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世说 - 第 12 页/共 12 页
太宗自辽东还,发定州,在道不康。左庶子兼民部尚书刘洎,与中书令马周入谒。洎周出,褚遂良传问起居,洎泣曰:圣体患瘫极可忧惶。遂良诬奏曰:洎云国家之事不足虑,正当傅少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异意者诛之。太宗疾愈,诘问其事,洎以实对。又引马周以自明,周对与洎同,遂良又执证不已,乃赐洎自尽。
李义府状貌温恭,与人语必嬉怡微笑,而褊忌阴贼。既处权要,欲人附己,微忤意者必加倾陷。故时人言义府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谓之李猫。高宗知其罪,从容戒之。义府勃然变色,腮颈俱起,徐曰:谁向陛下道此?上曰:但我言如是,何须问我所从得耶?义府殊不引咎,缓步而去。
李林甫为相,好陷人。世谓林甫口有蜜腹有剑,以其阳与人善,啖以甘言而阴挤之也。与李适之争权不协,适之性疏,林甫阴中之。林甫尝谓适之曰:华山有金矿,采之可以富国,上未之知。适之心善其言,他日从容奏之,元宗大悦,顾问林甫。林甫对曰:臣知之久矣。然华山陛下本命王气所在,不可穿掘,臣故不敢上言。帝以为爱已薄适之言,疏之。适之惧,求为散职,由此罢相,竟贬宜春太守,又胁杀之。
严挺之为绛郡太守,元宗欲进用之。李林甫忌嫉,召挺之弟损之至门叙故旧,云当以子为员外郎。又云:圣人待贤兄极深,须作一计入京。既见当有大用。令损之取绛郡一状,云有少风气,乞入京师就医。林甫持状奏云:挺之年高,近患风气,且授与一闲官。元宗叹咤久之。林甫奏授员外詹事,便令东京养疾。
李林甫忌杨慎矜受元宗恩遇,诬以慎矜是隋家子孙,欲复隋室。慎矜慎余慎名俱赐死,令御史卢鋐收拷太府少卿张瑄,使诬证慎矜之罪。瑄不肯答,绊其足以木。按其足间。撇其枷柄向前。挽其身长校数尺。腰细欲绝。眼鼻皆血出。谓之驴驹跋蹶、瑄竟不答。杖六十,长流临封郡。瑄被杖而死。
王珙与杨慎矜亲且情厚,慎矜颇汲引之。及贵盛争权,珙附李林甫,构成慎矜之罪,阖门诛灭。既而王珙亦赤族,史云岂天道欤。
朱泚之乱,德宗卒迫行幸。后数日,崔宁来。上喜甚,宁私谓所亲曰:圣人聪明爽迈,从善如转规,但为卢杞所惑,以至于此。澘然出涕。或以告杞,杞谋陷之,诬告宁为泚内应,俯伏歔欷。上信之,使中人引宁于幕后,二力士缢杀之。中外以为冤。
卢杞忌张镒名重道直,无以陷之。以方用兵西边,伪自请行。上固以为不可,乃荐镒为陇右节度使,镒竟为乱兵所杀。
卢杞字子良,貌陋而色如蓝,人皆鬼视之。初为御史中丞。尚父子仪病,百官造问,皆不屏姬侍。闻杞至,悉令屏去,独隐几以待之。杞去,家人问其故,子仪曰:杞貌陋而心险,左右见之必笑。此人得权,则吾族无类矣。杞居相位,忌能妒贤,迎吠阴害。小不附者必致之于死。杨炎崔宁颜真卿皆杞所杀也。又激怒李怀光,使与朱泚连衡。袁高奏其恶云:将校愿食其肉,卿士嫉之若仇。
