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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芾,字明可,台州仙居人。举进士第,迁秘书正字。与秦桧旧故,至是桧已专政,芾退然如未尝识。公坐旅进,揖而退,桧疑之,风言者论罢。通判处、婺、越三郡。知处州。处旧苦丁绢重,芾损之,以新丁补其额。   何溥荐芾材中御史,除监察御史。时金将败盟,芾劝高宗:「专务修德,痛自悔咎,延见群臣,俾陈阙失,求合乎天地,无愧乎祖宗,则人心悦服,天亦助顺矣。」上韪其言。迁殿中侍御史。   两淮战不利,廷臣争陈退避计,芾言:「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进为上策,退为无策。」既而金主亮毙,上疏劝亲征。车驾至建康,芾请遂驻跸,以系中原之望,高宗纳其说。会有密启还东者,下侍从、台谏议,芾言:「今欲控带襄、汉,引输湖、广,则临安不如建康便;经理淮甸,应接梁、宋,则临安不如建康近。议者徒悦一时扈从思归之人,非为国计。臣恐回凿之后,西师之声援不接,北土之讴吟绝望矣。」又言:「去岁两淮诸城望风奔溃,无一城能拒守者,此秦桧壅塞言路、挫折士气之余毒也。能反其道,则士气日振,而见危授命者有人矣。」   知婺州。孝宗初即位,陛辞,陈裴垍对唐宪宗「为治先正其心」,以为临御之初,出治大原,无越于此。上嘉纳。至郡,劝民义役。金华长仙乡民十有一家,自以甲乙第其产,相次执役,几二十年。芾舆致十一人者,与合宴,更其乡曰「循理」,里曰「信义」,以褒异之。   知绍兴府。会稽赋重而折色尤甚,芾以攒宫在,奏免支移折变。鉴湖久废,会岁大饥,出常平米募饥民浚治。芾去,大姓利于田,湖复废。   权刑部侍郎,迁给事中,改吏部侍郎。以敷文阁直学士知临安府。内侍家僮殴伤酒家保,芾捕治之,徇于市,权豪侧目。执政议以芾使金,复除吏部侍郎,且议以龙大渊为副,芾曰:「是可与言行事者邪?」语闻,得罢不行。下迁礼部侍郎,力求去,提举太平兴国宫。   时芾与陈俊卿俱以刚直见忌,未几,俊卿亦引去。中书舍人阎安中为孝宗言二臣之去,非国之福。起知太平州。造舟以梁姑溪。历阳筑者久役溃归,声言欲趋郡境,芾呼至城下,厚犒遣之,而密捕倡乱者系狱以闻,诏褒谕。知隆兴府。   芾前后守六郡,各因其俗为宽猛,吏莫容奸,民怀惠利。再奉太平祠,屡告老,以龙图阁直学士致仕。后十年卒,年八十。尝曰:「视官物当如己物,视公事当如私事。与其得罪于百姓,宁得罪于上官。」立朝不偶,晚退闲者十有四年,自号湖山居士。为文豪健俊整,有表奏五卷、诗文三十卷。   陈良翰,字邦彦,台州临海人。蚤孤,事母孝。资庄重,为文恢博有气。中绍兴五年进士第。知温州瑞安县。俗号强梗,吏治尚严,良翰独抚以宽,催租不下文符,但揭示名物,民竞乐输,听讼咸得其情。或问何术,良翰曰:「无术,第公此心如虚堂悬镜耳。」殿中侍御史吴芾荐为检法官,迁监察御史。   孝宗初元,金主褒新立,求和,而中原旧人多求归,诏问何以处此,良翰言:「议和,复纳降,皆非是。必定计自治,而和不和,任之乃可。」张浚军淮、泗以规进取,而议者争献防江策,良翰言:「当固藩篱,专委任。今舍淮防江,却地夺便,朝廷过听,使督府不得专阃外事,误矣。」除右正言。   金再移书求故疆,良翰言:「中原皆吾故土,况唐、邓、海、泗又金渝盟后以兵取之,安得以故疆为言而归之?」汤思退主遣小使卢仲贤、李栻,良翰言:「仲贤轻儇无耻,栻自北来难信。」又言:「庙堂督府论议不同,边奏上闻,皆阳唯诺而阴沮败之。万一失事机,督府安得独任其责?」上矍然称善。   