因言市马劣,张家马好。尉兄向之借两马回寓,同到门外。马棚以芦席搭成,宽广约七开间,即在对门,拴马亦十余匹。观察呼马夫,告以故。马夫问何人所乘,观察指以示之,立于空地,等配鞍缰。予时年虽廿岁,身矮体瘦,弱不胜衣,见者几疑为十六七人,宛然未成人也。有一马夫进前问予曰:「少爷骑过马乎?」予漫应之曰「然」。又问:「常骑马乎?」予亦漫应之。又曰:「骑马不是玩的,无论如何,缰绳总要自己捉在手中。马跑起来是不由人的,只要身不离鞍,没有大事。万不可以手扳鞍,连人带马都会跌下,不是玩的。」叨叨唠唠不已。马夫终不放心,特派两人牵马送回。当时意甚恶之,以为我之跌与不跌,何关伊事,要伊小心。后来始悟伊与我素不相识,而能真心爱我如此,真风尘中第一知己也。惜当时未问明名氏,而终身应当感谢,只记其人年约三十余岁耳。推其爱人以德之心,亦如良医之爱人。桐城张文端公英《聪训斋语》云:「一日出门,见一人远远呼曰:今日是忌辰。虽不识其人,而心感之。」予之感激某马夫,较之仅仅一呼得益,奚止十倍。故予尝戏曰:「生平所感恩,又有一马夫。」今时阅三十年,追忆而记之。厮役下材,亦有廉洁自守,为士大夫所不及者。光绪丁未,予在济南,何姬分娩,呼一收生婆至。事后以钱票包一小红纸包给之,即纳之怀中,并未取视多寡,且称谢再三而去。辛酉四月,为俊儿娶妇,老大房茶食店送喜糕果子来。抬来两人年未弱冠,仅予以小洋数角,亦称谢再三而去。与他人争多较少,贪得无厌者比,始觉此等人天生美质,乃不贪钱之君子。求之厮养下材,更为难能而可贵,因汇记之于此。
曾国藩不杀李兆受
李兆受本捻匪中悍贼,因为师宗何文贞公桂珍所败,遂向之投诚,更名李世忠,历官至提督。投诚后,狼子野心,所为仍多不法事。张汶祥刺死荷泽马端愍公新贻,天下之所同恶也,李世忠题其墓曰「大清义士张汶祥之墓」。咸丰五年,安徽、河南两省盛传兆受复叛,大吏且以之入告。兆受内不自安,匍伏诣文贞,自陈无他意。旋伏兵戕文贞于英山县之小南门,遗骸复遭焚毁,残忍可知。既叛,入捻匪,复有议再行招抚者。兆受恐因戕文贞之事,伪行招抚,代为报仇,先与湘乡曾文正公国藩一书,要约许以不死。文正不得已,允之。后复横行无忌,与盗贼无异。众议诛之,告于文正。文正言吾已许其不死,不可失信,云云。先文庄公当日深知其事,尝云:「有一夫不获其所之志愿,吾于曾文正公李兆受见之矣。」
去藩臬把持法
满洲福□□中丞润,于光绪□□年间任吾皖抚时,□□于次棠制府[荫]霖、伯都讷赵次珊制府尔巽任藩臬两司。以中丞旗人,意颇轻之,互相要结,把持公事。中丞犹如虚设,悒悒不得志,乞病以去。继之者为□□邓小赤中丞华熙,久闻藩臬把持公事,莅任时预戒阍人云:藩臬不许同见,此风遂革。次珊制府任吾皖臬时,人多怨之,贴联于臬署墙隅云:「尔小生,生来刻薄;巽下断,断绝子孙。」适为制军所见,援笔自改云:「尔小生,生来正直;巽下断,断不容情。」云云。声木谨案:次珊制府于宣统年间继任川督,闻于先文庄公当日旧案颇为嘉许,遇事属科房,查照刘前督成案,实行萧规曹随之志,其从善如流,亦恒人所难。先文庄公卒得列名《清史稿》列传卷二百三十四,亦制军主持公议之一,三代直道而行,不意于近代犹得见之。
