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祖宝训 - 第 6 页/共 7 页

“大理之职,即古之廷尉。历代任斯职者,独汉称张释之、于定国,唐称戴胄。盖有由其处心公正,议法平恕,狱以无冤,故流芳后世。今命尔为大理卿,当推情定法,毋为深文,务求明允,使刑必当罪。庶几可方古人,不负朕命也。”   洪武二十六年十月乙亥,大理寺奏:四川民以输粮违期及移易者,坐法当诛。太祖曰:“四川水陆险峻,输輓良难,故有失期。彼移易者,或两取便利,求无逋欠可矣,岂得遽论以死?甚非爱民之心。其悉宥之,仍给道理费遣还。病不能至者,遣内官就道给赐。税粮未足者,令就本处输之。”   赏罚   甲辰三月辛未,太祖御西搂,有军士十余人自陈战功,以求升赏。太祖谕之曰:“尔从我有年,尔才为勇怯,我纵不知,将尔者必知之。尔有功,予岂遗尔?尔无功,岂可妄陈?有功不赏是谓吝,无功求赏是谓贪。吝则失众,贪则逾分。夫有超人之才能者,必有超人之爵赏。尔曹不见徐相国耶?今贵为元勋,其同时相从者犹在行伍,予亦岂忘之乎?以其才智止此,弗能过人故也。今尔曾自陈战功,以求升赏,国家名爵乌可幸得耶?尔曹苟能绳渑勉立功,异日爵赏我岂尔惜?但患不力耳!”于是皆惭服而退。自是无有复言者。   乙巳三月辛巳,常遇春平赣州,军还,太祖御戟门颁赏,劳之曰:“将军勤劳于外,南平诸郡,兵不失律,民无所扰,自岭以南,望风降附。是能奉扬威武,克定邦家。报功之典,予奚敢后?今锡以布帛、文绮,用彰厥功,以答三军之用命。夫赏以酬功,爵以旌德。俟海宇宁谧,恩数有加。将军其奖率三军,更图后举,茂建伟烈,益著耿光,以副予所托。将军其勖之哉!”遇春曰:“臣奉主上成算,所至辄克,非臣所能。”太祖善其对。   吴元年九月辛丑,平吴师还,论功行赏。太祖谕诸将曰:“自兵兴以来,天下豪杰纷起,予将兵渡江,赖上天之灵,将士之力,拓地开疆,削平敌国。如陈友谅兵众地大,已先摧灭,张士诚兵强积富,今亦就擒。非尔将士用命,何以致此?今论功行赏,以报劳勚。如王国宝等殁于王事而不得与,吾甚惜之。自古帝王多以征战而得天下,皆有名世之将以佐辅之。尔等今日之功,亦何忝于古之名将乎!但从军在外,与经营布置在内者任虽不同,其劳则一。冯宗异留守京城,军府之事,独任其劳,亦宜受赏。然江南既平,当北定中原,以一天下,毋狃于暂安而忘永逸,毋足于近功而昧远图。大业垂成,更须努力。”达等顿首曰:“臣等叨承主上成算,幸获成功,敢不益尽心力,以图尺寸。”明日,达等入谢。太祖语之曰:“公等还第置酒为乐否?”对曰:“荷主上恩德,皆置酒相庆。”太祖曰:“吾宁不欲置酒与诸将为一日之欢?但中原未平,非宴乐之时。公等不见张氏所为乎?终日相与酣歌逸乐,今竟何如?宜深戒之。”   洪武二年七月癸丑,监察御史谢恕巡按松江,以欺隐官租逮系一百九十余人至京师,多有称冤者。治书侍御史文原吉等以其事闻。太祖命召数人亲问之,曰:“悉得其情。”乃责恕曰:“御史,耳目之官,当与民辨是非、明曲直,不使冤抑,方为称职。今尔为御史,不能为民伸冤理枉,反陷民于无辜,朝廷耳目将何赖耶?”于是尽释其人,以恕下交。原吉等能不敢蔽聪明,赏彩币有差。   洪武五年正月乙丑,太祖召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各赐交阯弓五十、彤弓百,因谓之曰:“古者诸侯有四夷之功,则归之弓矢,卿等宣力四方,克著勋劳,故有此赐。”达等谢曰:“臣等赖陛下威灵,获效微劳,岂足齿录。而宠恩屡降,何以当之?”太祖曰:“古人有言:善有章,虽贱,赏也;恶有衅,虽贵,罚也。况卿等开国之臣,其章大矣,故赐以此,不为过也。”   洪武七年三月乙亥,兰州捌里麻民郭买的叛,诱番兵人寇,诏立赏格购捕之。兰州卫遣其兄着沙与其弟火石歹往招之,郭买的不从,着沙、火石歹夜斩其首以归,本卫以其事闻,请赏之。太祖曰:“买的罪固当死,然为兄弟者,告之不从,执之而已。手自刃之,有乖天伦,若赏之,非所以令天下也,但以其所获牛马给之耳。”   洪武十年五月戊寅朔,太祖谓侍臣曰:“赏罚者,国之大权。人君操赏罚之权以御天下,一本于至公。故有功者,虽所憎,必赏;有罪者,虽所爱,必罚。赏以当功,上不为德;罚以当罪,下不敢怨。不以小嫌而妨大政,不以私意而害至公。庶有以服天下之心。”   洪武十三年正月乙巳,太祖谓侍臣曰:“人言天子居至尊之位,操可致之权,赏罚予夺,得以自专。朕则不然。凡出一言、行一事,兢兢业业,惟恐上违天命,下拂人情。况赏罚予夺,国之大柄,一有爱憎忿戾于其间,则非大公至正之道。是以此心斯须不敢忽也。”侍臣对曰:“陛下持心若此,太平长久之道也。”   洪武十四年正月丙申,太祖谕礼部臣曰:“人若操赏罚之柄以御天下,必在至公。无善而赏,是谓私爱;无过而罚,是用私罚恶。此不足以为劝惩。朕观汉高帝斩丁公、封雍齿,唐太宗黜权万纪、李仁发而赏魏征之直,皆至当可以服人,所谓赏一君子而人皆喜,罚一小人而人皆惧。朕于赏罚未尝敢轻,若一时处分或有未当,卿等宜明白执论,宁使赏厚于罚,但不可滥及,使小人侥幸耳。”   洪武二十三年十一月己丑朔,人有上书言申明善恶以劝惩天下。太祖览之,以示廷臣曰:“好善恶恶,人之常情,彼上书者言此,亦知为政之道。夫旌善则善人劝,惩恶则恶人息。朕往令天下立申明旌善亭,正为此也。数年以来,有司奉行不谨,致令废弛,甚失劝惩之意。今言者深合朕心,宜再申明,使天下遵守。”   宽赋   吴元年正月戊戌,太祖谓中书省臣曰:“予尝亲历田野,见人民凋弊,土地荒芜,失业者多。盖因久困兵革,生息未遂。譬之触热者思得清凉,冒寒者思就温燠,为之上者固当念之。且如太平、应天、宣城诸郡,乃吾渡江开创之地,供亿先劳之民,其有租赋,宜与量免,少苏民力。”省臣傅瓛对曰:“恤民,王者善政。主上念之及此,真发政施仁之本也。民之受赐,如大旱之时霖雨,其喜当何如!”太祖因叹曰:“吾昔在军中,尝乏粮,空腹出战,归得一食,虽甚粗粝,食之甚甘。