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世说 - 第 2 页/共 12 页
周豆卢绩为渭州刺史,有惠政,华夏悦服。大致祥瑞,鸟鼠山俗呼为高武陇,其下渭水所出,其山绝壁千寻,由来乏水。诸羌苦之。绩马足所践,飞泉涌出,有白乌翔止。厅前人谣曰:我有丹阳,山出玉浆,济我人夷,神乌来翔。因呼其泉曰玉浆泉。隋赵轨为齐州别驾,文帝令入朝,父老将送者各挥涕曰:别驾在官水火,不与百姓交,是以不敢以壶酒相送。公清如水,请酌一杯水奉饯。轨受饮之。
北齐李仲举为修武令,为政宽简,吏人号曰宽明。卢昌衡为平恩令,百姓号曰恩明,故时称卢李宽恩之政。
隋于仲文字次武,蜀中语曰:明断无双有于公,不避强御有次武。
大业五年,郡国毕集。帝问纳言苏威、吏部尚书牛宏曰:其中清名天下第一者为谁?威等以宏化太守柳俭对。又问其次,曰涿郡丞郭绚、颍川郡丞敬肃,帝赐俭帛二百,绚肃各一百。隋刘旷为平乡令,在职七年,风教大洽,狱中无系囚,争讼绝息,囹圄皆生草,庭可张罗。迁临颍令,清名善政为天下第一。唐皇甫无逸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每按部樵采,不犯于人。尝夜宿人家,遇灯炷尽,主人将续之,无逸抽佩刀断衣带以为炷。其廉介如此。
颜游秦为廉州刺史,抚恤境内,敬让大行。邑里歌曰:廉州颜有道,性行同庄老,爱人如赤子,不杀非时草。高祖玺书劳勉之。
王方庆为广州都督,廉而严。境内清肃。议者以为有唐以来治广州者,无出方庆之右。则天有制褒之赐,杂彩六十段,并瑞锦等物,以彰善政。郭元振在凉州五年,华夏畏慕,令行禁止,牛羊被野,路不拾遗。旧凉州粟麦斛售数千,元振置屯田数年,丰稔至一匹绢籴数十斛。
卢奂为南海太守,遐隅之地,贪吏敛迹。人用安之。开元以来四十年,广府节度清白者有四,谓宋璟、裴胄先、李朝隐及奂也。
尹思贞为司府少卿,时侯知一为司府卿,亦厉威严。吏人为之语曰:不畏侯卿杖,惟畏尹卿笔。其为人所服如此。
裴漼父炎之,永徽中为同州司户参军。刺史李崇义以少年轻之。先是州中有积年旧案数百道,崇义促炎之便断之,命书史数人连纸进笔,斯须剖断并毕。文翰俱美,且尽予夺之理。崇义大惊谢曰:公何忍藏锋,以成鄙夫之过!由是大知名,号为霹雳手。
天宝十三载,连雨六十日。宰臣杨国宗恶京兆尹李岘不附已,出为长沙太守。时京师米麦踊贵,百姓谣曰:欲得米粟贱,无过追李岘。其为政得人心如此。
裴遵庆判吏部南曹。天宝中海内无事,九流辐凑,每岁吏部选人,动盈万数。遵庆敏识强记,精核文簿,详而不滞,时称吏事第一。
韦元甫员锡同在韦陟幕中,元甫精于简牍,锡详于讯覆,时谓员推韦状。
贾明观恃鱼朝恩之势,恣行凶忍毒甚豺狼。朝恩既诛,元载纳明观奸计,令江西效用。百姓怀砖瓦候之,元载护之获免。在洪二年,魏少游为观察使,承元载意容之。及路嗣恭代少游到州,即日杖杀。识者以是减魏之名,多路之政。嗣恭本名剑客,历仕郡县,有能名。累至神乌令,考绩上上,为天下最,赐名嗣恭。
