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 第 138 页/共 273 页
△《琴谱正传》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题明无锡宋仕校正,杨嘉森编。后又有梧冈道人黄献跋,称少学琴於司礼监太监戴某,刻谱以广其传。案黄虞稷《千顷堂书目》有黄献梧冈《琴谱》十卷,注云,献字仲贤,广西平乐人,宪宗时为中官。嘉靖丙午陈经序。今此本目止六卷,亦无陈经序,而有嘉靖辛酉总督漕运都御史吉阳何迁序。称培菴杨子持梧冈《琴谱》并无锡宋君七曲示之云云。则此书盖黄献原本,杨嘉森等所重刻,而并其卷数。其卷首列三十八势,及详明字母等篇,鄙俚尤甚,当亦嘉森等所增入也。
又献序自称宏治丙辰进入内府,则为孝宗时中官。虞稷称宪宗时者,或偶误欤?
△《琴谱大全》十卷(通行本)
明杨表正撰。表正号西峰,延平人。是书汇录琴谱诸调,考正音文,注明指法。搜采视他本颇广,初刊於万历元年。此本又其后增以新曲,校正重刊者也。
△《文会堂琴谱》六卷(通行本)
明胡文焕撰。文焕字德甫,号全菴,一号抱琴居士,钱塘人。是书刻於万历丙申,凡分十八条,皆论琴。后十一条,多论鼓琴之事。卷首有自序云,谱多不同,琴师炫新,改换名目,欺弊非一。然琴独尚浙操者,犹曲之有海盐也。今余此谱,皆新传之浙操,其间首自创制,末附鄙见,以文会堂别之,恐滥厕於丛恶间也。
△《理性元雅》六卷(内府藏本)
明张廷玉撰。廷玉字汝光,号石初,延安人。万历庚戌进士,官至工部郎中。
是编为所作琴谱。琴凡四式,曲凡百篇。有本调、正调、别调、指法、调法、研注诸门。又别谱鼓瑟之法,案律取音,案音协调,合一十有二曲为一卷,以附於后。
△《青莲舫琴雅》四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林有麟编。有麟字仁甫,华亭人,太仆寺卿景旸之子。以父荫,官至龙安府知府。凡古琴之制度、名称、典故、赋咏,是编悉为采录,而《琴谱》反黜不录。盖隶事之书,非审音之书也。据有麟自序,乃万历癸丑游西泖时所作,青莲舫盖其舟名。序云就行笥中书籍采录,然一舟所贮,卷轴几何,其言似未可信也。
△《伯牙心法》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杨抡撰。抡号桐菴,又号鹤溆,江宁人。书中客窗新语一曲,称汤显祖作。
神化引一曲,称李如真作,则万历以后人也。凡宫音三曲,商音六曲,角音三曲,徵音七曲,羽音三曲,商角音三曲,慢宫调一曲,黄锺调一曲,凄凉调一曲,清商调二曲,有词者六,无词者二十三,每词各有解题,词旨浅拙。至谓墨子为梁惠王时人,其陋可想矣。
△《太古遗音》(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杨抡撰。卷首系四言赞一篇。其中上古琴样一篇,自伏羲、神农迄刘伯温,凡三十四人之琴,皆绘之为图,不经殊甚。又绘锺子期像,而以己像厕其后,尤为妄诞。焦竑《经籍志》有《太古遗音》四卷,称袁均哲著,今未之见。或抡窃其书而改窜之,未可知也。
△《操缦录》十卷(内府藏本)
国朝胡世安撰。世安有《大易则通》,已著录。是书专辨丝音,杂引古书为证,兼及诗赋,分为四门。曰离音弋载,统论声律。曰乐统博稽,论琴。曰遗音缀笔,论瑟。曰丝系衍记,论琵琶、筝、箜篌。丝音可谓大备。然主於泛收故实,未必能通悬解也。
△《溪山琴况》一卷(内府藏本)
国朝徐谼撰。谼,太仓人。是书共二十四则,专论琴声。