今尊居民上,饮食丰美,心未尝忘之。况吾民居于田野,所业有限,而又供需百出,岂不重困?”于是免太平府租赋二年,应天、宣城等处租赋一年。   洪武元年正月甲申,诏遣周铸等一百六十四人往浙西核实田亩。谓中书省臣曰:“兵革之余,郡县版籍多亡,田赋之制不能无增损。征敛失中,则百姓咨怨。今欲经理,以清其源,无使过制,以病吾民。夫善政在于养民,养民在于宽赋。今遣周铸等往诸府县核实田亩,定其赋税。此外无令有所妄扰。”复谕铸等曰:“尔经理第以实闻,毋踵袭前弊,妄有增损,曲徇私情,以病吾民。否则国有常宪。”各赐衣帽与遣之。洪武十一年二月辛未,太祖谓中书省臣曰:“人君视天下犹一家。一家之内,一人不安,则事为之废。天下之广,尺土不宁,则君为之忧。近者雷州府海康、遂溪二县田地为潮水所渍,斥卤不收,租税从何而出?其令有司核实免之。”   洪武十三年三月壬辰朔,命户部减苏、松、嘉、湖四府重租粮额。太祖谓之曰:“天地生物,所以养民,上之取民,不可尽其利也。夫民犹树也,树利土以生,民利食以养。养民而尽其利,犹种树而去其土也。比年苏、松各郡之民衣食不给,皆为重租所困。民困于重租,而官不知恤,是重赋而轻人,亦犹虞人反裘而负薪,徒惜其毛,不知皮尽而毛无所傅,岂所以养民哉!其赋之重者,宜悉减之。”   六月戊寅,太祖谕户部臣曰:“曩者奸臣聚敛,深为民害,税及天下纤悉之物,朕甚耻焉。自今如军民嫁娶丧祭之物,舟车丝布之类,皆勿税。尔户部其榜示天下,使其周知。”   恩泽   己亥三月丁巳,方国珍遣郎中张本仁以温、台、庆元三郡来献,且以其子关为质。太祖曰:“古者虑人不从,则为盟誓。盟誓变而为交质子。此衰世之事,岂可蹈之!凡人之盟誓交质者,皆由未能相信故也。今既诚心来归,便当推诚相与,当如青天白日,何至怀疑而以质子为哉?”乃厚赐关而遣之。关后改名明完。   丙午四月戊辰,太祖幸濠州,父老经济等来见,太祖与之宴,谓济等曰:“吾与诸父老不相见久矣。今还故乡,念父老乡人遭罹兵难以来,未遂生息,吾甚悯焉。”济等对曰:“久困兵争,莫获宁居。今赖主上威德,各得安息,劳主上忧念。”太祖曰:“濠,吾故乡,父母坟墓所在,岂得忘之。”诸父老宴饮极欢。太祖又谓之曰:“诸父老皆吾故人,岂不欲朝夕相见?然吾不得久留此。父老归,宜教导子弟为善,立身孝弟,勤俭养生。乡有善人,由家有贤父兄也。”济等顿首谢。太祖又曰:“乡人耕作交易,且令无远出,滨淮都诸郡尚有寇兵,恐为所抄掠。父老等亦宜厚自爱,以乐高年。”于是济等皆欢醉而去。   洪武元年正月戊寅,方国珍至京师,太祖谕之曰:“汝献款已久,何为反侧,复劳征伐?”国珍顿首曰:“臣遭时多艰,逃死海上,终期归附圣明,以全首领。不意又劳王师,然此非出臣心,实为群小所误,是以至此。惟陛下哀其愚昧,赦其死罪。”太祖曰:“草昧之时,英雄角逐,人孰不欲有为?亦谁能识帝王之有真者!其为去就,不能无所龃龉。尔之所为,亦何足责!朕推赤心待人,汝其自安,勿用怀疑。”国珍顿首谢,进赐第居京师。   十一月丙寅,太祖谓中书省臣曰:“吾念将士征战而死者,其父母妻子尤可念也。死者既不可见,所可见者,惟生存者耳。其即为优恤之。凡遇时节,预给薪米钱物,使其死者受祭,生者有养,则吾君臣于岁时宴乐,心亦少安。”省臣对曰:“陛下推广仁爱,遍及于下,而存殁咸蒙恩惠。”太祖曰:“始者将士皆从,皆望成功以取富贵。今天下已定,生者既膺爵赏,而死者不可复作,吾未尝忘之。故优恤其家,以见不忘同济艰难之意。”   洪武四年正月癸卯,太祖谓中书省臣曰:“今日天来,有甚于冬。京师尚尔,况北边荒漠之地?冰厚雪深,吾守边将士甚艰苦。尔中书其以府库所储布帛,制绵袄,运赴蔚、朔、宁夏等处,以给将士。”省臣对曰:“守边将士衣袄,岁有常供,无庸再运。”太祖曰:“将士有常供,朕固知之,特以今天寒异于常时,故命加给耳。古人一夫不获,引咎在躬,况守边将士,尤朕所知深切者,其给之无缓。”   洪武七年三月己丑,燕山都卫获元故官及来降之人送至京师,有中途逃窜者。太祖曰敕谕边将曰:“元运既终,天命归我中华。凡其遗民,皆吾赤子。今既来归,又辄逸去,盖彼生长之日深,而此抚绥之意浅,故去之耳。自今凡有来归者,尔等善抚绥之。有欲就彼住者,择善地以居之,便其畜牧。有欲来京者,择善人以送之,毋令失所。”   洪武十八年七月丙子,时州县父老有诣阙上言县官善政,当罢任而举留者。太祖赐手敕奖励复职,加赐衣币。侍臣曰:“县令抚民,职所当然,陛下加以厚恩,待之至矣。”太祖曰:“郡县之治自守令始。朕向在民间,常见县官由儒者多迂而废事,由吏者多奸而弄法,蠹政厉民,靡所不至。遂致君德不宣,政事日坏。加以凶荒,弱者不能聊生,强者去而为盗,此守令不得其人之故也。今县官能为吾拊循百姓,达吾爱养斯民之意,得其欢心,岂不深可嘉尚?且为政以得民心为本,以得民心,则其去也,民岂得不爱而留之?不才者民疾之如仇雠,惟恐其去之不速,岂肯留也?即此可以知其人之贤否矣。使守令皆能抚民,天下何忧不治?赏而劝之,非滥恩也。”   赈贷   洪武元年七月庚寅,太祖谓中书省臣曰:“中原兵难之后,老稚之孤贫者多有所失,宜遣人赈恤之。”省臣以国用不足为对。太祖曰:“得天下者,得民心也。夫老者民之父母,幼者民之子弟,恤其老,则天下之为子弟者悦,恤其幼,则天下之为父母者悦。天下之老幼咸悦矣,其心有不归者寡焉。苟视其困穷而不之恤,民将怃然曰:恶在其为我上也。故周穷乏者,不患无余财,惟患无是心。能推是心,何优不足?今日之务,此最为先。宜速为行之。”   洪武三年正月丁巳,西安、凤翔二府饥,耆民宋升等来言,太祖即命户部往赈之。户部奏彼民饥,须运粟以济之.太祖恻然曰:“民旦暮待哺,如涸鱼之欲水。若待运粟济之,死者多矣。况今东作方兴,民无食而废耕,将见其患益甚。”即令户部主事李亨驰驿往赈之。户给粟一石,计三万六千八百八十九石。太祖谓户部侍郎杨靖曰:“夫代天理民者,君也;代君养民者,守令也。今使者还言,青州民饥,有司不以闻,是岂有爱民之心哉?亟遣人驰驿往赈之,就违治其官吏。”