刘晏掌计,雅得其术,赋入丰羡。李巽掌使,一年征课所入,类晏之多岁。明年过之,又一年加一百八十万贯。旧例每岁运江淮米五十万斛抵河阴,久不盈其数,惟巽三年登焉。
李勉在广州,性廉洁,舶船来都不检阅。先是舶船泛海至者,岁才四五。勉之末年,至者四十余。在官累年,器用车服无增饰。及代归至石门停舟,悉搜家人所贮南货犀象诸物,投之江中。耆老以为可继前朝宋璟、卢奂、李朝隐之徒。
高崇文为长武城使,练卒五千,常若寇至。永贞元年刘辟据蜀叛,杜黄裳荐崇文讨辟。中使卯时宣命,崇文辰时出师。五千器用无阙。至兴元,军中有折逆旅七箸者,斩之以徇,遂平蜀寇。
鱼朝恩以郝廷玉善阵,欲观其教阅,廷玉乃于营内列部伍,鸣鼓角而出,分而为阵,箕张翼舒,乍离乍合,坐作进退,其众如一。朝恩叹曰:吾在兵间十余年,始见郝将军之训练尔。治戎若此,岂有前敌耶!廷玉凄然谢曰:此非末校所能,临淮王李光弼之遗法也。太尉善御军,赏罚当功过。每校旗之日,军士小不如令,必斩之以徇。由是人皆自效,而赴蹈驰突,有心破胆裂者。太尉薨变以来,无复校旗之事矣。
卢坦为寿安令,时河南尹征赋限穷,而县人诉以机织未就,请宽十日。府不许,坦令人户但织而输,勿顾限也,违之不过罚令俸尔。既成而输,坦亦坐罚。由是知名。
马总敦儒学,长于政术。在南海累年,清廉不扰,夷獠便之。于汉所立铜柱处,以铜一千五百斤特铸二柱,刻书唐德,以继伏波之迹。
淮西之师柳公绰选卒六千,属李听。军既行,公绰时令左右省问其家,如疾病养生送死,必厚廪给之。士之妻冶容不谨者,沉之于江。行卒相感曰:中丞为我辈治家事,何以报效!故鄂人战每克捷。
卢钧为广州刺史,为政廉洁,请监军领市舶使,已一不干预。自贞元以来,衣冠得罪流放岭表,子孙贫悴不能自还,钧减俸钱为之营槥椟,致医药,毕婚嫁。凡数百家。山越之俗,服其德义。
张允济为武阳命,曾有行人候晓先发,遗衫于路。行十数里方觉,或谓曰:我武阳境内路不拾遗,但能回取,物必当在。如言果得。远近称之绩政尤异。
薛大鼎为沧州刺史,开无棣河引鱼盐于海。百姓歌之曰:新河得通舟楫利,直达沧海鱼盐至。昔日徒行今骋驷,美哉薛公德滂被。大鼎与瀛州贾敦颐、冀州郑德本,俱有美政。河北称为铛脚刺史。
贾敦颐为洛州刺史,有异政。百姓树碑于大市通衢。后弟敦实为洛州长史,又有惠政。百姓复刻石颂美,立于兄碑之侧。时人号为棠棣碑。
田仁会为郢州刺史,天旱,仁会自曝祈雨,竟获甘泽。其年大熟。百姓歌曰:父母育我田使君,精诚为人上天闻。田中致雨山出云,仓廪既实礼义申。但愿常在不患贫。
冯元淑则天时为清漳令,有殊绩,百姓号为神明。又历浚仪、始平县令,皆单骑赴职,未尝以妻子之官。所乘马午后则不与刍,云令其作斋,身及奴仆。每日一食而已。俸禄之余,皆供公用,并给贫士。人或讥其邀名,元淑曰:此吾本性,不为苦也。袁滋字德深,为华州刺史,以宽易清简为政,人甚爱之。征为金吾卫大将军,以杨於陵代之,百姓遮道不得进,於陵宣言曰:於陵不敢易袁公之政。然后罗拜而去。
冯立为广州都督,尝至贪泉,叹曰:此吴隐之所酌泉也,饲一杯水何足道哉。吾当汲而为食,岂止一杯,即安能易吾性乎?
