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园道古 - 第 8 页/共 9 页

叶仲子论荆公《字说》之妙,因及『疾病』二字,从丙、从矢,盖言丙燥、矢急,疾病之所自起也。一友以『痔』字难之。沈伯玉笑曰:『因此地时有僧人出入,故从寺也。』众方哄堂,一少年不解,问叶,叶曰:『异日汝当自解。』众复哄堂。   焦芳面黑而长如驴,尝谓西涯曰:『公善姑布,烦一相我。』西涯左右视曰:『左半面像马尚书,右半面像卢侍郎,公位必至此。』马与卢,合乃『驴』也,芳悟始笑。   金陵吴扩有诗名,曾有《元日怀严分宜相公》诗。一友见之戏曰:『开岁第一日,怀当朝第一人,如此便做到腊月晦日,亦怀不着我辈也。』吴笑而甚惭。   二酉叔至陆二公子园亭,见吊人庑下扑之,问公子,公子曰:『雨大,偷掘我塘,池鱼尽走,故扑之。』二酉叔笑曰:『此打有典,据《千字文》曰「吊民伐罪,有虞[鱼]陶[逃]唐[塘]。」』   倪康侯善谐谑。一日与商氏昆季席散,携灯塞巷,康侯口占一绝曰:『雪片灯笼点得忙,尚书兵宪与都堂。只有秀才难出色,傍边细注益三房。』友人大笑。   一腐儒最不能弈棋,又侈口目负,每对局必败,乃愤耻不复弈。一友诘其何以不复弈,其人以持五成对。友曰:『弈不在五戒之内,何以戒弈?』其人曰:『弈不免杀,五戒以不杀为首,故戒之。』叶昼从傍笑曰:『如此说,公却替别人戒了。』   长安有武弁喜作诗,逢人辄口诵不已。一日,见王季重,开口便诵,季重曰:『待写出来请教。』即命索笔,季重曰:『待刻出来请教。』   督学将至姑孰,有三秀才理经不熟,谋烧棚厂,将举火,被获。王季重为令,判其牍曰:『一炬未成,三生犹幸;万一延烧,罪将何赎?须臾乞缓,心实堪哀。闻考即已命终,火攻乃为下策。各还初服,恰遂惊魂。』   王季重与吴、施两同年剧谈,施臞,言寒可畏;吴肥,言热可畏,争持久之。王季重曰:『以两君之姓定之,不相上下,一曰「迎风则僵」;一曰「见月而喘」。』   梅季豹、谢少连、柳陈夫、虞伯子、宋献孺访王季重,俱集姑孰,季重觞之。一优竖甚丽,酒酣,柳掀髯曰:『临邛令已妙矣,但少一卓文君耳!』季重捉鼻笑曰:『这其间,相如料难是你。』   白下一吏部步杜工部《秋兴八首》,属王季重和之。季重曰:『此时还正夏日雨,免何如?』   由拳一衿颇有意思,熊芝冈考置四等,王季重慰之,此生曰:『宗师重在四等,甚是知音。』季重曰:『果然。大吹大打极俗,不若公等鼓板清唱也。』   王季重入觐,过一好弈年友,曰:『上门欺侮。』年友曰:『径送书帕则讫,何必又借棋盘。』季重曰:『不是书帕,还是怕输。』   王季重令姑孰,有女将嫁,其父索重聘,遂失期。此女忽持一绢而去,大索不得。月余,得之邻居宋皮匠柜中。季重判其牍曰:『勒加羊馈,遂至鹑奔。事之以币,反叨西蜀之文君;射不主皮,岂料东邻即宋玉。十纤刺绣,落在锥刀;一貌如花,食此牛气。夜行昼伏,怜喜惧之兼施;日居月诸,叹尺寻之不定。亡人以为宝,巧虽韫椟而藏;遁世不见知,闷乃穴革以出。手足尽露,弥缝之术终疏;寝处太甘,钻隙之缘亦尽。既奸所之见获,各决杖以何辞。女既无良,夫麾是听,父难免罪,众唾咸归。』   