朝廷遣史正志至建康,与张浚议事乖牾,良翰劾之,上曰:「正志亦无罪。」良翰言:「陛下使浚守淮,则任浚为重,一郎官为轻,且正志居中,浚必为去就。」上悟,出正志为福建漕运。杨存中为御营使,总殿前军,良翰言:「存中久擅兵柄,太上皇罢就第,奈何复假使名?宜慎履霜之戒。」疏三上,存中竟罢。   李栻不敢涉淮,良翰奏夺其官。仲贤至汴,辄许金人以疆土、岁币而还,上大怒,下仲贤吏,欲诛之,宰相叩头恳请得免。复遣王之望、龙大渊,良翰言:「前遣使已辱命,大臣不悔前失,不谓秦桧复见今日!且金要我罢四郡屯兵以归之,是不折一兵,而坐收四千里要害之地,决不可许。若岁币,则俟得陵寝然后与,庶犹有名。今议未决而之望遂行,恐其辱国不止于仲贤,愿先驰一介往,俟议决,行未晚也。」诏侍从、台谏议,多是良翰,遂以胡昉、杨由义为审议官,与敌议四郡不合,困辱而归。   思退尚执前论,正言尹穑附思退以撼督府。良翰为左司谏,疏论:「思退奸邪误国,宜早罢黜,张浚精忠老谋,不宜以小人言摇之。」孝宗曰:「思退前议固失,然朕爱其警敏,冀可效,卿其置之。若魏公则今日孰出其右,朕岂容有此意?纵有之,亦岂不谋卿等?此殆言者有异意,卿为朕谕之。」良翰顿首谢曰:「陛下言及此,天下幸甚。宰相纵无全才,宁取朴实,缓急犹可倚赖。思退庸狡,小黠大痴,将误国,且'警敏'二字,恐非明主卜相之法。」既退,以上语谕同列,穑勃然变色,明日亦请对,遂罢良翰言职。   两淮既撤备,金大入,孝宗始深悔。太学生数百人伏阙,乞召用良翰、胡铨、王十朋而斩思退等,思退由是始败。   良翰在谏省,成恭皇后受册,官内外亲属二十五人,良翰论其冗,诏减七人。知建宁府、福建转运副使,提点江东刑狱,移浙西,召为宗正少卿、兵部侍郎,除右谏议大夫。良翰言:「以蜀汉之师下关陕,以荆、襄、韩、魏,江、淮捣青、徐,此今日大计。四川既命大臣,而荆、淮未有任责者,亦当择重臣临之。」上称善。   进给事中。大将成闵冒请真奉,有司坐获谴,阁门王抃矫诏遣妄人谢显出境,显既抵罪,置闵与抃不问,良翰皆驳议,请正典刑。遂改礼部侍郎,不拜,以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召为太子詹事,既见,上属以调护之责。一日,召对选德殿,出手书唐太宗与魏征论仁德功利之说,俾极陈今日所未至者。良翰退,上疏,略曰:「仁德治之本,功利治之效,务本而效自至。今承天意,结民心,任贤能,退小人,择将帅,收军情,择监司,吏久任,,皆行之有未至,诚能革此八弊,则仁德无累,功利自致矣。」上为之嘉叹,诏兼侍讲。   未几,以疾告老,除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宫。卒,年六十五。光宗立,特谥献肃。   杜莘老,字起莘,眉州青神人,唐工部甫十三世孙也。幼岁时,方禁苏氏文,独喜诵习。纪兴间,第进士,以亲老不赴廷对,赐同进士出身。授梁山军教授,从游者众。   秦桧死,魏良臣参大政,莘老疏天下利害以闻。良臣荐之,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彗星见东方,高宗下诏求言,莘老上书,论:「彗,盩气所生,多为兵兆。国家为民息兵,而将骄卒惰,军政不肃。今因天戒以修人事,思患预防,莫大于此。」因陈时弊十事。时应诏者众,上命择其议论切当推恩以劝之,后省以莘老为首,进一阶,迁敕令删定官、太常寺主簿,升博士。轮对,论:「金将败盟,宜饬边备,勿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上称善再三。   南渡后,典秩散失,多有司所记省,至凶礼又讳不录。