道州之民多矮,每年常配乡户贡其男,号为矮奴。阳城为太守,不平其以良为贱,又闵远氓,岁有离异之苦,乃抗疏论而免之。自是停岁贡。民皆赖之,无不泣荷。
元宗时蒲州刺史陆象先,政尚宽简,吏民有罪,多晓谕遣之。州录事言于象先。象先曰:人情不远,此属岂不解吾言耶?必欲棰挞以示威,当从汝始。录事惭而退。象先尝谓人曰:天下本无事,但庸人扰之尔。苟清其源,何忧不治。
元宗赐酺三日,上御五凤楼观者喧隘,乐不得奏。金吾白挺如雨,不能遏止。上患之。高力士奏河南丞严安之为理严,为人所畏,请使止之。上从之。安之至,以手板绕场画地曰:犯此者死。于是三日指其画以相戒,无敢犯者。
五代汉刘审交为汝州防御使,郡人歌之。卒于官,郡人聚哭柩所,列状乞留葬本州界,建祠立碑,诏赠太尉。冯道闻之曰:予尝为刘汝州僚佐,知其为人廉平慈善,无害之良吏也。民之租税不能减也,徭役不能息也,寒者不能衣也,馁者不能食也,百姓自汲汲然,使君何有于我哉!然身死之日,黎民怀感者,诚以不行鞭扑不行刻剥,不因公以徇私,不容物以利已,薄罚宥过,谨身节用,安俸禄守礼分而已。
刘知远谓晋高祖曰:愿陛下抚将相以恩,臣请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本根安固,则枝叶不伤矣。知远乃严设科禁,宿卫诸军无敢犯者。有军士盗纸钱一幞,主者擒之,左右请释之。知远曰:吾诛其情,不计其直。竟杀之。由是众皆畏服。
文学
齐谢眺长于五言诗,沈约曰:二百年来无此诗也。
宋谢惠连十岁能属文,族兄灵运赏之,云:每有篇章,对惠连辄得佳语。尝于永嘉西堂思诗,竟日不就。忽梦见惠连,即得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曰:此语有神助,非吾语也。
宋文帝令群臣作赤鹦鹉赋。袁淑文魁当时,见谢庄赋,叹:江东无我,卿当独秀。我若无卿,亦一时之杰也。
梁王筠为诗能用强韵。沈约尝启武帝,言晚来名家无先筠者。又谓王志曰:贤弟子之文章,可谓后来独步。谢眺尝见,语云: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近见筠数首,方知此言为实。
王筠字元礼,自序云:少时抄书,老而弥笃。虽遇见瞥观,皆即疏记。后重省览,欢兴弥深。习与性成,不觉笔倦。
颜延年问鲍昭,已与谢灵运优劣。昭曰:谢五言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君诗若铺锦列绣,亦雕缋满眼。延年每薄汤惠休诗,谓人曰:惠休制作,委巷间歌谣尔。方当误后生。时议者以延年、灵运,自潘岳陆机之后,文士莫及。江右称潘陆,江左称颜谢焉。
齐衡阳王钧尝手细写五经一部,置于中箱中,以备遗忘。侍读贺玠问曰:殿下家有坟索,复何须蝇头细书,别藏巾箱中?答曰:以便检阅。且一更手写,则永不忘矣。诸王闻而争效之。巾箱五经自此始也。
梁沈约撰四声谱,以为在昔,词人累千载而不悟,而独得之胸襟,穷其妙旨,自谓入神之作。武帝雅不好焉。尝问周舍曰:何谓五声?舍曰:天子圣哲是也。然帝竟不甚遵用约也。
江淹以文章显,晚节才思微退。云为宣城太守时,罢归泊禅灵寺渚。夜梦一人,自称张景阳,谓曰:前寄一匹锦,今可见还。淹探怀中得数尺与之。此人大恚曰:那待割截都尽!顾见邱迟,谓曰余此数尺,既无所用,以遗君。自尔淹文章踬矣。又尝宿于冶亭,梦见一丈夫,自称郭璞,谓曰:吾有笔在卿处多年,可以见还。淹乃探怀中得五色笔一以授之,尔后为诗绝无美句。时人谓之才尽。
任昉以文才见知,时人云任笔沈诗,以昉能为文,约为诗也。昉闻病之。晚节转好为诗,欲以倾沉。然用事过多,属辞不得流便。士子慕之,转为穿凿。于是有才尽之谈矣。
梁郑灼性精勤,尤明三礼。少时尝梦与皇侃遇于途,侃谓曰:郑郎开口。侃因唾灼口中。自后义理益进。多苦心热,瓜时以瓜镇心,起便读诵。其笃志如此。
陈沈不害通经术,善属文。虽博综经典,而家无卷轴。每制文,操笔立成,曾无寻检。汝南周宏正称之曰:沉生可谓无意圣人者乎?
