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 - 第 81 页/共 93 页

天兴二年正月丙寅,省令史许安国诣讲议所言:“古者有大疑,谋及卿士,谋及庶人。今事势如此,可集百官及僧道士庶,问保社稷、活生灵之计。”左司都事元好问以安国之言白奴申,奴申曰:“此论甚佳,可与副枢议之。”副枢亦以安国之言为然。好问曰:“自车驾出京,今二十日许,又遣使迎两宫。民间汹汹,皆谓国家欲弃京城,相公何以处之?”阿不曰:“吾二人惟有一死耳。”好问曰:“死不难,诚能安社稷、救生灵,死而可也。如其不然,徒欲一身饱五十红衲军,亦谓之死耶?”阿不款语曰:“今日惟吾二人,何言不可。”好问乃曰:“闻中外人言,欲立二王监国,以全两宫与皇族耳。”阿不曰:“我知之矣,我知之矣。”即命召京城官民。明日皆聚省中,谕以事势危急当如之何。有父老七人陈词云云,二相命好问受其词。白之奴申,顾曰:“亦为此事也。”且问副枢“此事谋议今几日矣”?阿不屈指曰:“七日矣。”奴申曰:”归德使未去,慎勿泄。”或曰是时外围不解,如在陷阱,议者欲推立荆王以城出降,是亦《春秋》纪季入齐之义,况北兵中已有曹王也。众愤二人无策,但曰死守而已。忽闻召京城士庶计事,奴申拱立无语,独阿不反复申谕:“国家至此无可奈何,凡有可行当共议之”,且继以涕泣。   明日戊辰,西面元帅崔立与其党孛术鲁长哥、韩铎、药安国等为变,率甲卒二百横刀入省中,拔剑指二相曰:“京城危困已极,二公坐视百姓饿死,恬不为虑,何也?”二相大骇,曰:“汝辈有事,当好议之,何遽如是。”立麾其党先杀阿不,次杀奴申及左司郎中纳合德辉等,余见《崔立传》。   刘祁曰:“金自南渡之后,为宰执者往往无恢复之谋,临事相习低言缓语,互相推让,以为养相体。每有四方灾异、民间疾苦,将奏必相谓曰:‘恐圣主心困。’事至危处辄罢散,曰‘俟再议’,已而复然。或有言当改革者,辄以生事抑之,故所用必择软熟无锋芒易制者用之。每北兵压境,则君臣相对泣下,或殿上发长吁而已。兵退,则大张具,会饮黄阁中矣。因循苟且,竟至亡国。又多取浑厚少文者置之台鼎,宣宗尝责丞相仆散七斤‘近来朝廷纪纲安在’?七斤不能对,退谓郎官曰:‘上问纪纲安在,汝等自来何尝使纪纲见我。’故正人君子多不见用,虽用亦未久而遽退也。”祁字京叔,浑源人。   赞曰:刘京叔《归潜志》与元裕之《壬辰杂编》二书虽微有异同,而金末丧乱之事犹有足征者焉。哀宗北御,以孤城弱卒托之奴申、阿不二人,可谓难矣。虽然,即墨有安平君,玉壁有韦孝宽,必有以处此。   崔立,将陵人,少贫无行,尝为寺僧负钹鼓,乘兵乱从上党公开为都统、提控,积阶遥领太原知府。正大初,求入仕。为选曹所驳,每以不至三品为恨。围城中授安平都尉。天兴元年冬十二月,上亲出师,授西面元帅。性淫姣,常思乱以快其欲。   药安国者,管州人,年二十余,有勇力。尝为岚州招抚使,以罪系开封狱,既出,贫无以为食。立将为变,潜结纳之,安国健啖,日饱之以鱼,遂与之谋。先以家置西城上,事不胜则挈以逃。日与都尉杨善入省中候动静,布置已定,召善以早食,杀之。二年正月,遂帅甲卒二百,撞省门而入。二相闻变趋出,立拔剑曰:“京城危困,二公欲如何处之?”二相曰:“事当好议之。”立不顾,麾其党张信之、孛术鲁长哥出省,二相遂遇害。驰往东华门,道遇点检温屯阿里,见其衷甲,杀之。即谕百姓曰:“吾为二相闭门无谋,今杀之,为汝一城生灵请命。”众皆称快。是日,御史大夫裴满阿忽带、谏议大夫左右司郎中乌古孙奴申、左副点检完颜阿散、奉御忙哥、讲议蒲察琦、户部尚书完颜珠颗皆死。   立还省中,集百官议所立。立曰:“卫绍王太子从恪,其妹公主在北兵中,可立之。”乃遣其党韩铎以太后命往召从恪。须臾入,以太后诰命梁王监国。百官拜舞山呼,从恪受之,遂遣送二相所佩虎符诣速不泬纳款。凡除拜皆以监国为辞。立自称太师、军马都元帅、尚书令、郑王,出入御乘舆,称其妻为王妃,弟倚为平章政事,侃为殿前都点检。其党孛术鲁长哥御史中丞,韩铎都元帅兼知开封府事,折希颜、药安国、张军奴并元帅,师肃左右司郎中,贾良兵部郎中兼右司都事,内府之事皆主之。初,立假安国之勇以济事,至是复忌之,闻安国纳一都尉夫人,数其违约斩之。   壬申,速不泬至青城,立服御衣,仪卫往见之。大帅喜,饮之酒,立以父事之。既还,悉烧京城楼橹,火起,大帅大喜,始信其实降也。立托以军前索随驾官吏家属,聚之省中,人自阅之,日乱数人犹若不足。又禁城中嫁娶,有以一女之故杀数人者。未几,迁梁王及宗室近族皆置宫中,以腹心守之,限其出入。以荆王府为私第,取内府珍玩实之。二月乙酉,以天子衮冕后服上进。又括在城金银,搜索薰灌,讯掠惨酷,百苦备至。郕国夫人及内侍高佑、京民李民望之属,皆死杖下。