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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慎县黄山连接无为军寿州六安界,盖贼巢穴也。山下居民千余户,而藏贼以活者十七八。贼间发,官兵粘踪逐捕,有数年不获者。
泊宅编卷六
李伯纪初赴举辇下,一夕,酒渴,梦雪下,以双袖承接,欲快啖之,细视雪片上各有女真字,殊不晓。试罢,往二相祠下求梦,梦立殿陛;少顷,帘中出三纸示之:一曰上舍登第,二曰监察御史孙宗鉴,三曰宋十相公。虽喜有成名之兆,而后二幅语叵测。宣和己亥夏,京师水溢,朝廷方以有司失堤防,劾官吏。公时为右史在侍下,抗疏指明灾异,而未敢以告。忽庭闱昼寝惊寤,呼诸子语曰:“适梦一快行家来报云:舍人被大水飘出,修撰已授崇德使。此何祥也?”公因皇恐,自叙所奏。慈颜闻之喜,但趣家人治任待命而已。明日,谪沙县监当,逾年得自便,而修撰感疾卒,葬惠山。服阕,为太常少卿,岁在丙午。金人犯阙,渊圣欲亲征,公建议力驻乘舆,遂预大政。初,公尝除察官,乃与宗鉴同制,今上登极,进拜上宰,以御营使抚军,实宋十叶后。即惠山寺赐额曰崇亲报德禅院云。
东坡谪黄州,元丰五年,因诞日置酒赤壁高峰,与客饮,有进士李委怀笛以进,因献新曲曰《鹤南飞》,仍求诗。坡醉,信笔赠诗,有“山头孤鹤向南飞,载我南游到九疑”之句。盖南迁之兆,已见于此,七年远谪,岂偶然哉?
渊圣尝问聂山:“古之名者不以山川,今名山可乎?”山因乞更名。渊圣许自择以进,于是以何、参、崇、璟等条上,自比萧、曹、姚、宋,最后及周昌,御批:“周昌强直可慕,可赐名昌。”有石刻记之。
京师不榷酤,官置院造曲,增其直出贸,凡酒户定年额斤数占买,虽不榷亦榷也。院之井滓秽,不堪汲用,唯以造曲特善,它并皆不如。
许昌士人张孝基娶同里富人女,富人只一子,不肖,斥逐之。富人病且死,尽以家财付孝基,与治后事如礼。久之,其子丐于途,孝基见之,恻然谓曰:“汝能灌园乎?”答曰:“如得灌园以就食,何幸!”孝基使灌园,其子稍自力。孝基怪之,复谓曰:“汝能管库乎?”答曰:“得灌园已出望外,况管库,又何幸也!”孝基使管库,其子颇驯谨,无他过。孝基徐察之,知其能自新,不复有故态,遂以其父所委财产归之。此似《法华》穷子之事。其子自此治家励操,为乡闾善士。不数年,孝基卒;其友数辈游嵩山,忽见旌幢驺御满野,如守土大臣,窃视专车者,乃孝基也。惊喜前揖,询其所以致此,孝基曰:“吾以还财之事,上帝命主此山。”言讫不见。
乌青墩镇在湖、秀二郡之间,有乌将军庙,前一池,鼋居其中,孳息日繁,窟穴渐深。其大者如瓮盎,每春夜遗卵岸草,镇人竟取盐之。以为包苴之物。靖康初,右史周离亨谪监镇税,虑其为患,效韩退之为文投之,徙吴松江中,众渔争取,鬻以充庖,数日而尽。
许几信州人,自户部尚书除帅太原。既陛辞,故人韩昭大卿遗之一马,遂乘以行。到府数日,因行香,未明跨鞍,众军声诺,马忽惊逸,独由衙门疾驰,众莫能及,逮晓方就鞚。八座两手流血,急归,移疾;顷之,谪宜春,流落以死。公生于甲午,而有马祸,亦异矣。近时,陈与义赴湖州,乘马朝拜,辄惊逸退走出门;未几,得官祠以薨。陈亦午生。
吏部尚书曾楙初取吴氏,生子辄不育。异人劝勿食子物,如鸡鸭子、鱬子、{月责)子之类,公信之,既久不食。后取李氏。李氏尝梦上帝诏与语,指殿前莲花三叶赐之,曰:“与汝三子。”已而果然。
欧阳公知应天府三日,谒庙史白有五郎庙甚灵,请致礼,不然且为祟,公颔之。一日,食,夹子辄失之;明日,夹子在土偶手中。遂命扃其庙,以留守印封之,戒曰:“予去此,则可开。”然亦无他异。