于是,所赈人户凡二十一万四千六百,为钞五百三十六万锭有奇。   保全功臣   甲辰四月乙巳,太祖闻诸功臣家僮仆多有横肆者,乃召徐达、常遇春等谕之曰:“尔等从我,起身艰难,成此功勋,匪朝夕所致。比闻尔等所育家僮,乃有恃势骄恣,逾越礼法,此不可不治也。小人无忌,不早惩治之,他日或生衅隙,宁不为其所累?我资将臣共济大业,同心一德,保全始终,岂宜有此?故与尔等言,此辈有横肆者,宜速去之。如治病当急去其根,若隐忍姑息,终为身害。”   洪武三年十二月甲子,太祖退朝,从容与诸将论兴兵以来征伐之事,谓中山侯汤和等曰:“朕赖诸将,佐成大业。今四方悉定,征伐休息。卿等皆爵为公侯,安享富贵。保此禄位,传子孙,与国同休。然须安分守法,存心谨畏,则自无过举。朝廷赏罚,一以至公,朕不得而私也。昔尉迟敬德见唐太宗危迫,单骑入王世充阵中,与单雄信力战,翼卫太宗以出,其功大矣。及太宗宴群臣,敬德与任城王道宗争长,击其目几眇。太宗怒,欲置之法。非群臣力谏,太宗肯惜其功而贷其罪乎?又如长孙无忌,文德皇后亲弟也。尝佩刀入禁门,监门者失于觉察,请治以法,太宗特命释之。帝室亲姻有罪,犹不可免,况其他乎?卿等能道其所守,则终身无过失矣。”   洪武四年十一月壬申,太祖御武楼下,指挥使郭英等侍侧。太祖顾谓英等曰:“朕尝思保天下,汝能思保身与家乎?”英曰:“臣性至愚,尝念及此。”太祖曰:“朕命军士往临漾造宫殿,汝等又役之为私室,岂保身与家之道哉?”英等骇愕,顿首请罪。太祖曰:“朕未忍加罪,汝当内省于心。朕与汝等分虽君臣,恩同父子。一子被责,而众子知惧,则家可保矣。如杨廉等,其罪当死,朕虽宥之,亦窜之远地,使众人知惧,不至废法伤恩。朕思所以保汝辈之道,汝乃不思保其身,诚愚也。”既又曰:“昔朕皇考尝言,凡人守分植财,如置田地,稼穑收获,岁有常利,用之无穷。若悖理得财,如贪官汙吏,获利虽博,有丧身亡命之忧。今汝俸禄,有如力田,岁享其利,无有已时。比于贪饕所得,用之有尽,犹潢汙之水,朝盈而夕竭矣。汝等有勋于国,朕既酬以爵禄,能守而勿失,则子孙永有所赖。汝其识之!”英等顿首谢曰:“陛下训饬臣等切至,铭刻不敢忘也。”   十二月甲申,时诸勋臣所赐公田庄佃多倚势冒法,凌暴乡里,而诸功臣不禁职戢。太祖乃召诸勋臣谕之曰:“古人不亏小节,故能全大功,不遗细行,故能成大德。是以富贵终身,声名永世。今卿等功成名立,保守晚节,正当留意。而所有庄佃常倚汝之势,挟威以凌乡里,卿等何可不严戒约之?彼小人耳,戒之不严,必渐自纵;自纵不已,必累尔之德也。”   礼前代   洪武二年六月丁卯,左副将军李文忠遣人送故元诸孙买的里八刺等至京师,及以其宝册来献。省臣杨宪等请以买的里八刺献俘于庙,宝册令百官具朝服进。太祖曰:“宝册贮之库,不必进也。古者虽有献俘之礼,武王伐殷,曾用之乎?”宪曰:“武王事殆不可知,唐太宗尝行之矣。”太祖曰:“太宗是待王世充,若遇隋之子孙,亦恐不行此礼。元虽夷狄入主中国,百年之内,生齿浩繁,家给人足,朕之祖父亦预享其太平。虽古有献俘之礼,不忍加之,只令服本俗衣以朝。朝毕,赐以中国衣冠,就令谢。”复谓宪曰:“故国之妃朝于君者,元有此礼,不必效之,亦令衣本俗服于中宫朝见。见毕,赐之中国服,亦令就谢。”   己巳,买的里八刺朝见。太祖谓省臣曰:“朕见前代帝王革命之际,获其后妃,往往不以礼遇,欺孤虐寡,非盛德所为,朕甚不取。今元脱忽思后在此,北狄但知食肉饮酪,且不耐暑,其饮食居第,务适其宜。若其欲归,当遣还沙漠。”   洪武四年正月庚寅,太祖谓侍臣曰:“推诚心以待人,路人可使如骨肉;以嫌猜而御物,骨肉终变为仇雠。朕遇前元亲族,如高昌岐王等,皆授以显职,仍令带刀侍卫,一无所疑。朕待之如此,彼岂肯相负哉!”侍臣对曰:“陛下此心,实古帝王一视同仁之心也。”   洪武七年九月丁丑,太祖谓廷臣曰:“草木无心,遇春而长茂,通秋而零落,气之所感,犹如荣悴,况于人乎?崇礼侯买的里人刺南来已五载,今既长成,岂无父母乡土之思?宜遣之还。”于是厚礼而归之,选老成宦者咸礼、袁不花枯木儿二人送其行。复遗其父爱犹识理达腊织金文绮及锦衣各一袭。买的里八刺辞,太祖谕之曰:“尔本元君子孙,国亡就俘。曩即欲遣尔归,以尔年幼,道里辽远,恐不能达。今既长成,朕不忍令尔久客于此,故特遣归,见尔父母亲戚,遂骨肉之爱。”又谓二宦者曰:“此是故元之嗣也,不幸至此,长途跋涉,尔善视之。”   洪武十一年六月壬子,遣使致祭故元幼主于沙漠。太祖命礼部臣曰:“曩者元运既终,其末帝能知天命,遁归沙漠。今闻其子爱犹识理达腊没于彼,可遣使吊祭。”礼部臣对曰:“道里辽远,使者难至。况彼久离中华,已变异俗,非典礼所加。”太祖曰:“帝王以天下为一家,彼不出覆载之外,何远之有?彼虽异俗,其爱憎之情未尝不同。敬其主则其臣悦,况典礼所加,其孰得违德舍礼哉!”于是自为文祭之。   礼臣下   洪武元年七月丙子,敕谕新授北方守令曰:“牧民之任,当爱其民。况新附之邦,生民凋癠,不有以安养之,将复流离,失所望矣。尔宜体朕意,善抚循之,毋加扰害。简役省费,以尽其生;劝孝励忠,以厚其俗。能如朕言,不但民受惠于汝,汝亦获循良之名矣。”乃命中书给赏以厉其廉耻。   谕将士   己亥春正月乙巳,太祖既抚定宁越,欲遂取浙东未下诸郡,集诸将谕之曰:“仁义足以得天下,而威武不足以服人心。夫克城虽以武,而安民必以仁。吾师比入建康,秋毫无犯,故一举遂定。今新克婺城,民始获苏,政当抚恤,使民乐于归附。则被未下郡县,亦必闻风而归。故取天下以不杀为本,吾每闻诸将下一城、得一郡,不妄杀人,辄喜不自胜。盖师旅之行,势如烈火,火烈则人必避之,故鸟不萃鹰鸇之林,兽不入网罗之野,民必归宽厚之政。为将者能以不杀为心,惟国家之利,在己亦蒙其福,为之子孙者亦必昌盛。尔等从吾言,则事不难就,大功可成矣。”   癸卯九月壬申,太祖平陈友谅还,告庙饮至,论功行赏,赐常遇春、廖永忠田,余将士金帛有差。因与诸将论鄱阳之战。诸将请曰:“自古水战,必得天时地利,乃为可胜。若周瑜之破曹操,因风水之便,乃能胜之。