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 - 第 85 页/共 607 页
保州奏孙密破敌功状,上曰:「缘边强壮、军士等,皆轻视敌人如此。但将领得人,固不难殄灭也。」诏以密为振武军校,赐锦袍、银带,随行军士第迁赐之。
遣使于滨、棣、德、博州安集流民。
诏青、齐等州谕所部民无令惊扰,以边郡转徙,虑致摇动也。
令石隰路都监王汀率所部兵屯宪州,如戎人自西谷入寇,即会代州部署、忻州驻泊兵拒之;如自岢岚、宁化军入寇,即令麟府钤辖韩守英率兵赴之。
庚寅,命兵部尚书、知青州张齐贤兼青、淄、潍安抚使,知制诰、知郓州丁谓兼郓、齐、濮安抚使,并提举转运及兵马。又令齐贤、谓具管内诸州山河道路广狭形势,画图以闻。既而敌骑稍南,民大惊,趋杨流渡,舟人邀利,不时济。谓绐取死罪囚斩河上,舟人惧,民悉得济。乃立部分,使并河执旗帜、击刁斗以惧敌,呼声闻百余里。敌遂引去。
时曹、濮多盗,曹又阙守,诏以屯田员外郎谢涛知州事。属县赋税,旧分送睢阳仓助兵食。会霖潦,百姓苦于转输,涛悉留不遣,奏曰:「江、淮漕运,日过睢阳,可取以饷军。愿留此由广济河馈京师。」转运使论以为不可,诏从涛奏。(涛时附见诏。考其知州月日,尹洙作涛行状,乃云景德二年,盖误也。)
辛卯,诏广南官满三年仍愿在任者,听之。
乙未,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
命知永兴军府向敏中兼管凤州驻泊兵马,以便宜从事。上将北征,深念西鄙,故有是诏。敏中得诏,藏之不下,视事如他日,边藩以安。上由是知其任重,有再用之意。
丙申,诏随驾军士先赴澶州,天雄军及缘河驻泊者并就赐装钱。
丁酉,诏威虏军魏能、保州张凝、北平寨田敏等率所部兵屯定州。先是,诏能、凝、敏及缘边都巡检杨延朗【二】分握精骑,俟敌至则深入以牵其势。王超尝请四人悉隶所部,上以本设奇兵,挠其心腹,若复取裁大将,则四人无以自效,令不受超节度。超既赴行在,乃诏敏等移屯。(四人据张凝传。实录独不及杨延朗。按明年正月诏,延朗实为缘边都巡检,而本传脱略,今附见。)
上始闻潘啰支死,诏赠武威郡王,遣使赙恤其家。以厮铎督为盐州防御使、灵州西面缘边都巡检使。
己亥,夺给事中吕佑之半月俸,监察御史朱搏赎铜四十斤,太仆卿直秘阁钱惟演、右骁卫将军钱惟济各赎铜三十斤。明德皇后发引前夕,百官赴临,佑之班定方至,搏临毕而至,惟演等不至,为御史所纠劾故也。
辛丑,赐监察御史王淳子元孺同学究出身。淳先通判麟州,会敌骑入寇,率厉士觽城守有劳,故录其后。
诏洺州闭城以来,如闻薪刍翔贵,民甚艰食,应避寇入保者,宜纵其樵采。
壬寅,诏:「川峡四路兵甲贼盗事:内益、利两路,令西川钤辖司提举;夔、梓两路,令峡路钤辖司提举;其逐州都监,但主本州岛兵甲盗贼事。」
命入内副都知秦翰乘传诣澶州、天雄军等处裁制兵要【三】,便宜从事。
癸卯,以厮铎督为朔方军节度使、灵州西面巡检、西凉府六谷大首领【四】。上以迁党未平,藉其腹背攻制,故悉授以啰支故官。凡外臣除官,皆舍人院草制,厮铎督授朔方,犹循旧事。自此,乃从学士院降麻。(此据春明录。)