温屯卫尉亲属八人,不任楚毒,皆自尽。白撒夫人、右丞李蹊妻子皆被掠死。同恶相济,视人如仇,期于必报而后已。人人窃相谓曰:“攻城之后七八日之中,诸门出葬者开封府计之凡百余万人,恨不早预其数而值此不幸也。”立时与其妻入宫,两宫赐之不可胜计。立因讽太后作书陈天时人事,遣皇乳母招归德。当时冒进之徒争援刘齐故事以冀非分者,比肩接武。   四月壬辰,立以两宫、梁王、荆王及诸宗室皆赴青城,甲午北行,立妻王氏备仗卫送两宫至开阳门。是日,宫车三十七两,太后先,中宫次之,妃嫔又次之,宗族男女凡五百余口,次取三教、医流、工匠、绣女皆赴北。四月,北兵入城。立时在城外,兵先入其家,取其妻妾宝玉以出,立归大恸,无如之何。   李琦者,山西人,为都尉,在陈州与粘哥奴申同行省事,陈州变,入京,附崔立妹婿折希颜,娶夹谷元之妻,妻年二十余,有姿色,立初拘随驾官之家属,妻舆病而往,得免。琦娶之后,有言其美者,立欲强之。琦每见立欲夺人妻,必差其夫远出,一日差琦出京,琦以妻自随,如是者再三,立遂欲杀琦。琦又数为折希颜所折辱,乃首建杀立之谋。李伯渊者,宝坻人,本安平都尉司千户,美姿容,深沉有谋,每愤立不道,欲仗义杀之。李贱奴者,燕人,尝以军功遥领京兆府判,壬辰冬,车驾东狩,以都尉权东面元帅。立初反,以贱奴旧与敌体,颇貌敬之。数月之后,势已固,遂视贱奴如部曲然。贱奴积不能平,数出怨言,至是与琦等合。三年六月甲午,传近境有宋军,伯渊等阳与立谋备御之策。翌日晚,伯渊等烧外封丘门以警动立。是夜,立殊不安,一夕百卧起。比明,伯渊等身来约立视火,立从苑秀、折希颜数骑往,谕京城民十五以上、七十以下男子皆诣太庙街点集。既还,行及梳行街,伯渊欲送立还二王府,立辞数四,伯渊必欲亲送,立不疑,仓卒中就马上抱立。立顾曰:“汝欲杀我耶?”伯渊曰:“杀汝何伤。”即出匕首横刺之,洞而中其手之抱立处,再刺之,立坠马死。伏兵起,元帅黄掴三合杀苑秀。折希颜后至不知,见立坠马,谓与人斗,欲前解之,随为军士所斫,被创走梁门外,追斩之。伯渊系立尸马尾,至内前号于众曰:“立杀害劫夺,烝淫暴虐,大逆不道,古今无有,当杀之不?”万口齐应曰:“寸斩之未称也。”乃枭立首,望承天门祭哀宗。伯渊以下军民皆恸,或剖其心生啖之。以三尸挂阙前槐树上,树忽拔,人谓树有灵,亦厌其为所污。已而有告立匿宫中珍玩,遂籍其家,以其妻王花兒赐丞相镇海帐下士。   初,立之变也,前护卫蒲鲜石鲁负祖宗御容五,走蔡。前御史中丞蒲察世达、西面元帅把撒合挈其家亦自拔归蔡。七月己巳,以世达为尚书吏部侍郎,权行六部尚书。世达尝为左司郎中,同签枢密院事,充益政院官,皆称上意。及上幸归德,遣世达督陈粮运。陈变,世达亦与胁从,寻间道之汴,至是徒往行在,上念其旧,录用之。左右司官因奏把撒合、石鲁亦宜任用,上曰:“世达曲从,非出得已,然朕犹少降资级,以示薄罚。彼撒合掌军一面,石鲁宿卫九重,崔立之变,曾不闻发一矢,束手于人。今虽来归,待以不死,足以示恩,又安得与世达等?撒合老矣,量用其子可也。石鲁但当酬其负御容之劳。”未几,以撒合为北门都尉,其子为本军都统。石鲁复充护卫。世达字正夫,泰和三年进士。   论曰:崔立纳款,使其封府库、籍人民以俟大朝之命可也。乘时僭窃,大肆淫虐,征索暴横,辄以供备大军为辞,逞欲由己,敛怨归国,其为罪不容诛矣。而其志方且要求刘豫之事,我大朝岂肯效尤金人者乎!金俘人之主,帝人之臣,百年之后适启崔立之狂谋,以成青城之烈祸。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岂不信哉!   聂天骥,字元吉,五台人。至宁元年进士,调汝阴簿,历睢州司候、封丘令。兴定初,辟为尚书省令史。时胥吏擅威,士人往往附之,独天骥不少假借,彼亦不能害也。寻授吏部主事,权监察御史。夏使贺正旦,互市于会同馆,外戚有身贸易于其间者,天骥上章曰:“大官近利,失朝廷体,且取轻外方。”遂忤太后旨。出为同知汝州防御使事,未赴,陕西行尚书省驿召,特旨遥领金安军节度副使,兼行尚书省都事。未几,人为右司员外郎,转京兆治中,寻为卫州行尚书六部事。庆阳围急,朝廷遣宿州总帅牙古塔救之,以天骥充经历官。围解,从别帅守邠,帅欲弃州而东,天骥力劝止之,不从,帅坐是被系逮,天骥降京兆治中。寻有讼其冤者,即召为开封签事,旬月复右司员外郎。丁母忧,未卒哭,夺哀复职。哀宗迁归德,天骥留汴中。崔立变,天骥被创甚,卧一十余日。其女舜英谒医救疗,天骥叹曰:“吾幸得死,兒女曹乃为谒医,尚欲我活耶?”竟郁郁以死。舜英葬其父,明日亦自缢,有传。   天骥沉静寡言,不妄交。起于田亩,能以雅道自将,践历台省若素宦然,诸人多自以为不及也。   赤盏尉忻,字大用,上京人。当袭其父谋克,不愿就,中明昌五年策论进士第。