陈友谅兵据鄱阳,先处上流而待我,是得地利矣。况我劳而彼佚,今胜之,诚未喻也。”太祖曰:“汝不闻古人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陈友谅兵虽众强,人各一心,上下猜疑。矧用兵连年,数败而无功,不能养威俟时。今日适劳于东,明日又驰骛于西,失众心也。夫兵贵时动,动则威,威则胜。我以时动之师威不震之虏,将士一心,人百其勇,如鸷鸟搏击,巢卵俱覆。此所以为吾破也。”诸将皆叹服。   十二月戊午,太祖阅武于鸡笼山,还,坐西苑,召指挥华云龙等谕之曰:“今日所阅骑士,汝能知其数否?”对曰:“不知。”太祖曰:“阵势或圆或方,或纵或横,敛合布散,悠往忽来,使人莫测。善用兵者,以少为众,以弱为强,逸己而劳人,伐谋而制胜。运乎阴阳,行乎鬼神,虽有勇者莫能施其力,智者莫能用其谋,斯为妙矣。大抵两敌相对,在审其强弱,识其多寡,以正应以奇变,奇正合宜,应变弗失,百战百胜之道也。汝等其识之。”   甲辰二月己巳,句容儒土戎简见太祖,与语及陈氏之事,简曰:“主上向者败陈氏于九江,其众既溃,何不乘胜直抵武昌,而乃引还?今虽克之,费力亦多矣。”太祖曰:“汝儒者,岂不闻覆巢之下有完卵乎?况事有缓急,兵贵权宜。当陈氏兵败,我岂不知乘胜以蹴之?《兵法》曰:穷寇勿追。若乘胜急追,彼必死斗,杀伤必多,吾故纵之,遣偏师缀其后,防其奔逸。料彼创残之余,人各偷生,喘息不暇,岂复敢战?我以大军临之,故全城降服。一者我师不伤,二者生灵获全,三者保全智勇,所得不亦多乎?”简大悦服。他日,太祖与诸将论用兵方略,因谓请将曰:“汝等非不善战,然临事决机,智或不足,宜亲近儒者,取古人之书,听其议论,以资智识。前者戎简所言,吾虽非之,然当时将校亦有劝我邀之下流,而以全师蹙之武昌,贼众可以全获。军中皆以为奇谋,不知简亦能言之。然皆非吾意也。汝等当思之,勿以吾不用简言而遂轻儒者。”   甲辰五月丙寅,太祖谕诸将曰:“汝等所统军士,虽有众寡不同,要必皆识之,知其才能勇怯何如?缓急用之,如手足相卫,羽翼相蔽,必无丧失。若但知其名数。不识其能否,猝临战阵,何以应敌?且人家有僮仆,亦须知其能否。矧为将率而不知士卒,可乎?夫能知人,则勇者效力,智者效谋,鲜有不尽心者。苟一概视之,则勇者退后,而智者韬策矣。汝等其识之。”   乙巳春正月乙酉,太祖将经理淮甸,亲阅试将士,命镇抚居明率军士分队习战,胜者赏银十两,其伤而不退者亦勇敢士,赏银有差。且遍给酒馔劳之,仍赐伤者医药。因谕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倾溺;弓马不素习,而欲攻战,未有不败者。吾故择其汝等练之,今汝等勇健若此,临敌何忧不克?爵赏富贵,惟有功者得之。”顾谓起居注詹同等曰:“兵不贵多而贵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阵。近闻军中募兵多冗滥者,吾特为戒之,冀得精锐,庶几有用也。”   辛丑,命千户夏以松守临江,张信守吉安,单安仁守瑞州,悉属江西行省节制。将行,太祖召以松等谕之曰:“汝皆吾亲故有功之人,故命以专城之寄。夫守一郡,必思所以安一郡之民,民安则汝亦安矣。昔者丧乱,未免有事于征战。今既平安,在于安辑之而已。凡守城者,譬之守器,当谨防损伤。若防之不固,致使缺坏,则器为废器,守者亦不得无责矣。吾不以富贵而忘亲故,汝等勿以亲故而害公法。庶几上下之间,恩义兼尽,生民享安全之福,汝等亦有无穷之美矣。”   九月丙辰,太祖谕诸将校曰:“近平章常遇春克襄阳,军还之日,极称先锋张焕勇智兼人,小心畏法,   予闻甚喜。若其始终如一,不易所守,异日用将一军,未尝不可。大抵人有才能者,不失于粗鄙,则失于骄蹇。若焕既有如是之能,而小心畏法,此其所以可喜也。汝等当壮盛之年,正当发奋以取功名,岂可碌碌,随众进退?我之用人,一善皆录,不掩其能。毋谓杂处于众人之中而我不汝知。譬如良金在沙,而淘者识之;美玉在璞,而琢者取之。若果能建立奇勋,即有超人爵赏。苟畏怯无能而希慕赏功,犹不稼穑而欲望有秋,其可得乎?”   丙午四月癸亥,淮安降将梅思祖等至建康,太祖谕之曰:“汝等多故赵均用部曲,往往皆授重名。继归张氏,复食其禄。今来归我,宁无旧主之思乎?”诸将对曰:“草昧之际,诚欲择豪杰以自附。今幸去彼而从主上,犹出昏暗睹天日,岂敢有反覆耶?”太祖曰:“汝岂真知我之可附哉?”   诸将曰:“臣观主上豁达大度,英明果断,推赤心以任人,辍衣食以赏士,令行禁止,真命世之主。臣等诚得所归。”太祖曰:“尔等既无二心,当戮力建功,以保富贵。”诸将皆顿首谢。   七月丁未,太祖以淮安诸郡既平,遂议讨张士诚,召中书省及大都督府臣,谓曰:“张士诚据姑苏,数侵扰吾,近皆为吾境内之寇,不可不讨。诸公其熟计之。”右相国李善长对曰:“张氏宜讨久矣。然以臣愚观之,其势虽屡屈,而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储积,恐难卒拔,宜候隙而动。”太祖曰:“彼昏淫益甚,挑衅不已,今不除之,终为后患。且彼疆域日蹙,长淮东北之地皆为吾有,吾以胜师临之,何忧不拔?况彼败形已露,何待观隙?”徐达进曰:“张氏骄横,暴殄奢侈,此夭亡之时也。其所任骁将如李伯升、吕珍之徒,皆龊龊不足数,徒拥兵众为富贵之娱耳。其居中用事者,黄、蔡、叶三参军辈,迂阔书生,不知大计。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锐之师,声罪致讨,三吴可计日而定。”太祖喜顾达曰:“诸人局于所见,独尔合吾意,事必济矣。”   八月辛亥,命中书左相国徐达为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帅师二十万伐张士诚。太祖御戟门,集将佐谕之曰:“古人立大功于天地间者,必因其时以立其志,如伊尹佐汤以伐桀,吕望佐武王以剪商,皆得其时,而志在于天下苍生也。