△《琴学心声》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庄臻凤撰。臻凤号蜨菴,江宁人。其书专论琴声。先考律吕之源,次辨指法之误,又自制新谱十二曲,增入旧调之中。并以同时赠诗附焉。
△《琴谈》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国朝程允基撰。允基字寓山,徽州人。是编上卷为集论,所述皆为鼓琴诸法及其工拙得失。惟所论奇法馀指要直,内法上徽得声,颇识指法之妙,与松风阁诸谱不同。其馀七要十要之法,则人所共知也。下卷惟纪琴之故实,取备谈资而已,无关琴理。
△《琴学内篇》一卷、《外篇》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曹庭栋撰。庭栋有《易准》,已著录。是书分内、外二篇。内篇论琴律正变倍半之理,及定徽转调之法;外篇则薈萃古今琴说,而以己意断其是非也。
管律与弦度,其生声取分,本不相通,以律合琴,本原已谬。蔡元定谓琴絣定七弦只可弹黄锺一均,朱子谓季通不能琴,弹出便不可行,庭栋乃取《律吕新书》所论而一一比附之,误矣。其制弦篇云,律有十二,弦仅有七,以为转轸便可换调,终不尽合当用之律,必须因正变半律之数俱制为弦,随调更张之。此正朱子之所讥,而庭栋不知也。立调篇云,黄大太三律以一弦为宫,夹姑二律以二弦为宫,仲蕤林三律以三弦为宫,夷南二律以四弦为宫,无应二律以五弦为宫,说盖本之赵孟頫《琴原》。然丝数之巨细多寡,无可增减,如一弦既定为黄锺者,不得又目之为大吕、太簇,是以有随调制弦之说以迁就之。今考书中五调统十二宫图,所列每弦正倍变之别有十二通。七弦则八十四,如一弦有黄大太及黄变四律,而大吕正律又因宫正与羽徵角商倍而分为五,太簇正律又因宫正徵倍而分为二,黄变又因羽徵角商倍而分为四,不知庭栋何以能尽别之?是亦臆说而已矣。
──右“艺术类”琴谱之属,十二部四十九卷,内一部无卷数,皆附《存目》。
△《宣和集古印史》八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来行学刊。行学字颜叔,杭州人。自序称耕於石箐山畔,桐棺裂,得朱筩一函,内蜀锦重封《宣和印史》一卷,素丝玉轴,朱印墨书,盖南渡以来好事家所宝以自殉者。考辑录古印,始於宋晁克一之《集古印格》。其书一卷,见於《郡斋读书志》。此书则自宋以来诸家书目所不载。惟吾衍《学古编》末有明隆庆二年罗浮山樵附录五条,其世存古今图印谱式条内载有《宣和印谱》四卷,计其年月,适在此书初出之时。然则即据此本以载入?非古有是书矣。况桐棺易朽,何以南宋至明犹存?其为依托,显然明白。末二行附题所制印色之价,某种若干,尤为猥鄙。屠隆作序极称之,殊非定论也。
△《古今印史》一卷(内府藏本)
明徐官撰。官字元懋,吴县人。魏校之门人也。校作《六书精蕴》,以篆改隶,又以古篆改小篆,穿凿附会,务以诡激取名。官承其师说,谬为高论。於摹印一事,动引六书为词,而实於摹印无所解,於六书亦无所解。许慎《说文序》载摹印之书别为一体,名曰缪篆,而汉人之印传於今者,不啻千百,往往与小篆不符。如小篆文借镏为刘,通朋为凤,而顾氏《印薮》载汉刘凤印乃直作隶书刘凤字者,不一而足。盖古之印章,所以示信,欲人辨识,务肖本形,使改诸葛亮为诸葛谅,改韩愈为韩瘉,人已不知为谁矣。况如官之所论,动以钟鼎古文镌之哉!他如称古篆首列仓颉篇,其书《隋志》已佚,官何由睹?又称隶书宜结体微方,当一一翻篆为之,是汉、魏碑刻全然乖谬。又称比干盘铬、季札墓碑皆为孔子真迹,季札碑姑无论,比干墓中之盘,夫子何自书之?又称尝见宋版说文为徐铉所书,其弟锴校正,锴卒於南唐,安得预刻宋版?甚至谓县字取系倒之意,假借为州县字,所以言民之倒悬。其谬妄更不足辨矣。