显仁皇后崩,议礼有疑,吏皆拱手,莘老以古义裁定。大敛前一日,宰相传旨问含玉之制,莘老曰:「礼院故实所不载,请以《周礼》典瑞郑玄《注》制之,其可。」国立具奏,上览之曰:「真礼官也。」及虞祭,或谓上哀劳,欲以宰相行事。莘老曰:「古今无是。」卒正之。   迁秘书丞,论江、淮守备,上曰:「卿言及此,忧国深矣。」擢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入对,上曰:「知卿不畏强御,故有此授,自是用卿矣。」陈俊卿既解言职,力求去,莘老因奏事,从容曰:「多事之际,令俊卿辈在论思之地,必有补益。」上以为然,俊卿乃复留。   金遣使致嫚书,传钦宗凶问,请淮、汉地,指索大臣。上决策亲征,莘老疏奏赞上,且谓:「敌欺天背盟,当待以不惧,勿以小利钝为异议所摇,谀言所惰,则人心有恃而士气振矣。宜不限早暮,延见大臣、侍从,谋议国事;申敕侍从、台谏、监司、守臣,亟举可用之才。」又言:「亲征有期,而禁卫才五千余,羸老居半,至不能介胄者,愿亟留圣虑」事皆施行。   带御器械刘炎筦禁中市易,通北贾,大为奸利。一日,见莘老,辄及朝政,语狂悖,莘老以闻,斥监嘉州税。知枢密院事周麟之初请使金,及嫚书至,闻金将盛兵犯边,乃大恐,建言不必遣使。莘老劾麟之:「挟奸罔上,避事辞难,恐惧至于掩泣,众有'哭杀富郑公'之诮。」寻与宫观。疏再上,乃责瑞州。   幸医承宣使王继先怙宠干法,富浮公室,子弟直延阁,居第僭拟,别业、外帑遍畿甸,数十年无敢摇之者,闻边警,亟辇重宝归吴兴为避敌计。莘老疏其十罪,上曰:「初以太后铒其药,稍假恩宠,不谓小人骄横乃尔。」莘老曰:「继先罪擢发不足数,臣所奏,其大概耳。」上作而曰:「有恩无威,有赏无罚,虽尧舜不能治天下。」诏继先福州居住,子孙皆勒停。籍其赀以千万计,诏鬻钱入御前激赏库,专以赏将士,天下称快。   内侍张去为取御马院西兵二百髡其顶,都人异之,口语籍籍。莘老弹治,上疑其未审,不乐。莘老执奏不已,竟罢去为御马院,致仕,而莘老亦以直显谟阁知遂宁府。给事中金安节、中书舍人刘珙封还制书,改司农少卿,寻请外,仍与遂宁。   始莘老自蜀造朝,不以家行。高宗闻其清修独处,甚重之,一日因对,褒谕曰:「闻卿出蜀,即蒲团、纸帐如僧然,难及也。」未几,遂擢用。莘老官中都久,知公论所予夺,奸蠹者皆得其根本脉络,尝叹曰:「台谏当论天下第一事,若有所畏,姑言其次,是欺其心不敬其君者也。」及任言责,极言无隐,取众所指目者悉击去,声振一时,都人称骨鲠敢言者必曰杜殿院云。治郡,课绩为诸州最。   孝宗受禅,莘老进三议,曰定国是、修内政、养根本。寻卒,年五十八。   论曰:黄洽浑厚有守,应辰学术精醇,尤称骨鲠。十朋、吴芾、良翰、莘老相继在台府,历诋奸幸,直言无隐,皆事上忠而自信笃,足以当大任者,惜不尽其用焉。       列传第一百四十七     ○周执羔王希吕陈良祐李浩陈橐胡沂唐文若李焘   周执羔字表卿,信州弋阳人。宣和六年举进士,廷试,徽宗擢为第二。授湖州司士曹事,俄除太学博士。   建炎初,乘舆南渡,自京师奔诣扬州,不及,遂从隆祐太后于江西,还觐会稽。寻以继母刘疾,乞归就养,调抚州宜黄县丞。时四境俶扰,溃卒相挻为变,令大恐,不知所为,执羔谕以祸福,皆敛手听命。既又訹其党,执首谋者斩以徇。邑人德之,至绘像立祠。   绍兴五年,改秩,通判湖州。丁母忧,服阕,通判平江府。召为将作监丞。明年春,迁太常丞。会始议建明堂,大乐久废不修,诏奉常习肄之,访辑旧闻,庀阅工器,制作始备。累迁右司员外郎。   八月,擢权礼部侍郎,充贺金生辰使。往岁奉使官得自辟其属,赏典既厚,愿行者多纳金以请,执羔始拒绝之。使还,兼权吏部侍郎。