曾几学士儿皆早慧,中子才十岁,一日,谓父曰:“孔子死时,宰予必不行心丧三年。”问:“何以验之?”答曰:“予亲丧以期为久,况师乎!”其姊曰:“只恐闻'于汝安乎'之语,不敢违也。”乃兄从旁对曰:“记得夫子没时,宰予已先亡矣。”
宜兴邵颖达赴澶州学官,过黎驿,挈家谒庙,因观庑下画壁,忽指壁谓妻曰:“我亦有姓名在此,所掌功德司。”妻视之,独不见。明日,颖达无疾而卒。
黄银出蜀中,南人罕识。朝散郎颜经监在京抵当库,有以十钗质钱者,其色重与上金无异,上石则正白。昔唐太宗以黄银带赐房玄龄,时杜如晦已死,又欲赐之,乃曰:鬼神畏黄银,易以金带。又隋文帝时,并州出黄银,刺史辛公义尝以献上。前史唯载此二事。
宣和七年,驾幸龙德宫。太宰王黼献诗,有“巧将千嶂遮晴日,借得三眠作翠帷”之句。识者曰:“黼将不复见君矣。”
“山色有无中”,王维诗也。欧公《平山堂词》用此一句,东坡爱之,作《水调歌头》,乃云:“认取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湖州城南居人姚许;元佑初,为军资库吏,盗官钱储其家。一日,钱飞空中,散而之他。事浸闻,府廷追究,决配广西。
建炎己酉秋,杭州清波门里竹园山平地涌血,须臾成池,腥闻数里。明年,金人杀戮万人,即暗竹园也。
米黻字符章,为文时出险怪,而书特奇逸,世以米颠名之。仕宦久,不偶晚节。大臣荐对,尝有诗曰:“笏引上天梯,鞘鸣奋地雷。谁云天尺五?亲见玉皇来。”或问其意,答曰:“初叩轩陛,阁门臣僚以笏引之升殿,此上天梯也。”
铅山朱光将治装赴调汴都,一日,出门闲步,忽见二介声诺云:“府君有牒召君。”光览之,惊忙而归,二人随之,因恳以母老,愿自陈,凯少宽假,二人许之。既至家,写状授之,二人收状并牒,忽不见。光走龙虎山,求道士作醮,青词具道所睹,醮罢还家,一日卒。
政和中,忽有旨:自王府记室至四京、列郡诸曹,及特奏名进士、流外人应带参军者,悉去之。记室止称某府某宫记室,诸曹称司某曹事,特奏名、流外人改为助教。意以承平之久,不当复以军旅名其官也。然自睦寇一作,兵革不息,古人以偃兵为造兵之本,岂无意乎?
蔡京当国,每缘制作置局,辟官不可胜数。其间如欲变衣冠之制,令稍近古,讲求累年,糜费不赀,止易靴为履而已。
术者云:“久晴欲得雨,须遇木克土。”谓如乙未日之类。又云:“久雨而暮忽云绽日出,但西望黑云在日上,当晴;若在日下,则未霁。”验之信然。世有法,以每月节朔日辰所遇风、雷、雨、雾、月食、虹见之类,占五谷贵贱,中者十七八。
刘原父帅长安,得汉宣帝时铜甬一,上有识云:“容十斗,重四十斤。”原父以今权量校之,止容三斗,重十五斤。
泊宅编卷七
东坡《岐亭》诗凡二十六句,而押六韵,或云无此格。退之有《杂诗》一篇,亦二十六句,押六韵。
《越绝书》曰:“慧种生圣,痴种生狂;桂实生桂,桐实生桐。”以世事观之,殆未然也。《齐民要术》曰:“凡种梨,一梨十子,唯二子生梨,余皆生杜。”段氏曰:“鹘生三子,一为鸱。”《禽经》曰:“鹳生三子,一为鹤。”《造化权舆》曰:“夏雀生鹑,楚鸠生鸮。”《南海记》曰:“鳄生子百数,为鳄者才十二,余或为鼋、或为鳖。”然则尧之有丹朱,瞽叟之有舜,鲧之有禹,文王之有周公,又有管、蔡,奚足怪哉!
国家治赃吏至有决杖者,或以为太峻。予曰:今人但见唐韩、杜诸诗谓判司簿尉不离棰楚,独不知自后汉时,郎官犹不免杖责。侯汶为侍御史,赋贫民廪糜不实,献帝令杖之五十。唐礼部侍郎令狐峘忤宰相杨炎,德宗欲杖而流之。然献帝、德宗不足法也,至若赃吏贪黩,何足恤哉!