后选为尚书省令史、吏部主事、监察御史,言“诸王驸马至京师和买诸物,失朝廷体。”有诏禁止。迁镇南军节度副使、息州刺史。耕鞠场种禾,两禾合穗,进于朝,特诏褒谕。改丹州,迁郑州防御使,权许州统军使。丞相高汝砺尝荐其才可任宰相。元光二年正月,召为户部侍郎。未几,权参知政事。二月,为户部尚书,权职如故。三月,拜参知政事,兼修国史。诏谕近臣曰:“尉忻资禀纯质,事可倚任,且其性孝,朕今相之,国家必有望,汝辈当效之也。”正大元年五月,拜尚书右丞。哀宗欲修宫室,尉忻极谏,至是卧薪尝胆为言,上悚然从之。同判睦亲府内族撒合辇交结中外,久在禁近。哀宗为太子,有定策功,由是颇惑其言,复倚信日深,台谏每以为言。太后尝戒敕曰:“上之骑鞠举乐,皆汝教之,再犯必杖汝。”哀宗终不能去。尉忻谏曰:“撒合辇奸谀之最,日在天子左右,非社稷福。”上悔悟,出为中京留守,朝论快之。五年,致仕,居汴中,崔立之变明日,召家人付以后事,望睢阳恸哭,以弓弦自缢而死,时年六十三。一子名董七,没于兵间。弟秉甫,字正之。   赞曰:聂天骥素履清慎,赤盏尉忻天资忠谅,在治世皆足为良臣,不幸仕乱离之朝,以得死为愿欲,哀哉!       脱脱>金史>列传第五十四 列传第五十四   ○徒单兀典 石盏女鲁欢 蒲察官奴 内族承立一名庆山奴   徒单兀典,不知其所始,累官为武胜军节度使,驻邓州。寻迁中京留守,知金昌府事,驻洛阳。邓及洛阳兀典皆城之,且招亡命千人,号“熊虎军”,以剽掠南鄙为事。宋人亦时时报复,边民为之搔动。兀典资性深刻,而以大自居,好设耳目,凡诸将官属下及民家细事,令亲昵日报之,务为不可欺。正大间,以兵部尚书权参知政事,行省事于徐州。自恃得君,论议之际,不少假贷。同列皆畏之。   天兴元年正月,朝廷闻大兵入饶风,移兀典行省阌乡,以备潼关。徒单百家为关陕总帅,便宜行事。百家驰入陕,榜州民云:“淮南透漏军马,虑其道由潼关,势不能守,县镇迁入大城,粮斛辎重聚之陕州,近山者入山寨避兵。”会阿里合传旨召兀典入援,兀典遂与潼关总帅纳合合闰、秦蓝总帅都点检完颜重喜、安平都尉苗秀、荡寇都尉术甲某、振武都尉张翼及虎威、鹰扬、葭州刘赵二帅,军十有一万、骑五千,尽撒秦蓝诸隘之备。从虢入陕。同、华、阌乡一带军粮数十万斛,备关船二百余艘,皆顺流东下。俄闻大兵近,粮皆不及载,船悉空下。复尽起州民,连灵宝、硖石仓粟,游骑至,杀掠不胜计。又遣陕州观察副使兼规措转运副使抹捻速也以船八十往运潼关、阌乡粮,行及灵宝北河夹滩。义军张信、侯三集壮士三百余,保老幼,立水栅。北将忽鲁罕只乘浅攻之不能克,遇速也船至即降,大兵得此船遂破侯、张,杀戮殆尽。   是时陕州同知内族探春愿从行省征进,兀典授以帅职,听招在城民充军。探春厚拟官赏。数日无一人,乃以兀典命招之,得壮士八百。宣差赵三三名伟,亦依探春招募,伟人所知识,不二日得军八百余,号“破敌军”。兀典忌伟得众,欲挟诈坑之。完颜素兰时为同华安抚使,力谏乃止。寻以伟权兴宝军节度使,兼行元帅府事,领军三百,屯金鸡堡。大兵即知潼关焚弃,长驱至陕。贺都喜不待命出城迎战,马蹶几为所获,兀典易以一马,遂下令不复令一人出,大兵亦去。自此潼关诸渡船筏俱尽,伟亦无船可渡矣。   初,兀典发阌乡,拜天,赏军,人白金三两,将校有差。州之库藏,军资器械,为之一空。期日进发,已而不行,日造银器及兵幕牌印,陕州及盐司牌亦夺取之。又欲却州民财物以资军,素兰谏之而止。二月戊午,乃行。有李先生者谏曰:“方今大兵俱在河南,河北空虚,相公可先取卫州,出其不意。彼知我军在北,必分兵北渡,京师即得少宽,相公入援亦易为矣。”兀典大怒,以为泄军机,斩之于市,遂行。军士各以老幼自随。州中亦有关中、河中迁避商贾老幼,亦倚兵力从行,妇女皆嫁士卒,军中亦有强娶夺者。是日,军出两东门及南门,不遵洛阳路,乃由州西南径入大山冰雪中。葭州刘、赵两帅即日叛去,大兵以数百骑遥蹑其后。明日,张翼军叛往硃阳,入鹿卢关,大兵追及降之。山路积雪,昼日冻释,泥淖及胫,随军妇女弃掷幼稚,哀号盈路。军至铁岭,大兵潜召洛阳大军从西三县过卢氏,所至烧官民庐舍积聚,虑为金军所据,又反守铁岭,以断归路。金兵知必死,皆有斗志,然已数日不食,行二百里许,困惫不支,颇亦散走。于是完颜重喜先降,大军斩于马前。郑倜劫苗英降,英不从,杀之,携其首以降,于是士卒大溃。兀典、合闰提数十骑走山间,追骑禽得,皆杀之。先是,兀典尝为邓州节度使,世袭谋克黄掴三合时为宣差都总领,与兀典亲厚,故决计入邓。是役也,安平、荡寇、鹰扬、振威诸都尉,及西安、金鸡等军,脱走者百才一二。   二月,素兰窜归,有报徒单百家言“行省至”,百家欲出迎,父老遮马前哀诉云:“行省复来,吾州碎矣,愿无出迎。”百家晓之曰:“前日兀典,欲劫此州,为素兰力劝而止,此行省非兀典,乃素兰也。”