△《印薮》六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明顾从德撰。从德字汝修,上海人。是编搜罗古印,摹刻成谱。首尚方诸玺,次官印,次私印,以四声部分为次,检阅颇便。凡所收录,自其家以及好事者所藏曾经寓目者,咸以朱摹其文,而详载其释文形制於下。至前人所集如王俅之《啸堂集古录》、赵孟頫之《印史》、吾衍之《学古编》、杨遵之《集古印谱》等书,并采掇以备考订。前有隆庆壬申沈明臣序,称从德所藏玉印一百六十有奇,铜印一千六百有奇,可谓至富。序又云,集印者太原王常幼安氏,今卷前亦题曰王常延年编,顾从德汝修氏校,盖同时编次之人也。是书初名《集古印谱》,王穉登始易之曰《印薮》,说见从德自序云。
△《印史》五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何通撰。通字不违,松江人。是书成於万历中,取历代名人各为刻一私印,而略附小传於下。秦十九人,西汉二百二十一人,东汉二百六人,蜀十八人,吴七人,魏二十八人,晋八十一人,宋七人,齐二人,梁九人,北魏六人,周二人,隋十三人,唐一百七十八人,五代十一人,宋一百二十人,元十四人。其去取颇不可解。如秦以李斯为首,公孙鞅次之,二人行事无足取,且鞅在斯前,不知何以颠倒。四皓仅取东园公、绮里季,不知何所优劣。汉有孔仅、桑宏羊,唐有李义府、许敬宗、高力士,五代有敬新磨,亦不知何以甄录。其印欲仿汉刻,而多违汉法。如二名分为两行,复姓乃作回文,不知汉印二名复姓皆不割裂其文也。
又参以钟鼎之文,不知汉印之不合小篆者,多兼用隶法,不用古篆也。班固曰班固孟坚,王粲曰仲宣王粲,汉印无此文法也。刘字、亮字,《说文》所无,参以隶法是矣。庾亮、陈亮乃作谅字,王凝之从小篆矣。李阳冰乃又作凝字,不又自乱其例乎。大抵拘於俗工之配合,而全未考古耳。
△《印存初集》二卷、《印存玄览》二卷(内府藏本)
国朝胡正言撰。正言字曰从,海阳人。前明尝官武英殿中书舍人,以摹印名一时。是编其印谱也。初集以朱印之,别名《玄览》者则以墨印之。大抵名字印十之八,斋阁印十之一,镌成语者十之一。自明中叶,篆刻分文彭、何震二家,文以秀雅为宗,其末流伤於娬媚,无复古意。何以苍劲为宗,其末流破碎楂枒,备诸恶状。正言欲矫两家之失,独以端重为主,颇合古人摹印之法;而学之者失於板滞,又为土偶之衣冠矣。
──右“艺术类”篆刻之属,五部,二十四卷,皆附《存目》。
△《适情录》二十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明林应龙编。应龙字翔之,永嘉人。尝充礼部儒士。是书成於嘉靖乙酉。前八卷载日本僧虚中所传《弈谱》三百八十四图,第九卷以下为外篇。补遗图说则应龙所蒐录也。
△《弈史》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王穉登撰。穉登有《吴郡丹青志》,已著录。是编历述古来弈品,叙次颇为简洁。其末附辨论一则,驳诸书附会神奇之说,亦颇中理。
△《弈律》一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王思任撰。思任字季重,山阴人。万历乙未进士,官至江西按察司佥事。
是编定弈棋禁令,各以明代律文列前,而以弈者所犯附会比照之。分笞、杖、徒三等,纳赎有差,凡四十二条。夫弈以消闲遣兴,而限以苛例,使拘苦万状,动辄得咎。斯亦不韵之极矣,无论其所定当否也。
△《秋仙遗谱》十二卷(内府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皆弈图也。前冠以马融《围棋赋》、班固《弈旨》、张拟《棋经》、刘仲甫《棋法》及《围棋》十诀。前集八卷,后集四卷。验其版式,盖明刊本也。
