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 第 798 页/共 1043 页

元祐初,进吏部尚书,数日,同知枢密院事。初,纯仁与议西夏,请罢兵弃地,使归所掠汉人,执政持之未决。至是,乃申前议,又请归一汉人予十缣。事皆施行。边俘鬼章以献,纯仁请诛之塞上,以谢边人,不听。议者欲致其子,收河南故地,故赦不杀。后又欲官之,纯仁复固争,然鬼章子卒不至。   三年,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纯仁在位,务以博大开上意,忠笃革士风。章惇得罪去,朝廷以其父老,欲畀便郡,既而中止。纯仁请置往咎而念其私情。邓绾帅淮东,言者斥之不已。纯仁言:「臣尝为绾诬奏坐黜,今日所陈为绾也,左降不宜录人之过太深。」宣仁后嘉纳。因下诏:「前日希合附会之人,一无所问。」   学士苏轼以发策问为言者所攻,韩维无名罢门下侍郎补外。纯仁奏轼无罪,维尽心国家,不可因谮黜官。及王觌言事忤旨,纯仁虑朋党将炽,与文彦博、吕公著辨于帘前,未解。纯仁曰:「朝臣本无党,但善恶邪正,各以类分。彦博、公著皆累朝旧人,岂容雷同罔上。昔先臣与韩琦、富弼同庆历柄任,各举所知。常时飞语指为朋党,三人相继补外。造谤者公相庆曰:'一纲打尽。'此事未远,愿陛下戒之。」因极言前世朋党之祸,并录欧阳修《朋党论》以进。   知汉阳军吴处厚傅致蔡确安州《车盖亭诗》,以为谤宣仁后,上之。谏官欲寘于典宪,执政右其说,唯纯仁与左丞王存以为不可。争之未定,闻太师文彦博欲贬于岭峤,纯仁谓左相吕大防曰:「此路自乾兴以来,荆棘近七十年,吾辈开之,恐自不免。」大防遂不敢言。及确新州命下,纯仁于宣仁后帘前言:「圣朝宜务宽厚,不可以语言文字之间暧昧不明之过,诛窜大臣。今举动宜与将来为法,此事甚不可开端也。且以重刑除恶,如以猛药治病,其过也,不能无损焉。」又与王存谏于哲宗,退而上疏,其略云:「盖如父母之有逆子,虽天地鬼神不能容贷,父子至亲,主于恕而已。若处之必死之地,则恐伤恩。」确卒贬新州。   大防奏确党人甚盛,不可不问。纯仁面谏朋党难辨,恐误及善人。遂上疏曰:「朋党之起,盖因趣向异同,同我者谓之正人,异我者疑为邪党。既恶其异我,则逆耳之言难至;既喜其同我,则迎合之佞日亲。以至真伪莫知,贤愚倒置,国家之患,率由此也。至如王安石,正因喜同恶异,遂至黑白不分,至今风俗,犹以观望为能,后来柄臣,固合永为商鉴。今蔡确不必推治党人,旁及枝叶。臣闻孔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则是举用正直,而可以化枉邪为善人,不仁者自当屏迹矣。何烦分辨党人,或恐有伤仁化。」司谏吴安诗、正言刘安世交章击纯仁党确,纯仁亦力求罢。   明年,以观文殿学士知颍昌府。逾年,加大学士、知太原府。其境土狭民众,惜地不葬。纯仁遣僚属收无主烬骨,别男女异穴,葬者三千余。又推之一路,葬以万数计。夏人犯境,朝廷欲罪将吏。纯仁自引咎求贬。秋,有诏贬官一等,徙河南府,再徙颍昌。   召还,复拜右仆射。因入谢,宣仁后帘中谕曰:「或谓卿必先引用王觌、彭汝砺,卿宜与吕大防一心。」对曰:「此二人实有士望,臣终不敢保位蔽贤,望陛下加察。」纯仁将再入也,杨畏不悦,尝有言,纯仁不知。至是,大防约畏为助,欲引为谏议大夫。纯仁曰:「谏官当用正人,畏不可用。」大防曰:「岂以畏尝言公邪?」纯仁始知之。后畏叛大防,凡有以害大防者,无所不至。