诏京西诸州军,淳化中雇饥民男女役使者,悉还其父母。
乙巳,保莫州、岢岚威虏军、北平寨并言击败契丹,髃臣称贺。是役,张凝、田敏皆以偏师抵易州南,掳获人畜铠仗凡数万计,独魏能逗挠无功。(此据凝、敏传附见。实录于十二月辛卯乃书凝等掳获数,今移入。)
是日,宴于崇德殿,不举乐。旧制,卿、监坐于东厢,不升殿。时光禄卿陈省华权知开封府,特升于两省五品之南,别设位。
先是,王继忠得上手诏,即具奏附石普以闻,言契丹已领兵攻围瀛州,盖关南乃其旧疆,恐难固守,乞早遣使议和好。丙午,上览其奏,谓辅臣曰:「瀛州素有备,非所忧也。欲先遣使,固亦无损。」乃复赐继忠手诏,许焉。募神勇军士李斌持信箭赴敌寨,因令枢密院择可使契丹者。王继英言殿直曹利用自陈,傥得奉君命,死无所避。上曰:「契丹先露恳诚,求结和好,使于兵间,固亦无他。然小臣闻命请行,斯可嘉也。」乃授利用合门祗候,假崇仪副使,奉契丹主书以往,又赐继忠手诏。利用,谏子,赵州人也。(利用本传称真宗幸澶州,利用奏事行在,王继英荐之。按初遣利用时【五】,车驾未离京师也,传误,以再遣为初遣耳。)
丁未,髃臣表三上请听乐,不允。
以雍王元份为东京留守。元份恳让,不许,仍为盛选宾佐,月增给钱三百万,他物称是。
盐铁副使林特、户部副使崔端同判留司三司。特等乞依咸平二年魏羽例,不书牒帖。上曰:「魏羽兼权知开封,以故不书牒帖。今二人同掌,不须循此例也。」
戊申,以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刘师道充随驾三司使兼都转运使。
己酉,初置龙图阁待制,以都官郎中直秘阁杜镐、右正言秘阁校理戚纶为之。
以卫州防御史李重贵【六】为大内都部署。
初,契丹自定州帅觽东驻阳城淀,遂缘胡卢河踰关南。是月丙戌,抵瀛州城下。势甚盛,昼夜攻城,击鼓伐木之声,闻于四面。大设攻具,驱奚人负板秉烛,乘墉而上。知州、西京左藏库使李延渥率州兵、强壮,又集贝冀巡检史普所部拒守,发礧石巨木击之,皆累累而坠。踰十数日,多所杀伤【七】。契丹主及其母又亲鼓觽急击,矢集城上如雨,死者三万余人【八】,伤者倍之,竟弗能克,乃遁去。获铠甲、兵矢、竿牌数百万,驿书以闻。
十一月辛亥朔,赐延渥及将士等锦袍、金带、缗钱有差。又特迁延渥本州岛团练使,通判睦元凯、推官李翔、录事参军蔡亨、兵马监押王诲及普并进秩。普初自贝冀往援瀛州,道不通,传言瀛州已陷,普亦叛去。上召内殿崇班、带御器械王应昌问之,对曰:「彼轻兵深入,闻王师来援,其势固应解去。普无故不应叛。」既而果然。延渥,进卿子。应昌,东明人也。(史普、睦元凯、李翔、蔡亨、王诲,未详邑里。)
癸丑,石州地震。
诏澶州逃亡军士,限两月首身释罪,仍旧隶籍。
乙卯,命户部判官郝太冲诣邢、洺、磁、相、澶、滑、怀、卫、河阳、通利军安抚。
北面部署奏:「契丹自瀛州遁去,其觽犹二十万。侦得其谋,欲乘虚抵贝、冀、天雄军。」诏督诸路兵及澶州戍卒会天雄军。
自契丹入寇,河朔皆城守。右赞善大夫王屿知冀州,常有破敌之志,日阅戍兵,又集强壮练习之,开门樵采如平日。常上言:「寇若至,必可邀击,愿勿以一郡为忧。」于是游骑逼城,屿击走之,有诏嘉銟。(王屿,未见。)