请赐新进士闻喜宴于礼部,从之。军兴废此礼,至是乃复。同知贡举。旧例,进士试礼部下,历十八年得免举,又四试礼部下,始特奏名推恩。秦桧既以科第私其子,士论喧哗,为减三年以悦众。执羔言祖宗法不可乱,繇此忤桧,御史劾罢之。   又六年,起知眉州,徙阆州,又改夔州,兼夔路安抚使。夔部地接蛮獠,易以生事。或告溱、播夷叛,其豪帅请遣兵致讨,执羔谓曰:「朝廷用尔为长,今一方绎骚,责将焉往,能尽力则贳尔,一兵不可得也。」豪惧,斩叛者以献,夷人自是皆惕息。三十年,知饶州,寻除敷文阁待制。   乾道初,守婺州,召还,提举佑神观兼侍讲。首进二说,以为王道在正心诚意,立国在节用爱人。二年四月,复为礼部侍郎。孝宗患人才难知,执羔曰:「今一介干进,亦蒙赐召,口舌相高,殆成风俗,岂可使之得志哉!」上曰:「卿言是也。」一日侍经筵,自言「学《易》知数,臣事陛下之日短」,已乃垂涕,上恻然。即拜本部尚书,升侍读,固辞,不许。   方士刘孝荣言《统元历》差,命执羔厘正之。执羔用刘义叟法,推日月交食,考五纬赢缩,以纪气朔寒温之候,撰《历议》、《历书》、《五星测验》各一卷上之。   上尝问丰财之术,执羔以为:「蠹民之本,莫甚于兵。古者兴师十万,日费千金。今尺籍之数,十倍于此,罢癃老弱者几半,不汰之其弊益深。」论:「和籴本以给军兴,豫凶灾。盖国家一切之政,不得已而为之。若边境无事,妨于民食而务为聚敛,可乎?旧籴有常数,比年每郡增至一二十万石。今诸路枯旱之余,虫螟大起,无以供常税,况数外取之乎?宜视一路一郡一县丰凶之数,轻重行之,灾甚者蠲之可也。」上矍然曰:「灾异如此,乃无一人为朕言者!」即诏从之。   充安恭皇后菆宫按行使,日与阉人接,卒事未尝交一谈,阉亦服其长者,不怨也。拜疏求去,上谓辅臣曰:「朕惜其老成,宜以经筵留之。」除宝文阁学士,提举佑神观。上曰:「遂除龙图可也。」经筵二年,每劝上以辨忠邪、纳谏争,上深知其忠。   明年三月,告老,上谕曰:「祖宗时,近臣有年逾八十尚留者,卿之齿未也。」命却其章。闰月,复申前请。上度不可夺,诏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赐茶、药、御书,恩礼尤渥,公卿祖帐都门外,搢绅荣之。时闽、粤、江西岁饥盗起,执羔陛辞以为言,诏遣太府丞马希言使诸路振救之。乾道六年卒,年七十七。   执羔有雅度,立朝无朋比。治郡廉恕,有循吏风。手不释卷,尤通于《易》。   王希吕字仲行,宿州人。渡江后自北归南,既仕,寓居嘉兴府。乾道五年,登进士科。孝宗奖用西北之士,六年,召试,授秘书省正字。除右正言。时张说以攀援戚属擢用,再除签书枢密院事,希吕与侍御史李衡交章劾之。上疑其合党邀名,责远小监当,既而悔之,改授宫观。方说之见用,气势显赫,后省不书黄,学士院不草诏,皆相继斥逐,而希吕复以身任怨,去国之日,屏徒御,蹑履以行,恬不为悔。由是直声闻于远迩,虽以此黜,亦以此见知。出知庐州。   淳熙二年,除吏部员外郎,寻除起居郎兼中书舍人。淮右择帅,上以希吕已试有功,令知庐州兼安抚使。修葺城守,安集流散,兵民赖之。加直宝文阁、江西转运副使。   五年,召为起居郎,除中书舍人、给事中,转兵部尚书,改吏部尚书,求去,乃除端明殿学士、知绍兴府。寻以言者落职,处之晏如。   治郡百废俱兴,尤敬礼文学端方之士。天性刚劲,遇利害无回护意,惟是之从。尝论近习用事,语极切至,上变色欲起,希吕换御衣曰:「非但臣能言之,侍从、台谏皆有文字来矣。」佐漕江西,尝作《拳石记》以示僚属,一幕官举笔涂数字,举坐骇愕,希吕览之,喜其不阿,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