唐律禁食鲤,违者杖六十。岂非“鲤”、“李”同音,彼自以为裔出老君,不敢斥言之,至号鲤为“赤鯶公”,不足怪也。旧说鲤过禹门则为龙,仙人琴高、子英皆乘以飞腾,古人亦戒食之,非以其变化故耶。
闽人陈舜邻为信州教授,其父湜尝传法于风僧哥,时时语人灾祥,十得七八。一日,复遇僧哥于京之城西,责饶舌,且戒自此勿受教授拜,它日当死于水。湜归靳其子,曰:“世岂有子不拜父者!”无何,日长至,舜邻率子弟罗拜,湜急止之,已再跪矣。是日,湜一手中风,不能举。明年春,约客为泛溪之游,未举爵,湜起更衣,久之不至;视之,已仆于舟尾,不复能言。舆归,信宿而卒。是时,玉山郑同以八行延入郡学,亦预此会。湜未尝识郑氏故庐,忽谓同曰:“君宅前水,旧是数(上声。)钱声,今变为呵喝声矣。”郑素高资,至是散尽,而长子漻宣和辛丑上舍登第。
政和六年,江、浙大水,秋籴贵,饿莩盈路。张大忠知宣城县,出郊验灾伤,见岸傍群乌衔土,状若累冢。大忠异之,令发视,果有僵尸在其下,衣带间有《金刚经》一卷。
王易简,江州人。道君朝起寒族,与子寓遭遇,皆致位通显。建炎间还乡,属李承乱,全家被害。初,王氏奉事九天采访使者甚谨,寇压境,城中士大夫皆迁避,王氏亦逃于使者祠下,夜梦神告曰:“依城自佳,何必外求。”明日复还旧居,城陷,遂及祸。(使祠在城外二十里。)
山间小青蛙一名青凫,飞走竹树上如履平地;与叶色无别,每鸣,则雨作。又一种褐色而泽居,名旱渴,晴则鸣,乡人以此卜之。
宣和辛丑,罢郊学及贡法,并依熙、丰故事。翁养源为国子祭酒,颇患文敝,欲革之而未能。蒋存诚代之白堂,具学官异论者众,请从罢黜。太宰王黼问:“异论者谁?”对曰:“固非一辈,而宋齐愈为之首。”黼曰:”百家诸子,自前古不废。”忽悟言失,遽曰:“但元佑学术,不可不痛惩耳!”蔡太师闻之,因对,力诋黼“崇奖异学,将害陛下绍述之政”,又称黼“引用非人”。黼曰:“洪炎,京所用,黄庭坚甥也。”因取蔡绦所撰《西清诗话》奏之,上令御史台弹劝,即逐炎。而蔡、王之党,自此始矣。
《方言》曰:“齐、宋之间,凡物盛多谓之寇。”注云:“今江东有小凫,其多无数,俗谓寇凫。”《陆龟蒙集》有《禽暴》一篇,正为野凫害稼而作。
人有所不为,然后可以有为,凡物亦然。《裴氏新书》曰:“虎豹无事,行步若不胜其躯;鹰在众鸟之间,若睡寐然。盖积怒而后全刚生焉。此越人以灭吴之道也。”
“鹑”之字有三义:师旷曰:“赤凤曰鹑,故南方朱鸟七宿取名焉。”《诗》曰:“匪鹑匪鸢。”鹑,鷒也,音团。又曰:“鹑之奔奔。”则今之鹑鷃也。《白虎通》曰:“一谷不升撤鹑鷃。”
鹘、隼,皆鸷鸟也,而有义焉。鹘冬取小禽燠爪掌,旦则纵之,视其所适之方,则是日不于其方击搏。杜甫作《义鹘行》是也。隼击物,遇怀胎者释之。《化书》曰隼悯胎是也。可以人而不如乎?天地之间,有吐而生子者,鸬、{儿鸟}、兔,凡三物。
予外舅莫强中喜为诗,颇有思致。掌丰城,得蜀漕蔡冲允书,岁余始达。小诗寄谢云:“故人音信动经年,蜀道间关不易传。将谓天涯消息断,西风一叶落阶前。”
王荆公当国,欲逐张方平,白上曰:“陛下留张方平于朝,是留寒气于内也。留寒气于内,至春必发为大疾疠,恐非药石所能攻也。”东坡着《乐全先生集序》,乃以安道比孔文举、诸葛孔明。二公议论,不侔如此。安道元丰间以宣徽南院使退居睢阳,是时东坡就逮下御史狱,安道独上书,力陈其可贷之状。刘莘老、苏子容同辅政,子容曰:“昨得张安道书,不称名,但着押字而已。”莘老曰:“某亦得书,尚未启封。”令取视之,亦押字也。二事人罕知,故记之。