发忻、代州兵赴诸路会合。
丁巳,诏德清军,如戎寇南侵,不须固守,率城中军民并赴澶州,仍令驾前排阵使分兵应接。以其介澶、魏之间,素不修完,屯兵寡少也。
戊午,诏官所僦京畿车乘,并籍其数,每乘赐千钱,以雪寒故也。
己未,遣都官员外郎孔揆安抚河东诸州。
庚申,上谓辅臣曰:「闻寇沿河屯泊,侵扰贝、冀,窥深州,皆不利而去,彼皆有备故也。独通利军素无城壁兵甲,若寇渐南,王超等大军未至,邢、洺即可忧也,宜分兵益为之备。」
开封府落解士人百余击登闻鼓,自陈素习武艺,愿备军前役使。上御便殿召试之,能挽弓者才三人,各赐缗钱,令赴天雄指使。
辛酉,令随驾兵自来日以次发赴澶州。
壬戌,诏北面诸路,如有材勇之士,能入贼垒焚营斩级者,以名闻,当加殊赏。
诏缘边州军,如有契丹、渤海人来投,即给廪食,遣人守护,俟敌退以闻。虑其奸诈,诸处莫能辨故也。
先是,周莹召洺州骑士千五百人赴天雄,道与敌遇,力战,有死伤者。莹谓其玩寇,将悉诛之。会使者自北来言其事,诏并赐帛及酒药,谕莹勿治其罪。
甲子,上校猎近郊,至丁冈村,见民舍有墙垣颓坏、室庐卑陋者,因幸之,乃税户乔谦也。召其家人,赐万钱、衣三十事,免三年庸调。
乙丑,诏留守官司,如车驾离京后,有无赖不逞,骚动人民,情理难恕者,并斩讫以闻。
颁诸路所侦戎寇事宜以示诸将。
诏京畿诸县调发军马,京东、西诸州运刍粮,民户今年秋税展一月限。
诏应击登闻鼓邀车驾河北举人及诸色人,乞扈从先登效用者,令军头司第其材勇,引见讫,送诸处指使。
丙寅,遣都官员外郎王砺、秘书丞许洞、殿中丞皇甫选、大理寺丞李渭,诣澶州安集河北流民。
丁卯,诏今日以前逃亡军士,并许首身释罪,仍隶军籍,在外者加赐装钱。
戊辰,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马军都指挥使葛霸副之,西上合门使孙全照为都钤辖,南作坊使张旻为钤辖。武宁节度使、同平章事石保吉为驾前西面排阵使,步军都虞候王隐副之,入内副都知秦翰为钤辖。
王继忠之战于望都也,张旻为定州行营钤辖,率诸将间道往援。比至,城已陷,旻与敌战,身被数创,杀一枭将。迟明,复战,而继忠为契丹所执。旻还,言天道方利客,先起者胜,宜大举北伐,并上兴师出境之日。上以问辅臣,皆言不可,乃止。于是车驾将亲征,旻方戍并代,复奏边事十余,多论兵贵持重及所以取胜者。召还,入对,上曰:「契丹入塞,与卿所请北伐之日同,悔不用卿策。今须守澶州,扼桥而未得人,如之何?」旻请行,上喜,故命为东面钤辖【九】,先令至澶州候敌远近,旻即驰骑往。秦翰既受命,亟督觽环城浚沟洫以拒戎马,功毕,寇果暴至,翰不解甲胄凡七十余日云。
己巳,发永兴驻泊龙卫、云骑八指挥赴行在。
庚午,诏缘河京东、西路诸州军秋税并加限两月。(实录又于十二月壬午再书,此恐重复,今止存其一。)
是日,车驾北巡,司天言日抱珥,黄气充塞,宜不战而却,有和解之象。