自大乱以来,豪杰并起,所在割据称名号者不可胜数。江南乱雄,西有陈友谅,东有张士诚,皆连地千里,拥众数十万。吾介乎二人之间,相与抗者十余年。观二人所为,其志岂在于民?不过贪富贵、聚渊薮、劫夺寇攘而已。友谅败灭,独士诚据有浙西,北连两淮,恃其强力,数侵吾之疆场。赖诸将连岁往讨,克取两淮之地,今惟浙西姑苏诸郡未下,故命卿等讨之。卿等宜戒饬士卒,毋肆虏略,毋妄杀戮,毋废丘陇,毋毁庐舍。闻张士诚母葬姑苏城外,慎勿侵毁其墓。汝等毋忘吾言,诸将帅务在辑睦,勿纵左右欺凌军士。凡为将之功,必资士卒,善抚恤之。大抵克敌者必以成功为效,树德者必以广恩为务。卿等勉之。”诸将皆再拜受命。   吴元年七月戊寅,太祖谕诸将曰:“兵以地乱,非为乱也。若假兵以逞志,仁者所不为。曩者元季兵兴,群雄角逐,恃威凭陵者非止一人。其间有以货财而贪戾者,有以声色而淫暴者,有因仇雠而报复者,有因忿怒而加诛者。提兵奋旅,求快意于一时,而不知伤人害物,有不胜其荼毒。朕往往行师之际,必申严号令,以戢贪暴。汝等从事征讨,宜体此意。若曹彬、曹翰之事,可为劝戒矣。吾尝以此谕徐达为将之道,虽务威严,要之以仁爱为本。达能听吾言,攻城下邑,不肆杀戮,可谓善将矣。汝等其勉效之。”   九月甲戌,命参政朱亮祖帅浙江衢州、金华等卫马步舟师讨方国珍。太祖曰:“方国珍鱼盐负贩,呰窳偷生,观望从违,志怀首鼠。今出师讨之,势当必克。彼无长策,惟有泛海遁耳。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杀一人。”于是亮祖顿首受命而行。   戊子,太祖御戟门阅试将士,因谕千户赵宗等曰:“军士行伍不可不整,进退不可无节。虽营庐舍,亦必部伍严整,遇有调发,易于呼名,不致失次。自今居营者必以总旗为首,小旗次之,军人又次之,列屋而居。凡有出征,虽妇女在家,亦得互相保爱。临敌之时,亦如前法。居则部伍不乱,行则进退有节。加之将有智谋,不战则已,战则必胜。”复简阅骑士弓弩,各为部分,谕之曰:“汝等知弓力乎?其力但能至百步,百步之外,又加五步焉,不能入矣。故善射者求中于百步之内,则弓无败折之患。驭马亦然。其力能至百里,百里之外,加十里焉,则马力疲矣。故善驭马者,常使其力有余而不尽,则马无蹶伤之失。况攻战之际,马力居多,平原旷野驰骋,上下无不从志,克敌追奔,所向无前,皆在马力。若不善于调养,使其力乏,则临阵之际必至败事,无以成功矣。”因下令将士不得私乘战马及载他物,违令者罪之。   十月甲子,命中书右丞相信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中书平章掌军国重事鄂国公常遇春为征虏副将军,率甲士二十五万,由长淮入大河,北取中原;中书平章胡廷瑞为征南将军、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辉为副将军,率吉安、宁国、南昌、袁、赣、滁、和、无为等卫军,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广参政戴德随征湖广;平章杨璟、左丞周德兴、参政张彬,率武昌、荆州、益阳、常德、潭、岳、衡、沙等卫军取广西。太祖召诸将谕之曰:“征伐所以奉天命、平锅乱、安生民,故命将出师,必在得人。今诸将非不健斗,然能持重,师有纪律,战胜攻取,得为将之体者,莫如大将军达;当百万之众,勇敢先登,摧降陷阵,所向披靡,莫如副将军遇春。然吾不患遇春不能战,但患其轻敌耳。吾前在武昌,亲见遇春才遇数骑挑战,即轻身赴之。彼陈氏如张定边者何足称数?尚据城指挥,遇春为大将,顾与小校争能,甚非所望,切宜戒之。若临大敌,遇春须领前锋,或敌势强,则遇春与参将冯宗异分为左右翼,各将精锐以击之。左丞薛显、参政傅友德,皆勇略冠诸军,可各领一军,使当一面。或有孤城小敌,但遣一将有胆略者,付以总制之权,皆可成功。达则专主中军,策励群帅,运筹决胜,不可轻动。古云:将在军,君不与者胜。汝等其识之。”又谓达曰:“门外之事,汝实任之。兹行必自山东次第进取。山东,古云十二山河之地。师行之际,须严部伍,明分数,一众心,审进退之机,适通变之宜。使战必胜,攻必取。我虚而彼实则避之,我实而彼虚则击之。将者,三军之司命,立威者胜,任势者强。威立则士用命,势重则敌不敢犯。吾尝与诸豪杰并,观其取败者,未有不由威不立而势轻也。汝其慎之。”谕友德曰:“此行汝当努力。昔汉高祖与项羽争衡,彭越宣力于山东,今用师自山东始,汝其勉之。”谕廷瑞曰:“汝以陈氏丞相来归,事吾数年,忠实无过,故命汝总兵往取福建。何文辉为尔之副,湖广参政戴德从汝调发。二人皆吾亲近之人,勿以此故废军政。凡号令征战,一以军法从事。吾昔微时在行伍中,见将帅统御无法,心窃鄙之。及后握兵柄,所领一军,皆亲附之士,一日驱之野战,有二人犯令,即斩以徇,众皆股栗,莫敢违吾节度。人能立志,何事不可为?闻汝往年尝攻闽中,必深知其地理险易。今总大军进往,凡攻围城邑,必择便利可否为之进退,无失机宜。克定之功,全赖于汝。”于是达等辞出。   是日,大将军徐达等与诸将各率兵启行。太祖复大召诸将士谕之曰:“今命尔诸将各率所部以定中原,汝等师行,非必略地攻城而已,要在削平祸乱,以安生民。凡遇敌则战,若所经之处,及城下之日,勿妄杀人,勿夺民财,勿毁民居,勿废农具,勿杀耕牛,勿掠人子女。民间或有遗弃孤幼在营,父母亲戚来求者,即还之。此阴骘美事,好共为之。”复谕杨田等曰:“南方之地皆入版图,惟北山东尚未宁一,两广、八闽尚未归附。已命丞相徐达、平章常遇春等北定中原,平章胡廷瑞等分道南征,以取八闽。俟八闽既定,就以其师航海趋广东。故命尔等率荆湘之众,进取广西。两军合势,何征不克?何坚不摧?尔其务靖乱止暴,抚绥顺附,使远人畏服,懋建乃勋,毋替予命。”诸将皆顿首受命,各引兵发。   