鲍超书戏李鸿章
同治五年冬月,合肥刘壮肃公铭传剿捻,大败于天门县城外尹隆河,无锡薛叔耘副宪福成《海外文编》中纪载甚详。当时壮肃已得头品顶戴,其顶珠系以玛瑙制成,为他人所未有。及尹隆河之败,衣冠失落,适为霆军所得。奉节鲍武襄公超名位虽与之相埒,平日意甚轻之。时值淮军势盛,湘军且退避三舍,亦无如之何也。至是作书以戏合肥李文忠公鸿章云:「刘某必是业已殉难阵亡,余在其军中,得其平日所服之衣冠。其顶珠为玛瑙所制,未见他人服用,确为刘某之物。今顶珠在而人未见,非阵亡而何。」云云。文忠览之不悦,亲为先文庄公言之,语时意犹愤愤。
潘鼎新挽某烈妇联
光绪某年,无为某烈妇殉夫死义。时同邑潘琴轩中丞鼎新罢官,寓居无为,挽以联云:「一死足千秋,你看他末路英雄,大半偷生旦夕;九原应再见,天许尔多情夫妇,重结来世姻缘。」某家即以之为烈妇建坊之联,颇为一时人士传诵。后先文庄公闻之,云:「潘某以兵败落职,晚节不终,致有此悔恨之语。上联三句,不啻为自己写照。非是骂世,直骂自己,可谓天分低矣。」先文庄公又言:「中丞平生作事,迥与他人不同。常以平生恩赏各物汇记一额,悬之于室中,亦为他人所未有之事。」
钱振伦与妻家不睦
归安钱楞仙宫赞振伦,续娶妇翁氏,为常熟翁文端公心存之女。宫赞生平耿介绝俗,人品甚高,学问淹通,复工骈文,于妇家意颇轻之。文端避不与较,凡宫赞所言,文端对他人言,私称之为「女壻旨意」。卒之与妇家失和,谓妇翁曰:「尔恃尔家家门鼎盛耶?吾俟尔家人死完后,方出来做官。」拂袖径归。历主各书院讲席,士论洽然。文端卒时,宫赞适主扬州安定书院讲席。翁文恭公同龢,偕其兄弟,到扬谢孝,兼视其姊。宫赞拒弗见,文恭因向讲堂行礼而去,士论颇两贤之。宫赞之姊,即临川李小湖大理联琇之配,序其弟妇翁夫人诗集,略谓他家妇人之诗,多系其夫伪作,某某之夫即为其弟,素知其工文章,于诗学一涂,全属外行,其诗实非其夫所能代作,云云。语极滑稽,宫赞不以为忤,仍刊载卷首,殊为雅量。
东汉蔡邕荐董卓
后汉蔡邕,在当时虽有旷代逸才,多识汉事之称,其遗文传于后世,刊入明张溥编《汉魏百三家集》中,名曰《蔡中郎集》者,殊不足当旷代逸才之称。内有《荐董卓表》一篇,更为党恶伐善,恶直丑正之确据。使蔡邕当时不应董卓之聘,亦不过一死而已,死仍不失为后汉忠义之士。后来为董卓而死,虽死,罪不容诛矣。
辨奸论少举一人
晋羊祜谓王衍曰:「败俗伤化,必此人也。」山涛亦谓王衍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北宋苏明允□□洵《辨奸论》只言山涛,漏未及羊祜,未知何故。
答合字通用
「答」「合」二字古通用。《礼记》「礼无不答」,《春秋》宣公二年《左氏传》「既合而来奔」,杜注「合犹答也」,是「答」「合」古通用之证。声木谨案:钱塘梁应来孝廉绍壬《两般秋雨葊随笔》云古无答字,非也。「答」字见于经传者甚多,若《书经》「昏弃厥祀弗答」,《诗经》「听言则答」,《礼记·郊特牲》「答阳之义也」,《祭义》「穆答君」等云云,均是「答」字,孝廉盖偶未检也。
张树声勤劳王事