王季重族人犯杖罪,的决而出,季重慰劳之曰:『尔可改过,今后是个名人了,「七十杖于国」矣!』   徐兵宪戏董比部惧内,比部曰:『人不惧内,必为乱臣贼子矣!』季重曰:『不尔,乱臣贼子惧。』   鄂君在坐,张参军佞之曰:『尊公当日亦芳致。』王季重曰:『又追王太王王季。』   钱理斋善写照,有苏友欲驾之,然所貌殊不是。一日请评,壬季重曰:『理斋那得如君,渠笔浅易,一望而尽;不若君能变幻,令人仿佛,费沈思也。』   陶兰亭二连襟:一老童不得进学,一进学而近降青衣。兰亭戏之曰:『我两姨夫,《论语》上早已说破,一曰苗而不秀,有姨以夫;一曰秀而不实,有姨以夫。』   萧山县秀才瞋西兴脚子不称『相公』,而称『公相』,告之县令,令曰:『何烦乃尔?』秀才曰:『即如见父母不称「老爷」,而称「爷老」,如何恕得?』   吴松间有一缙绅闺门不正,乡人揶揄之,作一对榜其门曰:『孝弟忠信礼义廉,一二三四五六七。』见者捧腹。   越中水澄刘氏子面方口阔,有号石狮子者,后为侍郎公。乡贤、秀才一日衣冠见其族长,族长笑曰:『今后石狮子当改为铜狮子矣!』或问何也,族长曰:『口内要吐出香烟。』   吏部书办设席请萧王,二酉叔戏之曰:『公辈作福,当奉祀赵玄坛。』诸书办问曰:『何请也?』二酉叔曰:『公等在部,多用黑虎跳,故须祀之。』   嘉善乐元声、和声、骏声弟兄三人皆名进士,乃认岳武穆为祖,改姓岳氏,遂占踞岳坟,夺其世产。杭人恨之,乃作一小剧:岳鄂王坐堂皇,先呼其长进曰:『尔何名?』曰:『元声。』曰:『元,吾仇也,尔奈何名元?亟出之!』呼其次进曰:『尔何名?』曰:『和声。』曰:『吾梗和议而致杀身,秦桧主和,吾所痛恨也。亟出之!』呼其季进曰:『尔何名?』曰:『骏声。』曰:『拐子马,兀术所以取胜,马亦吾敌也。亟出之!』三人逐出,傍徨庙门。外扮乐道德上,呼曰:『尔辈皆吾后裔也,何苦受鄂王呕气?快快随我回去!』拉以俱下。无赖子为之,虽甚恶薄,而亦多隽巧。 快园道古笑谈部卷第十五   陶庵曰:尼父莞尔弦歌,而弦歌有何可笑?佛祖拈花一笑,而拈花有何可笑?陆士龙服缞临涧,笑几溺水,而服缞临涧有何可笑?然而触目会心,忽然颐解,真有不知其然而然者。故笑,如做梦,有想有因,不可强也。冯子犹集古今笑,而以天地间忠孝廉节极正经之事,俱付之一笑,则亦今日之孔文举、祢正平矣。余所记者则大异是。记一可笑之言,无不喷饭;记一可笑之事,无不掀髯。纵使包待制冷面寒铁,偶见一则,亦不得不为之河清一度也。集笑谈十五。   武宗在宣府迎春,借诸剧戏饰,大车数十辆,令僧与妓女数十人共载。妓女各执皮球,车驰,妓女交击僧头,或相触而堕。上大笑以为乐。   浙中一缙绅学仙,引导许久,妄自意身轻可以飞举。乃于园中迭案数层,登而试之。两臂纔张,遽而堕损,医治弥月方愈。语人曰:『但愿吾做得半日神仙,便死也甘心。』   武宗朝,以国姓朱,禁天下畜猪,杀猪者罪无赦。凡民间小豭皆弃之,沟渠市河为满。   高邮学正夏有文,弘治末献书阙下,曰『万世保丰永亨管见』。上嘉之,更『管见』两字曰『策』。夏遂书官衔云『献万世保丰永亨管见,天子改为策字,高邮州学正夏有文』。   徐侍御如珪谪出,后迁廷评,不欲忘旧衔,投台中刺曰『台末』,于他刺曰『台驳』。又有太常少卿白若琏,性谦下,投诸贵人刺曰『渺渺小学生』。