父老乃听百家出城。陕州自军出。日有逃还者,百家皆抚纳之,所得及万人。百家又募收所弃甲仗。若获二副,即以一与之,其一官出直买之,由是军稍振。   五月,总帅副点检颜盏领军复立商州总帅。华州人王某立虢州,权刺史。七月,制旨召百家入援,以权西安军节度使、行元帅事阿不罕奴十剌为金安军节度使、关陕总帅。   九月,巩昌知府元帅完颜忽斜虎入陕州,诏拜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事。以河中总帅府经历李献能充左右司员外郎。献能字钦叔,贞祐三年进士。复立山寨,安抚军民。十月朔,制旨召忽斜虎赴南阳留山寺,以阿不罕奴十剌权参知政事,行省。   时赵伟为河解元帅,屯金鸡堡,军务隶陕省,行省月给粮以赡其军。明年五月,麦熟,省劄令伟计置兵食,权罢月给。十月,伟军食又尽,屡白陕省,云无粮可给,伟私谓其军言:“我与李员外郎有隙,坐视我军饥饿,不为存恤。”于是自往永宁劝喻,伟颇为小民所信,往往献粮,或导其发藏。南县把隘军提控以伟横恣言于行省,行省遣赵提控者权元帅,守永宁元村寨,伟还金鸡。   十一月冬至,大兵已攻破元村寨,伟攻解州不能下,于是密遣总领王茂军士三十人入陕州。匿菜圃中凡三四日,乘夜,王茂杀北城逻卒,举号召伟军八百渡河,入城劫杀阿不罕奴十剌、李献能、提控蒲鲜某、总领来道安,因诬奏:“奴十剌等欲反,臣诛之矣。”朝廷知其冤而莫敢诘,就授伟元帅左监军,兼西安军节度使,行总帅府事。食尽。括粟,粟又尽,以明年三月降大兵。或谓伟军饷不继,以劫掠自资,一日诣李献能,献能靳之,曰:“从宜破敌不易。”由是憾之。乃乘奴十剌宴饮不设备,选死士二十八人,夜由后河滩逾城而上,取饼炉碎石掷屋瓦门扇为箭镞声。州人疑叛军多,不敢动,遂开门纳军。杀行省以下官属二十一人,献能最为所恨,故被害尤酷。   伟之变,绛州录事张升字进之,大同人,户工部令史出身,曾为渔阳簿,迁绛州录事,谓知识者曰:“我本小人,受国家官禄,今日国家遭不幸,我不能从反贼。”言讫,赴水死,岸上数百人皆嗟惜之。   及徒单百家郑西之败,单骑间道数百里入京。为上言兀典等铁岭败状。于是籍重喜、合闰、兀典家赀,暴兀典为罪首,榜通衢云。   石盏女鲁欢,本名十六。兴定三年,以河南路统军使为元帅右都监,行平凉元帅府事。先是,陕西行省胥鼎言:“平凉控制西垂,实为要地。都监女奚烈古里间材识凡庸,不闲军务,且以入粟补官,遂得升用,握重兵,当方面,岂能服众。防秋在迩,宜选才谋、有宿望、善将兵者代之。”故以命女鲁欢。   十一月,女鲁欢上言:“镇戎赤沟川,东西四十里,地无险阻,当夏人往来之冲,比屡侵突,金兵常不得利。明年春,当城镇戎,彼必出兵来挠。乞于二三月间征傍郡兵,声言防护,且令鄜、巩各屯兵境上示进伐之势,以制其肘。臣领平凉之众,由镇戎而入,攻其心腹。彼自救之不暇,安能及我。如此则镇戎可城,而彼亦不敢来犯。又所在官军多河北、山西失业之人,其家属仰给县官,每患不足。镇戎土壤肥沃,又且平衍,臣裨将所统几八千人,每以迁徙不常为病。若授以荒田,使耕且战,则可以御备一方,县官省费而食亦足矣。其余边郡亦宜一体措置。”上嘉纳焉。迁昌武军节度使。   元光二年九月,又言:“商洛重地,西控秦陕,东接河南,军务繁密,宜选才干之士为防御使、摄帅职以镇之。又旧来诸隘守御之官,并从帅府辟置,其所辟者,多其亲昵,殖产营私,专事渔猎,及当代去,又复保留,此最害之甚者。宜令枢府选举,以革其弊。又州之戍兵艰于馈运,亦合依上屯田,以免转输之费。”又言:“每年防秋,诸隘守者不过数十人,余众尽屯保安、石门、大荆、洛南以为应援,中间相距远至百里,仓猝岂能征集。宜近隘筑营。徙见兵居之,以待缓急。又南边所设巡检十员,兵率千人,此乃平时以诘奸细者,已有大军。宜悉罢去。”朝廷略施行之。   正大九年二月,以行枢密院事守归德。乙丑,大元将忒木泬率真定、信安、大名、东平、益都诸军来攻。是日,无云而雷,有以《神武秘略》占之者,曰“其城无害”,人心稍安。适庆山奴溃军亦至,城中得之,颇有斗志。己巳,提控张定夜出斫营,发数砲而还。定平日好谈兵,女鲁欢令自募一军,使为提控,小试而胜,上下遂恃以为可用。初患砲少,欲以泥或砖为之,议者恐为敌所轻,不复用。父老有言北门之西一菜圃中时得古砲,云是唐张巡所埋,掘之,得五千有奇,上有刻字或“大吉”字者。大兵昼夜攻城,驻营于南城外,其地势稍高。相传是安禄山将尹子奇于此攻巡、远,得睢阳。时经历冀禹锡及官属王璧、李琦、傅瑜极力守御,城得不拔。   方大兵围城,决凤池大桥水以护城。都水官言,去岁河决敖游堌时,会以水平量之,其地与城中龙兴塔平,果决此口,则无城矣。