曹利用至天雄,孙全照疑契丹不诚,劝王钦若留之。契丹既数失利,复令王继忠具奏求和好,且言北朝顿兵,不敢劫掠,以待王人。继忠又与葛霸等书,令速达所奏【一○】。是夕,奏入,上因赐继忠手诏,言已遣利用;又以手诏促利用往,并付继忠使告契丹,遣人自抵天雄迎援之。继忠寻亦闻利用留天雄不行,复具奏,乞自澶州别遣使者至北朝【一一】,免致缓误【一二】。辛未,车驾次长垣县【一三】,得其奏,遂以前意答焉。
壬申,次韦城县。诏知滑州张秉、齐州马应昌、濮州张晟(未见。)往来河上,部丁夫凿冰,以防戎马之度。
天雄军闻寇将至,阖城惶遽。王钦若与诸将议探符分守诸门,孙全照曰:「全照将家子,请不探符。诸将自择便利处所,不肯当者,全照请当之。」既而莫肯守北门者,乃以命全照。钦若亦自分守南门,全照曰:「不可。参政主帅,号令所出,谋画所决,南北相拒二十里,请覆待报,必失机会,不如居中央府署,保固腹心,处分四面,则大善。」钦若从之。
全照素教蓄无地分弩手,皆执朱漆弩,射人马洞彻重甲,随所指麾,应用无常。于是大开北门,下钓桥以待之。敌素畏其名,莫敢近北门者,乃环过攻东门,良久,舍东门趋故城。(故城,未详处所,当考。)夜,复自故城潜师过城南,设伏于狄相庙,遂南攻德清军。钦若闻之,遣将率精兵追击,伏起断其后,天雄兵不能进退。全照请于钦若曰:「若亡此兵,是亡天雄也。北门不足守,全照请救之。」乃引麾下出南门力战,杀伤其伏兵略尽,天雄兵复得还,存者什三四。敌遂陷德清,知军、尚食使张旦及其子三班借职利涉、虎翼都虞候胡福等十四人并死之。
先是,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踰月不至。寇益南侵,上驻跸韦城,髃臣复有以金陵之谋告上宜且避其锐者,上意稍惑,乃召寇准问之。将入,闻内人谓上曰:「髃臣辈欲将官家何之乎?何不速还京师!」准入对,上曰:「南巡何如?」准曰:「髃臣怯懦无知,不异于乡老妇人之言。今寇已迫近,四方危心,陛下惟可进尺,不可退寸。河北诸军,日夜望銮舆至,士气当百倍。若回辇数步,则万觽瓦解,敌乘其势,金陵亦不可得而至矣。」上意未决。
准出,遇殿前都指挥使高琼门屏间,谓曰:「太尉受国厚恩,今日有以报乎?」对曰:「琼武人,诚愿效死。」准复入对,琼随入,立庭下,准曰:「陛下不以臣言为然,盍试问琼等。」遂申前议,词气慷慨。琼仰奏曰:「寇准言是。」且曰:「随驾军士父母妻子尽在京师,必不肯弃而南行,中道即亡去耳。愿陛下亟幸澶州,臣等效死,敌不难破。」准又言:「机会不可失,宜趋驾。」时王应昌带御器械侍侧,上顾之,应昌曰:「陛下奉将天讨,所向必克,若逗遛不进,恐敌势益张。或且驻跸河南,发诏督王超等进军,寇当自退矣。」上意遂决。
甲戌,晨发,左右以寒甚,进貂裘絮帽,上却之,曰:「臣下暴露寒苦,朕独安用此耶?」夕次卫南县,遣翰林侍读学士潘谨修先赴澶州,诏澶州北寨将帅及知州不得擅离屯所,迎候车驾。(记闻云:王钦若、陈尧叟密奏金陵之谋。按钦若时已在天雄【一四】,必无此奏。尧叟本议幸蜀,上既北出,尧叟固亦不复申言,且改图也。此当是髃臣怯懦者别请南幸,偶与钦若前谋合,因误以为钦若等密奏耳。寇准先破二策于朝,云不可远之楚、蜀,今此但云金陵不可得至,固亦不及蜀也。它书载准语多差谬,盖不知准先议于朝,后议于韦城【一五】,凡两对,辄并言上幸澶渊时,故率不可据。今略取记闻所载,稍删润之。)