梁何思澄与宗人逊及何子朗俱擅文名。世人语曰:人中爽,有子朗。又语曰:东海三何,子朗最多。思澄闻之曰:此言误矣。如其不然,故当归逊。思澄意谓此已也。
北齐陆乂于五经最精熟,馆中谓之石经。人语曰:五经无对有陆乂。
后魏李谧少好学,师事孔璠。数年后璠还,就谧请业。时人语曰:青成蓝,蓝谢青。师何常,在明经。谧每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绝迹下帷,杜门却扫,弃产营书。手自删削,卷无重复者四千有余矣。
隋薛道衡每构文,必隐坐空斋,蹋壁而卧。闻户外有人便怒。其沉思如此。炀帝即位,献高祖文皇帝诗。帝览之不悦,曰:此鱼藻之义也。以事杀之。
唐房玄龄在秦王府十余年,常典管记军符府檄,驻马立成,文约理赡。初无藁草,高祖尝谓侍臣曰:此人深识机,宜足堪委任。每为吾儿陈事,必会人心千里之外,犹如面语。
岑文本草诏诰,或众务繁凑,即命书僮六七人,随口并写,须臾悉成。亦殆尽其妙。
太宗既平寇乱,留意儒学,乃于宫城西起文学馆,以待四方文士。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宁、苏世长、薛收、褚亮、姚思廉、陆德明、孔颖达、李元道、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颜相时、许敬宗、薛元敬、盖文达、苏勖,号十八学士。图其形状,题其名字爵里,藏之书府,以彰礼贤之重也。诸学士并给珍膳,分为三番,更直宿于阁下。每军国务静,参谒归休。即便引见,讨论坟籍,商略前载。预入馆者,时所倾慕,谓之登瀛州。李守素尤工谱学,自晋宋以降,四海士流及诸勋贵华戎阀阅,莫不详究。当时号为肉谱。虞世南目为人物志,刘袆之以文藻知名。高宗时与元万顷、范履冰、苗楚客、周思茂、韩楚宾,皆召入禁中,共撰列女传。又密令参决,以分宰相之权。时人谓之北门学士。
苏颋机事填委文诰,皆出其手中。书令李峤叹曰:舍人思如涌泉,非吾所及也。
王方庆赏徐坚文章典实,常称曰掌纶诰之选也。杨再思亦曰:此凤阁舍人样,如此才识,走避不得。
杨炎与常衮并掌纶诰。衮长于除书,炎善为德音。自开元以来,言制诰之美者,时称常杨焉。
肃宗赏叹李揆曰:卿门地人物文章,皆当代所推。故时人称为三绝。
李贺之思,体势如崇岩峭壁,万仞崛起。当时文士从而效之,无能仿佛者。
张荐祖鷟为儿童时,梦紫色大鸟,五采成文,降于家庭。其祖谓之曰:五色赤文凤也,紫文鸑也,为凤之佐。吾儿当以文章瑞于明廷,因名鷟。蹇味道尝赏之曰:此生天下无双矣。凡应入举,皆登甲科。员半千曰:张子之文,如青钱万简选中,未闻退时。时因之为青钱学士。
权德舆于述作特盛,六经百氏,游泳渐渍。其文雅正而宏博,王侯将相,洎当时名人薨殁,以铭纪为请者十八九。时人为宗匠焉,尤嗜读书,无寸晷暂倦。
自魏晋以还,为文者多拘偶对,而经诰之指归,迁雄之气格,不复振起。韩愈所为文,务反近体,杼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语后学之士,取为师法。当时作者甚众,无以过之。故世称韩文焉。
王起僻于嗜学,虽官位崇重,耽玩无斁,夙夜孜孜,忘于寝食。无书不览,经目靡遗。