宣仁后寝疾,召纯仁曰:「卿父仲淹,可谓忠臣。在明肃皇后垂帘时,唯劝明肃尽母道;明肃上宾,唯劝仁宗尽子道。卿当似之。」纯仁泣曰:「敢不尽忠。   宣仁后崩,哲宗亲政,纯仁乞避位。哲宗语吕大防曰:「纯仁有时望,不宜去,可为朕留之。」且趣入见,问:「先朝行青苗法如何?」对曰:「先帝爱民之意本深,但王安石立法过甚,激以赏罚,故官吏急切,以致害民。」退而上疏,其要以为「青苗非所当行,行之终不免扰民也」。   是时,用二三大臣,皆从中出,侍从、台谏官,亦多不由进拟。纯仁言:「陛下初亲政,四方拭目以观,天下治乱,实本于此。舜举皋陶,汤举伊尹,不仁者远。纵未能如古人,亦须极天下之选。」又群小力排宣仁后垂帘时事,纯仁奏曰:「太皇保佑圣躬,功烈诚心,幽明共监,议者不恤国事,一何薄哉。」遂以仁宗禁言明肃垂帘事诏书上之。曰:「望陛下稽仿而行,以戒薄俗。」   苏辙论殿试策问,引汉昭变武帝法度事。哲宗震怒曰:「安得以汉武比先帝?」辙下殿待罪,众不敢仰视。纯仁从容言:「武帝雄才大略,史无贬辞。辙以比先帝,非谤也。陛下亲事之始,进退大臣,不当如诃叱奴仆。」右丞邓润甫越次曰:「先帝法度,为司马光、苏辙坏尽。」纯仁曰:「不然,法本无弊,弊则当改。」哲宗曰:「人谓秦皇、汉武。」纯仁曰:「辙所论,事与时也,非人也。」哲宗为之少霁。辙平日与纯仁多异,至是乃服谢纯仁曰:「公佛地位中人也。」辙竟落职知汝州。   全台言苏轼行吕惠卿告词,讪谤先帝,黜知英州。纯仁上疏曰:「熙宁法度,皆惠卿附会王安石建议,不副先帝爱民求治之意。至垂帘之际,始用言者,特行贬窜,今已八年矣。言者多当时御史,何故畏避不即纳忠,今乃有是奏,岂非观望邪?」御史来之邵言高士敦任成都钤辖日不法事,及苏辙所谪太近。纯仁言:「之邵为成都监司,士敦有犯,自当按发。辙与政累年,之邵已作御史,亦无纠正,今乃继有二奏,其情可知。」   纯仁凡荐引人材,必以天下公议,其人不知自纯仁所出。或曰:「为宰相,岂可不牢笼天下士,使知出于门下?」纯仁曰:'但朝廷进用不失正人,何必知出于我邪?」哲宗既召章惇为相,纯仁坚请去,遂以观文殿大学士加右正议大夫知颍昌府。入辞,哲宗曰:「卿不肯为朕留,虽在外,于时政有见,宜悉以闻,毋事形迹。」徙河南府,又徙陈州。初,哲宗尝言:「贬谪之人,殆似永废。」纯仁前贺曰:「陛下念及此,尧、舜用心也。」   既而吕大防等窜岭表,会明堂肆赦,章惇先期言:「此数十人,当终身勿徙。」纯仁闻而忧愤,欲斋戒上疏申理之。所亲劝以勿为触怒,万一远斥,非高年所宜。纯仁曰:「事至于此,无一人敢言,若上心遂回,所系大矣。不然,死亦何憾。」乃疏曰:「大防等年老疾病,不习水土,炎荒非久处之地,又忧虞不测,何以自存。臣曾与大防等共事,多被排斥,陛下之所亲见。臣之激切,止是仰报圣德。向来章惇、吕惠卿虽为贬谪,不出里居。臣向曾有言,深蒙陛下开纳,陛下以一蔡确之故,常轸圣念。今赴彦若已死贬所,将不止一蔡确矣。愿陛下断自渊衷,将大防等引赦原放。」疏奏,忤惇意,诋为同罪,落职知随州。   明年,又贬武安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时疾失明,闻命怡然就道。或谓近名,纯仁曰:「七十之年,两目俱丧,万里之行,岂其欲哉?但区区之爱君,有怀不尽,若避好名之嫌,则无为善之路矣。」每戒子弟毋得小有不平,闻诸子怨章惇,纯仁必怒止之。江行赴贬所,舟覆,扶纯仁出,衣尽湿。顾诸子曰:「此岂章惇为之哉?」既至永,韩维责均州,其子诉维执政日与司马光不合,得免行。