朱肱,吴兴人,进士登科,喜论医,尤深于伤寒。在南阳时,太守盛次仲疾作,召肱视之,曰:“小柴胡汤证也。”请并进三服,至晚乃觉满。又视之,问所服药安在,取以视之,乃小柴
胡散也。肱曰:“古人制{口父}咀,谓锉如麻豆大,煮清汁饮之,名曰汤,所以入经络,攻病取快。今乃为散,滞在膈上,所以胃满而疾自如也。”因依法旋制,自煮以进二服,是夕遂安。因论经
络之要,盛君力赞成书,盖潜心二十年而《活人书》成。道君朝,诣阙投进,得医学博士。肱之为此书,固精赡矣。尝过洪州,闻名医宋道方在焉,因携以就见。宋留肱款语,坐中指驳数十条,皆有考据,肱惘然自失,即日解舟去。由是观之,人之所学固异邪?将朱氏之书亦有所未尽邪?后之用此书者,能审而慎择之,则善矣。
朝散郎路时中行天心正法,于驱邪尤有功,俗呼“路真官”。尝治一老狐,亦立案,具载情款,如世之狱吏所为。云狐能变美妇以媚人,然必假冢间多年髑髅,以戴于首而拜北斗,但髑髅不落,则化为冠,而用事已,则埋之;欲用,则复以为常。盖不假此,则不能变也。人死骨朽,为髑髅尚有灵。古方治劳疾用天灵盖,既能治疾,岂不能为妖邪?世有术者,事髑髅能知人已往事。
杨蟠宅在钱塘湖上,晚罢永嘉郡而归,浩然有挂冠之兴。每从亲宾,乘月泛舟,使二笛婢侑樽,悠然忘返。沈注赠一阕,有曰:“竹阁云深,巢虚人阒,几年湖上音尘寂。风流今有使君家,月明夜夜闻双笛。”人咨其清逸。
泊宅编卷八
祥符中,颖州饥,当路者奏出省钱十万缗,以纾艰食之民,令明年蚕事已缗纳缣,谓之和买。当是时,一缣之直不满千,民得本钱,经营数月,收什一之息,至期输公,颇优为也。近时,有司往往不复支钱,视物力以输缣,物价翔贵,一缣非六七千不可;官吏督责,急于水火,民不堪命久矣。比年二浙薄旱,已轸宸虑,至以亲诏下求民瘼,谓州县不给和买本钱,以致怨咨感天变。上之恤隐,可谓至矣,岂知州县奉行之不谨邪?
唐杜牧欲来吴兴寻旧约,三上时相书,以弟顗病求医为辞,乞知湖州。既至,而私愿复不谐,后世果可欺邪?
周离亨尝言作馆职时,一同舍得疾,遍体疼,每作殆不可忍,都下医或云中风,或云中湿,或云脚气,用药悉不效。疑气血凝滞所致,为制一散,饮之甚验。予未及问所用药,沉思久之,因曰:“据此证,非延胡索不可。”周君大骇,曰:“何以知之?”予曰:“以意料之,恐当然耳。”延胡索、桂、当归等分,依常法治之为末,疾作时,温酒调三四钱,随人酒量频进之,以知为度。盖延胡索活血化气第一品也。其后赵待制霆道引失节,支体拘挛,数服而愈。
橘皮宽膈降气,消痰逐冷,有殊功。他药多贵新,唯此种贵陈,须洞庭者最佳。外舅莫强中知丰城县,得疾,凡食已,辄胸满不下,百方治之不效。偶家人辈合橘红汤,取尝之,似有味,因连日饮之。一日,坐厅事,正操笔,觉胸中有物坠于腹,大惊目瞪,汗如雨,急扶归。须臾,腹疼利下数块,如铁弹子,臭不可闻,自此胸次廓然。盖脾之冷积也。抱病半年,所服药饵凡几种,不知功乃在一橘皮,世人之所忽,岂可不察哉!其方:橘皮去穰取红一斤,甘草、盐各四两,水五碗,慢火煮干,焙捣为末点服。又古方:以橘红四两、炙甘草一两,为末汤点,名曰二贤散,以治痰特有验。盖痰久为害,有不可胜言者。世医惟知用半夏、南星、枳实、茯苓之属,何足以语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