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 第 186 页/共 273 页
△《杜诗详注》二十五卷、《附编》二卷(内府藏本)
国朝仇兆鼇撰。兆鼇字沧柱,鄞县人。康熙乙丑进士。官至吏部侍郎。是书乃康熙三十二年兆鼇为编修时所奏进。凡诗注二十三卷,杂文注二卷。后以《逸杜》、《咏杜》、《补杜》、《论杜》为《附编》上下二卷。其总目自二十八卷以下尚有《仿杜》、《集杜》诸卷,皆有录无书,疑欲续为而未成也。每诗各分段落,先诠释文义於前,而徵引典故列於诗末。其中摭拾类书,小有舛误者。如注“忘机对芳草”句,引《高士传》“叶幹忘机”。今《高士传》无此文。即《太平御览》所载嵇康《高士传》几盈二卷,亦无此文。又注“宵旰忧虞轸”句,不知二字本徐陵文,乃引《左传》注“旰食”,引《仪礼》注“宵衣”。考之郑注,宵乃同绡,非宵旦之宵也。至《吟杜》卷中载徐增一诗,本出其《说唐诗》中。所谓“佛让王维作,才怜李白狂”者,盖以维诗杂禅趣,白诗多逸气,以互形甫之谨严。兆鼇乃改上句为“赋似相如逸”,乖其本旨。如此之类,往往有之,皆不可据为典要。然援据繁富,而无千家诸注伪撰故实之陋习。核其大局,可资考证者为多,亦未可竟废也。
△《王右丞集笺注》二十八卷、《附录》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王维撰,国朝赵殿成注。殿成字松谷,仁和人。王维集旧有顾起经分类注本,但注诗而不及文,诗注亦间有舛漏。殿成是本,初定稿於雍正戊申,成书於乾隆丙辰。钩稽考订,定为古体诗六卷、近体诗八卷。皆以元刘辰翁评本所载为断。其别本所增及他书互见者,则为外编一卷。其杂文则厘为十三卷,并为笺注。
又以《王缙进表》、《代宗批答》、《唐书》本传、世系、遗事及同时唱和、后人题咏为一卷,弁之於首。以诗评、书录、年谱为一卷,缀之於末。其年谱亦本传、世系之类,后人题咏亦诗评、画录之类,而一置於后,一置於前,编次殊为未协。又集外之诗既为外编,其论画诸篇亦集外之文,疑以传疑者,而混於文集,不复分别,体例亦未画一。然排比有绪,终较他本为精审。其笺注往往捃拾类书,不能深究出典。即以开卷而论,“阊阖”字见《楚辞》,而引《三辅黄图》。
“八荒”字见《淮南子》,而引章怀太子《后汉书注》。“胡床”字见《世说新语》桓伊、戴渊事,而引张端义《贵耳集》。“朱门”字亦见《世说新语》支遁语,而引程大昌《演繁露》。“双鹄”字自用古诗“愿为双黄鹄”语,而引谢维新《合璧事类》。“绝迹”字见《庄子》,而引曹植《与杨修书》。皆未免举末遗本。然於顾注多所订正。又维本精於佛典,顾注多未及详。殿成以王琦熟於三岁,属其助成,亦颇补所未备。核其品第,固犹在顾注上也。
△《高常侍集》十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唐高適撰。適,《唐书》作渤海人。其集亦题曰渤海。《河间府志》据其《封邱县》诗“我本渔樵孟诸野”句,又《初至封邱》诗有“去家百里不得归”句,定为梁、宋间人。然集中《别孙沂》诗题下又注“时俱客宋中”,则又非生於梁、宋者。志所辨,似亦未确。考唐代士人多题郡望,史传亦复因之,往往失其里籍。刘知几作《史通》,极言其弊,而终不能更。適集既无定词,则亦阙疑可也。其集《唐志》作十卷。《通考》又有集外文一卷,诗一卷。此本从宋本影钞,内“廓”字阙笔,避宁宗嫌名,当为庆元以后之本。凡诗八卷、文二卷。其集外诗文则无之。考明人所刻適集,以《太平广记》高锴侍郎墓中之狐妖绝句“危冠高髻楚宫妆,闲步前庭趁夜凉。自把玉簪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一首,并载入之,芜杂殊甚。又《九日》一诗见宋程俱《北山集》,毛奇龄选唐人七律亦误题適作。此本不载,较他本特为精审。第十卷中有《贺安禄山死表》,称“臣得河南道及诸州牒,皆言逆贼安禄山苦痛而死,手足俱落,眼鼻残坏”。则禄山竟以病死,与史载李猪儿事迥异。盖兵戈云扰,得诸传闻之故也。
△《孟浩然集》四卷(江苏蒋曾莹家藏本)
唐孟浩然撰。浩然事迹具《新唐书文艺传》。前有天宝四载宜城王士源序。
(案士源即补《亢仓子》之王士元。其事亦见序中。此作源字,盖传写异文。)
又有天宝九载韦滔序。士源序称“浩然卒於开元二十八年,年五十有二。凡所属缀,就辄毁弃,无复编录。乡里购采,不有其半。敷求四方,往往而获。今集其诗二百一十七首,分为四卷”。此本四卷之数,虽与序合,而诗乃二百六十二首,较原本多四十五首。洪迈《容斋随笔》尝疑其《示孟郊》诗时代不能相及。今考《长安早春》一首,《文苑英华》作张子容,而《同张将军蓟门看灯》一首亦非浩然游迹之所及。则后人窜入者多矣。士源序又称诗或阙逸未成,而制思清美,及他人酬赠,咸次而不弃。而此本无不完之篇,亦无唱和之作。其非原本,尤有明徵。排律之名,始於杨宏《唐音》,古无此称。此本乃标排律为一体。其中《田家元日》一首、《晚泊浔阳望香炉峰》一首、《万山潭》一首,《渭南园即事贻皎上人》一首,皆五言近体,而编入古诗。《临洞庭》诗旧本题下有“献张相公”四字,见方回《瀛奎律髓》。此本亦无之。显然为明代重刻,有所移改。