及大兵至,不得已遣招抚陈贵往决之,才出门,为游骑所钞,无一返者。三月壬午朔,攻城不能下,大军中有献决河之策者,主将从之。河既决,水从西北而下,至城西南,入故濉水道,城反以水为固。求献策者欲杀之,而不知所在。四月,以女鲁欢为总帅,佩金虎符。罢司农司,以其官蒲察世达为集庆军节度使、行六部侍郎。温特罕道僧归德府同知,李无党府判。五月,围城稍缓,颇迁民出城就食。   十二月,哀宗次黄陵冈,遣奉职术甲搭失不、奉职权奉御粘合斜烈来归德征粮。女鲁欢遣侍郎世达,治中王元庆权郎中,仪封从宜完颜胡土权元帅,护送载粮千五百石。是月晦二更发船。二年正月,达蒲城东二十里。六军给粮尽,因留船不听归,且命张布为幄,上遂用此舟以济。   及上来归德,随驾军往往出城就粮,时城中止有马用一军,近七百人。用山西人,与李辛同乡里,尝为辛军弹压,在归德权果毅都尉,车驾至,授以帅职。此军外复有官奴忠孝军四百五十人。河北溃军至者皆纵遣之,故城中惟此两军。上时召用计事,而不及官奴,故官奴有异心。朝廷知两人不协,恐生变。三月戊辰,制旨令宰相锡宴省中,和解之。是夜,用撤备,官奴以兵乘之为乱。明日,攻用军,用败走被杀,众下城投水夺船而去者,斯须而尽。官奴在双门,驱知府女鲁欢至,言“汝自车驾到府,上供不给,好酱亦不与,汝罪何辞。”遂以一马载之。令军士拥至其家,检其家杂酱凡二十甕,且出所有金具,然后杀之。即提兵入见,言“石盏女鲁欢等反,臣杀之矣。”上不得已,就赦其罪,且暴女鲁欢之恶。后其侄大安入蔡,上言求湔雪,上复其官,语在乌古论镐传。   禾速嘉兀底代女鲁欢为总帅,军变,官奴无意害兀底,使二卒召之,道官奴有善意。兀底喜,各以金十星与之,同见官奴。二卒复恐受金事泄,亦杀之。   初,河北溃军至归德,粮饷不给。朝庭命孛术鲁阿海行总帅府事,以亲军武卫皆隶之。往宿州就食,军士有不愿者,谇语道中,朝廷闻之,使问其故。或言愿入京或陈州,阿海请从其愿,以券给之,军心稍定。既而令求谇语者,阿海得四人,斩之国子监前,由是诸军汹汹。二月庚子夜,劫府民武邦杰及蒲察咬住等凡九家,一军遂散。数日,遂有官奴之变。   蒲察官奴,少尝为北兵所虏,往来河朔。后以奸事系燕城狱,劫走夏津,杀回纥使者得鞍马资货,即自拔归。朝廷以其种人,特恩收充忠孝军万户。此军月给甚忧,官奴日与群不逞博,为有司所劾。事闻,以其新自河朔来,未知法禁,诏勿问。   移剌蒲阿攻平阳,官奴请行,论功第一,迁本军提控,佩金符。三峰山之败,走襄阳,说宋制使以取邓州自效,制使信之,至与同燕饮。已而知汴城罢攻,复谋北归。遣移剌留哥入邓,说邓帅粘合,称欲劫南军为北归计。留哥以情告粘合,官奴继以骑卒十余入城议事,粘合欲就甕城中擒之。官奴知事泄,即驰还,见制得骑兵五百,掠邓之边面小城,获牛羊数百,宋人不疑。官奴掩宋军得马三百,至邓州城下,移书粘合辨理屈直,留马于邓而去。乃缚忠孝军提控姬旺,诈为唐州太守,械送北行,随营帐取供给,因得入汴。有言其出入南北军,行数千里而不慑,其智略有可取者,宰相以为然,乃使权副都尉。未几,提军数百驰入北军猎骑中,生挟一回纥而还。遂巡黄陵、八谷等处,劫牛羊粮资甚众,寻转正都尉。又以军至黄陵,几获镇州大将,于是中外皆以为可用,遂拜为元帅,统马军。   天兴元年十二月,从哀宗北渡。上次黄陵冈,平章白撒率诸将战,官奴之功居多。及渡河朔,惟官奴一军号令明肃,秋毫无犯。明年正月,上至归德。知府石盏女鲁欢以军众食寡,惧不能给,请于上,令河北溃军至者就粮于徐、宿、陈三州,亲卫军亦遣出城就食,上不得已从之。乃召谕官奴曰:“女鲁欢尽散卫兵,卿当小心。”   是时,惟官奴忠孝军四百五十人、马用军七百人留府中。用本果毅都尉,上至归德始升为元帅,又尝召之谋事,而不及官奴,故官奴始有图用之志。是时,大元将忒木泬攻归德。官奴既总兵柄,私与国用安谋,欲邀上幸海州。及近侍局直长阿勒根兀惹使用安回,附奏帖,谓海州可就山东豪杰以图恢复,且已具舟楫,可通辽东。上览奏不从。又尝请上北渡,再图恢复,女鲁欢沮之,自是有异心矣。且一军倚外兵肆为剽掠,官奴不之禁。于是,左丞李蹊、左右司郎中张天纲、近侍局副使李大节俱为上言官奴有反状。上窃忧之,以马军总领纥石烈阿里合、内族习显阴察其动静,与朝臣言及,则曰:“我从官奴微贱中起为大帅,何负而反耶?卿等勿过虑。”阿里合、习显知官奴渐不能制,反泄上意。上亦惧官奴、马用相图,因以为乱,命宰执置酒和解之。用撤备。俄官奴乘隙率其军攻用,用军败走。官奴乱杀军民,以卒五十人守行宫。劫朝官皆聚于都水毛花辇宅,以兵监焉。驱参知政事石盏女鲁欢至其家,悉出所有金具,然后杀之。乃遣都尉马实被甲持刃劫直长把奴申于上前,上初握剑,见实,掷剑于地曰:“为我言于元帅,我左右止有此人,且留侍我。”实不敢迫,逡巡而退。