李逢吉恶李绅,张又新李续之刘栖楚为之鹰犬同旗,绅贬瑞州司马,朝臣表贺。又至中书,贺宰相及门。门者止之,云:张补阙在相公斋内。俄而又新挥汗而出,旅揖群官曰:端溪之事,又新不敢多让。人皆辟易惮之,与续之等时号八关十六子。
姚南仲为郑滑节度使,监军薛盈珍谗毁之。德宗颇疑。贞元十六年,盈珍遣小使程务盈驰驿奉表,诬奏南仲阴事。南仲禆将曹文给亦入奏事,京师伺知盈珍表中语,文给私怀愤怒,遂晨夜兼程追务盈至长乐驿。及之,与同舍宿中,夜杀务盈,泥盈珍表于厕中,乃自杀。日旰驿吏辟门,见血流涂地,旁得文给二缄,一告于南仲,一表理南仲之冤,且陈首杀务盈事。上闻其事,颇骇异之。南仲虑其衅深,遂乞入朝。德宗曰:盈珍扰军政耶?南仲对曰:盈珍不扰军政,臣自隳陛下法尔。如盈珍辈,所在有之。虽羊杜复生,必不能成。岂弟父母之政,师律善陈之制矣。上默然久之。
李逢吉字虚舟,天与奸回,妒贤伤善。结朝臣之不逞者,造作谤言,百端中伤。裴度赖李绅韦处厚救解,逢吉结王守澄,守澄言于敬宗,诬绅曾请立深王为太子,乃贬绅端州司马。朝士代逢吉鸣吠者,张又新李续之张权舆刘栖楚李虞程昔范姜给李仲言,时号八关十六子。又新等八人居要剧,而胥附者又八人。敬宗知裴度之贤,因中使往兴元,即令问讯。度亦自请入觐,逢吉之党坐不安席,如矢攒身。张权舆尤出死力,遂撰谣言云:非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言度有天分。上疏以度名应图谶,宅据乾纲,不召自来,其心可见。而韦处厚又解析于上前,竟不能沮。度自汉中来,复知政事,逢吉出镇襄阳。
唐次无故贬斥,久滞蛮荒,孤心抑郁,乃采自古忠贤,遭罹放逐虽至杀身而君犹不悟,著书三篇,谓之辨谤略上之。德宗省之,犹怒谓左右曰:唐次乃方吾古之昏主。宪宗即位召还,累官至中书舍人。宪宗因阅书,禁中得次所上三篇,善之,谓学士沈传师曰:唐次所上辨谤书,人君宜时观览。朕疑编录未尽,命传师广为十卷,号元和辨谤略,其序曰:圣虑先辨,谤何由兴。
武后禁屠杀,右拾遗张德生男三日,私杀羊会同僚。补阙杜肃怀一餤上表告之。明日太后对仗,谓德曰:闻卿生男甚喜。德拜谢,太后曰:何从得肉?德叩头服罪。太后曰:朕禁屠宰,吉凶不预。然卿自今召客,亦须择人。出肃表示之。肃大惭,举朝欲唾其面。
卢杞恶颜真卿,欲出之于外。真卿谓杞曰:先中丞弈也,传首至平原。真卿以舌舐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起拜,心甚怒之。李希烈叛,德宗问计于杞,杞曰:诚得重臣,为陈逆顺,希烈必革心悔过,可不劳军旅而服。颜真卿三朝旧臣,忠直刚决,名重海内,人所信服。真其人也。上以为然,命真卿诣许州宣慰。诏下,举朝失色。李勉表言:失一元老,为朝廷羞。真卿竟为希烈所杀。
宣宗令白敏中为万寿公主选佳婿,敏中荐郑颢。时颢已婚卢氏,行至郑州,堂帖追还。颢甚衘之。由是数毁敏中于上。敏中自相府除邠宁节度使,将赴镇,言于上曰:郑颢不乐尚主,怨臣深入骨髓。臣在政府,无如臣何。今臣出外,颢必中伤,臣死无日矣。上曰:朕知之久矣,卿何言之晚也。命左右于禁中取小柽函以授敏中,曰:此皆郑郎谮卿之书也。朕若信之,岂任卿以至今日?敏中置柽函于佛前,焚香事之。