纯仁之子欲以纯仁与光议役法不同为请,纯仁曰:「吾用君实荐,以至宰相。昔同朝论事不合则可,汝辈以为今日之言,则不可也。有愧心而生者,不若无愧心而死。」其子乃止。   居三年,徽宗即位,钦圣显肃后同听政,即日授纯仁光禄卿,分司南京,邓州居住。遣中使至永赐茶药,谕曰:「皇帝在藩邸,太皇太后在宫中,知公先朝言事忠直,今虚相位以待,不知目疾如何,用何人医之。」纯仁顿首谢。道除右正议大夫、提举崇福宫。不数月,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诏之。有曰:「岂唯尊德尚齿,昭示宠优;庶几鲠论嘉谋,日闻忠告。」纯仁以疾,捧诏而泣曰:「上果用我矣,死有余责。」徽宗又遣中使赐茶药,促入觐,仍宣渴见之意。   纯仁乞归许养疾,徽宗不得已许之。每见辅臣问安否,乃曰:「范纯仁,得一识面足矣。」遂遣上医视疾。疾小愈,丐以所得冠帔改服色酬医。诏赐医章服,令以冠帔与族侄。疾革,以宣仁后诬谤未明为恨。呼诸子口占遗表,命门生李之仪次第之。其略云:「盖尝先天下而忧,期不负圣人之学,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资以事君。」又云:「惟宣仁之诬谤未明,致保佑之忧勤不显。」又云:「未解疆埸之严,几空帑藏之积。有城必守,得地难耕。」凡八事。建中靖国改元之旦,受家人贺。明日,熟寐而卒。年七十五。诏赙白金三十两,敕许、洛官给其葬,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宣,御书碑额曰:「世济忠直之碑」。   纯仁性夷易宽简,不以声色加人,谊之所在,则挺然不少屈。自为布衣至宰相,廉俭如一,所得奉赐,皆以广义庄;前后任子恩,多先疏族。没之日,幼子、五孙犹未官。尝曰:「吾平生所学,得之忠恕二字,一生用不尽。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亲睦宗族,未尝须臾离此也。」每戒子弟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苟能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至圣贤地位也。」又戒曰:「《六经》,圣人之事也。知一字则行一字。要须'造次颠沛必于是',则所谓'有为者亦若是'尔。岂不在人邪?」弟纯粹在关陕,纯仁虑其于西夏有立功意。与之书曰:「大辂与柴车争逐,明珠与瓦砾相触,君子与小人斗力,中国与外邦校胜负,非唯不可胜,兼亦不足胜,不唯不足胜,虽胜亦非也。」亲族有请教者,纯仁曰:「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其人书于坐隅。有文集五十卷,行于世。子正平、正思。   正平字子夷,学行甚高,虽庸言必援《孝经》、《论语》。父纯仁卒,诏特增遗泽,官其子孙,正平推与幼弟。绍圣中,为开封尉,有向氏于其坟造慈云寺。户部尚书蔡京以向氏后戚,规欲自结,奏拓四邻田庐。民有诉者,正平按视,以为所拓皆民业,不可夺;民又挝鼓上诉,京坐罚金二十斤,用是蓄恨正平。   及当国,乃言正平矫撰父遗表。又谓李之仪所述《纯仁行状》,妄载中使蔡克明传二圣虚伫之意,遂以正平逮之仪、克明同诣御史府。正平将行,其弟正思曰:「议《行状》时,兄方营窀穸之事,参预笔削者,正思也,兄何为哉?」