凡杀朝官左丞李蹊已下三百余人,军将、禁卫、民庶死者三千。郎中完颜胡鲁剌、都事冀禹锡赴水死。   禹锡字京甫,龙山人。至宁元年进士,仕历州郡有能声。归德受兵,禹锡为行院都事,经画宁御一府倚重。闻变,或劝以微服免,不从,见害。   是日蒲暮,官奴提兵入见,言:“石盏女鲁欢等反,臣杀之矣。”上不得已,赦其罪,以为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   初,官奴之母,自河北军溃,北兵得之。至是,上乃命官奴因其母以计请和,故官奴密与忒木泬议和事,令阿里合往言,欲劫上以降。忒木泬信之,还其母,因定和计。官奴乃日往来讲议,或乘舟中流会饮。其遣来使者二十余辈,皆女直、契丹人,上密令官奴以金银牌与之,勿令还营。因知王家寺大将所在,故官奴画斫营之策。先是,忠孝军都统张姓者,谓官奴决欲劫上北降,遂率本军百五十人围官奴之第,数之曰:“汝欲献主上,我辈皆大朝不赦者,使安归乎?”官奴惧,乃以其母出质,云:“汝等若以吾母自北中来,疑我与北有谋,即杀之。我不恨。”张意稍解,既以好语与之约曰:“果如参政所言,今后勿复言讲和,北使至,即当杀之。”官奴曰:“杀亦可,不杀亦可,奏而杀之亦可。”张乃退,官奴即聚军北草场,自言无反情,今勿复相疑也。遂画斫营之策。   五月五日,祭天。军中阴备火枪战具,率忠孝军四百五十人,自南门登舟,由东而北,夜杀外提逻卒,遂至王家寺。上御北门,系舟待之。虑不胜则入徐州而遁。四更接战,忠孝初小却。再进,官奴以小船分军五七十出栅外,腹背攻之。持火枪突入,北军不能支,即大溃,溺水死者凡三千五百余人,尽焚其栅而还。遂真拜官奴参知政事、兼左副元帅,仍以御马赐之。   枪制,以敕黄纸十六重为筒,长二尺许,实以柳炭、铁滓、磁未、硫黄、砒霜之属,以绳系枪端。军士各悬小铁罐藏火,临阵烧之,焰出枪前丈余,药尽而筒不损。盖汴京被攻已尝得用,今复用之。   兵既退,官奴入亳州,留习显总其军。上御照碧堂,无一人敢奏对者,日悲泣云:“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死之君,但恨我不知用人,故为此奴所囚耳。”于是,内局令宋乞奴与奉御吾古孙爱实、纳兰忔答、女奚烈完出密谋诛官奴。或言,官奴密令兀惹计构国用安,胁上传位,恢复山东。事不成则献上于宋,自赎反复之罪。官奴以己未往亳州,辛酉,召之还,不至。再召,乃以六月己卯还。上谕以幸蔡事,官奴愤愤而出,至于扼腕顿足,意趣叵测。上决意欲诛之,遂与内侍宋乞奴处置,令裴满抄合召宰相议事,完出伏照碧堂门间。官奴进见,上呼参政,官奴即应。完出从后刺其肋,上亦拔剑斫之。官奴中创投阶下以走,完出叱忔答、爱实追杀之。   忠孝军闻难,皆擐甲,完出请上亲抚慰之。名呼李泰和,授以虎符,使往劳军,因召范陈僧、王山兒、白进、阿里合。进先至,杀之堂下。阿里合中路觉其事,悔发之晚,为乱箭所射而死。乞奴、爱实、忔答皆授节度使、世袭千户,完出兼殿前右卫将军,范陈僧、王山兒忠孝军元帅。于是,上御双门,赦忠孝军以安反侧。除崔立不赦外,其余常所不原者咸赦之。   初,官奴解睢阳之围,侍从官属久苦饥窘,闻蔡州城池坚固、兵众粮广,咸劝上南幸。惟官奴以尝从点检内族斜烈过蔡,知其备御不及睢阳,力争以为不可,故号于众曰:“敢言南迁者斩!”众以官奴为无君,讽上早为计,会其变,遂以计诛之。后遣乌古论蒲鲜如蔡,还言其城池兵粮果不足恃,上已在道,无可奈何。及蔡受兵,始悔不用官奴之言,特诏尚书省月给其母妻粮,俾无失所。   习显既党官奴,一日率忠孝军劫官库金四千两。上命归德治中温特罕道僧、帅府经历把奴申鞫问,显伏罪下狱。官奴变,显脱走,杀总领完颜长乐于宫门,杀道僧、奴申于其家,遂奔亳。及官奴伏诛,诏点检阿勒根阿失答即亳州斩显及忠孝军首领数人。兀惹使用安未还,伺于中路,数其罪杀之。   内族庆山奴,名承立,字献甫,统军使拐山之子,平章白撒之从弟也。为人仪观甚伟,而内恇怯无所有。至宁初,宣宗自彰德赴阙,庆山奴迎见于台城。宣宗喜,遣先还中都观变。宣宗既即位,以承立为西京副留守,权近侍局直长,进官五阶,赐钱五千贯,且诏曰:“汝虽授此职,姑留侍朕,遇阙赴之,仍给汝副留守禄。此朕特恩,宜知悉也。”贞祐初,迁武卫军副都指挥使,兼提点近侍局。胡沙虎专权僭窃,尝为宣宗言之,后胡沙虎伏诛,庆山奴愈见宠幸,以为殿前右副都点检。三年,大元兵围中都,诏以庆山奴为宣差便宜都提控,率所募兵往援。俄为元帅右都监,行帅府事,兼前职。四年,知庆阳府事,兼庆原路兵马都总管,以所获马驼进,诏谕曰:“此皆军士所得,即以与之可也,朕安用哉。后勿复进。”因令遍谕诸道帅府焉。   