十二月辛亥,太祖遣人谕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曰:“闻将军已下齐鲁诸郡,中外皆庆,予独谓胜而能戒者,可以常胜;安而能警者,可以常安。戒者,虽胜若始战;警者,虽安若履危。夫屡胜之兵易骄,久劳之师易溃。能虑千败,乃可以无败;能慎于成,乃可以有成。必须周防谨密,常若临敌,勿生懈怠,为人所乘。慎之!慎之!”   洪武元年正月丙子,征南将军汤和移师进攻延平,太祖遣使赏敕谕和曰:“军中之事,难于执一,惟当以德服人,必其负固弗顺,然后威以震之。凡推德必先迩者,迩者远之所瞻,示威必先大者,大者小之所凭。迩服则远来,大慑则小惧。”又曰:“若欲人不违己,当使之以信;欲人成功,当任之以专。不信则令不一,不专则权有所分矣。凡此皆汝所短,故特谕之。”   三月甲戌,太祖谕武臣曰:“汝曹从朕起兵,攻城略地,多宣劳力。然近日新降附者,亦有升擢居汝辈之上,而尔反在其下,非弃旧取新。今天下一家,用人之道,至公无私。彼有智谋才略,克建功勋,故居汝辈之上。夫有兼人之才,出众之智,乃有超人之爵赏。汝辈苟能日亲贤士大夫以广其智识,努力以建业,不患爵位之不显也。”于是皆顿首感激。各赐绣衣以慰勉之。   乙酉,太祖御奉天门,与刘基论兵事。太祖曰:“克敌在兵,而制兵在将。兵无节制则将不任,将非人则兵必败。是以两军之间,决死生成败之际,有精兵不如有良将。”基对曰:“臣荷圣上厚思,得侍左右。每观庙算,初谓未必皆然,及至摧锋破敌,动若神明,臣由是知任将在陛下,将之胜不若主之胜也。然臣观陛下常不拘古法而胜,此尤所难也。”太祖曰:“兵者,谋也。因敌制胜,岂必泥于古哉?朕尝亲当矢石,观战陈之事,阖辟奇正,顷刻变化,犹风云之无常势,要在通其变耳。亦何暇论古法耶?”   洪武二年正月丙申,太祖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群臣,宴毕,太祖见诸功臣进退有礼,召前谕之曰:“朝廷之间,以礼为主。人之有礼,如衣之有章。朕闻元世祖命伯颜、阿术二人平江南,班师之日,世祖遣儒臣许衡斋酒郊迎之,两人推让,莫肯先饮。伯颜曰:阿术之功当先酌。阿术曰:伯颜之功当先酌。相让者久之。衡叹曰:贤矣哉!古有拔剑击柱而争功者,视此何如?今观卿等虽出身行阵,而进退周旋,不失礼度,朕为之宴。卿等能始终如此,何患后世无称道之者。”   三月丙申,命京卫将士练习武艺。是时诸将率师平定中原,入关陕,而将士之留京师者多安逸。太祖谕之曰:“凡事必预备然后有济。先时浚流,临旱免忧,已涸而汲,沃焦弗及。汝等当闲暇之日,宜练习武艺,不可谓无事,使可宴安也。夫溺于宴安者,必至于危亡;安而虑危者,乃可以常安。”又曰:“成功非易,保禄尤难。今国家之用人,正如用车,苟有龃龉不行,即移载他车矣。汝等其戒之!”诸将皆顿首谢。   戊戌,太祖谕指挥同知袁义曰:“尔所统军士,多山东健儿,勇而好斗,若加训练,悉是精兵。然当推恩意以怀之,严号令以一之,庶几临敌之际得其死力。今新升武职者多,不知训练之法,不思今日富贵皆自战功得之。且智超百人,为百人之长,智超千人,为千人之长;智超万人,为万人之长。昔平章俞通海与陈氏战鄱阳湖,陈氏以巨舰压通海舟,势危急,其所统军士皆奋勇力,以首舟氐舰,铁帽尽坏而后得脱。非通海训练有素,恩威兼济,安能得其死力若此?尔等宜效之,慎毋愈惰废事。”   庚子,太祖谕诸将校曰:“自古帝王,居安虑危,处治思乱。今天下初定,岂可遽以为安而忘警戒?朕观尔等智虑多不及此,唯知享富贵,取娱乐,于所统军士懵然不知简练。倘一旦有警,将安用之?朕昔下金华时,馆于廉访司,有给扫除老兵数人,能言元时点兵事。使者问其主将曰:尔兵有乎?曰:有。使者曰:何在?主将举所佩繁囊,出片纸,指其名曰:尽在此矣。其怠弛如此。及天下乱,无兵可用,乃集农夫、驱市民为兵,至不能弯弓发一矢,骈首就戮,妻子为俘。国之亡者,实此辈亡之矣。汝等可不戒哉!”   洪武三年六月庚辰,以大都督府都督佥事张温兼陕西行都督府前事。温先从大将军攻兰州有功,及是入谢,太祖谕之曰:兰州之捷,可谓奇功。夫将帅之道,有功不伐则功益显,   恃功骄恣则名益隳。是故惟仁者不矜其功,而智者克成其名。仁智兼全,所向无敌。若乏仁寡智,虽有勇敢之士百万,不足恃也。古者仁智之将,抚摩安辑,见情达变,坐而制胜,以树勋立名于当时者,国家莫不倚重之。功名始终,万古不朽。其余悍骄恣横者,及其成功之后,即复纵肆,以致败亡。此盖勇力有余而仁智不足故也。《传》曰:高而不危,满而不溢。又曰:功盖天下,守之以谦。尔能守此为戒,则可以长保富贵矣。”   十一月辛丑,太祖朝罢,退坐东阁,召诸武臣问之曰:“尔等退朝之暇,所务者何事?所接者何人?亦尝近亲儒生乎?往在战阵之间,提兵御敌,以勇敢为先,以战斗为能,以必胜为功。今居闲无事,勇力无所施,当与儒生讲求古之名将成功立业之后,事君有道,持身有礼,谦恭不伐,能保全其功名者何人?骄淫奢侈,暴横不法,不能保全始终者何人?常以此为鉴戒,择其善者而从之,则可与古之贤将并矣。”   十二月戊午,太祖闻指挥有笞虐军士者,乃召羽林卫指挥使叶升等谕之曰:“尔等指挥之职,乃五千人之长也。简阅士伍,当示以恩信,抚而教之,不可恃威势辄加凌虐。且居京师治军,与阃外行军之法不同。彼号令不严则失机误事。在京唯当勤操练、善抚绥而已。近闻指挥多以细故箠楚军士,尔辈独不念所得名爵,皆军士之力也?今天下无事,尔既各享富贵,军士无预,乃不加抚恤,反凌虐之,大失人心。汝等其戒之。若复尔,罪必不宥!”   己未,太祖谓诸武臣曰:“治定功成,颁爵授禄。尔等享有富贵,正当与贤人君子讲学,以明道理,以广见闻,通达古今之务,以成远大之器。岂可苟且自足,止于武夫而已?夫位隆而不知学,徒长骄傲之心,生今而不知古,岂识成败之迹?古之良将,皆文武相资,尔等不可以为两途。有识者必然吾言,其次在从违之间,其下者耳若不闻。吾言谆切,尔等其勉识之。”   洪武五年十一月壬申,命赏征甘肃京卫军士一万四百三十五人白金四万四千两。