正平曰:「时相意属我,且我居长,我不往,兄弟俱将不免,不若身任之。」遂就狱,捶楚甚苦,皆欲诬服。独克明曰:「旧制,凡传圣语,受本于御前,请宝印出,注籍于内东门。」使从其家得永州传宣圣语本有御宝,又验内东门籍皆同。其遗表八事,诸子以朝廷大事,防后患,不敢上之,缴申颍昌府印寄军资库。自颍昌取至,亦实。狱遂解。正平羁管象州,之仪羁管太平州。正平家属死者十余人。   会赦,得归颍昌。唐君益为守,表其所居为忠直坊,取所赐「世济忠直」碑额也。正平告之曰:「此朝廷所赐,施于金石,揭于墓隧,假宠于范氏子孙则可;若于通途广陌中为往来之观,以耸动庸俗,不可也。」君益曰:「此有司之事,君家何预焉?」正平曰:「先祖先君功名,人所知也。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异时不独吾家诒笑,君亦受其责矣。」竟撤去之。正平退闲久,益工诗,尤长五言,著《荀里退居编》,以寿终。   论曰:自古一代帝王之兴,必有一代名世之臣。宋有仲淹诸贤,无愧乎此。仲淹初在制中,遗宰相书,极论天下事,他日为政,尽行其言。诸葛孔明草庐始见昭烈数语,生平事业备见于是。豪杰自知之审,类如是乎!考其当朝,虽不能久,然先忧后乐之志,海内固已信其有弘毅之器,足任斯责,使究其所欲为,岂让古人哉!」纯仁位过其父,而几有父风。元祐建议攻熙、丰太急,纯仁救蔡确一事,所谓谋国甚远,当世若从其言,元祐党锢之祸,不至若是烈也。仲淹谓诸子,纯仁得其忠,纯礼得其静,纯粹得其略。知子孰与父哉!       列传第七十四     ○韩亿子综韩绛子宗师韩维韩缜子宗武   韩亿,字宗魏,其先真定灵寿人,徙开封之雍丘。举进士,为大理评事、知永城县,有治声。他邑讼不决者,郡守皇甫选辄属亿治之。通判陈州,会河决,治堤费万计,亿不赋民而营筑之。真宗尝欲召试,而与王旦有亲嫌,特召见,改一官知洋州。州豪李甲,兄死迫嫂使嫁,因诬其子为他姓,以专其赀。嫂诉于官,甲辄赂吏掠服之,积十余年,诉不已。亿视旧牍未尝引乳医为证,召甲出乳医示之,甲亡以为辞,冤遂辨。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知相州。河北旱,转运使不以实闻,亿独言岁饥,愿贷民租。有诬其子纲请求受金者,亿请自置狱按之,事虽辨,犹降通判大名府。寻为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安抚淮、浙,除开封府判官,出为河北转运使。   仁宗初,进直史馆、知青州,以司封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判大理寺丞。吴植知临江军,使人纳金于宰相王钦若,因牙吏至京师,审之,语颇泄,钦若知不可掩,执吏以闻。诏付台治,而植自言未尝纳金,反诬吏误以问所亲语达钦若。亿穷治之,盖植以病惧废,金未达而事已露也。植乃除名。并按钦若,诏释不问。三司更茶法,岁课不登,亿承诏劾之,由丞相而下皆坐失当之罚,其不挠如此。自薛奎后,亿独掌台务者逾年。   除龙图阁待制,奉使契丹。时副使者,章献外姻也,妄传皇太后旨于契丹,谕以南北欢好传示子孙之意,亿初不知也。契丹主问亿曰:「皇太后即有旨,大使何独不言?」亿对曰:「本朝每遣使,皇太后必以此戒之,非欲达于北朝也。」契丹主大喜,曰:「此两朝生灵之福也。」人谓副使既失辞,而亿更以为恩意,甚推美之。   