朱梁李振唐,自昭宗迁都之后,王室微弱,朝廷班行备员而已。振皆颐指气使,旁若无人,朋附者非次奖升,私恶者数日沉弃。每自汴入洛,朝中必有贬窜,故唐朝士人目为鸱枭耳。
闽王王延钧好鬼神巫,盛韬有宠薛文杰,恶枢密使吴昂。昂有疾,文杰省之曰:主上以公久疾,欲罢公近密。仆言公但小苦头痛尔,将愈矣,主上或遣使来问,慎勿以他疾对也。昂许诺,明日文杰使韬言于闽主以告,文杰曰:未可信也。遣使问之,果以头痛对,即收下狱,遣文杰及狱吏杂治之。昂自诬服,并妻子诛之。
五代汉时陶榖先为李崧所引用,榖从而谮之,崧为苏逢吉所杀。他日秘书郎李昉诣榖,榖曰:君于李侍中远近?昉曰:族叔父。榖曰:李氏之祸,榖有力焉。昉闻之汗出。
奸佞
宋郑鲜之事宋武帝,帝时或谈论,人皆依违,不敢难。鲜之难必切至,未尝宽假。与帝言要,须帝理屈然后置之。帝有时惭恧变色,亦感其输情。时人谓之格佞。
魏琅邪公主名玉仪,北齐文襄遇诸涂,悦而纳之,遂被殊宠。秦魏帝封焉,文襄谓崔季舒曰:尔由来为我求色,不如我自得一绝异者。崔暹必当諌我,亦有以待之。及暹咨事,文襄不复假以颜色。居三日,暹怀札坠之于前,文襄问何用,暹竦然曰:未得通公主。文襄大悦,把暹臂入见焉。季舒语人曰:崔暹常忿吾佞,在大将军前每言叔父合杀,及其自作体佞,乃佞过于吾。
北齐赵长仁参预朝政,郦孝裕陆仁惠卢元亮厚相结托,屏人和语,停废公事,人号为三佞。
北齐和士开说武成云:自古帝王尽为灰土,尧舜桀纣竟复何异?陛下宜及少壮,恣意作乐,纵横行之。即是一日快活敌千年。国事分付大臣,何患不办,无为自勤约也。帝大悦,三四日一坐朝,书数字而已,略无言。须臾罢入。
李轨遣邓晓使于唐,闻轨被执,舞蹈称庆。高祖数之曰:汝委质于人,为使来此,闻轨沦陷,曾无戚容。苟悦朕情妄为庆跃,既不能留心于李轨,何能尽节于朕乎?竟废而不齿。
封伦素从太宗征讨,特蒙顾遇,以建成元吉之故,数进忠款。太宗以为至诚。伦又潜持两端,阴附建成。高祖将谋废立,伦故谏而止。后数年,太宗方知其事,治书侍御史唐刘追劾之,改谥谬,黜赠官,削实封。
崔湜,神龙初桓彦范敬晖知国政,惧武三思谗间,引湜为耳目,使伺其动静。俄而中宗疏忌功臣,于三思宠渐厚,湜反以桓敬等计议潜告三思。桓敬等徙岭外。湜又说三思宜尽杀之,三思问谁可使者,湜表兄周利贞先为桓敬所恶而绌,湜乃举充此行,桓敬等闻利贞至,多自杀。
苏味道为宰相,云:处事不欲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贻咎谴。但摸棱持两端可矣。时人号为苏摸棱。
卢藏用初隐居时,往来少室终南二山,时人称为随驾处士。及登朝,趑趄诡佞,专俟权贵。奢靡淫纵,获讥于世。
李林甫面柔而有狡计,能伺候人主意。故骤历清列,为时委任。中官妃家皆厚结托,伺上动静,皆预知之。故出言进奏,动必称旨。而猜忌阴中人,不见于词色。朝廷受主恩顾不由其门,则构成其罪。与之善者,虽厮养下士,尽至宠荣。元宗欲罪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张九龄曰:陛下有三个成人儿不可得柰何,忍欲废之?臣不敢奉诏。元宗不悦。林甫惘然而退,初无一言,既而谓中贵人曰:家事何须谋及于人?元宗欲加牛仙客实封兼以为尚书九龄执不可,林甫密告仙客,仙客泣诉帝后变色谓九龄曰:事总由卿!九龄顿首谢,帝曰:卿以仙客无门藉耶?卿有何门阀?九龄对曰:臣荒徼微贱,仙客中华之士。然陛下擢臣践台阁,掌纶诰,仙客本河湟一使,两目不识字,若大用之,恐非所宜。林甫又退而言曰:但有才识,何必词学?天子用人,有何不可。元宗竟相仙客,逐九龄,林甫代九龄为中书令。