合肥张靖达公树声在官之时,日行公事,无论巨细,事必躬亲,不假手于幕僚。督抚题本,向例为委员对阅,讹字亦躬自校阅。翌日,先文庄公请燕,问以来何暮也,靖达答以在家校阅题本。及靖达卒后,先文庄公尝称其为公事积劳而死。
女婿称娇客所本
近人称女壻为娇客,无论朝野上下,莫不皆然,成为牢不可破之习惯。声木谨案:南宋山阴陆务观□□游《老学庵笔记》云:「秦桧有十客,吴益以爱壻为娇客。」云云。「娇客」二字,仅见于此。若以此为典要,则翁壻皆为奸党,无所取义。
谭嗣同徐仁铸联
光绪戊戌,现任湖北巡抚浏阳谭□□中丞继洵之子、赏加卿衔□□京卿嗣同,以党附康有为得进后,乃奉旨斩决。翰林院侍读学士,大兴徐□□学士致靖,以其子□□太史仁铸党附康有为,奉旨革职,永远监禁。时人以讣文前数语及大卷后数语,为之集一联云:「不孝男徐仁铸罪孽深重,不自殒灭,祸延显考;昧死臣谭嗣同末学新进,罔知忌讳,干冒宸严。」云云。学士后以庚子拳祸之乱,八国联军放出,复至西安请收禁,奉旨准其回籍,尚能明大义也。
教义学者绝后
扬州城内义学极多,向由盐运使署领给官款,修脯所入甚丰。寒士每费尽心力,以营求此席,得后可终身坐食其馆谷。每月朔望,例有人来查,则预买十余童子,读书半日,以遮掩他人耳目,可谓计巧心毒矣。有□□□茂才□□告徐蛰叟广文师:曰「粤匪乱前之义学师,乱后无一家存者,为伊亲目所覩。」云云。岂非天恶其坐食修脯数十年,误尽孤寒子弟,故有此惨报,以明示大众哉!
苗大先生等称
捻匪头目苗霈霖,曾官四川川东道,加布政司衔,既抚而复叛。其当日聚众时,命其手下人统称之为「苗大先生」,死后十余年,犹称道不衰。先文庄公有一裨将,曰姚更生军门□□故苗党也,恒以是称之,为先文庄公所深斥。声木谨案:苗霈霖此称,亦有所本。春秋时,楚白公胜作乱,其党羽石乞不称为白公,称为长者。是此等名称,由来已久,苗霈霖亦依样葫芦而已。
劳乃宣自订年谱跋语
自辛丑以来,异说喧豗,诬称民意,且美其名曰顺潮流,拔本决防,用夷变夏。斥人以顽旧,则老成皆仇雠;处己以维新,则狂且皆神圣。朝野耆旧,亦或怵于众口,阿世取容。公则不然,遇有悖伦伤俗,与夫政体之徇虚名而贻实祸者,往往法语巽言,多方匡救。于是议会诋诽,报纸嘲谐,权贵嗔怒,几濒于危。而公持正独立,不惧不悔。盖灼见夫下流所趋,必至率人为兽,殄邦湛族,所以龂龂然师子舆氏不得已之辨,而冀当世之人,万有一悟也,云云。语见秀水陶拙存郎中葆廉桐乡劳玉初京卿乃宣《韧叟自撰年谱跋语》中。声木谨案:郎中此语,义正词严,其「率人为兽,殄邦湛族」数语,尤为沉痛,不惜大声疾呼,洵足发聋振瞶,故录之于此。
游智开不吊妾丧
光绪十二年,□□游子岱中丞智开由本省臬司护理四川总督。时本省候补□□丁□□观察士滨适丧其宠姬,丧事铺陈,备极华侈。同僚属员,颇多贡谀。中丞闻其逾分,意甚恶之,俟其开吊之日往焉。及门后,预告诸人曰:「我来非是行礼,闻其丧宠姬,特来安慰主人。」并在各处观览一周,复与在座诸人曰:「妾死,丧事如此热闹,将来其老太太百岁后,不知何以相处。」诸人屏息,不能直对。论者谓中丞生平正直不阿,此语婉而多讽,不恶而严。
恭寿奏先文庄公私语