△《射书》四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顾煜撰。煜字铭柏,自题曰西神矍圃。案无锡有西神山,则无锡人也。其仕履无考。是编掇拾群书论射之言,汇为一书。卷首载明代武科制诏疏议数条,次射法,次射式,次马射,次射礼。其射法、射式中所引之书多注秘授二字,而不详所从来,射礼考则首载明代考试武生仪。又摭拾三礼及《吴越春秋》、《白虎通》、《初学记》数则,而以袁黄《兵制考》、黄道周《马政考》、劳堪《马说》及前人诗赋数篇杂缀其后,体例颇为芜杂。
△《射义新书》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程道生撰。道生,海宁人。是编上卷杂引《礼记》、《周礼》及各子史中言射之事,抄撮故实,无所发明。下卷则专言射诀,而所引《祗武编》、《纪效新书》、《武经节要》、《射家心法》四种,亦皆纸上空谈,无济於用。末附杂记数则,载养由基神射法,具列咒词、符箓,尤怪诞不经矣。
△《壶谱》一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李孝元撰。孝元字松桥,滑县人。嘉靖中官都司经历。其书以投壶之法,图之为谱。凡十八目,一百三十馀式。虽非礼经古制,亦技艺之一种也。
△《壶史》三卷(内府藏本)
明郭元鸿撰。元鸿,泰和人。是书成於万历丁丑。以投壶为射礼之遗,为之考订。首引群书,次载司马光谱,次列所创新名。
△《五木经》一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唐李翱撰。记樗蒱之戏,元革为之注。其法有图有例。考陈氏《书录解题》,载《五木经》一卷并图例,今图例已佚,非全书矣。程大昌《演繁露》疑所述与史语不合,然谓樗蒱久废不传,赖有此文而五木之形制齿数粗亦可考。顾大韶作《五木经辨》,则谓按以古六博格五之法,殊相缪戾。知此经是翱所戏作,借古樗蒱卢白雉犊之名以行打马之法,实非古之五木。所引《后汉书梁冀传注》及《列子杨朱篇注》,考证甚详。合二人所论观之,则是书为翱自出新意明矣。
△《丸经》二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序称宋徽宗、金章宗皆爱捶丸。序末云,述为《丸经》增注简(案:简字句意未完,疑下脱一中字,谨附识於此。)谅好事者从而歌咏之,则经注本一人所作。其书借击球之事以寓意,文词颇有可观。序称龙集壬午,似为元至正二年作也。
△《双陆谱》一卷(永乐大典本)
旧本题了角道人撰。前有元林子益序,称双陆之戏始於陈思王。道人来闽,随动而应,无不胜者。一日遗此书而去,竟泯其迹,於是人以了角仙称之,得是谱者用之如神矣云云。其书有图,有例,有论,於进退弃取之机,言之颇详。
──右“艺术类”杂技之属,十一部,四十八卷,皆附《存目》。
(案:射法,《汉志》入兵家,《文献通考》则入杂技艺,今从之。象经、弈品,《隋志》亦入兵家,谓智角胜负,古兵法之遗也。然相去远矣,今亦归之杂技,不从其例。)卷一百十五 子部二十五
○谱录类
刘向《七略》,门目孔多,后并为四部,大纲定矣。中间子目,递有增减,亦不甚相远。然古人学部,各守专门,其著述具有源流,易於配隶。六朝以后,作者渐出新裁,体倒多由创造,古来旧目,遂不能该。附赘悬疣,往往牵强。
《隋志谱系》,本陈族姓,而末载《竹谱》、《钱图》,《唐志农家》,本言种植,而杂列《钱谱》、《相鹤经》、《相马经》、《鸷击录》、《相贝经》,《文献通考》亦以《香谱》入农家。是皆明知其不安,而限於无类可归。又复穷而不变,故支离颠舛,遂至於斯。惟尤袤《遂初堂书目》创立《谱录》一门,於是别类殊名,咸归统摄,此亦变而能通矣。今用其例,以收诸杂书之无可系属者,门目既繁,检寻亦病於琐碎,故诸物以类相从,不更以时代次焉。