至序中“丞相范阳张九龄等与浩然为忘形之交”语,考《唐书》,张说尝谪岳州司马,集中称“张相公”、“张丞相”者凡五首,皆为说作。若九龄则籍隶岭南,以“曲江”著号,安得署曰“范阳”?亦明人以意妄改也。以今世所行别无他本,姑仍其旧录之,而附订其舛互如右。
△《常建诗》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案唐常建不知其字,其里贯亦无可考。据陈振孙《书录解题》,知为开元十五年进士,终於盱眙尉而已。诗家但称曰“常尉”,从其官也。《唐书艺文志》载常建诗一卷。此本三卷,乃毛晋汲古阁所刊,云不知何人类而析之。据《书录解题》作於宋末,尚称一卷,则元、明人所分矣。殷璠作《河岳英灵集》,去取至为精核。肃、代之间,所录仅二十四人,以建为冠。载诗仅二百三十四首,而建诗居十五首。其序称“刘桢死於文学,左思终於记室,鲍照卒於参军,常建亦沦於一尉”,深用悲惋。又称“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诸句,而尤推《吊王将军墓》一篇,以为善叙悲怨,胜於潘岳。今观其诗凡五十七首,所与赠答者率莫考其姓氏。其中最知名者,惟王昌龄一人。而仅有宿其隐居一篇,为招与张贲共隐。则非惟宦途寂寞,守道无营,即倡和交游,亦泊然於名场声气之外。不然则李白与昌龄最契,高適、王之涣等亦与昌龄旗亭画壁,同作俊游,建亦何难因缘牵附,以博一时之誉哉!其人品如是,则诗品之高,固其所矣。其诗自殷璠所称外,欧阳修《题青州山斋》又极赏其“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之句。称欲效其语,久不可得。(案修集本作“竹径遇幽处”,盖一时误记。姚宽《西溪丛话》已辨之,今据建集改正。附识於此。)然全集之中,卓然与王、孟抗行者,殆十之六七,不但二人所称也。洪迈《万首绝句》,别载建《吴故宫》一首,此集不载,语亦不类。迈所编舛误至多,不尽足据。今亦不复增入焉。
△《储光羲诗》五卷(内府藏本)
案陈振孙《书录解题》载:“《储光羲诗》五卷,唐监察御史鲁国储光羲撰。
与崔国辅、綦毋潜皆同年进士。天宝末任伪官,贬死。”《唐书艺文志》《储光羲政论》下注曰:“兖州人。开元进士第。又诏中书试文章,历监察御史。安禄山反,陷贼自归。”与振孙所叙爵里相同,而任伪官事已小异。又《包融集》条下注曰:“融与储光羲皆延陵人。与丁仙芝等十八人皆有诗名。殷璠汇次其诗,号曰《丹阳集》。”则并其里籍亦异。自相矛盾,莫之详也。《唐志》载其集七十卷。是集前有顾况序,亦称所著文篇赋论七十卷。辛文房《唐才子传》称其又有《九经分疏义》二十卷,与所作《政论》十五卷并传。今皆散佚,存者惟此诗五卷耳。其诗源出陶潜,质朴之中有古雅之味。位置於王维、孟浩然间,殆无愧色。殷璠《河岳英灵集》称其“削尽常言,得浩然之气”,非溢美也。
△《次山集》十二卷(内府藏本)
唐元结撰。结事迹具《新唐书》本传。结所著有《元子》十卷,李商隐为作序。《文编》十卷,李纾为作序。又《猗玕子》一卷。并见《唐志》,今皆不传。
所传者惟此本,而书名、卷数皆不合。盖后人摭拾散佚而编之,非其旧本。观洪迈讥所记二十国事,如方国、圆国、言国、相乳国、无手国、无足国、恶国、忍国、无鼻国、触国之类,见於《容斋随笔》者,此本皆无之。则其佚篇多矣。结性不谐俗,亦往往迹涉诡激。初居商馀山,自称“季”。及逃难猗玕洞,称“猗玕子”。又或称“浪士”,或称“聱叟”,或称“漫叟”。为官或称“漫郎”,颇近於古之狂。然制行高洁,而深抱闵时忧国之心。文章戛戛自异,变排偶绮靡之习。杜甫尝和其《舂陵行》,称其“可为天地万物吐气”。晁公武谓其文如古钟磬,不谐俗耳。高似孙谓其文章奇古,不蹈袭。盖唐文在韩愈以前,毅然自为者,自结始。亦可谓耿介拔俗之姿矣。皇甫湜尝题其《浯溪中兴颂》曰:“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然长於指叙,约结有馀态。心语適相应,出句多分外。於诸作者间,拔戟成一队。”其品题亦颇近实也。
