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田琐记 - 第 10 页/共 14 页

余在甘肃,晤齐礼堂军门慎,授一药酒方,谓可治聋明目,黑发驻颜。余服之一月,目力顿觉胜前。其方用蜜炙箭芪二两,当归一两二钱,茯神二两,党参一两,麦冬一两,茯苓一两,白朮一两,熟地一两二钱,生地一两二钱,肉桂六钱,五味八钱,枣皮一两,川芎一两,龟胶一两,独活八钱,防风一两,枸杞一两,广皮一两,凡十八味,外加红枣二斤,冰糖二斤,泡高粱烧酒二十斤,煮一柱香时,或埋土中七日更好,随量饮之。军门云:「此名周公百岁酒,其方得自塞上,周翁自言服此方四十年,寿已踰百岁。翁家三代皆服此酒,相承无七十岁以下人。」余至粤西刊布此方,僚寀军民服者皆有效,遂名梁公酒。有名医熟玩此方,久而憬然曰:「水火既济,真是良方,其制胜全在羌活一味。此所谓小无不入,大无不通,非神识神手莫能用此也。」自是而日三服,至今已八年。未几余引疾归田,侨居南浦,有患三年疟者,乞此酒一小瓶饮之,前后凡两人,皆应手霍然。而浦人不甚以为然,至有訾其方者曰:「此十八味平平无奇,而独活一味,尤不宜轻服。」与粤西名医之言正相反,余闻之,为齿冷而已。余同怀弟灌云广文素嗜饮,中年以后,已成酒痨,每日啜粥不过一勺,颜色憔悴,骨立如柴,医家皆望而却走。适其长子元辰在余桂林署中,录此方寄之。灌云素不饮烧酒,不得已,以绍酒代之,日饮数杯,以次递加,半月后,眠食渐进,一月后,遂复元。客秋余回福州相见,则清健较胜十年前,而豪饮如故。据言并未服他药,只常服此酒,日约三斤,已五年矣。夫绍酒之力固不及烧酒之厚,然服烧酒者,日以两计,服绍酒者,日以斤计,则其力亦足相敌,故其效并同也。余五十余岁时,鬓发早白,须亦苍然,自服此酒之后,白发竟为之稍变,初亦不觉,惟剃头时,自见所落发针不似从前之白,始知黑发已有可据,惟白须如旧。细思其理,酒气向上,故于发易见功,而下垂之须,酒力未必能到,此理甚明也。  豆腐 豆腐,古谓之菽乳,相传为淮南王刘安所造,亦莫得其详。又相传朱子不食豆腐,以谓初造豆腐时,用豆若干,水若干,杂料若干,合秤之,共重若干,及造成,往往溢于原秤之数,格其理而不得,故不食。今四海九州岛,至边外绝域,无不有此。凡远客之不服水土者,服此即安。家常日用,至与菽粟等,故虞道园有豆腐三德赞之制。惟其烹调之法,则精拙悬殊,有不可以层次计者。宋牧仲西陂类稿中有恭纪苏抚任内迎銮盛事云:「某日,有内臣颁赐食品,并传谕云:『宋荦是老臣,与众巡抚不同,着照将军、总督一样颁赐。』计活羊四只、糟鸡八只、糟鹿尾八个、糟鹿舌六个、鹿肉干二十四束、鲟蝗鱼干四束、野鸡干一束。并传旨云:『朕有日用豆腐一品,与寻常不同,因巡抚是有年纪的人,可令御厨太监传授与巡抚厨子,为后半世受用』等语。」今人率以豆腐为家厨最寒俭之品,且或专属之广文食不足之家,以为笑柄。讵知一物之微,直上关万乘至尊之注意,且恐封疆元老不谙烹制之法,而郑重以将之如此。惜此法不传于外。记余掌教南浦书院时,有广文刘印潭学师瑞紫之门斗作豆腐极佳,不但甲于浦城,即他处极讲烹饪者,皆未能出其右。余尝晨至学署,坐索早餐,即咄嗟立办,然再三询访,不能得其下手之方。闻此人今尚在,已笃老矣。