时公侯、都督、指挥、千百户,以匿所获马骡牛羊不赏。太祖因谕之曰:“为将者不私其身,况于物乎?昔祭遵为将,忧国奉公;曹彬平南唐,所载惟图书。汝等能法古人,则令名无穷。今之不赏汝等,当省躬以思补过。”诸将皆叩头谢罪而退。   洪武六年三月戊申,太祖亲阅武于教场。既罢,谕诸将臣曰:“畜兵所以卫民,劳民所以养兵。兵民相资,彼此相利。今尔等无耕耨之劳而充其食,无织衽之苦而足其衣,是皆出于民也。较于民之勤苦,而衣食常有不足。然无知之徒,不知捍御之道,横起凌虐之心,以害其民。民受其害而至于困弊者,是自损其衣食之本也。不仁甚矣!尔等勤劳建功,皆已荣显,宜戒其纵恣之心,体朕恤下之意。且贵能思贱、富能思贫者,善处富贵也;忧能同其忧、乐能同其乐者,善体众情也。不违下民之欲,斯能合上天之心;合乎上天之心,斯可以享有富贵矣。”   洪武七年四月壬寅,永道、桂阳诸州蛮寇窃发,命金吾右卫指挥同知陆龄率兵讨之。太祖谕之曰:“蛮夷梗化,自作不靖,今命卿等讨之。军旅之事,以仁为本,以威为用。申明号令,不可姑息。号令明则上有励心,姑息行则人怀怠志。士心励,虽少必济;人志怠,虽众弗克。所谓仁者非姑息,所谓威者非杀伐。仁以抚众,威以振旅,则鲜有不克。”龄受命行,皆讨平之。   洪武十二年十二月丁亥,太祖御奉天门,谓左都督丁玉曰:“尔近征威、茂诸州,幸已成功。然闻尔在军中谋士甚少,间有之,又待之不得其心。夫为将必先智谋,智谋必在用士。故推诚待人,则人为我用;若待之不诚,亦孰肯尽心效用哉?盖得士者胜,失人者弱。苟不知此,推力之是尚,何足以制敌?固有竭万人之力以应敌而不足,有用一人之智以制敌而有余,此用智力之殊也。既往之功,幸焉有成,后将有命,宜审于此。”   洪武二十年十且己酉,太祖与诸将论兵政。太祖曰:“国家用兵,犹医之用药。蓄药以治疾,不以无疾而服药。国家未宁,用兵以戡定祸乱,及四方承平,只宜修甲兵,练士卒,使常有备也。盖兵能弭祸,亦能召乱。若恃其富强,喜功生事,结怨启衅,适足以召乱耳。正犹医家妄以瞑眩之药强进无病之人,纵不残躯陨命,亦伤元气。故为国者但当常讲武事,不可穷兵黩武。尔等皆有军旅之寄,宜深体朕意,庶几无失。”   洪武二十一年六月,是月,太祖闻世袭武臣有苛刻不恤军士者,特敕谕之曰:“尔今居位食禄者,岂尔之能哉?皆由尔祖父能抚恤军士,流庆于尔也。朕观国初诸老成将官,初起兵时,收抚士卒,或一二十人,或一百人、二百人,至四五百人,必以恩抚之,亲如兄弟,爱如骨肉。故攻战之际,诸士卒争先效力,奋身不顾,以此所向克捷。人皆称其善战,而不知由其善抚士卒,故能如此。甚至疾患扶持,服劳奔走,一如子弟之于父兄,无不尽心。至论功定赏,大者为公侯,小者为千百户。若以一人之身,无士卒之助,能敌几何人哉?今尔等承袭祖父之职,自思富贵由士卒而来,或苦虐之,使强者致讼,弱者怀怨,众心不辅,遇攻战则先退,遇患难则弃走。上以败国事,下以丧身家,此何异农夫种田,拔其嘉苗,致饥以死也!夫为人之长而虐其下,不仁;败国之事,不忠;亡先人之业,不孝。尔等何不思之?其贤父母、兄弟、妻子及乡党朋友知事者,亦各以朕言互相劝戒,守法度,恤军士,则永享太平安乐之福矣。”   洪武二十一年七月丙戌,赐天下武臣《大诰》,令其子弟肄习。太祖谓兵部左侍郎沈溍等曰:“曩因武臣有违法厉军者,朕尝著《大诰》昭示训戒,格其非心,开其善道。今思其子孙世袭其职,若不知教,他日承袭,抚驭军士,或蹈覆辙,必至害车。不治则法不行,治之又非保全功臣之意。盖导人以善行,如示之以大路;训人以善言,如济之以舟楫。尔兵部其申谕之。”       明太祖宝训 卷六   谕群臣   甲辰二月甲寅,太祖召诸将谕之曰:“诸公久从吾,劳苦者至矣。然职其劳苦,图其安逸,若农之耕,勤苦于春夏,至秋乃获,由其用力于前而取获于后。今日之事正犹是也。所以必惩乎暇豫。是故劳者逸之本,否者泰之机也。吾与诸公先图其劳而后其逸,如农之望岁,于是乎可待。至于有旱涝螫螣之不足者,此则系乎天时,有非勤怠之所致耳。”   三月丁丑,太祖谕中书省臣曰:“先王之世,不施赏而民劝于善,不施罚而民不为非。若是何也?有仁义以为之本也。夫圣人统驭四海而宰制万物者,仁以居之,义以行之,故贤者乐有仁义,而不肖者有所视效焉。是故商变乎夏,周变乎商,而仁义未尝改也。天之生民,治乱相继,亘万世而不易者,其惟此乎?故汤武用是而兴,桀纣忽是而亡。今天下纷坛,靡有底定,彼恃夫智力之私而戕贼于民者,岂复知有仁义哉?卿等职居枢要,所以辅吾者,舍是则无以为治国之本也。卿等勉之。”   乙巳六月乙卯,以儒士滕毅、杨训文为起居注。太祖谕毅曰:“吾见元末大臣门下之士多不以正是处,惟务谄谀以图苟合。见其人所为非是,不相与正救;及其败也,卒陷罪戾。尔从徐相国幕下久而无过,故授尔是职。宜尽心所事,勿为苟容。苟事有差谬,皆足为己之累。譬之良玉,一有暇疵,即为弃物,不能成器矣。”谕训文曰:“起居之职,非专事纪录而已。要在输忠纳诲,致主于无过之地,而后为尽职也。吾平时于百官所言,有善者寻绎不已。今尔在吾左右,可不尽言?且尔素称谨厚,当始终一致,苟易其所守,则患必生矣。譬如驰马,能戒于险阻则不坠,肆意于平旷则颠蹶。吾每以此自警,故以勖尔等也。”他日复命训文、毅集古无道之君若夏桀、商纣、秦皇、隋炀帝所行之事以进,曰:“往古人君所为善恶,皆可以为龟鉴。所以观此者,正欲知其丧乱之由,以为之戒耳。”   七月丁巳,命降将元佥院张德山归襄阳招徕未附山寨。谕之曰:“自古豪杰识察于未形,故夏将亡而终古先奔于商,殷将亡而向义先归于周,不待其迹之著见。待其迹之著见而后来归者,此常人,非豪杰也。汝能审存亡之几,推诚归我,实有可嘉。汝之才如美箭利鏃,必求善射者用之,庶不枉其才。若付之于不善射者,岂不重可惜哉!今令归襄阳招徕未附,当晓以大义,告以成败之由。若彼不审其几,而恃险以为固,终非自全之计。尔往谕之,俾知所以图存。能全众而来,功亦不细矣。”因厚赐而遣之。   辛酉,以王天锡为湖广行省都事,谕之曰:“汝往襄阳赞助邓平章设施政治,当参酌事宜,修城池、练甲兵、樽节财用、抚绥人民。