兴定元年正月,大元兵及夏人回经宁州,庆山奴以兵邀击败之,以功进元帅左都监,兼保大军节度使,行帅府事于鄜州。二年五月,夏人率步骑三千由葭州入寇,庆山奴以兵逆之,战于马吉峰,杀百余人,斩酋首二级,生擒数十人,获马三十余疋。三年四月,夏人据通秦寨,庆山奴遣提控纳合买住讨之。夏人以步骑二万逆战,买住击败之,夏人由葭卢川遁去,凡斩首八百级。俄而复攻寨据之,庆山奴率兵与战,斩首千级,复其寨。诏赐庆山奴金带一,将士赏赉有差。四年四月,破夏兵于宥州,斩首千余级,遂围神堆府。庆山奴四面攻之,士卒方登陴,援兵大至,复击走之。   正大四年,李全据楚州,诏以庆山奴为元帅,同总帅完颜讹可将兵守盱眙,且令城守勿出战。已而全军盱眙界,二帅迎敌大败,死者万余人,委弃资杖甚众,时军无见粮,转输不继,民疲奔命,愁叹盈路。诸相不肯正言,枢密判官白华拜章乞斩之以谢天下,不报。降为定国军节度使,又以受赂夺一官。   八年正月,凤翔破,两行省徙京兆居民于河南,令庆山奴以行省守之。时京兆行省止有病卒八百、瘦马二百,承立惧不能守,屡上奏请还。每奏一帖,附其兄白撒一书,令为地,朝廷不许。十月,庆山奴弃京兆还朝,留同知乾州军州事、保义军提控苟琪守之。庆山奴行至阌乡,哀宗遣近侍裴满七斤授以黄陵冈从宜,不听入见。未几,代徒单兀典行省事于徐州。九年正月,自徐引兵入援,选精锐一万五千,与徐帅完颜兀论统之,将趋归德。义胜军总领侯进、杜政、张兴等率所部三千人降大兵。庆山奴留睢州三日不敢进,闻大兵且至,惧此州不可守,退保归德。二月,行次杨驿店,遇小乃泬军。遂溃。兀论战死,庆山奴马踬被擒,惟元帅郭恩、都尉乌林答阿督率三百余人走归德。大兵以一马载庆山奴,拥迫而行,道中见真定史帅,承立问曰:“君为谁? ”史帅言:“我真定五路史万户也。”承立曰:“是天泽乎?”曰:“然。”曰:“吾国已残破,公其以生灵为念。”及见大帅忒木泬,诱之使招京城,不从,又偃蹇不屈。左右以刀斫其足折,亦不降,即杀之。议者以承立累败不能解其军职,死有余责,而能以死报国,亦足称云。   初,睢州刺史张文寿闻大兵将至,迁旁县居民入城,大聚刍粟,然无固守意,日夜谋走以自便。既而,闻承立人援,即以州事付其僚佐,托以应援徐兵,夜启关契家走归德,庆山奴以为行部郎中,死杨驿。俄大兵围睢州,以无主将,故残破之甚也。   兀论,丞相赛不之侄,元光间例以诸帅为总领,兀论以丞相故独不罢。金朝防近族而用疏属,故白撒、承立、兀论辈皆腹心倚之。   赞曰:官奴素行反侧,倏南倏北,若龙断然。哀宗一旦倚为腹心,终为所制,照碧之处,何异幽囚,其事与梁武、侯景大同而小异。徒单兀典、庆山奴为将皆贪,宜数取败。女鲁欢无大失行,而死于官奴,哀宗犹暴其罪,冤哉。       脱脱>金史>列传第五十五 列传第五十五   ○徒单益都 粘哥荆山刘均附 王宾王进等附 国用安 时青   徒单益都,不详其履历,尝累官为延安总管。正大九年正月,行省事于徐州。时庆山奴撤东方之备入援,未至睢州,徐、邳义胜军总领侯进、杜政、张兴率本军降大兵于永州。辛丑,大兵守徐张盆渡。益都到官才三日,惧兵少不能守,即令移剌长寿率甲士千人迎大兵。长寿军无纪律,大兵掩之,一军皆覆,徐危甚。益都籍州人及运粮埽兵得万人。乙巳,大兵傅城,烧南关而去。侯进既降北,即以为京东行省,进遂请千人来袭。   二月庚申,未明,大兵坎南城而上,守者皆散走,城中大呼曰:“大兵入南门矣!”益都闻之不及甲,率州署夜直兵三百,由黄楼而南,力战御敌。乱定,迁赏有差。由是军势稍振,复夺张盆渡,取萧县,破白塔,战于土山,救被俘老幼五千还徐。既而,侯进亡命驻灵璧,杜政、张兴亦虑为北所害,穷窘自归。益都抚而纳之,兴留徐,杜政还邳州。   益都资禀仁厚,持大体,二子两侄为军将,颇侵渔军民。青州人王祐为埽兵总领。将兵千七百人,益都常倚之,虽有过亦不责。以故祐亦横恣,与河间张祚、下邑令李闰、义胜都统封仙、遥授永州刺史成进忠辈,乘军政废弛,城中空虚。以六月丁巳夜烧草场作乱。时张兴卧病,祐恐事不成,起兴与同行。益都疑左右皆叛,挈妻子缒城而出,就从宜众僧奴及东面总领刘安国军。张兴推祐为都元帅,复惧祐图己,遂诛祐,并张祚杀之。因大掠城中。壬戌,国用安以行山东路尚书省事率兵至徐,张兴率甲士迎之。用安轻骑而入,执兴与其党十余人,斩之于市,遂以封仙为元帅,兼节度使,主徐州。   益都窘无所归,乃奔宿州,节度使纥石烈阿虎以益都为人所逐不纳,乃与诸将驻于城南。时宿之镇防军有逃还者,阿虎以为叛归亦不纳。城中镇防千户高腊哥,结小吏郭仲安,谋就徐州将士内外相应以取宿,因归杨妙真。甲戌夜半,开门纳徐州总领王德全及妻弟高元哥军。刘安国寻亦入城,缚阿虎父子杀之。州中请益都主帅府事,益都不从,曰:“吾国家旧人,为将帅亦久,以资性疏迂,不能周防,遂失重镇。