又余在山东臬任,公暇与龚季思学政守正、讷近堂藩伯讷尔经额、恩朴庵运使恩特亨额、锺云亭太守锺祥同饮于大明湖之薛荔馆,时侯理亭太守燮堂为历城令,亦在座,供馔即其所办也。食半,忽各进一小碟,每碟二方块,食之极佳,众皆愕然,不辨为何物。理亭曰:「此豆腐耳。」方拟于饤饾会,次第仿其法,而余旋升任以去,忽忽忘之。此后此味则遂如广陵散,杳不可追矣。因思口腹细故,往往过而即忘,而偶一触及,则纔涎辄不可耐。近年侨居浦城,间遇觞客,必极力讲求此味,同人尚疑其有秘传也。  厨子 徐兴公榕阴新检中载吾乡曹能始先生学佺与二友同上公交车,惟先生携一仆,凡途中饮馔之事,皆先生主之。仆善烹饪,二友食而甘之,而微嫌其费,颇有烦言。一日,仆请先生与二友分爨,曰:「我实不能伺候三人,先生不肯,仆即请去。」先生曰:「我实不能以仆故而开罪于友人。」听之。临行,请曰:「我即当回闽,但乞一信带呈家中人,俾知并非负咎被逐耳。」与之信。时方行到苏州,比先生至京,而此仆早已抵闽,盖即苏州发信之次日也。家中人诘其故,曰:「我实天上之天厨星也,吾家主人,乃天上仙官,我应给其任使。彼二客者,何福以当之。」语毕,遂不知所之。闻此二客后亦各享大年,经月余日饱饫天厨之效云。按袁简斋续齐谐中亦载曹能始先生饮馔极精,吴人董桃媚者,尤善烹调,先生宴客,非董侍则不欢。先生同年某,督学蜀中,乏作馔者,乞董偕行,先生许之。遣董,董不往,怒逐之。董跪而言曰:「桃媚,天厨星也。因公本仙官,故来奉侍,督学凡人,岂能享天厨之福乎!」言毕,升堂向西去,良久不见。二书所载各异,而皆属之能始先生。且徐兴公与先生同时人,见闻尤近,必非无因矣。余家有陈东标者,颇能烹调,辄以此夸于厨,众因戏呼之为天厨星,实则庸手而已。余于能始先生,无能为役,则陈东标之于董桃媚,又岂止仙凡之判哉!  小炒肉 乾隆乙卯,余留京过夏,主游彤卣侍御光绎家。时同居者为叶莲山太史大观,黄星岩奎光、陈研农羲二邑侯,王虚谷锡龄、陈德羽鹏飞二孝廉,谈次,各举所嗜之馔品,侍御以小炒肉为最佳,众皆笑之。然侍御?中所出之小炒肉,则实可于口,无怪其侈为俊味。未几而林樾亭先生至京,饮燕间有以此语告者,先生曰:「彤卣尚是讲究家,若我则所嗜惟肉,生平行縢所经,无论天涯地角,但是有酒可颀,有肉可饱处,便足陶然。酒不论精粗,肉亦不论煮法也。」侍御与先生皆巨人长德,故不苛求饮馔如此。余每饭,必与厨子磨牙,小炒肉一味,余但呼之为寸炒钱绳,颇不下箸。厨子手段固拙,而余则有愧乡先哲,未免为饮食之人矣。忆在京中闻一故事云:年羹尧由大将军贬为杭州将军后,姬妾皆星散。有杭州秀才,适得其姬,闻系年府专司饮馔者,自云但专管小炒肉一味,凡将军每饭,必于前一日呈进食单,若点到小炒肉,则我须忙得半日,但数月不过一二次,他手所不能办,他事亦不相关也。秀才曰:「何不为我一试之?」姬哂曰:「酸秀才,谈何容易,府中一盘肉,须一只肥猪,任我择其最精处一块用之。今君家每市肉,率以斤计,从何下手?」秀才为之(口答)然。一日,秀才喜,告姬曰:「此村中每年有赛神会,每会例用一猪,今年系我值首,此一猪应归我处分,卿可以奏技矣。」姬诺之。届期,果抬一全猪回,姬诧曰:「我在府中所用系活猪,若已死者,则味当大减。今无奈何,姑试之。」乃勉强割取一块,自入厨下,令秀才先在房中煮酒以待。久之,捧进一碟,嘱秀才先尝之,而仍至厨下,摒挡杂物。