△《颜鲁公集》十五卷、《补遗》一卷、《年谱》一卷、《附录》一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唐颜真卿撰。真卿事迹具《唐书》本传。其集见於《艺文志》者有《吴兴集》十卷,又《庐州集》十卷、《临川集》十卷。至北宋皆亡。有吴兴沈氏者,采掇遗佚,编为十五卷。刘敞为之序,但称沈侯而不著名字。嘉祐中,又有宋敏求编本,亦十五卷,见《馆阁书目》。江休复《嘉祐杂志》极称其采录之博。至南宋时,又多漫漶不完。嘉定间,留元刚守永嘉,得敏求残本十二卷,失其三卷。乃以所见真卿文别为补遗,并撰次年谱附之,自为后序。后人复即元刚之本分为十五卷,以符沈、宋二本之原数。沿及明代,留本亦不甚传。今世所行乃万历中真卿裔孙允祚所刊,脱漏舛错,尽失其旧。独此本为锡山安国所刻。虽已分十五卷,然犹元刚原本也。真卿大节,炳著史册。而文章典博庄重,亦称其为人。集中《庙享议》等篇,说礼尤为精审。特收拾於散佚之馀,即元刚所编亦不免阙略。
今考其遗文之见於石刻者,往往为元刚所未收。谨详加搜辑,得《殷府君夫人颜氏碑铭》一首,《尉迟迥庙碑铭》一首,《太尉宋文贞公神道碑侧记》一首,《赠秘书少监颜君庙碑碑侧记》、《碑额阴记》各一首,《竹山连句》诗一首,《奉使蔡州》诗一首,皆有碑帖现存。又《政和公主碑》残文、《颜元孙墓志》残文二篇,见《江氏笔录》。《陶公栗里》诗见《困学纪闻》。今俱采出,增入《补遗》卷内。至留元刚所录《禘祫议》,其文既与《庙享议》复见,而篇末“时议者举然”云云,乃《新唐书陈京传》叙事之辞,亦非真卿本文。又《干禄字书序》乃颜元孙作,真卿特书之刻石,元刚遂以为真卿文,亦为舛误。今并从刊削焉。后附《年谱》一卷,旧亦题元刚作。而谱中所列诗文诸目,多集中所无,疑亦元刚因旧本增辑也。元刚字茂潜,丞相留正之子。官终起居舍人。
△《宗元集》三卷、附录《元纲论》一卷、《内丹九章经》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唐吴筠撰。筠字贞节,华阴人,隐於南阳。天宝中召至京师。请为道士,居嵩山。复求还茅山,东游会稽。往来天台、剡中,与李白、孔巢父酬唱。大历中卒。弟子私谥曰“宗元先生”。新旧《唐书》皆载《隐逸传》。此本为浙江鲍氏知不足斋所抄。末有跋云:“收入《道藏》中,世无别本。”然《文献通考》云:“吴筠《宗元先生集》十卷,前有权德舆序,列於别集诸人之次。”则当时非无传本。此跋题戊申岁,不著年号。疑作於《通考》前也。卷首权德舆序,称太原王颜类遗文为三十卷。后又有《吴尊师传》,亦德舆撰,乃言文集二十卷。均与《文献通考》称十卷者不合。考德舆序,称四百五十篇,而此本合诗赋论仅一百十九篇。则非完书矣。又旧书筠本传云:“鲁中儒士也。”新书本传云:“华州华阴人。”德舆序称“华阴人”,而传又云“鲁儒士”。序称受正一法於冯尊师,上距陶弘景五传。传又云受正一法於潘体元,乃冯之师。亦相乖剌。考旧书《李白传》,称“天宝初客游会稽,与道士吴筠隐於剡中”。而传乃言:“禄山将乱,求还茅山。既而中原大乱,江淮多盗,乃东游会稽,与诗人李白、孔巢父诗篇酬和。”不知天宝乱后,白已因永王璘事流夜郎矣,安能与筠同隐?此传殆出於依托。序又称筠卒於大历十三年,后二十五岁乃序此集,其年为贞元十九年。德舆於贞元十七年知礼部贡举,明年真拜侍郎。故是年作序,系衔云礼部侍郎,其文与史合。而《金丹九章经》前又载筠自序一篇,题元和戊戌年作。戊戌乃元和十三年,距所谓先生化去之年又隔四十年。后且云:“元和中游淮西,遇王师讨蔡贼吴元济,避乱东岳,遇李谪仙,授以《内丹九章经》。”殆似呓语。然则此序与传同一伪撰矣。据新旧书皆有《元纲》三篇语,则卷末所附《元纲论》三篇,自属筠作。至《内丹九章经》,核之以序,伪妄显然。以流传已久,姑并录之,而辨其牴牾如右。
△《杼山集》十卷(内府藏本)
唐僧皎然撰。案《唐书艺文志》,皎然字清昼,湖州人。谢灵运十世孙。
居杼山。颜真卿为刺史,集文士撰《韵海镜源》,预其论著。贞元中,取其集藏集贤御书院,刺史于頔为序。此集卷数与唐志合,頔序亦存。盖犹旧本。前有赞宁所为传,盖自《高僧传》录入。末有集外诗,则毛晋所补缉也。皎然及贯休、齐己皆以诗名。今观所作,弱於齐己而雅於贯休。在中唐作者之间,可厕末席。
集末附载杂文数篇,则聊以备体,非其所长矣。别本附刊《杼山诗式》一卷。案《唐志》昼公《诗式》、《诗评》皆载文史类中,不附本集。今亦析出别著录焉。
△《刘随州集》十一卷(编修邹炳泰家藏本)
唐刘长卿撰。长卿字文房,河间人。姚合《极元集》作宣城人。莫能详也。
开元二十一年登进士第。官终随州刺史,故至今称曰“刘随州”。是集凡诗十卷。
文一卷。第二卷中《送河南元判官赴河南勾当苗税充百官俸钱》诗,不书“勾”字,但注曰:“御名。”盖宋高宗名构,当时例避同音,故勾字称御名。则犹从南宋旧本翻雕也。然编次丛脞颇甚,诸体皆以绝句为冠。中间古体、近体亦多淆乱。如“四月深涧底,桃花方欲然。宁知地势下,遂使春风偏”四句,第四卷中作《晚桃》诗前半首,乃《幽居八咏上李侍郎》之一。而第一卷又割此四句为绝句,题曰《入百丈涧见桃花晚开》。是二者必有一讹也。旧原有外集一卷,所录仅诗十首,而《重送》一首已见八卷中,又佚去题中“裴郎中贬吉州”六字。