△《古今刀剑录》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梁陶宏景撰。宏景字通明,丹阳秣陵人。齐初为奉朝请。永明十年,上表辞禄,止於句曲山。梁大同二年卒。赠中散大夫,谥贞白先生。事迹具《梁书处士传》。是书所记帝王刀剑,自夏启至梁武帝,凡四十事,诸国刀剑,自刘渊至赫连勃勃,凡十八事。吴将刀,周瑜以下凡十事。魏将刀,锺会以下凡六事。然关、张、诸葛亮、黄忠皆蜀将,不应附入吴将中,疑传写误佚蜀将刀标题三字。
又董卓、袁绍不应附魏,亦不应在邓艾、郭淮之间,均为颠舛。至宏景生於宋代、齐高帝作相时已引为诸王侍读,而书中乃称顺帝准为杨玉所弑,不应以身历之事,谬误至此。且宏景先武帝卒,而帝王刀剑一条乃预著武帝谥号,并直斥其名,尤乖事理。疑其书已为后人窜乱,非宏尽景本文。然考唐李绰《尚书故实》引《古今刀剑录》云,自古好刀剑多投伊水中,以禳膝人之妖。与此本所记汉章帝铸剑一条虽文字小有同异,而大略相合。则其来已久,不尽出后人赝造。或亦张华《博物志》之流,真伪参半也。
△《鼎录》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旧本题梁虞荔撰。考《陈书列传》,荔字山披,会稽馀姚人。释褐为梁西中郎行参军,迁中书舍人。侯景乱,归乡里。陈初召为太子中庶子,领大著作,东阳扬州二州大中正。赠侍中,谥曰德。是荔当为陈人。称梁者误也。其书不见於本传,《唐志》始著录。然检书中载有陈宣帝於太极殿铸鼎之文,荔卒於陈文帝天嘉二年,下距临海王光大二年宣帝嗣位时,首尾七年,安得预称谥号?其为后人所搀入无疑。又卷首序文乃纪夏鼎应在黄帝条后,亦必无识者以原书无序,移掇其文,盖流传既久,屡经窜乱,真伪已不可辨,特以其旧帙存之耳。又按晁公武《读书志》别出吴协《鼎录》一条,《通考》与此书两收之,然其书他无所见。疑吴字近虞,协字近荔,传写舛讹,因而误分为二也。
△《考古图》十卷、《续考古图》五卷、《释文》一卷(内府藏本)
宋吕大临撰。大临字与叔,蓝田人。元祐中官秘书省正字。事迹附载《宋史吕大防传》。案陈振孙《书录解题》载大临《考古图》十卷,钱曾《读书敏求记》则称十卷之外尚有《续考》五卷,《释文》一卷,乃北宋镂版,得於无锡顾宸家,后归泰兴季振宜,又归昆山徐乾学,曾复从乾学借钞,其图亦令良工绘画,不失毫发,纸墨更精於椠本云云。此本勘验印记,即曾所手录。以较世所行本,卷一多孔文父饮鼎图一铭十四字,说五十一字。卷三邢敦图多一盖图。卷四开封刘氏小方壶图乃秘阁方文方壶图,秘阁方文方壶图乃开封刘氏小方壶图,今本互相颠倒。卷六目录多标题盘匜盂弩戈削一行。卷八多玉鹿卢剑具图三说一百五十五字,又多白玉云钩、玉环、玉玦图各一。卷九多京兆田氏鹿卢镫图一说四十七字,又犀镫第二图与今本迥别,又内藏环耳鼒多一盖图。卷十新平张氏连环鼎壶无右所从得及度量铭识皆阙失无可考,惟样存於此二十字,又多庐江李氏鐎斗图一,又兽炉第二图后多说三十五字,又卷末多邛州天宁寺僧捧敕佩图二说四十六字。卷首大临自序,本题曰后记,附载卷末。其馀字句行款之异同,不可缕举,而参验文义,皆以此本为长。《续图》卷一二十器,卷二二十二器,卷三二十六器,卷四二十器,卷五十二器,先后不以类从。盖随见随录,故第五卷所载独少,或有铭而不摹其文,有文而不释其读者。其收藏名姓皆载图说之首,云右某人所得,与前图注姓名於标目下者例亦小殊。《释文》一卷,前有大临题词,取铭识古字以广韵四声部分编之。其有所异同者,则各为训释考证,疑字、象形字、无所从之字则附於卷末。