少顷入房,见秀才委顿于地,仅一息奄奄,细察之,肉已入喉,并舌皆吞下矣。按吾乡俗谚,有每尝美味者,必先将舌头用线羁住,即此故事所由来也。闻者盖无不发一大噱云。  奴仆 子平家推人星命,每分十二宫,于大局往往不差。余八字中,奴仆宫最不佳,听之而已。官京师十年,无一如意者。旧闻京官仆资,每月京钱一千,余月给京钱二千,冀稍用命,而顽梗如故。时余方直军机,在家日少,留家之仆,率皆高卧。有看门周姓者,因此被余怒斥,口出怨言,并背言如此薄资。又复苛责,只索不干了。余微闻之,不与较也。是夜,仍须入直,五鼓即起,饭未毕,而室中郑夫人亦披衣起。余愕然曰:「尔尚抱病,今日早起何事?」则对曰:「我微闻周仆要辞去,其言甚决,婢媪辈亦述其悻悻情状。今日君恰须入直,不得不早起觇之。」余因此遂放心出门。而是午适奉出守荆州之命,翌日即须递折谢恩,因留直不出,而饬随仆回家取衣服铺盖以进,微询周仆情状,则云照旧谨慎看门,并不提及前话,时喜报早到门矣。后此仆随予出京,历荆州、淮海两任司阍,甫以他故斥去。熟闻京官之仆,偶有过失,辄不敢大声呵斥,恐其即散。盖工资甚薄,而又无他出息,无怪其然。迨予外宦二十年,则情形顿异。所用仆辈不下数百人,偶有过失,只有被逐,而从无告辞者。或谓所入较丰,不无恋恋。余则谓奴仆宫虽不佳,而有官星照压之,虽狡狯,无所施其技,非仅有所恋也。自壬辰初次引归,家居三年,只一六十余岁者应门。值奉召复出,旨到,程梓庭督部谨录出,加封送阅,余方照常早睡未起,而此仆遂将此封置之几上,并不促余起视。即此一事,其它可知。壬寅二次引归,侨寓浦地,则所用者,益离奇百出,每遇客至,或自出门,则可笑可怒之端不一而足。余尝戏呼之为三分奴,谓一人须三分之,一分人,一分鬼,一分畜生也。既乃静言思之,则此三分奴者,又非无因而至前。盖奴仆之服劳于主,固有财以动之,亦有义以临之。当外宦时,我为国家出力,为百姓劳心,此辈既归我任使,自不能置身事外。今则早眠晏起,毫无所事,我身既于国家无益,于百姓无关,而尚责此辈以为我出力,为我劳心,岂非不恕。夫既无义以临之,又无财以动之,则此辈之随感而应者,正是自然之理,大顺之情,又何怪乎!因此心平气和,但以三分奴待之,而无所怨尤于其际。适读东岩重梓刘念台先生人谱中有警虐使奴仆一条,后引传曰:「孔子家儿不知怒,曾子家儿不知骂。」乃不觉处之坦然也。  缝人 缝人通称裁缝,以能裁,又能缝也。而吾乡之学操官音者,因缝与房音近,讹而为裁房,众口同音。余家妇女多随宦者,自负为善说官话,亦复呼裁房不绝声,牢不可破。余尝笑之,则诡辨曰:「司茶者为茶房,司厨者为厨房,则裁房亦同此例耳。」然则剃头者,亦当称剃房,裱褙者,亦当称裱房,木匠亦当称木房,泥水匠亦当称泥房乎?缝人之拙者,莫过于浦城;其倨傲无礼,亦莫过于浦城。浦人风尚节俭,士大夫率不屑丰食美衣,即素封家亦然,惟长年制衣不倦。余常往来一二知好家,厅事无不有裁衣棚架者。缝人见客过,皆坚坐不起。余偶以语门徒詹捧之,捧之曰:「某尝呼此间缝匠为大王。」盖亦嫉其倨傲,且言家中妇女辈,每奉之如上宾,惟所指挥,此风殆不可化也。余归为儿女辈述之,无不匿笑,因合家亦呼缝人为大王,而裁房之称,终不肯改。其偷窃衣料及皮絮之属,又极巧而实拙,并不在意计之中。余宅中偶制新衣,使仆辈督之,辄至喧呶不止。适余换制一皮马挂,用月色绸为里,甫制成,即掷出,令换钮扣,且斥之曰:「一钮扣尚且钉错,似此本领,何喧呶为!」