上前赐王继忠诏许遣使,继忠复具奏附石普以达。普自贝州遣指使、散直张皓持诣行阙,道出敌寨,为所得,契丹主及其母引皓至车帐前,问劳久之,因令抵天雄,以诏促曹利用。王钦若等疑不敢遣,皓独还。契丹主及其母赐皓袍带,馆设加等,使继忠具奏,且请自澶州别遣使速议和好事。于是皓以其奏入,上复赐钦若诏,又令参知政事王旦与钦若手书,俾皓持赴天雄,督利用同北去,并以诏谕继忠。因谓辅臣曰:「彼虽有善意,国家以安民息战为念,固许之矣。然彼尚率觽兵深入吾土,又河冰且合,戎马可渡,亦宜过为之防。朕已决成算,亲励全师【一六】。若盟约之际,别有邀求,当决一战,剪灭此寇。上天景灵,谅必助顺。可再督诸将帅,整饬戎容,以便宜从事。」皓,澶州人也。(沈括笔谈云国史载讲和事,本末不详,因着张皓往来及以寇谋告继隆等,实录盖有之,见景德二年正月甲戌。所称天雄围合,不知曹利用所在,募遣皓及召见皓子,则恐非也。皓乃石普贝州所遣者,既为寇得,始见上,上因使至天雄,督利用偕往【一七】。其子当在贝州,或在他所,安得随皓在卫南乎?括又云和议定,始改元景德。此则因王曾笔录之误。改元既误,它所称咸平六年夏四月,石普先得继忠书,抑亦未可信也。今并不取。括又为皓子牧志墓,载皓事尤详,且云考诸国史而信,盖饰说也。虽如括所载,皓实上所亲遣,则是时上已即师,契丹深入澶、魏矣。皓但当至寇所屯处,乃曰「臣不操质归,死不复入白沟【一八】」,益知所载皆失实。盖括乃皓孙女貋,直取其妻父说,又增饰之,且以夸世耳,不可据也。)
契丹既陷德清,是日,率觽抵澶州北,直犯大阵,围合三面,轻骑由西北隅突进。李继隆等整军成列以御之,分伏劲弩,控扼要害。其统军顺国王挞览,有机勇,所将皆精锐,方为先锋,异其旗帜,躬出督战。威虎军头张绬守床子弩,弩潜发,挞览中额陨,其徒数十百辈竞前舆曳至寨【一九】,是夜,挞览死。敌大挫衄,退却不敢动,但时遣轻骑来觇王师。绬,寿光人也。(挞览死时,上犹未至澶州。刘攽所作寇准传及他书皆误,今不取。)
乙亥,内出阵图二,一行一止,付殿前都指挥使高琼等。给诸军甲胄,及赐缗钱有差。
丙子,车驾发卫南,李继隆等使人告捷【二○】,又言澶州北城门巷湫隘,望且于南城驻跸。是日,次南城,以驿舍为行宫,将止焉。寇准固请幸北城,曰:「陛下不过河,则人心危惧,敌气未慑,非所以取威决胜也。四方征镇,赴援者日至,又何疑而不往?」高琼亦固以请【二一】,且曰:「陛下若不幸北城,百姓如丧考妣。」签书枢密院事冯拯在旁呵之,琼怒曰:「君以文章致位两府,今敌骑充斥如此,犹责琼无礼,君何不赋一诗咏退敌骑耶?」即麾卫士进辇,上遂幸北城。至浮桥,犹驻车未进,琼乃执挝筑辇夫背【二二】曰:「何不亟行【二三】!今已至此,尚何疑焉?」上乃命进辇。既至,登北城门楼,张黄龙旗,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敌相视益怖骇。上览观营壁,召见李继隆已下诸将,抚慰者久之,赐诸军酒食、缗钱。