《大临图》成於元祐壬申,在《宣和博古图》之前。而体例谨严,有疑则阙,不似《博古图》之附会古人,动成舛谬。其弁阝敦一条,胡安国注《春秋》成周宣榭火,乃引之诂经,足知其说之可据。吾邱衍《学古编》称此图有黑白两样,(案:黑字白字皆指所刻款识)黑字者后有韵图欠璊玉璏,白字者博山炉上鸡画作人手,此本铭文作白字,然博山炉图无所谓人手,亦无所谓鸡。其《释文》一卷,依韵排次,当即衍所谓韵图,然八卷实有庐江李氏璊玉璏,知衍所见之本亦不及此本之完善。钱曾称为缥囊异物,洵不虚矣。
惟《续图》五卷,《书录解题》所不载,吾邱衍《学古编》亦未言及,其中第二卷引吕与叔云云,又引《考古图》云云,第三卷有绍兴壬午所得之器云云,则其书在绍兴三十二年之后,与大临远不相及,盖南宋人续大临之书而佚其名氏。钱曾并以为大临作,盖考之未审也。其释文所举诸器,皆在前十卷中,所释榭字析字之类,亦多与图说相合。惟弡字《图说》释为张,与欧阳修《集古录》同,而《释文》则从阙疑,稍相牴牾。或大临削改未竟,偶尔驳文欤?至其题词称,古器铭识,不独与小篆有异。有同一器,同一字,而笔画多寡,偏旁位置不一者,如伯百父敦之百字,宝字、蕲字,叔高父簋之簋字,晋鼎之作字,其异器者如彝尊寿万等字,诸器笔画皆有小异,知古字未必同文,至秦始就一律,故非小篆所能该,亦通论也。
△《啸堂集古录》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宋王俅撰。俅字子弁,一作球字夔玉,米芾《画史》又作夔石,未详孰是。
陈振孙《书录解题》谓李邴序只称故人长孺之子,未详其为何王氏。考邴序称与长孺同乡关,邴籍济州任城,则俅为齐人可知。是编录古尊彝敦卣之属,自商迄汉,凡数百种,摹其款识,各以今文释之。中有古印章数十,其一曰夏禹。元吾邱衍《学古编》谓系汉巫厌水灾法印,世俗传有渡水佩禹字法,此印乃汉篆,故知之。衍精於鉴古,当得其实。衍又谓滕公墓铭郁郁作两字书,与古法叠字止作二小画者不同,灼知其伪,则是书固真赝杂糅。然所采摭,尚足资考鉴,不能以一二疵累废之。盖居千百年下而辨别千百年上之遗器,其物或真或不真,其说亦或确或不确,自《考古图》以下,大势类然,亦不但此书也。
△《宣和博古图》三十卷(大理寺卿陆锡熊家藏本)
案晁公武《读书志》称《宣和博古图》为王楚撰,而钱曾《读书敏求记》称元至大中重刻《博古图》,凡臣王黼撰云云,都为削去,殆以人废书。则是书实王黼撰,楚字为传写之伪矣。曾又称《博古图》成於宣和年间,而谓之重修者,盖以采取黄长睿《博古图说》在前也。考陈振孙《书录解题》曰,《博古图说》十卷,秘书郎昭武黄伯思长睿撰,凡诸器五十九品,其数五百二十七,印章十七品,其数四十五。长睿没於政和八年,其后修《博古图》颇采用之,而亦有删改云云。钱曾所说,良信。然考蔡绦《铁围山丛谈》曰,李公麟字伯时,最善画,性喜古,取生平所得及其闻睹者作为图状,而名之曰《考古图》。及大观初,乃仿公麟之考古,作《宣和殿博古图》。则此书踵李公麟而作,非踵黄伯思而作,且作於大观初,不作於宣和中。绦,蔡京之子,所说皆其目睹,当必不误,陈氏盖考之未审。其时未有宣和年号,而曰《宣和博古图》者,盖徽宗禁中有宣和殿以藏古器书画。后政和八年改元重和,左丞范致虚言犯辽国年号(案:辽先以重熙建元,后因天祚讳禧,遂追称重和),徽宗不乐,遂以常所处殿名其年,且自号曰宣和人,亦见《铁围山丛谈》。则是书实以殿名,不以年号名。自洪迈《容斋随笔》始误称政和、宣和间朝廷置书局以数十计,其荒陋而可笑莫若《博古图》云云。钱曾遂沿以立说,亦失考也。绦又称尚方所贮至六千馀数百器,遂尽见三代典礼文章,而读先儒所讲说,殆有可哂者。而洪迈则摘其父癸匜、周义母匜、汉注水匜、楚匜盘、汉梁山鋗及州吁高克诸条,以为诟厉,皆确中其病。知绦说乃回护时局,不为定评。然其书考证虽疏,而形模未失,音释虽谬,而字画俱存,读者尚可因其所绘,以识三代鼎彝之制,款识之文,以重为之核订。当时裒集之功,亦不可没。其支离悠谬之说,不足以当驳诘,置之不论不议可矣。