柳璨为左拾遗,公卿朝野托为笺奏。时誉日洽,以其博奥,目为柳箧子。昭宗召为翰林学士,即以为相。任人之速,古无兹例。
凤阁舍人王剧,勃之弟也。寿春等五王初出阁,同日受册,有司志载册文百寮在列,方知阙礼。宰相相顾失色。剧立召书史五人,各令执笔,口占分写,一时俱毕。词理典赡,人皆叹服。
文士撰碑颂皆以徐庾为宗,气调渐劣。富嘉谟与吴少微,属词皆以经典为本,时人钦慕之,文体千变,称为吴富体。
李邕早擅才名,尤长碑颂,虽贬职在外,中朝衣冠及天下寺观,多持金帛往求其文。前后所制凡数百首,馈遗亦巨万。时议以自古鬻文获财,未有如邕者。
元稹论杜甫之诗云:上薄风骚,下该沈宋,言夺苏李,气吞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前人之所独专,能所不能,无可无不可。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
后唐武皇议欲修好于梁祖,命李袭吉为书云:毒手尊拳,交相于暮夜;金戈铁马,栾践于明时。梁祖曰:李公斗绝一隅,安得此文士?如吾之智算,得袭吉之笔才,如虎傅翼矣。
五代周王仁裕年二十五,方有意就学。一夕梦剖其肠胃,引西江水以浣之,又睹水中砂石,皆有篆文,因取而吞之。及寤,心意豁然,自是性识日高,有诗万余首,勒成百卷。目之曰西江集。盖以尝梦吞西江文石,遂以为名焉。
卷三
方正
梁徐勉为吏部尚书,尝与门人夜集。客有虞皓,求詹事五官,勉正色答云: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宜及公事。时人服其无私。梁朱异方贵用事,宾客辐凑,欲引江子一为助。异,子一之姑夫也。子一知异不为物议所归,未尝造门。其高洯如此。
齐御史中丞颜见远,梁武帝受禅,见远不食,发愤数日而卒。武帝闻之曰:我自应天从人,何豫天下士大夫?而颜见远乃至于此。
陶渊明侃之曾孙,自以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宋武帝王业渐隆,不复肯仕。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明书晋氏年号。自永初以来,惟云甲子而已。
魏高道穆为御史中尉,帝姊寿阳公主行,犯清路。执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棒破其车。公主深恨,泣以诉帝。帝曰:高中尉清直人,彼所行者公事,岂可以私恨责之也。道穆后见帝,帝曰:家姊行路相犯,深以为愧。道穆免冠谢。帝曰:朕以愧,卿反谢朕。
北齐邢峙以经授皇太子,方正纯厚,有儒者风。厨宰进食有邪蒿峙,令去之。曰:此菜有不正之名,非殿下宜食。文宣闻而嘉之,赐以被褥缣纩。北齐苏琼为清河太守,性清慎,不发私书。有沙门道研求谒,意在理债。琼每见则谈问元理,道研无由启口。弟子问其故,研曰:每见府君,径将我入青云间。何由得论地上事?遂焚债券。
陈萧引为建康令,时宦者李善度蔡脱儿多所请托,引一皆不许。或谏曰:李蔡之权,在位皆惮,亦宜少为身计。引曰:吾之立身,自有本末,亦安能为李蔡致屈就?令不平不过免职尔。
唐高宗欲立昭仪武氏为后,长孙无忌数言不可。帝乃密遣使赐无忌金银宝器各一车。