戊寅,移御北城之行营。(二十六日已渡河幸北城,当遂驻跸。二十八日乃始移御北城行营,不知何也?岂二十六日却还宿城南乎?当考。)
曹利用自天雄赴契丹寨,见其国主、髃臣与其宰相韩德让同处一车,髃臣与其主重行别坐,礼容甚简。以木横车轭,上设食器,坐利用车下,馈之食。共议和好事,议未决,乃遣左飞龙使韩杞持国主书与利用俱还。诏知澶州、引进使何承矩郊劳,翰林学士赵安仁接伴之,凡觐见仪式,皆安仁所裁定云。
十二月,庚辰朔,韩杞入对于行宫之前殿,跪授书函于合门使,使捧以升殿,内侍省副都知阎承翰受而启封,宰相读讫,命杞升殿【二四】,跪奏云:「国母令臣上问皇帝起居。」其书复以关南故地为请【二五】,上谓辅臣曰:「吾固虑此,今果然,唯将柰何?」辅臣等请答其书,言:「关南久属朝廷【二六】,不可拟议,或岁给金帛,助其军费,以固欢盟,惟陛下裁度。」上曰:「朕守祖宗基业,不敢失坠。所言归地事极无名,必若邀求,朕当决战尔!实念河北居人,重有劳扰,傥岁以金帛济其不足,朝廷之体,固亦无伤。答其书不必具言,但令曹利用与韩杞口述兹事可也。」赵安仁独能记太祖时国书体式,因命为答书。赐杞袭衣、金带、鞍马、器币。杞即日入辞,遂与利用同往。韩杞既受袭衣之赐【二七】,及辞,复左囏,且以赐衣稍长为解。赵安仁曰:「君将升殿受还书,天颜咫尺,如不衣所赐之衣,可乎?」杞即改服而入。上又面戒利用以地必不可得,若邀求货财,则宜许之。利用对曰:「臣乡使,晓契丹语。又密伺韩杞,闻其乘间谓左右曰:『尔见澶州北寨兵否?劲卒利器,与前闻不同。吁!可畏也』。臣此行得熟察之,苟妄有邀求,必请会师平荡。」
命户部判官、员外郎李含章澶州至京提点供顿。
郓、齐等州安抚使丁谓言:「擒获契丹谍者马珠勒格,即斩之。鞫问其人,称徒侣甚觽。今各具形貌年齿,请下诸路分捕。」从之。
是日,日有食之。
德、博州并言契丹已移寨由东北去。(晋公言:景德中,契丹寇澶渊,在河北,圣驾在河南,阵次【二八】,忽日食尽,真宗见之忧惧。司天监官奏云:按星经云主「两军和解」【二九】。真宗不之信,复检晋书天文志,亦云「和解」。寻时【三○】,契丹兵果自退,而续驰书至,求通好。时晋公为紫微舍人,知郓州。此事见潘汝士晋公谈录。按是日敌使韩杞已入对行营矣,谈录妄也,今不取。)
辛巳,遣殿中侍御史刘益、殿中丞皇甫选诣濮、青、淄、齐、潍等州安抚河北流民。(刘益,须城人。)
诏左神武军大将军王荣、寄班供奉官郑怀德领龙卫兵马,与沧州部署荆嗣会于淄、青,防寇之南渡也。
诏永兴军兵除先追赴河阳及量留本州岛外,并令部署许均领赴行在。
壬午,幸城南临河亭,赐凿凌军士绵襦及缗钱有差。
诏京东、西缘河州军秋税于常限外延两月。
龙卫左第四军都虞候李珂而下六人,递迁军职,赐锦袍银带,赏北寨战克之劳也。
何承矩言:「临河、观城县民石兴等数辈自敌寨逃归,具言挞览中矢死【三一】,其夕候骑自澶州继至,寇闻驾起卫南,皆相顾失色,复有驰骑往来传报及击鼓驩噪,悉遁去。民被驱掠甚觽,无守视之者,因得脱。」上曰:「挞览乃于越之俦也。于越旧乐野战,颇难制。挞览知勇不在其下,而多务城守,此所以不及也。今岁入寇,皆其首谋。或闻犯边以来,累战不利,因号令部下,凡获男子十五以上者皆杀之。彼既失其谋主,朕亲御六师,而王超等三路大兵亦合势南来,彼奔北固其宜也。」