光绪十年,先文庄公任浙江巡抚时,正值法国开衅,海疆戒严。满洲恭问松将军寿,任乍浦副都统,意欲招兵防守,来抚署商议。先文庄公告以海防在宁波,不在乍浦。如真乍浦有事,则浙省安危,在此一举。成败皆刘某一人之责,决不诿过他人。云云。此不过一席私话,不谓将军即以先文庄公之言奏明:刘某自认,浙省军务,由伊一人负责,以为将来图卸之地。先文庄公见之,笑谓将军:即不奏明,浙事确由刘某一人负责,决无图赖卸责之意。故于七月间奏查明宁波口并无法船及乍浦添募勇丁疏中有云:「伏查乍浦地方,前遭兵燹,受害较深,驻防满营,全行毁失。肃清后,陆续补充,现共官兵五十余员名。前以修复营制,经费浩繁,兵数无几,是以奏明暂驻省城,归入杭满营差操。今若令该副都统前往驻扎,既无存身之所,又无可用之兵,于事无济。昨已面商杭州将军臣古尼音布,兼署乍浦副都统臣恭寿,意见相同,似可毋庸移驻。浙省海疆千里,港汊纷歧,饷绌兵单,不能不察度通省形势之轻重,与利害之缓急,以定驻营之多寡。乍浦滨海百余里内,处处可以泊船,可以登岸,绝无险隘可扼。若沿海驻兵,虽数十营,亦难周到,安得有此饷力。所幸轮船须泊洋面,无港口直通内地,比镇海、定海防务稍轻。臣因饷需竭蹶,不敢铺张请帑,是以从俭布置。原派勇丁两营,合之乍浦标兵,分别驻守。刻因军事日棘,又添两营,聊壮声势。自乍至省,有海塘一道,可以直达省垣。乍浦有警,则省城亦震,已先于乍浦之西澉浦海口驻扎一营,以扼入省之路。惟兵力太单,仍须再添三四营扼扎,外为乍浦声援,内顾省垣门户。盖澉浦有备,则浙西大势较为稳固。」云云。声木谨案:先文庄公生平尝云:「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虽不能几,愿终身矢之。」是先文庄公立身大节,即以此三事为依归。将军与先文庄公交浅,宜乎多此一举也。
王正茂撰临晋县志
庐江王□□明府正茂撰《临晋县志》八卷,受业太谷杜昌炎、阳城李诰同订,乾隆三十八年仲冬写刊本。卷首有明府自序云:「奔走于令者十五年,于修志漫成篇什,不计工拙。或寻思梦中,或构意马上。或行行肩舆,挟册而稽;或扰扰邮亭,橐笔而载。」云云。声木谨案:据序中所言,则明府纂辑《临晋县志》八卷,钩稽排比,颇具苦心。又云作令十五年,所任县令,当不止一县。吾邑县志荒漏,至不能举其名氏,更无论仕宦撰述。予略记于此,以便日后重修吾邑县志者,录其仕宦政绩及撰述于其中。以资本邑后进,有所观感兴起,似不为无益也。
三笔卷四
声木第一知己
声木自取斋名
称颂周鹓不得体
自比南宋张炎
李鸿章孙家鼐相戏语
约言
王庚论士风语
袁景澜宫词
文辉罢官原委
张作霖演说语
孙家鼐等言皇室情形
李鸿章致死之由
生男勿喜女勿悲所本
春秋时晋臣争田
四川贡院不能添号舍
商城周氏之言
味蓼文稿目录
季文子三思而行
京师奢华旧制
李鸿章之盛衰情形
以盐姜佐茶
刘坤一治粤意见
丁日昌师卫嗣君故智
醇亲王使德情形
周馥论中日条约
徐郙书画各节
陆元鼎开缺并雅量
杨乃武案定评
添裁各部遗事
世说碎金稿本
高邮王氏五世传经名字撰述
赵绍祖撰述
苌楚斋三笔卷四
庐江刘声木十枝撰
声木第一知己