《次前溪馆作》一首,已见二卷中。《赠袁赞府》一首,已见九卷中。而又误以题下所注“时经刘展平后”句为题,并佚“时经”二字。《送裴二十七端公》诗,亦见二卷中。《哭李宥》一首,亦见九卷中。《秋云岭》、《洞山阳》、《横龙渡》、《赤沙湖》四首,即四卷中《湘中纪行》十首之四,又讹“秋云岭”为“云秋岭”,“洞山阳”为“山阳洞”。《寄李侍郎行营五十韵》一首,已见七卷,又佚其题首“至德三年”等二十四字。不知何以舛谬至此。盖宋本亦有善不善,不能一一精核也。今刊除《入百丈涧见桃花晚开》一首。其外集亦一并刊除,以省重复。长卿诗号“五言长城”,大抵研炼深稳,而自有高秀之韵。其文工於造语,亦如其诗。故於盛唐、中唐之间,号为名手。但才地稍弱,是其一短。高仲武《中兴间气集》病其“十首以后语意略同”,可谓识微之论。王士祯《论诗绝句》乃云“不解雌黄高仲武,长城何意贬文房”,非笃论也。
△《韦苏州集》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韦应物撰。应物,京兆人。新旧《唐书》俱无传。宋姚宽《西溪丛话》载,吴兴沈作喆为作补传,称“应物少游太学。当开元、天宝间,充宿卫,扈从游幸,颇任侠负气。兵乱后,流落失职。乃更折节读书。由京兆功曹累官至苏州刺史、太仆少卿,兼御史中丞,为诸道盐铁转运江淮留后。年九十馀,不知其所终”。
先是。嘉祐中王钦臣校定其集。有序一首。述应物事迹与补传皆合。惟云以集中及时人所称推其仕宦本末。疑止於苏州刺史。考《刘禹锡集》有《苏州举韦中丞自代状》,则钦臣为疏略矣。《李观集》有《上应物书》,深言其褊躁。而李肇《国史补》云:“应物性高洁,鲜食寡欲,所居焚香扫地而坐。”二说颇异。盖狷洁之过,每伤峭刻,亦事理所兼有也。其诗七言不如五言,近体不如古体。五言古体源出於陶,而镕化於三谢。故真而不朴,华而不绮。但以为步趋柴桑,未为得实。如“乔木生夏凉,流云吐华月”,陶诗安有是格耶?此本为康熙中项絪以宋椠翻雕,即钦臣所校定。首赋,次杂拟,次燕集,次寄赠,次送别,次酬答,次逢遇,次怀思,次行旅,次感叹,次登眺,次游览,次杂兴,次歌行。凡为类十四,为篇五百七十一。原序乃云分类十五,殊不可解。然字画精好,远胜毛氏所刻四家刻本,故今据以著录。其毛本所载拾遗数首,真伪莫决,亦不复补入焉。
卷一百五十 集部三
○别集类三△《毗陵集》二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独孤及撰。及字至之,洛阳人。官至司封郎中、常州刺史。卒谥曰宪。事迹具《唐书》本传。权德舆作及《谥议》,称其“立言遣词,有古风格。濬波澜而去流宕,得菁华而无枝叶”。皇甫湜《谕业》亦称及“文如危峰绝壁,穿倚霄汉。长松怪石,颠倒岩壑”。王士祯《香祖笔记》则谓其序记尚沿唐习;碑版叙事,稍见情实。《仙掌》、《函谷》二铭,《琅邪溪述》,《马退山茅亭记》,《风后八阵图记》是其杰作,《文粹》略已载之。颇不以湜言为然。考唐自贞观以后,文士皆沿六朝之体。经开元、天宝,诗格大变,而文格犹袭旧规。元结与及始奋起湔除,萧颖士、李华左右之。其后韩、柳继起,唐之古文,遂蔚然极盛。
斫雕为朴,数子实居首功。《唐实录》称韩愈学独孤及之文,当必有据。(案此据晁氏《读书志》所引。)特风气初开,明而未融耳。士祯於荜路蓝缕之初,责以制礼作乐之事,是未尚论其世也。集为其门人安定梁肃所编,李舟为之序。凡诗三卷,文十七卷。旧本久湮,明吴宽自内阁钞出,始传於世。其中如《景皇帝配天议》,郭知运、吕諲等《谥议》,皆粹然儒者之言,非徒以词采为胜。不止士祯所举诸篇,至《马退山茅亭记》乃柳宗元作,后人误入及集。士祯一例称之,尤疏於考证矣。又《文苑英华》载有及《贺赦》二表、《代独孤将军让魏州刺史表》、《为崔使君让润州表》、《代于京兆请停官侍亲表》,《唐文粹》有《招北客文》,凡六篇,集内皆无之。案《贺赦表》所云“诛翦大憝,清复阙廷”及“归过罪己,降去鸿名”,并德宗兴元时事。及没於大历十二年,已不及见。
《招北客文》《文苑英华》又以为岑参之作。彼此错互,疑莫能详,今姑依旧本阙载焉。
△《萧茂挺文集》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萧颖士撰。颖士字茂挺,颍川人。梁鄱阳王之裔。世系具载其《赠韦司业书》中。开元二十三年举进士,对策第一。天宝初,官秘书正字。以搜括遗书,淹久不报劾免。寻召为集贤校理,忤李林甫,调广陵参军。韦述荐为史馆待制,又忤林甫免。林甫死,调河南府参军。安禄山反,颖士走山南,源洧辟掌书记。