渠狠目熟视再四,大作京腔曰:「并无钉错,何以骂我。」余指身上一翻穿马褂斥之曰:「若尔所扣不错,则我之旧衣俱错矣!此系以月色绸为里,非以为面也,自应照常左扣右绊,何得右扣左绊!」因使仆辈尽出翻穿之长褂及马褂示之,并厉声色痛斥一番,渠乃(口答)然不敢辩。自是之后,凡缝人之气少衰,至余家者,始稍谨默。夫一技虽细,而既专司其事,即未可掉以粗心。忆蒋伊臣鉴录中有一条云:「嘉靖中,京师缝人某姓者,擅名一时,所制长短宽窄,无不合度。常有御史令裁公服,跪请入台年资。御史曰:『你裁衣何用知此?』曰:『公辈初任雄职,意高气盛,其体微仰,衣当后短前长。任事将半,意气微平,衣当前后如一。及任久欲迁,内存冲挹,其容微俯,衣当前短后长。不知年资,不能相称也。』此虽谰言,却有至理。」又岂此间大王所与知乎! 归田琐记卷八  北东园日记诗 早年向学,中岁服官,日必有记,用资稽考。自归田后,无所事事,遂辍笔焉。而山中岁月,闲里居诸,亦不忍竟付飘风,漫无省纪,间以韵语代之,三年以来,忽忽积成数十首。儿辈喜其语质易晓,而多逸事可传,并乞加注语,以畅其旨,则犹之乎日记云尔。因自题为北东园日记诗,附入归田琐记之余,以待继此随事增加,仍不以诗论也。 归田何事不真归,但说无田抑又非。直是有家归不得,三山双塔隔斜晖。 【 事详第二卷。】 小巷深深苏厝衕,随方寄庑是家风。运期自愧无高节,那得人皆皋伯通。 【 吾家伯鸾高士,易姓运期,见后汉书及广韵。】 沧海横流到处难,老臣何敢即求安。三时屏息蓬门里,信是屯邅骨相寒。 【 初到浦数日,即值城中民变,县官被顽民倒系出城,横加凌辱。城东富绅某新宅遭其拆毁,势且汹汹,即在余之后门,人声鼎沸,余茫不知其由,惟杜门屏息而已。忆吴棣华同年苏州送行诗有「去住无安土,屯邅念老臣」之句,语最沈邃,为时所称,乃竟成夜半回舟之兆,又宛为今日写照也。】 买宅由来重买邻,急何能择且因循。枭鸾不碍分栖稳,燕雀终归大造仁。 【 卜宅之初,横逆之来,至不可理喻,未几即归我,循扰如鱼鸟之亲人也。】 一邱一壑旧花园, 【 新居本宋待制章衡花园旧址,花园衕即因此而名。】 陋巷重开驷马门。那有满屋余万卷,护持昕夕祝长恩。 【 新宅本荒区,余筑大楼五楹,贮书万卷其上。】 誓墓高风不可寻,松楸回首十年心。梅亭山转姚岐仑,空对西风泪满襟。 【 癸卯秋,始回福州拜墓,祖茔在梅亭山,先严慈及先室墓在姚岐仑,相距不及一里。俗呼仑作去声,按广韵、集韵,仑并卢晃切,音论,则俗呼正古音也。】 兼旬朋酒太匆匆,归里翻成踏雪鸿。祇有东园闲草木,频年应恋主人翁。 【 住福州仅二十余日,复匆匆买舟旋浦。回首东园花木,未免有情。】 江南岭右苦相随,今日山乡事事宜。三十年来离合泪,花间题咏尚无诗。 【 余历官江南岭右,长女兰省皆随侍。余曾以百花画卷赐之,每一离合,必题数字卷末,以存泥爪,但无诗耳。】  附兰省和韵 万里金城有梦随,天教移节慰民宜。 【 大人奉旨重出,即授甘藩,万里长途,无从随侍。自开府岭右,移节吴中,则无日不趋承左右也。】 年来幸得趋庭近,燕寝香中且学诗。 敢说云龙上下随,莱衣班后亦相宜。绛趺朱萼庭阶盛,愧读兰陔洁养诗。 两家眷属一家通,惜暖怜寒卅载中。最喜琅琅听夜读,画堂西畔小楼东。 【 三女寿笙,于归后,仍随余同居垂三十载,备极扶侍之劳。