好事者作谣曰:『台末台驳,渺渺小学,同是一珪,徐如白若。』闻者绝倒。   归太仆谪官吴兴,每理事,吏胥杂役环挤案傍,几不容坐。归以朱笔饱蘸捉向诸人曰:『若辈若不速退,我便洒将来也。』合堂大笑。   吴康斋召至京师,以两手大指、食指作圈曰:『令太极常在眼前。』长安街上小子常以萝卜投其中戏侮之,公亦不顾。   袁太冲同二缙绅在宾馆坐久,一公曰:『司马相如日拥文君,好不作乐。』一公曰:『宫刑时却自苦也。』袁闭目摇首曰:『温公吃一吓。』   越中有李少白者,书画皆俗笔,而自负能诗,乃作字说曰:『先人号继白,而某号少白,某所少者乃李太白之白,非先人继白之白也。盖先人不能诗,某则何所少哉!』   李少白作《倒橕船》诗云:『越地无车马,乘船便当街。浑身着木屐,未死进棺材。蜕壳钻篷出,撺梭下堰来。夜深相遇处,你陇我侬开。』   王侍御家资数十万,每夜必与妾婢数沁茶青豆,客至几次,共享豆几十粒,仗几十粒,必交盘入册。侍御出见客,腰间琅琅有声,则其厩库、厨楅各门匙钥也。   北地盛作跳神,召戏则戏,召酒则酒,召食则食。有跳神者见主人堂后有琵琶两具,误认以为火腿,呼曰:『急煮后堂火腿来!』主人跪拜曰:『尊神,实是琵琶,不是火腿。』跳神大声曰:『你凡人叫做琵琶,咱天上叫做火腿!』   苏州吴上舍不读书而好为势交,一日闻友人读《归去来辞》,至『临清流而赋诗』,遽问曰:『是何处临清刘副使?幸携带往贺之。』友人曰:『此《归去来辞》。』乃曰:『我道是见任上京,若是归去者,不往也罢。』   先伯九山为延平令,胞弟紫渊至署,见案牍中有武举某者告状,即大怒,促九山立拘其人,痛责三十,发重监羁候。九山俟其气稍平,问之曰:『是人于何处得罪吾弟?』紫渊笑曰:『渠何曾得罪于我,绍兴武举张全叔与我有口过,今痛责此人,使其知武举也是我张紫渊打得的。』   贺美之与伊德载同饮一富民家,富民谄奉德载,而不识『伊』字,屡呼『尹大人』,酣酢重沓,略不顾贺。贺斟大觥呼之曰:『尔其与我饮一杯,不要傍若无人!』   越中一先辈喜看戏,闻锣鼓声,心急步不能移,辄仆地。子孙以小椅舁之,则呼曰:『努力,努力!早到一刻,便是孝子慈孙。』   先叔三峨喜评论试牍,言之侃侃,即数百名外,其间高下,谓一名不可移易。故人言『张三峨看考卷极准,极确,却要在发案之后。』   先叔紫渊煮狗熟,邀刘迅侯共食之。迅侯以事出,作一简复之曰:『弟政忙,不及过兄,如有意,幸分我一杯羹。』   王修仲与其族人讼,族人不能胜,夜持刀杀之,修仲走避,获免。次日谓其友曰:『某昨几为族人所杀,幸弟防避得紧,彼始善刀而藏之矣!』   汪司马伯玉喜用文语。一日,其媳与夫竞宠,操刀割其势,其子大喊,叫声达于外。座客惊问,伯玉曰:『儿妇下儿子腐刑。』   有吴生者,老而趋势。偶赴席,见布衣后至,意轻之,止与半揖。已而见主人恭甚,私询之,乃张伯起也,要致殷勤,欲与再揖。张笑曰:『适已领过半揖,但乞补还,弗复为劳。』   庐陵陈文贪鄙,至死,门下人有善滑稽者谓人曰:『昨夜二夜叉来取公,一夜叉搀之,公不肯去。其一日:「彼将望升太师柱国,如何舍得去?」搀之者日:「即为阎罗王,何虑也!」公喜日:「如何便为阎罗王?」夜叉叹日:「公有淮盐十余万,非阎罗王而何?」』