后为扬州功曹参军。复弃官去,遂客死於汝南。事迹具《新唐书文艺传》。颖士尝作《伐樱桃赋》以刺林甫,《唐书》本传讥其褊。而晁公武《读书志》则称其“每俯临於萧墙,奸回得而窥伺”之句为知几先。见《唐书》贬之为非。今考颖士当禄山宠盛之时,尝与柳并策其必反。既而言验,乃诣河南采访使郭纳言献策守御,纳言不能用。禄山别将攻南阳,山南节度使源洧欲遁。颖士力持之,乃坚意拒贼。永王璘尝召之,不赴。而与宰相崔圆书,请先防江淮之乱,既而刘展又果叛。其才略志节,皆过於人,不但如晁氏之所云。文章根柢,固不仅在学问之博奥也。颖士文章与李华齐名,而颖士尤为当代所重。李邕负一代宿望,而《进芝草表》假手颖士,则其推挹可知。《唐志》载颖士《游梁新集》三卷,文集十卷。《宋志》仅载《文集》十卷,而《游梁新集》已佚。此本前有曹溶名字二印,盖其所藏。仅赋九篇、表五篇、牒一篇、序五篇、书五篇。史称其《与崔圆书》,今集中不载。《书录解题》所云柳并序,今亦佚之。又后人抄撮《文苑英华》、《唐文粹》诸书而成,非复十卷之旧矣。然残膏賸馥,犹足沾溉,正不必以不完为歉也。
△《李遐叔文集》四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唐李华撰。华字遐叔,赵州赞皇人。累中进士宏辞科。天宝中迁监察御史,徙右补阙。安禄山反,华为贼所得,伪署凤阁舍人。贼平,贬杭州司户参军。李岘表置幕府,擢吏部员外郎。以风痺去官,卒。新、旧《唐书》俱载入《文苑传》中。《旧唐书》称华有文集十卷。独孤及序则称自监察以前十卷号为前集,其后二十卷为中集,卷数颇不合。马端临《经籍考》不列其目,则南宋时原本已亡。
此本不知何人所编,盖取《唐文粹》、《文苑英华》所载,裒集类次,而仍以及序冠之。有篇次而无卷目。今厘为四卷,著之於录。华遭逢危乱,污辱贼庭,晚而自伤,每托之文章以见意。如《权皋铭》云:“渎而不滓,瑜而不瑕。”《元德秀铭》云:“贞玉白华,不缁不磷。”《四皓铭》云:“道不可屈,南山采芝。
竦慕玄风,徘徊古祠。”其悔志可以想见。然大节一亏,万事瓦裂,天下不独与之论心也。至其文词绵丽,精彩焕发,实可追配古之作者。萧颖士见所著《含元殿赋》,以为在景福之上,灵光之下。虽友朋推挹之词,亦庶几乎近之矣。集中原有卢坦之、杨烈妇二传,检勘其文,皆见於李翱集中。当由误采,今并从刊削焉。
△《钱仲文集》十卷(内府藏本)
唐钱起撰。起字仲文,吴郡人。天宝中举进士。官至考功郎中。大历以还,诗格初变。开宝浑厚之气,渐远渐漓。风调相高,稍趋浮响。升降之关,十子实为之职志。起与郎士元其称首也。然温秀蕴藉,不失风人之旨。前辈典型,犹有存焉。其集《唐志》作一卷,晁公武《读书志》作二卷。今本十卷,殆后人所分。
其中凡古体诗皆题曰:“往体”。考陆龟蒙《松陵集》亦以古体为往体。盖唐代诗集标目,有此二名。偶然异文,别无他义。又集末《江行》绝句一百首,胡震亨《唐音统签》以为本钱珝之诗,误入起集,有考辨甚详。然旧本流传,相沿已久。且珝固起孙,即附录祖集之末,亦无不可,故今仍并存之焉。
△《华阳集》三卷、附《顾非熊诗》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唐顾况撰。况字逋翁,海盐人。至德二年进士。德宗时官秘书郎,迁著作郎,贬饶州司户参军。晚年退居茅山,自号“华阳真逸”。集有皇甫湜序,称为三十卷。《读书志》作二十卷。《书录解题》惟载其诗集,云本十五卷,今止五卷。
其本今皆不传。此本乃明万历中况裔孙名端裒其诗文成三卷。末附况子非熊诗十馀首。《文苑英华》、《唐文粹》中尚有况诗四首、非熊诗一首,皆未收入。尚未为赅备也。非熊诗有父风。长庆中登第。大中间为盱眙簿,亦弃官隐茅山。
《酉阳杂俎》记况作《殇子诗》,旦夕悲吟,其子之魂闻之,因再生为况子,即非熊也。其事怪诞不足信。《本事诗》又载况《红叶题诗》事,尤属不经。其所题诗亦猥鄙不足传,皆好事者为之也。旧本所有,姑存之以为谈助云尔。
△《翰苑集》二十二卷(内府藏本)
唐陆贽撰。贽事迹具《唐书》本传。案《艺文志》载贽《议论表疏集》十二卷。又《翰苑集》十卷,常处厚纂。陈振孙《书录解题》载《陆宣公集》二十二卷,中分《翰苑》、《榜子》为二集,其目亦与史志相同。惟晁公武《读书志》所载乃只有《奏议》十二卷。且称旧有《榜子集》五卷、《议论集》三卷、《翰苑集》十卷。元祐中苏轼乞校正进呈,改从今名。疑是裒诸集成此书,与史志名目全不相合。今考尤袤《遂初堂书目》所列,实作《翰苑集》。而钱曾《读书敏求记》载所见宋椠大字本二十二卷者,亦作《翰苑集》。则自南宋以后,已合议论表疏为一集,而总题以《翰苑》之名。公武所见乃元祐本,恐非全册。而今世刊行贽集,亦有题作《陆宣公奏议》者,则又沿《读书志》而失之者也。宋祁作贽传赞,称其论谏数十百篇,讥陈时病,皆本仁义,炳炳如丹青,而惜德宗之不能尽用。故《新唐书》例不录排偶之作,独取贽文十馀篇,以为后世法。司马光作《资治通鉴》,尤重贽议论,采奏疏三十九篇。其后苏轼亦乞以贽文校正进读。