予少以顽劣,见摈于师友。光绪乙未,年已十八,负笈于江都徐蛰叟广文师之门。受业月余,以《木兰从军》为试帖课题。予中有句云:「风吹金柝冷,月照铁衣寒。」师疑为前人旧作,徧搜未得,大为称赏,谓有七家诗风味。未及三月,复以《秋燕已如客》为课题。予中有句云:「翼子情虽切,依人计亦羞。」师谓大有抱负寄托。偶作《新秋纳凉》绝句,后二句云:「林下纳凉卧,虫吟满豆篱。」师见之尤为嗟异,更以「坚忍勤静」四字许我。嗣后教以读书为人之道,所以奖励激劝者十年之久,深沐时雨春风之化。今已年逾五十,穷愁潦倒,落拓无成,愧负吾师期许,然回思往事,真生平第一知己。昔新城王文简公士祯之于常熟钱牧斋尚书谦益,建宁朱梅崖广文仕琇之于□□李廉衣孝廉□□皆常自称为生平第一知己。声木虽蹇劣卑陋,万不敢望王朱项背,然平生亦略有撰述,已付排印者,为《清芬录》二卷、《桐城文学渊源考》十三卷、《引用书目》一卷、《名氏目录》一卷、《桐城文学撰述考》四卷、《续补汇刻书目》三十卷、《续补寰宇访碑录》廿五卷、《寰宇访碑录校勘记》十一卷、《补寰宇访碑录校勘记》二卷、《再续寰宇访碑录校勘记》一卷、《苌楚斋随笔》十卷、《续笔》十卷、《望溪文集再续补遗》四卷,未及写定者仍有《凊芬续录》二卷、先文庄公《年谱》四卷、《苌楚斋三笔》十卷、《苌楚斋书目》廿卷、《桐城文学渊源考补遗》四卷、《桐城文学撰述考补遗》一卷、《藏书纪事诗补遗》四卷、《国朝金石学录》四卷、《再续补汇刻书目》□□卷、《老瓦盆斋杂钞》四卷。果使后人以所纂辑不诡于正,可备参考,许其附骥以传,使微贱名氏,千载下,得挂名于艺林之末,如江阴缪筱珊京卿荃孙所云,则不特予心已大慰,或亦不致有负吾师知人之明耳。
声木自取斋名
自古文人学士,皆喜取书中一二语,以为别号及斋名。国朝斋名别号最多者,首推吴县黄荛圃茂才丕烈,据年谱所载,多至数十。予生平亦颇喜此道,自觉所取者,似皆别有蹊径,汇录于此以志之。平生选述,名之曰《刘氏之书》,取《淮南子》「若刘氏之书」之语也。幼时颜读书室曰「仰视屋树斋」,取《文子缵义》「仰视屋树,惜光阴不驻」之义也。先文庄公捐馆舍后,颜读书室曰「敬行堂」,取《淮南子》「父母既殁,敬行其身,无遗父母恶名,可谓能终矣」之义也。又自颜其室曰「直介堂」,因先文庄公饰终上谕,有「任事勇直,持躬廉介」之语,欲以彰先文庄公生平直介大节,以为子孙世守之义也。继配周淑人即世后,颜其卧室曰「守影阁」,取《庄子》「影之守人也审」,以示孤寂之义也。又自号「花前老人」,取唐张祜《春日行》诗「但愿园里花常好,一生无事花前老」之意也。自宣统辛亥国变后,自更名曰「声木」,字「十枝」,取汉郭宪《汉武洞冥记》云:「东方朔从西域还,得风声木十枝,长九尺,出甜波上。此木伍千载一湿,万岁一枯。」云云。颜书室曰「苌楚斋」,取《诗经·隰有苌楚》诗三章之义也。又夙慕南宋末真山民、邓牧、汪元量诸人,亦尝名其室曰「真山堂」、「水云葊道士」。久有黄衣黄冠之志,深悔宣统辛亥十月,奉上谕自由翦发。不然,将追踪邓牧、汪元量,放浪山水间,作世外之人,不复与闻人间事矣。
称颂周鹓不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