闻者绝倒。   先伯九山临清被难,嗣子墨妙往奔丧,闻乱,不果往。倪司马元璐发兵勤王,至淮而返。时人对之曰:『张孝子奔丧,莫[墨]妙不去;倪司马勤王,原路[元璐]归来。』   杨椒山廷杖,有人送蚺蛇胆,曰:『服此可无楚。』椒山却之曰:『椒山自有胆,何必蚺蛇哉!』传为美谈。会稽陶印祖,有馈以海狗肾者,亦效其语曰:『印祖自有肾,何必海狗哉!』   越中让檐街王禹屏家善饮,子侄皆豪量。凡款客,一入门即加锁钥,竟日不开,恐客逃席。至丙夜,客皆醉倒。令稚子举火照之,客则展侧者,必呼曰:『客尚能动,快拿酒来!』   正德间有医官徐髯翁者,受武宗知遇,曾以御手凭其左肩,遂制一龙爪于肩上。与人揖,左手擎起,只下右手。   会稽陶氏有老人好酒,而其子妇鄙吝。一夕月佳,老人起坐庭除,酒思渴甚,呼其子看月,不应,频呼之,其子曰:『月有恁好看?』老人曰:『汝即不看,可与我壶洒,我自看之。』其子曰:『夜深何从得酒?』老人大怒,出门外大呼曰:『陶某殴父,邻舍救应!』比邻皆起评问,知其故,乃罚其子酒一大壶,供老人看月,而令其子妇安寝如故。   绍兴司理李应期,山东人,坐堂上理事。吏胥以饼饵啖之,俗名玉露霜,甜而可厌。司理撮食之甚美,口中念念曰:『李推官莫忘祖宗积德,出尔子孙发了黄甲,却恁般受用!』   李推官向越中子衿盛称:『绍兴人材之盛,天下莫比。我山左寥寥,有得几人!』子衿曰:『老师贵处有孔夫子。』司李曰:『便只有这一个,也不曾发得黄甲!』   李司李与人谈,辄懮国运,人有言:『近日黄河水涸,漕船挤塞奈何?』司李曰:『如此看起来,天下倒有亡的机括。』   李司李有门人馈金鱼十余尾,皆重价,司李收进,尽煮食之。次日见其人曰:『昨日见惠金鱼,好颜色,食之只是少味。』   李司李寿日,有馈寿桃,上以粉饵作八仙。司李见八仙,先令蒸食。次日谢馈者曰:『承馈八仙,穿红的狠好吃,穿黄的还好吃,那穿绿的极难吃。』盖绿者以铜绿和之,故难吃也。衙役闻之匿笑。   李司李见人馈黄甲蟹,异之。携至署中,揭奁盖,蟹擎螯乱出。司李踞桌上大呼曰:『有沙虎,有沙虎!』署中人俱走避。随役急进,缚蟹出,一署始安。   胡卫道三子:长名宽,次名定,季名宕。卫道妻亡,俾友人作墓志。友人直书曰:『夫人生三子宽定宕。』见者失笑。   迂仙醉,向人家撒溺。阍者呼之曰:『何物狂徒,当门撒溺!』迂睨视曰:『是汝门不合向吾鸟耳!』其人不觉失笑曰:『吾门旧矣,岂今日造而向汝鸟?』迂指其鸟曰:『老子此鸟,也不是今日造的!』   迂仙雨中借人衣着之,失足跌损一臂,衣亦少污。从者为之摩痛甚力,迂止之曰:『汝第浣衣,勿揉我臂。』从者曰:『臂且损,遑惜衣?』迂曰:『臂是我自家的,便跌坏,无人来问我讨还。』   迂仙与人斗殴,咬伤其鼻,讼之官。迂曰:『他自咬其鼻,赖我耳!』官曰:『鼻高口低,岂能自咬?』迂曰:『他踏凳子上咬的。』   迂仙与卫隐君弈,卫着白子,迂大败,积子如山,枰中一望浩白。迂懊恨曰:『老子命蹇,偏拈着黑棋。』   村学究孙一经夏日纳凉,顷之云翳,孙曰:『必有大风。』友人诘之,曰:『夏云多奇风。』   村翁自夸其子聪明,已习《春秋》。或云:『读过《左传》否?』答曰:『《左传》未读,读过「右传」矣。』