元载附李辅国,已得宰相。辅国死,又结内侍董秀,多与之金帛,令探密旨。上有所欲,载必知之,承意会合,上益信任。后败赐死,毁载父母及祖坟,断棺弃柩,焚家庙木主。
李道古便佞巧官,早升朝籍,常以酒肴棋博游公卿门。角赌之际,伪为不胜而厚偿之,故得一时虚名,而嗜利者悉与之狎。
德宗崩,顺宗寝疾,深居帘帷。阉官李忠言美人牛昭容侍左右,王叔文因王伾,伾因李忠言,忠言因牛昭容,转相结构。事下,翰林王叔文定可否,宣于中书,擢吏部郎中韦执谊为宰相,俾执谊承奏于外,以韩泰柳宗元刘禹锡陈谏凌准韩煜唱和,曰管曰葛曰伊周,凡其党僩然自得,谓天下无人。
熊望性俭薄,大言诡意,务进不已。时京兆尹刘栖楚以不次骤居清贵,广树朋党,门庭无昼夜,填委不息。望出入栖楚之门,有同密戚阴计密画,人无知者。文宗即位,贬漳州司户。
元稹为江陵府士曹,为监军崔潭峻所厚。长庆初,潭峻归朝,出稹连昌宫词等百余首奏御,穆宗大悦,问稹安在。对曰:今为南宫散郎。即日转祠部郎中知制诰。朝廷以书命不由相府,甚鄙之。无何,为翰林承旨学士。中人以潭峻之故,争与稹交。枢密魏宏简尤与稹相善。穆宗愈深嘉重。河东节度使裴度上疏,言稹与宏简为刎颈之交,谋乱朝政。言甚激切。长庆二年,稹拜相。诏下,朝野嗤笑。
郑注本姓鱼,人目之为水族。以药术游长安权豪之家,李愬镇襄阳,得其药力移镇徐州,以注参决军政。注诡辩阴狡,善探人意,然专作威福,军府患之。监军王守澄怒以军情白愬,愬曰:彼实奇才也,将军试与之语。或不如旨,去之未为晚也。愬令谒守澄,守澄初有难色,及与语,机辨纵横,尽中其意,遂恨相见之晚。守澄入知枢密,注大用事。御史李款奏弹注内通敕使,外连朝士,请付法司。旬日之间,章数十上,守澄匿于右军。左军中尉韦元素等皆恶注,左军将李宏楚说元素曰:郑注奸猾无双,卵壳不除,使成羽翼,必为国患。今因御史所劾匿军中,宏楚请以中尉意注伪有疾,召使治之,因而擒之。元素以为然,召之。注至,蠖屈鼠伏,佞词泉涌,元素不觉执手款曲,谛听之忘倦,厚遗金帛而遣之。太和八年,守澄引注见文宗于浴堂门,赐锦彩。是夕彗星出东方,长三尺,光芒甚紧。
崔允召朱全忠自助,全忠自岐下还河中,允谒于渭桥,捧卮上寿,持板为全忠唱歌词,赞其功业。史以为自古与盗合从,覆亡宗社,未有如允之甚也。
江南李璟取湖南,遂谓诸国指麾可定。魏岑侍宴,言:臣少游元城,乐其土风。俟陛下定中原,乞魏博节度使。唐主许之。岑趋下拜谢。其主骄臣佞如此。
蜀右补阙章九龄,见蜀主言:政不治,由奸佞在朝。蜀王问奸佞为谁,九龄指李昊王昭远以对。蜀主以诋毁大臣,贬九龄维州录事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