张易之昌宗尝命画工图写武三思、李峤、苏味道等十八人形像,号为高士图,引朱敬则预其事,固辞不就。史以为高洁守正如此。
张易之诬魏元忠有不顺之言,引张说令证之。说皇惑迫惧,宋璟曰:名义至重,神道难欺。必不可党邪陷正,以求苟免。若缘犯颜流贬,芬芳多矣。或至不测,吾必叩阍救子,与子同死。努力,万代瞻仰在此举也。说感其言,及入,乃保明元忠,竟得免死。
张昌宗私引相工李宏泰观占吉凶,言涉不顺,为飞书所告。宋璟为中丞,请穷究。则天曰:昌宗已自首。璟曰:昌宗事露自陈,且谋反大逆,无容首免。请勒就御史台勘鞫。则天不悦,杨再思遽宣敕,令璟出。璟曰:天颜咫尺,亲奉德音。不烦宰臣,擅宣王命。则天意稍解,乃收易之等就台。俄有敕特原之,令诣璟谢。璟拒而不见。
宋璟尝侍宴朝堂,张易之兄弟皆为列卿位。举箸待璟,久之方至。先执酒西向拜谢,饮不尽卮,遽称腹痛而归。
中宗时,韦月将告武三思与韦后通,三思讽有司论月将大逆不道,帝诏杀之。宋璟请付狱,帝怒,岸帻出侧门,谓璟曰:朕谓已诛之矣,更何请也?璟曰:人言三思乱宫掖,陛下不问即斩之,臣恐有窃议者。故请按罪方行刑。帝愈怒,璟曰:请先诛臣,不然终不奉诏。帝乃免月将死,流之岭南。张嘉贞后为相,阅堂案,见璟危言切议,未尝不失声叹息。
李元纮为雍州司户,太平公主与僧寺争碾硙,元纮断还僧寺。豆怀贞为雍州长史,惧太平公主势,促令改断。元纮大书判后曰:南山或可改移,此终无摇动。怀贞不能夺。
韩休为相,万年尉李美玉得罪,上特令流之岭外。休进曰:美玉位卑,所犯又非巨害,今朝有大奸尚不能去,岂可舍大而取小也?臣窃见金吾大将军程伯献,恃恩贪昌僭拟纵恣,臣请先出伯献,而后罪美玉。上初不许之,休固争曰:陛下若不出伯献,臣不敢奉诏。上以其切直,从之。始萧嵩以休柔和易制,引为同列。既知政事峭直,多折正嵩。宋璟闻之曰:不谓韩休,乃能如此仁者之勇也!上或宫中宴乐,及后苑游猎,小有过差,辄谓左右曰:韩休知否?言终,谏疏已至。上尝临镜默然不乐,左右曰:韩休为相,陛下殊瘦于旧,何不逐之?上曰:吾貌虽瘦,天下必肥。萧嵩奏事常顺指,既退,吾寝不安。韩休常力争,既退,吾寝乃安。吾用韩休,为社稷尔,非为身也。
宦官李辅国专权判行军司马,潜令官军于人间听察是非,谓之察事。忠良被诬构者继有之。有所迫呼,诸司莫敢抗仰。御史台大理寺重囚推断未了,追去释放,莫有违者。每日就银台门决天下事,便称制敕禁中符印,悉佩之出入。凡敕辅国押署,然后施行。李岘为相,叩头论辅国之罪,上悟,赏岘正直。辅国以此让行军司马,请归本官。察事等并停。
崔祐甫性刚直,遇事不回。为中书舍人时,中书侍郎阙,祐甫知省事,与宰相常衮不合。陇州猫鼠同乳,衮以为瑞,率百官称贺。祐甫独不贺。中官诘之,祐甫云:此物之失常也,可吊不可贺。猫当食鼠,今受人养育,职既不修,何异法吏不触邪,强吏不捍敌?恐须申佥宪司,察听贪吏,戒诸边吏,毋失巡檄,使猫能致功,鼠不为害。代宗深嘉之。
兴元元年,卢杞移知饶州。给事中袁高论其不可。张献恭因紫宸殿对言高所奏至当。德宗未悟。献恭复奏曰:袁高是陛下一良臣。德宗顾谓宰臣李勉曰:欲授杞一小州,可乎?对曰:陛下授大州亦可,其如士庶失望何?献恭守正不挠如此。
张延赏与柳浑同在相位。延赏怙权矜已,而疾浑守正。俾其所厚,谓浑曰:相公旧德,但节言于庙堂,则重位可久。浑曰:为吾谢张相公,浑头可断,而舌不可禁也。竟为延赏所挤罢相。