△《宣德鼎彝谱》八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明宣德中礼部尚书吕震等奉敕编次。前有华盖殿大学士杨荣序,亦题奉敕恭撰。后有嘉靖甲午文彭跋,称出自于谦家。宣德中,有太监吴诚司铸冶之事,与吕震等汇著图谱,进呈尚方,世无传本。谦於正统中为礼部祠曹,从诚得其副本,彭复从谦诸孙假归抄之。盖当时作此书,只以进御,未尝颁行,故至嘉靖中始流传於世也。始宣宗以郊庙彝鼎不合古式,命工部尚书吴中采《博古图录》诸书及内府所藏柴、汝、官、哥、均、定各窑之式更铸,震等纂集前后本末,以成此书。
一卷、二卷载所奉敕谕及礼部进图式、工部议物料诸疏。三卷载工部请给物料疏及礼工二部议、南北郊至武学武成殿鼎彝名目。四卷载太庙至内府宫殿鼎彝名目。
五卷载敕赐两京衙门至天下名山胜迹鼎彝名目,工部铸冶告成及补铸二疏,并褒奖敕一道。六、七、八卷通为详释鼎彝名义,凡某所某器仿古某式,皆疏其事实尺寸制度,一一具载之。宣炉在明世已多伪制。此本辨析极精,可据以鉴别,颇足资博雅之助。末附项元汴宣炉博论数条,亦可考证。惟文彭原跋有命工绘图,敷采装潢之语,而此本无之,殆传抄者佚去欤?杭世骏《道古堂集》有《书宣德彝器谱后》一篇,曰此明宣德三年工部档案也,辽阳年中丞希尧从部录出,以宣宗谕旨中有炉鼎彝器字,遂摘用之,系年氏所定,非实事也,所言与此本迥异。
盖世骏所见乃不完残帙,以钞自年希尧家,故影附而为此说,不足据也。
△《钦定西清古鉴》四十卷乾隆十四年奉敕撰。以内府庋藏古鼎彝尊罍之属案器为图,因图系说,详其方圆围径之制,高广轻重之等,并钩勒款识,各为释文。其体例虽仿《考古》、《博古》二图,而摹绘精审,毫釐不失,则非二图所及。其考证虽兼取欧阳修、董逌、黄伯思、薛尚功诸家之说,而援据经史,正误析疑,亦非修等所及。如周文王鼎铭之鲁公,断为伯禽而非周公、周晋姜鼎铭之文侯,据虎贲云云与书文侯之命,合,断为文侯虎而非文公重耳;汉定陶鼎,据《汉书地理志济阴郡注》,宣帝甘露二年更名定陶,断此鼎为宣帝中定陶共王康作而非赵共王恢,皆足正《博古图》姓名之讹。又如商祖癸鼎,《博古图》谓我之字从戈者,敌物之我也云云,则斥其杂用王安石《字说》。王氏铜虹烛锭,《博古图》谓是荐熟食器,则於周素锭引说文以锭为镫正之,亦足纠其训释之舛。其他如周召夫鼎、周鱼鼎之属,辨驳尤多。又如周单卣铭爵字景字从《博古图》,丰字则从钟鼎款识,於两家皆取所长,铭首凶字则证其不当作冏,於两家并订其失,商瞿卣旧无实证,则引《竹书纪年》注定瞿为武乙之名。并能参考异同,补苴罅漏。至周象尊,据器订《周礼》司尊彝注饰以象骨之非、周犠尊,据器订郑注饰以翡翠之非,周虎錞,引周官鼓人以金錞和鼓郑注,证《南史》灌之以水及以器盛水於下,以芒茎当心跪注之非,则尤有裨於经史之学。又周邢侯方彝铭十八月乙亥,证以《管子》十三月令人之鲁,二十四月鲁梁之民归齐,二十八月莱莒之君请复之数语,以破欧阳修、蔡襄、刘敞辈不解洛鼎铭十有四月之疑,尤从来考古者所未到。
盖著述之中,考证为难;考证之中,图谱为难;图谱之中,惟钟鼎款识义通乎六书,制兼乎三礼,尤难之难。读是一编而三代法物恍然如睹。圣天子稽古右文,敦崇实学,昭昭乎有明验矣。
△《奇器图说》三卷、《诸器图说》一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奇器图说》,明西洋人邓玉函撰。《诸器图说》,明王徵撰。徵,泾阳人。