今内外孙皆能读书,已就宅中分东西就塾矣。】 水复山重去住忙,晓梳脱发晚称觞。一年之聚何年再,梦绕君家兰话堂。 【 四女兰衡,别将十年,因余七十寿辰,间关到此,仅作一年欢聚,即复旋归。】  附兰衡和韵 忘却扁舟远涉忙,欣随雁序共称觞。祇今回首千山外,但觉神驰绿野堂。 莫笑年来山泽仪,天香也与小园宜。致身富贵何须早, 【 用杜句。】 满眼云霞只自怡。 【 园中牡丹颇盛,初次开筵,招客赏之,后但闭门自怡而已。】 频年春色归金爵,镇日香风守玉瓶。如此名花相澹对,西█定有梦通灵。 【 金爵、玉瓶,皆名花之异种者,吴鲁庭所赠也。鲁庭家福州西█里。】  附逢辰和韵 南中无数佳花木,第一难忘是玉瓶。怅望东园归未得,青春何处醉刘灵。 【 (似当作「刘伶」。)】 笋庄佳处众开觞,增绿、来青地未荒。更愿主人清兴发,鸿泥重踏息阴房。 【 祝东岩屡招饮于笋庄之偏增绿轩,环池而坐。池之东,即来青亭也。惜三十年前下榻之息阴山房未能再至。】 好山深处一身藏,当日侁侁弟子行。转眼风流易消歇,更无人问旧书堂。 【 余掌教南浦书院六年,极一时人文之盛,今名山如旧,而情事顿殊矣。】 屋后青山辟洞天,闲来选胜续前缘。仙坑那及仙楼好,释我相思五十年。 【 重九日,与东岩步游仙楼,并寻仙人坑之胜,三十年前所神往也。】 纷纶四部足旁搜,有味青灯不外求。岂为声名劳七尺,漫言志业在千秋。 【 魏书李炎之传云:「异见异闻,心之所愿,是以孜孜搜讨,欲罢不能,岂为声名劳七尺也。」第三语本此。】 第一名区梦笔山,三年胜地未重攀。暗中恐惹山灵笑,鸟自高飞云自闲。 【 城西梦笔山,为此邦第一旧迹,荒废已甚,屡闻议修,而迄未举行。】 千峰百嶂转芝城,添作山厨鲎尾羹。更喜海蟳来突兀,持螯一例助诗情。 【 鲎与蟳皆海族,而建宁府往往有之。自余至南浦,而负担来售者始频至。】 年来老渴颇难支,梦到西瓜又荔枝。果许沈瓜还擘荔,惜无高会续南皮。 【 此首为梦中所成,适儿辈好事,果为购寄西瓜、鲜荔,因酌改梦中句纪之。】 酒间忽报枇杷来, 【 白香山诗枇作入声。】 满座齐倾大白杯。何必贪心更弹铗,老饕已觉老怀开。 【 恭儿自京回,过浙中,先寄到鲥鱼、枇杷。鲥鱼虽已变味,而枇杷尚鲜美也。】 循陔远道见深情,欣听门前郭索声。莫怪长筵徒大嚼,且增诗事到山城。 【 丁儿携眷北上,过浙中,寄到霜蟹两大筐。次日开筵觞客,即用丁儿来诗韵记之。】  附丁辰寄诗 望云何以寄遥情,聊伴柴门剥啄声。正是菊黄橙绿候,北东园里壮诗城。 饯岁居然甘蛎粉,销寒间亦荐螺香。频烦子舍殷懃寄,竟把他乡当故乡。 【 福州除夕饮,家家必设蛎粉。适逢儿寄到蛎枣,因仿为之,美不可言。时丁儿亦觅得香螺数枚,遂以充销寒之品。】 南宫门巷净无尘, 【 达生于邦,玉圃仪部之子。】 旧日台江侠客贫。 【 史生文邦曾寓福州南台。】 我正大声劝诚是,麦舟应续画图新。 【 二生不克葬其亲,余皆力成厥事。忆在苏州曾助曹艮圃比部楙坚葬亲,比部绘麦舟图为谢,吴中名流题咏者至数十家。】  附史生和韵 误趋歧路怅前尘,旧业依然守素贫。何幸义声深感激,画图慰我表阡新。  附达生和韵 先畴旧德忆京尘,眷念清门下士贫。二十余年霜露感,麦舟重到浦南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