今大事已去,方逃罪不暇,岂有改易髻发、夺人城池以降外方乎!”即日,率官吏而行,至谷熟东,遇大兵,不屈而死。   徐州既归海州,邳帅兀林答某亦让印于杜政,遂送款于用安。已而宿州王德全、刘安国亦送款海州。惟益都不改髻发,以至于死云。   粘哥荆山,不知其所始,正大中,累官亳州节度使。九年正月己丑,游骑自邓至亳,钞鹿邑,营于卫真西北五十里。鹿邑令高昂霄知太康已降,即夜趋亳,道出卫真,呼县令楚珩约同行。珩知势不支,即明谕县人以避迁之意,遂同走亳。丁未,二邑皆降。是日,军至亳州城下。州止有单州兵四百人,号“镇安军”,提控杨春、邢某、都统戴兴屯已六年。荆山悉籍城中丁壮为军,修守具,而大兵亦不暇攻。四月,拥降民而北,城门闭,不之知也。   五月,纵迁民收麦,老幼得出,丁壮悉留之。民往往不肯留而遁,数日,城为之空。荆山遣将领各诣所属招之,并将领亦不返。“镇安”者皆红袄余党,力尽来归,变诈反复,朝廷终以盗贼待之。荆山以迁民为军,盖防之也。及召外兵不至,乃请于归德,得甲骑百余,两总领统之。既至,“镇安”疑其谋己,乃乘将士新到不设备,至夜,掩杀殆尽。荆山出走卫真,楚珩与之马而去,州中豪贵悉被剽略。   刘坚者,初为大兵守城父,亳州复,擒之,囚之于狱。杨春谋欲北降,乃出之,使为宣差。乙巳,大兵石总管入州,改州为顺天府,春为总管,戴兴为同知,刘顺治中,留党项军千人戍之。属县皆下,惟城父令李用宜不降,其妻子在亳,春以为质,竟不屈而死。春既据州,与刘坚坐楼上,召副提控邢某。邢刚直循理,将士严惮之,时卧病,闻春乱,流涕不自禁。春遣人舁致之,邢指春大骂,春惭恧无言。春欲杀荆山家,邢力劝止之,且令给道路费送之出城,邢寻病卒。二年夏四月,北省忒木泬攻归德,春以戴兴提精卒以往,独与疲弱者守城。州人王宾遂反正,春渡河北遁。既而崔七斤为乱,杀王宾。朝廷不得已,以七斤为节度使,就其兵仗入蔡。八月,刘顺攻亳州,破之,七斤为城父令所杀。未几,单州军以州人杀其家属,召大兵来攻,蚧能拔,杀属县民而去。既渡河,知亳人不疑,复来攻,州竟为春所破。是年六月,宋人来攻,春出降,刘坚北走。   刘均者,林虑人,时为亳州观察判官。春既逐荆山,纳款大兵,胁均同降。均佯应之,归其家取朝服服之, 顾谓妻子曰:“我起身刀笔,仰荷上知,始列朝著,又佐大籓,死亦足矣。今头颅已如此,假使有十年寿,何以见先帝于地下乎。”即仰药而死。   王宾,字德卿,亳州人。贞祐二年进士。外若旷达,而深有谋画。初调兰陵主簿,辟虹县令,寻入为尚书省令史,坐事罢归乡里。天兴元年正月,亳州军变,节度使粘哥荆山出走,杨春以州出降。既而,自以羸兵守之。宾与前谯县尉王进、魏节亨、吕钧约城中军民复其州,杨春遂遁,遣节亨诣归德以闻。哀宗嘉之,授进节度使,宾同知节度使,节亨节度副使,钧观察判官。杨春复以兵来攻,月余不能拔,即渡河而北。   六月,哀宗迁蔡,宾奉迎于州北之高安。上与语,大悦,恨用之晚,擢为行部尚书、世袭谋克。上初至亳,宾等适征民丁负铁甲入蔡,及会计忠孝军家属口粮,故留参知政事张天纲董之,就迁有功将士。时亳之粮储不广,宾等常吝惜,军士以此归怨。及运甲之役,复不欲行。会天纲与宾等于一楼上铨次立功等第,镇防军崔复哥、王六十之徒擐甲哗噪登楼,天纲问曰:“即欲见杀,容我望阙拜辞。”贼曰:“无预相公。”即拽宾及吕钧往市中。钧且行且跪,涕泪俱下。宾岸然不惧,大叫曰:“不过杀我。但杀,但杀!”乃并害之。节度副使魏节亨、节度判官孙良、观察副使孙九住皆被害。又数日,杀节度使王进。进尝应荆山之募,由间道入汴京纳奏,赏以物不受,又散家所有济贫民,以死自励。至汴,以劳迁本州节度判官。赐以白金,亦不受,一时甚称之。   有李喜住者,本宿州众僧奴下宣差。天兴二年四月,进粮入归德,将还,闻亳州王进反正,制旨以喜住为振武都尉,将兵三千应援。是时,太赤围亳步骑十万,喜住以众寡不敌,独与三人间道入城,王进方议迁左军林,喜住不可,进即以兵付喜住。大兵攻八日不能下。五月壬子,兵退。己未,官奴与阿里合提忠孝军百人至亳,与诸将议迁可否。以为不可,当留辎重于蔡,选军扈从入圣朵就武仙军,遂入关中。关中地利可恃,又有郭虾蟆等军在西可恃。   五月甲子,召官奴还归德,不赴,再召,留其军半于亳乃赴。六月壬辰,车驾舟行至亳,王进奏:“臣本军伍,不知治体,如李喜住扈从入蔡,则毫不守矣。乞留治此州。”诏以喜住为集庆军节度使,便宜从事,进领帅职。七月,进死。喜住先往城父督粮餫,闻乱遂不敢入亳,后投宋。   论曰:金季之乱,军士欲代其偏裨,偏裨欲代其主将,即群起而偾之。无复忌惮。益都、荆山皆忠亮之士,宾、进才略尤足取焉,而并不免于难,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