天启壬戌进士,官扬州府推官。尝询西洋奇器之法於玉函,玉函因以其国所传文字口授,徵译为是书。其术能以小力运大,故名曰重,又谓之力艺。大旨谓天地生物,有数,有度,有重。数为算法,度为测量,重则即此力艺之学,皆相资而成,故先论重之本体,以明立法之所以然,凡六十一条。次论各色器具之法,凡九十二条。次起重十一图,引重四图,转重二图,取水九图,转磨十五图,解木四图,解石、转碓、书架、水日晷、代耕各一图,水铳四图,图皆有说,而於农器水法尤为详备。其第一卷之首,有表性言解、来德言解二篇,俱极夸其法之神妙,大都荒诞恣肆,不足究诘。然其制器之巧,实为甲於古今寸有所长,自宜节取。且书中所载,皆裨益民生之具,其法至便,而其用至溥。录而存之,固未尝不可备一家之学也。诸器图说,凡图十一,各为之说,而附以铭赞,乃徵所自作,亦具有思致云。
△《文房四谱》五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宋苏易简撰。易简字太简,梓州铜山人。太平兴国五年进士,官至参知政事。
以礼部侍郎出知邓州,移知陈州卒。事迹具《宋史》本传。是书凡《笔谱》二卷,《砚谱》、《墨谱》、《纸谱》各一卷,而笔格水滴附焉。各述原委本末,及其故实,殿以辞赋诗文,合为一书。前有徐铉序,末有雍熙三年九月自序,谓因阅书秘府,集成此谱。考欧阳询《艺文类聚》,每门皆前列事迹,后附文章,易简盖仿其体式,然询书兼罗众目。其专举一器一物,辑成一谱,而用欧阳氏之例者,则始自易简。后来《砚笺》、《蟹录》,皆沿用成规,则谓自易简创法可也。其搜采颇为详博,如梁元帝《忠臣传》、顾野王《舆地志》之类,虽不免自类书之中转相援引,其他徵引,则皆唐、五代以前之旧籍,足以广典据而资博闻。当时甚重其书,至藏於秘阁,亦有以矣。《宋史》本传但称文房四谱,与此本同。尤袤《遂初堂书目》作《文房四宝谱》,又有《续文房四宝谱》。考洪迈《歙砚说跋》,称揭苏氏文房谱於四宝堂,当由是而俗呼四宝,因增入书名,后来病其不雅,又改题耳。
△《歙州砚谱》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惟卷末题有大宋治平丙午岁重九日十字。考之陈振孙《书录解题》,载有《歙砚图谱》一卷,称太子中舍知婺源县唐积撰,治平丙午岁云云其年月与此相合,然则此即积书矣。中分采发、石坑、攻取、品目、脩斫、名状、石病、道路、匠手、攻器十门,所志开凿成造之法甚详。盖歙石显於南唐,宋人以其发墨,颇好用之。土人藉是为生,往往多作形势以希售。米芾尝讥其好为端样,以平直斗样为贵,滞墨甚可惜。而此书名状门内实首列端样,亦可以考见一时风尚也。《书录解题》作《图谱》,米芾亦称今之制见《歙州砚图》,而此本有谱无图,盖左圭刊入《百川学海》时病绘图繁费,削而不载,今则无从考补矣。
△《砚史》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米芾撰。芾有《画史》,已著录。是书首冠以用品一条,论石当以发墨为上。后附性品一条,论石质之坚软。样品一条,则备列晋砚、唐砚以迄宋代形制之不同。中记诸砚,自玉砚至蔡州白砚,凡二十六种,而於端、歙二石辨之尤详。
自谓皆曾目击经用者,非此则不录,其用意殊为矜慎。末记所收青翠叠石一,正紫石一,皆指为历代之瑰宝,而独不及所谓南唐砚山者,或当时尚未归宝晋斋中,或已为薛绍彭所易欤?芾本工书法,凡石之良楛,皆出亲试,故所论具得砚理,视他家之耳食者不同。其论历代制作之变,考据尤极精确,有足为文房鉴古之助者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