或曰:『何谓右传?』村翁曰:『昨听见小儿读「右传第一章」。』   吴蠢子年三十,倚父为生,父年五十矣。遇星家推父寿当八十,子当六十二。蠢子曰:『我父寿止八十,我到六十,以后那两年靠谁养活?』   杭州参军独孤守忠领粮船赴都,夜半集船上人,至则无别语,但曰:『逆风断不可张帆!』   姑苏周用斋性骀,以白金五十两,令其家人出八色银杂办,应得六十两。家人匿二十两,持四十两进,用斋骇之。家人曰:『五八得四十。』用斋沈吟半晌,点头曰:『是,是,五八得四十。』   周用斋释褐后到部听选,过堂吏呼曰:『说大乡贯。』用斋误为『大乡官』,乃对曰:『敝乡有状元申瑶泉。』吏部知其騃,麾之使出。谓同人曰:『尚有王荆老未曾言,适堂上色颇不善,想为此耳。』   迂仙向混堂洗澡,日午汤秽,迂仙取以漱口。同浴人曰:『秽人,此乃可漱口耶?』迂仙一手掩其口,一手摇令勿言,漱毕,走向混堂外,将水吐出。   昆山陈梧亭,言其邑某秀才有疑疾,而性复迂缓。夜在家,常伏暗处,俟其妻过,遽前抱之。妻惊呼,则大喜曰:『吾家出一贞妇矣!』   景帝隆福寺成,都民往观。忽一西番回回持斧上殿,杀二僧,伤人三四。执得,下法司鞫问,云:『见寺中新作转轮,藏其下推轮转者皆刻教门形像,悯其推运劳苦,是以仇而杀之。』   冯子犹《甲申纪事》载:一大老投顺闯贼,授湖广道御史。常语人曰:『我原要死节,奈小妾不肯何!』小妾者,所娶秦淮妓女也。   钱位坤降闯贼不用,托周锺引拔,得授助教。锺与语有授官消息,便向人曰:『我明日此时便非凡人了。』京师人为作『不凡人传』。   祝东岱为毗陵府幕,署武进县事,每坐堂鞫一事,必进三五次。以如夫人在内,防范甚严,每出其不意,进署伺之也。   祝东岱理讼牍,必于堂上作审单。岸帻吟哦,运思苦构,字字用夹圈,高声朗诵,出座跳跃,按胥役肩读与听之,问曰:『我老爷才学何如?』   丘阁老琼山自制饼,软腻适口,托中官进。上食之,喜,命司膳监效为之,不中式,俱被责。因请之,丘不告以故,中官曰:『以饮食器用进上取宠,吾内臣供奉之职,非宰相事也。』由是京师盛传为『阁老饼』。   解缙、杨士奇、周是修共约死难,金陵破,是修殉节,而解、杨负约。后日士奇为是修作传,语其子曰:『脱我死,孰传而尊公?』   外祖陶兰风先生倅凤阳,升任行,时舅氏虎溪在户垣,本道吕巨源以计事相托,设席祖行。外祖点戏,念完全戏无过梁灏,遂唱《青袍》第二出雷部考察追击吕纯阳,称吕道,或骂野道,求梁灏指甲内避过此劫。外祖汗出浃背,归语其家人曰:『我此际恨无地洞可穿!』   周用斋往吊王弇州,误诣王荆石。荆石出见,用斋遽称『尊公可怜者』再。荆石曰:『老父幸无恙。』周曰:『公尚未知尊公耗邪?已为朝廷置法矣!』荆石笑曰:『得无吊弇州乎?』周悟非是,急解素服言别。荆石命缴原刺,周曰:『不须见还,即烦公致意可也。』   湖州吴主事家素饶,求李西涯文寿其父,公鄙其人,不许。吴问其友曰:『今朝中爵位极尊者为谁?』曰:『英国公太师左柱国也。』吴即缄币求诗,英国令门客作诗与之,吴夸于人曰:『英国当朝第一人,乃为我作诗,何必李学士也!』   锦衣门达甚得上宠,有桂廷珪为达门客,镌一印章曰『锦衣西席』。后有甘堂为洗马江朝宗婿,亦刻一印章曰『翰林东床』。