盖其文虽多出於一时匡救规切之语,而於古今来政治得失之故,无不深切著明,有足为万世龟鉴者。故历代宝重焉。贽尚有诗文别集十五卷,久佚不传。《全唐诗》所录仅存《试帖诗》三首及《语林》所载逸句。然经世有用之言,悉具是书。
其所以为贽重者,固不必在雕章绘句之末矣。
△《权文公集》十卷(内府藏本)
唐权德舆撰。德舆字载之,天水人。初辟河南幕府,历中书门下平章事。事迹具《唐书》本传。德舆尝自纂制集五十卷,杨凭序之。其孙宪又编其诗文为五十卷,杨嗣复序之。今制集已佚,文集亦久无传本。此本乃明嘉靖二十年杨慎得之於滇南,仅存目录及诗赋十卷。刘大谟序而刻之,又删其无书之目录。德舆文集遂不可考。惟《文苑英华》及《唐文粹》中时时散见耳。考王士祯《居易录》,载《权文公集》五十卷,注曰诗赋十卷、文四十卷、碑铭八卷、论二卷、记二卷、集序三卷、赠送序四卷、策问一卷、书二卷、疏表状五卷、祭文三卷。称无锡顾宸藏本,刘体仁之子凡写之以贻士祯者。然则德舆全集,康熙中犹存。不识何以今所存者皆杨慎之残本。第士祯所注卷目,以数计之,乃八十卷,与五十卷之说不合,又不识其何故也。
△《韩集举正》十卷、《外集举正》一卷(编修朱筠家藏本)
宋方崧卿撰。崧卿,莆田人。孝宗时尝知台州军事。是书后有淳熙己酉崧卿自跋,称右《昌黎先生集》四十卷,《外集》一卷,附录五卷,增考年谱一卷,复次其异同为《举正》十卷。陈振孙《书录解题》所载同,而多外钞八卷。其注称年谱洪兴祖撰。莆田方崧卿增考,且撰《举正》以校其同异,而刻之南安。
《外集》但据嘉祐刘煜所录二十五篇,而附以石刻、联句、诗文之遗见於他集者。
及葛峤刻柳文,又以大庾韩郁所编注诸本号《外集》者,并考疑误,辑遗事共为《外钞》刻之。然则《外钞》非方氏书,特葛氏刻柳集以配韩,因而增入,故崧卿跋不之及也。据自跋与陈氏所录,则此书盖与《文集》、《外集》、《附录》、《年谱》并刻。此本惟有《举正》,盖所存止此也。十卷之末,又有《外集举正》一卷,而跋中不及。陈氏亦不及核其原刻,不标卷第,殆即附之十卷中欤?自朱子因崧卿是书作《韩文考异》,盛名所掩,原本遂微。越及元、明,几希泯灭。
此本纸墨精好,内“桓”字阙笔,避钦宗讳。“敦”字全书,不避光宗讳。盖即淳熙旧刻,越五百载而幸存者。殆亦其精神刻苦,足以自传,故若有呵护其间,非人力所能抑遏欤!阎若璩号最博洽,其《潜邱劄记》中不知李浙东为谁,称得李翱全集,或可以考。今观此本第六卷《代张籍书》下,明注为李逊。且引旧书本传,“逊以元和五年刺浙东,九年召还,此书作於六七年间”云云。则若璩亦未见此本,可称罕覯之笈。其名曰《举正》,盖因郭京《易举正》之旧,见首篇之自注。考异删去此条,遂莫知其命名之义。其於改正之字用朱书(案刻本实作阴文,盖古无套版之法,不能作二色也。观《政和本草》称神农本经用朱书,而皆作阴文,是其明证。谨附识於此),衍去之字以圆圈围之,增入之字以方圈围之,颠倒之字以墨线曲折乙之,体例亦似较《考异》为明晰。所据碑本凡十有七。
所据诸家之书,凡唐令狐澄本、南唐保大本、秘阁本、祥符杭本、嘉祐蜀本、谢克家本、李昞本,参以唐赵德《文录》、宋白《文苑英华》、姚铉《唐文粹》。
参互钩贯,用力亦勤。虽偏信阁本,是其一失,宜为朱子所纠。然司马迁因《国策》作《史记》,不以《史记》废《国策》;班固因《史记》作《汉书》,不以《汉书》废《史记》;倪思尝集《国策》、《史记》、《汉书》之同异,纂为二书,今其《班马异同》犹有传本。然则虽有《考异》,不妨并存。此书以备参订,亦何必坚持门户,尽没前人著作之功乎!《书录解题》又曰:“《韩昌黎集》四十卷,《外集》十卷,朱侍讲以方氏本校定。凡异同定归於一,多所发明。《外集》皆如旧本,独用方本益《大颠三书》。”今考《外集举正》所列,自《海水诗》至《明水赋》,二十五篇之数俱全,无所谓《大颠三书》者,亦无所谓石刻、联句、诗文之遗於他集者。不知《考异》所据何本。此亦千古之大疑,姑阙所不知可矣。
△《原本韩文考异》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朱子撰。其书因韩集诸本互有异同,方崧卿所作《举正》,虽参校众本,弃短取长,实则惟以馆阁本为主,多所依违牵就。即《南山有高树》诗之“婆娑弄毛衣”,傅安道所举为笑端者,亦不敢明言其失。是以覆加考订,勒为十卷。
凡方本之合者存之,其不合者一一详为辨证。其体例本但摘正文一二字大书,而所考夹注於下,如陆德明《经典释文》之例。於全集之外别行。至宋末王伯大,始取而散附句下。以其易於省览,故流布至今,不复知有朱子之原本。其间讹脱窜乱,颇失本来。此本出自李光地家,乃从朱子门人张洽所校旧本翻雕,最为精善。第一卷末有洽补注一条,称《陪杜侍御游湘西两寺》诗“长沙千里平”句,“千里”当作“十里”。言亲至岳麓寺见之。方氏及朱子皆未知。又第四卷末洽补注一条,《辨原性》一篇,唐人实作“性原”,引杨倞《荀子注》所载全篇,证方氏《举正》不误,朱子偶未及考。又第七卷末有洽补注一条,辨《曹成王碑》中“抟力句卒”之义,皆今本所未载。其字为徐用锡所校,点画不苟。然光地没后,其版旋佚,故传本颇少。此本犹当日之初印,毫无刓阙,尤可贵也。