朱泚盗据宫阙,源休劝泚伪迎銮驾,阴济逆志。乃遣其将韩旻疾趋奉天。时德宗苍黄之中,未有武备,段秀实陷在贼中,以为宗社之危在顷刻,乃倒用司农印印符以追兵。旻至骆驿得符,军人亦莫辨其印文,皇遽而回。秀实自度旻之来,已必死,明日泚召秀实议事,语至僭窃,秀实勃然,夺源休笏,唾泚面曰:狂贼,恨不斩汝万段!遂击之,泚举臂自捍,才中其额,流血被面,匍匐而走。秀实遇害。
肃宗尝不豫,太卜云祟在山川。王玙作相,遣女巫分行天下,令中使监之。所至因缘为奸。有一巫盛年美色,以恶少数十自随,宿黄州传舍。刺史左震晨至驿门,扄鐍不可启,震破锁而入,曳女巫阶下斩之。所从恶少皆毙。阅其赃赂数十万,震籍以上闻。仍以赃钱代贫民租税。其中使遣归京。肃宗不能诘。
肃宗欲大用李勉。会李辅国宠任,意欲勉降礼于已,勉不为之屈,竟为所抑,出历汾虢刺史。后为相,卢杞自新州司马除澧州刺史,袁高奏驳,遂授澧州别驾。勉谓德宗曰:众人皆言卢杞奸邪,而陛下独不知。此所以为奸邪也。时人多其正直。
杜亚为东都留守,诬大将令狐运为盗。朝廷遣御史杨宁按之。亚以为不直,密表陈之,宁遂得罪。上信而不疑,宰相以狱大宜审,命李元素覆按,乃就决之。亚迎路,以狱成告元素。元素验之五日,尽释其囚以还。亚又诬奏元素,元素奏未毕,上叱出之。元素曰:臣一出,不得复见陛下。乞容尽词。上意稍缓,元素尽言运冤状明白,上乃悟,曰:非卿孰能辨之。后数月,竟得真盗。元素由是为时器重,有美官缺,人必指元素。
李晟之子听,为羽林将军,有名马。穆宗在东宫,令近侍讽听献之。听以职总亲军,不敢从。及即位,择太原帅,宰臣进拟,上皆不允,曰:李听不与朕马,是必可任。以为河东节度使。
杜黄裳为太常卿,方王叔文之盗权,黄裳终不造其门。尝语其子婿韦执谊,令率百官请皇太子监国。执谊遽曰:丈人才得一官,宁可复开口议禁中事耶?黄裳勃然曰:黄裳受恩王朝,岂可以一官见买!即拂衣而出。寻拜平章事。
李藩为校书郎,王绍持权,邀藩一相见即用,终不肯。就为给事中制敕,有不可遂,于黄敕后批之。吏白:宜别连白纸。藩曰:别以白纸,是文状。岂曰批敕耶?裴垍言于帝,以藩有宰相器,擢为平章事,与权德舆同在政府。河东节度使王锷,遗赂权幸,有密旨王锷可兼宰相,宜即拟来。藩遂以笔涂兼宰相字,却奏入,云:不可。德舆失色,云:纵不可,宜别作奏,岂可以笔涂诏耶?藩曰:势迫矣,出今日便不可上。日又暮,何暇别作奏?锷命果寝。史云藩为相,材能不及裴垍,孤峻颇后韦贯之,然人物清整,亦其流也。
卢坦为中丞裴均为仆射在班逾位坦曰:姚南仲为仆射例如此均曰:南仲何人坦曰:南仲是守正而不交权幸者也
武儒衡字廷硕,气直貌庄,言不妄发。相国郑余庆不事华洁,后进趋其门者多垢衣败服,以望其知。儒衡谒见,未尝辄易所好,但与之正言直论。余庆亦重之。元稹依倚内官,得知制诰,儒衡深鄙之。会食瓜阁下,蝇集于上,儒衡以扇挥之曰:适从何处来,而遽集于此?同僚失色,儒衡意气自若。
韦贯之为长安县丞。德宗末年,京兆尹李实权移宰相,言其可否,必数日而诏行。有以贯之名荐于实者,答曰:是与吾同里,极闻其贤,但得识其面而荐之上。举笏示说者曰:实已记其名氏矣。说者喜,骤以其语告于贯之,且曰:子今日诣实,而明日受贺矣。贯之唯唯,终不往,亦不迁。后相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