一时以为确对。   何敬容在选日,客有姓吉者诣之,敬容问曰:『卿与丙吉远近?』答曰:『如明公之于萧何。』   刘髦二子俱登进士,其长妇入京,公送登舟,以手援之。郡守见而笑,公曰:『府公笑我乎?若跌入水,尤可笑也。』次妇入京,公卧疾,呼至床前曰:『老年头风,可买一帕寄回。』明日登程,诸亲毕集,忽呼子妇曰:『毋忘昨夜枕上之嘱。』众骇然,问其故,乃始抚掌。   绍兴岑太守有姬方娠,一人冲道,缚之,乃曰卜者。岑曰:『我夫人有娠,弄璋弄瓦?』其人不解文义,漫应曰:『璋也弄,瓦也弄。』怒而责之。后果双生,一男一女,卜者名遂大着。   谢兵马之妻为墙倒压死,杨天锡往吊,谢泣曰:『寒荆适值有孕,今死不成尸,奈何?』杨笑曰:『此所谓虽不成诗,叶韵而已。』   一山人自负其纔,企慕太史公,途中闻乞儿化钱,乃戏之曰:『若乞钱得几何?若叫我太史公,赏汝百钱。』乞儿连唤数声,遂罄囊与之,一笑而去。乞儿问人云:『太史公是何物,值钱乃尔?』   天启间绍兴发援辽兵数百,大船装载,鳞次而进。管兵者至钱清,遂传令泊船。或曰:『天色尚蚤,何便停泊?』管兵者曰:『尔不闻牛头山极多强盗?』   吉州士子赴省试,书一牌云『庐陵魁选欧阳伯乐』。或诮之曰:『有士遥来自吉州,姓名挑在担竿头。虽知汝是欧阳后,毕竟从来不识修。』   族叔张五嶷口吃有痴兴,曾三应省试。进场后即牵人说梦曰:『我得一梦,上一最高处,脚下如踏棉絮。忽见一门,门圆如规,我进门觉冷甚。升堂见阶下大树一株,上着花如金粟,下有老人持斧立其下,身傍有一白猫甚可爱。我意欲折花,堂后闪出一女子,其美非常,向我云:「汝花直在顶上。」命老人掇梯为我折取。我持花出门,不觉惊醒,此梦不知吉凶若何?乞高明为我解之。』   五嶷叔自负青鸟之术,寻一地于化山,自谓得穴,贵不可言,常向人语及此地,即述地钤,曰:『东化及西化,此地真无价。有人扦得着,......』但微笑而不言。有识此钤者曰:『子孙挂銮驾。』五嶷急掩其口曰:『莫泄天机。』   土璞孙景濂为人寻葬地多不妙,而又喜作讼师。自造一斗室,乞二酉叔一匾额,二酉叔赠曰『璞萧』,意渭郭璞萧何合为一人也。复向陶庵乞一对,陶庵书曰:『惯掘高山流水,善兴平地风波。』见者喷饭。   越中有士夫自负堪舆,得一佳穴,谓数代后必出天子。葬毕,每自叉手懊叹曰:『世受国恩,如何使得?』   吴鹿亭为友人寻一葬地,开圹时夸言:『此地出纱帽不可胜计,还要封拜出戽斗四、五个。』开下数尺却是水槽,土工叫:『先生,戽斗四、五个不消,拿一、两个来戽水。』   毗陵刘光斗为绍兴司李,陶庵小仆演魏珰剧,魏珰骂左光斗则直呼其名。陶庵嘱之曰:『司李名光斗,汝但呼左沧屿,勿呼光斗。』小仆惊持过甚,遇骂时,直呼:『刘光斗,你这小畜生!』傍人错愕,司李笑曰:『我得与忠臣同名,尔只管骂不妨。』   天童老和尚开堂说法,多以棒喝加人,手执柱杖,逢人便打。四方进香者以银钱供养,谓见活佛,痛哭悲号,求其超度。陶庵至其寺,调笑老和尚曰:『曾见戏场上狱卒两句上场白,好赠和尚。』老和尚曰:『怎么说?』陶庵曰:『手执无情棍,怀揣滴泪钱。』老和尚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