滑州言契丹引觽攻通利军,知军王固弃城宵遁,契丹掠城中民觽而东。诏劾固罪以闻。固至河阳,为赵昌言所缚,送阙下,付御史狱治。会赦,责监贺州银锡场。(王固,未见。)
癸未,幸北寨,又幸李继隆营,命将校从官饮,犒赐诸军有差。
遣给事中吕佑之赍敕牓谕两京以将班师。
曹利用与韩杞至契丹寨,契丹复以关南故地为言,利用辄沮之,且谓曰:「北朝既兴师寻盟,若岁希南朝金帛之资以助军旅,则犹可议也。」其接伴政事舍人高正始【三二】遽曰:「今兹引觽而来,本谋关南之地,若不遂所图,则本国之人负媿多矣。」利用答以「礏命专对,有死而已。若北朝不恤后悔,恣其邀求,地固不可得,兵亦未易息也」。其国主及母闻之,意稍怠,但欲岁取金帛。利用许遗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议始定。
契丹复遣王继忠见利用,且言:「南北通和,实为美事。国主年少,愿兄事南朝【三三】。」又虑南朝或于缘边开移河道,广浚壕堑,别有举动之意。因附利用密奏,请立誓,并乞遣近上使臣持誓书至彼。
甲申,利用即与其右监门卫大将军姚柬之持国主书俱还,并献御衣、食物,其郊劳馆谷,并如韩杞之礼,命赵安仁接伴。柬之谈次,颇矜兵强战胜。安仁曰:「闻君多识前言。老氏云:『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乐杀人者,不得志于天下。」柬之自是不敢复谈。柬之又屡称王继忠之材,安仁曰:「继忠早事藩邸,闻其稍谨,不知其它也。」安仁敏于酬对,皆切事机,议者嘉其得体。
乙酉,柬之入对于行宫,中使受其书,书辞犹言曹利用所称未合王继忠前议。然利用固有成约,悉具继忠密奏中矣。是日,上御行宫之南楼,观大河,宴从官,召柬之与焉。
丙戌,柬之入辞,命西京左藏库使、銟州刺史李继昌假左卫大将军,持誓书与柬之俱往报聘。金帛之数,如利用所许,其它亦依继忠所奏云。先是,上谓辅臣曰【三四】:「韩杞与柬之来,皆言其国母附达起居,而不述其主。此盖母专其政,人不畏其主也。朕询于利用,其言亦同,仍云闻听之间,盖因其主不慧。如是,则继昌之行,宜亦致书其母。可令潜以此意访于柬之。」既而利用言:「柬之云国母比欲致书,以南朝未有缄题,故寝而不议。若南朝许发简翰,颇合便宜。」遂并致两书,又各送衣服、茶药、金器等以答柬之所献者。柬之又言:「收觽北归,恐为缘边邀击。」有诏诸路部署及诸州军,勿辄出兵马,以袭契丹归师。
诏:「昨所调京畿民车乘辇运刍粟,并令输于澶州而罢遣之。其还京车乘,有司别为规画。」
分遣知制诰陈尧咨、侍御史知杂事李浚、都官员外郎王砺、秘书丞许洞抚谕怀、孟、泽、潞、滑、郑等州,放强壮归农。(浚,信都人也。)
诏荆嗣仍屯郓州,都提举郓青淄潍齐曹单济沂兖密亳宋徐州、广济淮阳军巡检司事。
丁亥,遣侍御史高贻庆等四人分诣河北诸州,安集流民,瘗暴骸;髃盗未擒获者,督捕之。