△《别本韩文考异》四十卷、《外集》十卷、《遗文》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王伯大编。伯大字幼学,号留耕,福州人。嘉定七年进士。理宗朝官至端明殿学士,拜参知政事。事迹具《宋史》本传。伯大以朱子《韩文考异》於本集之外别为卷帙,不便寻览,乃重为编次。离析《考异》之文,散入本集各句之下,刻於南剑州。又采洪兴祖《年谱辨证》、樊汝霖《年谱注》、孙汝听解、韩醇解、祝充解为之音释,附於各篇之末。厥后麻沙书坊以注释缀於篇末,仍不便检阅,亦取而散诸句下。盖伯大改朱子之旧第,坊贾又改伯大之旧第,已全失其初。即卷首题“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凡例十二条”者,勘验其文,亦伯大重编之凡例,非朱子《考异》之凡例。流俗相传,执此为朱子之本,实一误且再误也。据李光地《翻刻宋版考异跋》,此本之舛讹遗漏,不一而足。盖屡次重编,不能一一清整,势所必然。然注附句下,较与文集别行者究属易观。今录光地所刻十卷之本,以存旧式。仍录此本以便参稽。自宋以来,《经典释文》、《史记索隐》均於原书之外别本各行,而监本经史仍兼行散入句下之本。是即其例矣。
△《五百家注音辩昌黎先生文集》四十卷(内府藏本)
宋魏仲举编。仲举,建安人。书前题庆元六年刻於家塾。实当时坊本也。首列评论、诂训、音释诸儒名氏一篇,自唐燕山刘氏迄颍人王氏,共一百四十八家。
又附以新添集注五十家、补注五十家、广注五十家、释事二十家、补音二十家、协音十家、正误二十家、考异十家,统计只三百六十八家,不足五百之数。而所云新添诸家,皆不著名氏。大抵虚构其目,务以炫博,非实有其书。即所列一百四十八家如皇甫湜、孟郊、张籍等,皆同时唱和之人。刘昫、宋祁、范祖禹等,亦仅撰述《唐史》。均未尝诠释文集。乃引其片语,即列为一家,亦殊牵合。盖与所刊五百家注柳集均一书肆之习气。然其间如洪兴祖、朱子、程敦厚、朱廷玉、樊汝霖、蒋璨、任渊、孙汝听、韩醇、刘崧、祝充、张敦颐、严有翼、方崧卿、李樗、郑耕老、陈汝义、刘安世、谢无逸、李朴、周行己、蔡梦弼、高元之、陆九渊、陆九龄、郭忠孝、郭雍、程至道、许开、周必大、史深大等有考证音训者,凡数十家。原书世多失传,犹赖此以获见一二,亦不可谓非仲举之功也。朱彝尊称此书尚有宋椠本在长洲文氏,后归李日华家。正集之外,尚有《外集》十卷、《别集》一卷、附《论语笔解》十卷。此本止四十卷,而《外集》、《别集》不与焉。盖流传既久,又有所阙佚矣。
△《东雅堂韩昌黎集注》四十卷、《外集》十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惟卷末各有东吴徐氏刻梓家塾小印。考陈景云《韩集点勘书后》曰:“近代吴中徐氏东雅堂刊韩集,用宋末廖莹中世彩堂本。其注采建安魏仲举五百家注本为多。间有引他书者,仅十之三。复删节朱子单行《考异》,散入各条下。皆出莹中手也。莹中为贾似道馆客,事见《宋史》似道传。徐氏刊此本,不著其由来,殆深鄙莹中为人,故削其名氏并开版年月也”云云。今考此本,前列重校凡例九条。内称庙讳一条,确为宋人之语,景云之说为可信,知此本为莹中注也。景云又自注此文曰:“东雅堂主人徐时泰,万历中进士,官工部郎中。”
今考明进士题名碑,万历甲戌科有徐时泰,长洲人,盖即其人矣。
△《韩集点勘》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陈景云撰。景云有《通鉴胡注举正》,已著录。是编取廖莹中世彩堂所注韩集,纠正其误,因汇成编。卷首注曰校东雅堂本,以廖注为徐时泰东雅堂所翻雕也。末有景云自跋,称“莹中粗涉文义,全无学识。其博采诸条,不特遴择失当,即文义亦多疏舛”。今观所校,考据史传,订正训诂,删繁补阙,较原本实为精密。如《别知赋》之“一旦为仇”,证以《尔雅》。《元和圣德诗》之“麻列”,证以李白《梦游天姥》诗。《城南联句》之“疆甿”,证以《周礼》郑注。《梁国公主輓歌》之“厌翟”,证以《毛诗郑笺》。《师说》之句读,证以《经典释文》。《送韩侍御序》之“所治”,证以魏文帝《与吴质书》。
《祭李使君文》之“惊透”,证以扬雄《方言》、左思赋。《乌氏庙碑》之“立议”,证以《汉书》颜注。《太原郡公神道碑》之“耆事”,证以王安石文。