处事贵于果断,御众必以镇静。密以防奸,谨以待敌。敌至,则坚壁清野,以乘其弊,切不可轻犯其锋。方镇之寄,固在将帅,赞画之助,实资幕僚,恪尽厥心,毋负吾委任之意。”   丙午正月,是月,命接察司佥事周浈等定议按察司事宜,条其宪纲所当务者以进。谕之曰:“风宪纪纲之司,惟在得人,则法清弊革。人言神明能行威福,鬼魅能为妖祸。尔等若能兴利除害,辅国裕民,此即神明。若阴私诡诈,蠹国害民,此即鬼魅也。凡事当存大体,有可言者,勿缄默不言,有不可言者,勿沽名卖直。苟察察以为明,苛刻以为能,下必有不堪之患,非吾所望于风宪矣。”   三月丁未,太祖谕群臣曰:“尝闻昔者圣人不出户庭而天下治,盖由政成而化洽也。治天下能使政成而化洽,故不令而民从,不施而民悦。吾甚慕之。今师旅未休,民未苏息,政化何以能若是也?”起居注王祎对曰:“政化修否,系乎在上之人。主上此心拳拳,何忧政化之不成也!”   六月癸亥,太祖谕群臣曰:“国家休戚,我与卿等同之。曩者群雄并起,东西角立,孰不欲成大业?然不数年,徐氏以柔懦灭,陈氏以刚暴亡,今惟张氏存。来者咸谓其政事纵弛,亲昵奸回,上下蒙蔽;民心离怨,而费用无经;士卒困败,而征调不息。此将亡之时也。夫察于亡者然后可以图存,审于危者然后可以求安。彼昧乎存亡安危之机而能有成者,鲜矣。若吾之君臣傲怠不戒,亦终蹈其覆辙,岂不可惧!卿等宜竭忠宣力,以匡予不逮。钦哉毋忽。”   吴元年七月丙子,除郡县官二百三十四人。语中书省臣曰:“新授郡县官多出布衣,到任之初,或假贷于人,或侵渔百姓,不有以养其廉,欲其奉公难矣。”遂赐予道里费。明日,各郡县官既受赐,入谢。太祖谕之曰:“自古生民之众,必立之君长以统治之。不然,则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纷纭吞噬,乱无宁日矣。然天下之大,人君不能独治,必设置百官有司以分理之。锄强扶弱,奖善去奸,使民得遂其所安。民得其安,然后可以尽力田亩,足其衣食,输租赋以资国用。予今命汝等为牧民之官,以民所出租赋为尔等俸禄,尔当勤于政事,尽心于民。民有词讼,当为辩理曲直,毋惑尸位素餐,贪冒坏法,自触宪纲。尔往,其慎之。”   八月戊申,有吏受赃,人发其事,吏赴井死。上闻之,谕群臣曰:“彼知利之利,而不知利之害,徒知爱利,而不知爱身。人之愚孰有甚于此者?君子闻义则善,见利则耻。小人则舍生为利,所为相反。然其人既死,有不足恤,其事可以为世之贪污者戒。”   九月己丑,张士诚既死,太祖谓群臣曰:“张士诚,吾本欲生全之。但其为人刚悻无识,天命予夺之际,岂可以力争!吾初定建康,各守境土,未尝有意攻伐。彼訹诱吾将士,自开兵釁,战斗连年,卒为我擒。使其早能省觉,外睦邻国,内抚百姓,岂易破之!乃骄侈自娱,不念民艰。其下又无忠良,卒以诡诈取败。其死也,吾甚怜之。”   壬寅,太祖视朝戟门,召浙西来归诸将谕之曰:“汝等旧事张氏,为将领兵,计穷势屈,始降于我。吾待以厚恩,列于将校。吾所用诸将,皆濠、泗、汝颍、寿春、定远诸州之人,勤苦俭约,不知奢侈,非比浙江富庶,耽于逸乐。汝等亦非素富贵之家,一旦为将握兵,多取子女玉帛,非礼纵横。今既归于我,当革去旧习,如吾濠泗诸将,庶可以保爵位。人莫不慕富贵,然致富贵易,保富贵难。汝等诚能尽心效职,从大军除暴平乱,使大业早定,非独己受富贵,子孙亦得以世享其福。若肆志一时,虑不顾后,虽暂得快乐,旋复丧败,何足为真富贵乎?此皆汝等所亲见者,不可不戒也。”   十月壬子,以汤和为左御史大夫,邓愈为右御史大夫,刘基、章溢为御史中丞,文原吉、范显祖为治书侍御史,安庆为殿中侍御史,钱用壬为经历,何士弘、吴去疾等为监察御史,基仍兼太史院使。太祖谕之曰:“国家新立,惟三大府总天下之政。中书政之本,都督府掌军旅,御史台纠察百司,朝廷纪纲,尽系于此。卿等当思正己以率下,忠勤以事上。盖己不正则不能正人,是故治人者必先自治。能自治则人有所瞻仰,毋徒拥虚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纵奸长恶,毋假公济私以伤人害物。《诗》云:刚亦不吐,桑亦不茹。此大臣之体也,卿等勉之。”   又谕御史大夫汤和曰:“聊以武臣而处文职,当求儒者讲论自古人臣立身行已、事君治人之道,尽心所事,以成功业,他日名书史册,垂耀千载,岂不美哉!”和顿首谢。十一月乙未,冬至,文武官朝贺如常仪。是日,太史院使刘基及其僚高翼进《戊申大统历》,太祖览之,谓基曰:“此众人之为乎?”基曰:“是臣一人详定。”太祖曰:“历数者,国之大事,帝王敬天勤民之本也。天象之行有迟速,古今历法有疏密,一不得其要,不能无差。春秋之时,郑国为一词命必裨谌草创,世叔讨论,子羽修饰,子产润色,然后用之。故少有阙失。辞命尚如此,而况于造历乎?卿等推步,须各尽其心,必求至当,庶几副朕敬授民时之意。”基等顿首而退。乃复以所录再加详较,而后刊之。   十二月癸卯,太祖御白虎设,谕群臣曰:“自古忠贤之士,大概有三:辅国安邦,孜孜图治,从容委曲,劝君为善,君虽未听,言必再三。人君感悟而听用之,则朝廷尊安,庶务咸理。至于进用贤能,使野无遗逸,黜退邪佞,处置当法,而人不敢怨,此上等之贤也。博习古人之言,深知已成之事,其心虽忠于辅国,而胸中无机变之才,是古非今,胶柱鼓瑟,而强人君以难行之事。然观其本情忠鲠,亦可谓端人正士矣。屡遭斥辱,其志不怠,此亦忠于为国,乃中等之贤也。又有经史之学虽无不通,然泥于古人之陈迹,不识经济之权衡,胸中混然不能辩别,每扬言高论,以为进谏,竟不知何者宜先,何者宜后,何者可行,何者不可行。凡其谋事,自以为当,而实不切于用。人君听之则以之自高,不听则谓不能行其言,既无益于国家,徒使人君有拒谏之名。然其心亦无他,不识时达变耳。此下等之贤也。予今论此三者,有识者自见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