以殿直、合门祗候曹利用为东上合门使、忠州刺史。利用之再使契丹也,面请岁赂金帛之数,上曰:「必不得已,虽百万亦可。」利用辞去,寇准召至幄次,语之曰:「虽有敕旨,汝往,所许不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勿来见准,准将斩汝。」利用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入见行宫,上方进食,未即对,使内侍问所赂,利用曰:「此机事,当面奏。」上复使问之,曰:「姑言其略。」利用终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颊,内侍入曰:「三指加颊,岂非三百万乎?」上失声曰:「太多!」既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宫帷浅迫,利用具闻其语。及对,上亟问之,利用再三称罪,曰:「臣许之银绢过多。」上曰:「几何?」曰:「三十万。」上不觉喜甚,故利用被赏特厚。(记闻称敌兵既退,来求和,诏刘仁范往议之,仁范以疾辞,乃命曹利用。利用先与约岁赂二十万,敌嫌其少。利用复还奏,上许百万以下。按敌始求和,兵固未尝退。利用初使,盖不及岁赂,再使即许三十万【三五】,亦不因还奏乃增益之也。龙川别志又云:挞览死,寇始求和。此皆误。今约本史删修,事语则仍取二书。又不知刘仁范何人,当考详。)
遣内侍左班副都知阎承翰往德清军规度修城【三六】。
戊子,上作回銮诗,命近臣和。
幸北寨劳军,召排阵使李继隆、石保吉宴射行宫亭,咸赐袭衣、金带、鞍勒马,仍举酒属之。继隆等皆引满,因再拜言曰:「契丹无名犯塞,此盖将帅非才,致劳陛下亲驾戎辂,冒犯雪霜。当戎寇之深入也【三七】,髃议皆务城守。若非决于宸断,尽出禁卫骁卒陈于北郊【三八】,授以成算,则前日敌觽侵突,必不能戮彼渠魁,遏其壮势。又戎寇之退走也,若会诸将袭逐,必立奇功。陛下复念其请盟,许其修好,安民息战,示以好生,不令邀击,开其归路。臣等无以展尺寸之效。」上曰:「北狄自古为患【三九】,傥思平愤恚,尽议歼夷,则须日寻干戈,岁有劳费。今得其畏威服义,息战安民,甚慰朕怀,亦卿等之力也。」保吉进曰:「臣受命御寇,虽上礏宸略,至于戎人侵突之际,分布行阵,指挥方略,皆出于继隆。」继隆曰:「契丹之败,并出圣谋。然宣力用心,躬率将士,臣不及保吉。」上曰:「将帅如此协和,共图勋绩,军旅之事,朕复何忧。」是役也,定国节度使、驸马都尉魏咸信独无所职,因避席自陈材谋不得任用,上一笑慰抚之,相与尽欢而罢。
北面诸州军奏:「侦得契丹北去,未即出塞,颇纵游骑骚扰乡闾。贝州、天雄军居民,惊移入郭。」诏高阳关副部署曹璨帅所部取贝冀路赴瀛州。以保州路部署、宁州防御使张凝为缘边巡检安抚使,洛苑使、平州刺史李继和副之。选天雄骑兵二万为璨后继,以蹑戎寇,敢肆劫掠【四○】,则所在合势翦戮。仍遣使谕契丹以朝廷为民庶尚有惊扰、出兵巡抚之意。又赐王继忠手诏,令告契丹悉放所掠老幼【四一】,命澶州马铺小校华斌乘驿赍赴敌寨。
己丑,免澶州将校每日起居,欲移军河内,就便董率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