《刘统军墓志》之“父讼”,证以《汉书段颎传》。《太傅董公行状》之“其子”,乃证以《唐书李万荣传》。以《至郾城联句》之“谀噱”当为“庾噱”,证以《李藩传》。《进学解》之“守正”当为“宗王”,证以《新唐书》及《文粹》。皆援据精确。他如引《赤藤杖歌》证“南宫”不止称礼部。引《唐志五岳四渎令》证庙令老人。引德宗祔庙高宗已祧,证《讳辨》之“治”字。亦具有典据。而於时事辨别尤详,可称善本。惟《尸子》先见《公羊传》,而云出《汉书》,稍为疏漏。又《次潼关先寄张十二阁老》诗,忽参宋人谐谑一条,非惟无预於校雠,乃并无预於韩集,殊乖体例耳。
△《诂训柳先生文集》四十五卷、《外集》二卷、《新编外集》一卷(内府藏本)
唐柳宗元撰。宋韩醇音释。醇字仲韶,临邛人。其始末未详。宗元集为刘禹锡所编。其后卷目增损,在宋时已有四本。一则三十三卷,为元符间京师开行本。
一则曾丞相家本。一则晏元献家本。一则此四十五卷之本,出自穆脩家。云即禹锡原本。案陈振孙《书录解题》曰:“刘禹锡作序,称编次其文为三十二通。退之之志若祭文附第一通之末。”今世所行本皆四十五卷,又不附志文,非当时本也。考今本所载禹锡序,实作四十五通,不作三十二通,与振孙所说不符。或后人追改禹锡之序,以合见行之卷数,亦未可知。要之,刻韩柳集者自穆脩始,虽非禹锡之旧第,诸家之本亦无更古於是者矣。政和中,胥山沈晦取各本参校,独据此本为正,而以诸本所馀者别作《外集》二卷,附之於后,盖以此也。至淳熙中,醇因沈氏之本为之笺注。又搜葺遗佚,别成一卷,附於《外集》之末。权知珍州事王咨为之序。醇先作《韩集全解》,及是又注柳文。其书盖与张敦颐《韩柳音辨》同时并出,而详博实过之。魏仲举《五百家注》亦多引其说。明唐觐《延州笔记》尝摘其注《南霁云碑》不知“汧城凿穴之奇”句本潘岳《马汧督诔》,是诚一失。然不以害其全书也。
△《增广注释音辩柳集》四十三卷(内府藏本)
旧本题宋童宗说注释,张敦颐音辩,潘纬音义。宗说,南城人。始末未详。
敦颐有《六朝事迹》,已著录。纬字仲宝,云间人。据乾道三年吴郡陆之渊序,称为乙丑年甲科,官灊山广文。亦不知其终於何官也。之渊序但题《柳文音义》。
序中所述,亦仅及韩仿、祝充《韩文音义传》、《柳氏释音》,不及宗说与敦颐。
书中所注,各以“童云”、“张云”、“潘云”别之,亦不似纬自撰之体例。盖宗说之注释、敦颐之音辩,本各自为书。坊贾合纬之音义,刊为一编,故书首不以《柳文音义》标目,而别题曰《增广注释音辩唐柳先生集》也。其本以宗元本集、外集合而为一,分类排次,已非刘禹锡所编之旧。而不收王铚伪《龙城录》之类,则尚为谨严。其音释虽随文注解,无大考证。而於僻音难字,一一疏通,以云详博则不足;以云简明易晓,以省检阅篇韵之烦,则於读柳文者亦不为无益矣。旧有明代刊本,颇多讹字。此本为麻沙小字版,尚不失其真云。
△《五百家注音辨柳先生文集》二十一卷、《外集》二卷、《新编外集》一卷、《龙城录》二卷、《附录》八卷(内府藏本)
宋魏仲举编。其版式广狭,字画肥瘠,与所刻《五百家注昌黎集》纤毫不爽。
盖二集一时并出也。前有评论、训诂诸儒姓氏,检核亦不足五百家。书中所引,仅有集注,有补注,有音释,有解义及孙氏、童氏、张氏、韩氏诸解。此外罕所徵引,又不及韩集之博。盖诸家论韩者多,论柳者较少,故所取不过如此。特姑以五百家之名与韩集相配云尔。书后《外集》二卷,《新编外集》一卷,乃原集未录之文,共二十五首。《附录》二卷,则《罗池庙牒》及崇宁、绍兴加封诰词之类,而《法言注》五则亦在其中。又附以《龙城录》二卷,序传、碑记共一卷,后序一卷,而《柳文纲目》、《文安礼年谱》则俱冠之卷首。其中如《封建论》后附载《程敦夫论》一篇。又扬雄《酒箴》、李华《德铭》、屈原《天问》、刘禹锡《天论》之类,亦俱采掇附入。其体例与韩集稍异。虽编次丛杂,不无繁赘,而旁搜远引,宁冗毋漏,亦有足资考订者。且其本椠锲精工,在宋版中亦称善本。
今流传五六百年,而纸墨如新,神明焕发。复得与《昌黎集注》先后同归秘府,有类乎珠还合浦,剑会延津,是尤可为宝贵矣。
△《刘宾客文集》三十卷、《外集》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刘禹锡撰。《唐书》禹锡本传称为彭城人,盖举郡望。实则中山无极人。
是编亦名《中山集》,盖以是也。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原本四十卷,宋初佚其十卷。宋次道裒其遗诗四百七篇、杂文二十二首为《外集》,然未必皆十卷所逸也。禹锡在元和初,以附王叔文被贬,为八司马之一。召还之后,又以《咏玄都观桃花》触忤执政,颇有轻薄之讥。然韩愈颇与之友善,集中有《上杜黄裳书》,历引愈言为重。又《外集》有《子刘子自传》一篇,叙述前事,尚不肯诋諆叔文。盖其人品与柳宗元同。其古文则恣肆博辨,於昌黎、柳州之外,自为轨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