知亳州,召知审刑院,再迁兵部郎中、同判吏部流内铨,以右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知益州。故事,益州岁出官粟六万石,辰粜贫民。是岁大旱,亿倍数出粟,先期予民,民坐是不饥。又疏九升江口,下溉民田数千顷。维、茂州地接羌夷,蕃部岁至永康官场鬻马,亿虑其觇两川,奏徙场黎州境上。拜御史中丞,请如唐制,置御史里行。   景祐二年,以尚书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时承平久,武备不戒,乃请二府各列上才任将帅者数十人,稍试用之。又言武臣宜知兵,而书禁不传,请纂其要授之。于是帝亲集《神武秘略》,以赐边臣。   唃厮啰与赵元昊相攻,来献捷。朝廷议加唃厮啰节制。亿曰:「彼皆蕃臣也,今不能谕令解仇,乃因而加赏,非所以绥御四方也。」议遂寝。元昊岁遣人至京师,出入民间无他禁,亿请下诏为除馆舍礼之,官主贸易,外虽若烦扰,实羁防之。   知开封府范仲淹献《百官图》,指宰相吕夷简差除不平,而阴荐亿可用。仲淹既贬,帝以谕亿。亿曰:「仲淹举臣以公,臣之愚陛下所知;举臣以私,则臣委质以来,未尝交托于人。」遂除户部、参知政事。会忻州地大震,谏官韩琦言宰相王随、陈尧佐非辅弼才,又言亿子综为群牧判官,不当自请以兄纲代之。遂与宰相皆罢,知应天府,寻加资政殿学士、知成德军。改澶州,复知亳州,官至尚书左丞,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赠太子太保,谥忠宪。   亿性方重,治家严饬,虽燕居,未尝有惰容。见亲旧之孤贫者,常给其昏葬。每见天下诸路有奏捃拾官吏小过者,辄颜色不怿,曰:「天下太平,圣主之心,虽昆虫草木,皆欲使之得所。今仕者大则望为公卿,次亦望为侍从、职司一千石,其下亦望京朝、幕职,奈何锢之于盛世?」八子:纲、综、绛、绎、维、缜、纬、缅。   纲,尚书水部员外郎。庆历中,知光化军,性苛急,不能抚循士卒。会盗张海剽劫至境上,纲帅禁兵乘城,给饼饵多不时,民具酒食犒军,辄收其羊豕,市钱制兵器,士皆愤怒。又尝命军校作阵图,不成,将斩之,众益骇。一日,士方食,军校邵兴叱众起勿食。纲怒,执数人系狱。兴惧,帅众劫库兵为乱,欲杀纲。纲携妻子缒城,由汉江而下。兴等遂纵火掠城中,引众趋蜀道,为官兵所败,遂斩之,余党悉诛。纲坐弃城除名,编管英州。   综字仲文。荫补将作监主簿,迁大理评事。举进士中第,通判邓州、天雄军。会河溢金堤,民依丘冢者数百家。综令曰:「能济一人,予千钱。」民争操舟筏以救,已而丘冢多溃。吕夷简自北京入相,荐为集贤校理、同知太常院。历开封府推官,数月,迁三司户部判官、同修起居注。   使契丹,契丹主问其家世,综言亿在先朝尝持礼来,契丹主喜曰:「与中国通好久,父子俱使我,宜酌我酒。」综率同使者五人起为寿,契丹主亦离席酬之,欢甚。既还,陈执中以为生事,出知滑州,徙许州。   殿前指挥使许怀德从妹亡,有别产在阳翟,以无子,籍于官,怀德欲私有之,讼未决。因杨仪为书属综,书至而转运使已徙狱他州矣。综坐得书不以闻,夺集贤校理,知袁州。未几,复为江东转运使。还,再修起居注,累迁刑部员外郎、知制诰,卒。   综尝为契丹馆伴使,使者欲为书称北朝而去契丹号。综曰:「自古未有建国而无号者。」使惭,遂不复言。其后朝廷择馆伴契丹使者,帝曰:「孰有如韩综者乎?」子宗道,为户部侍郎、宝文阁待制。   纲子宗彦,字钦圣。荫补将作监主簿。举进士甲科,累迁太常博士。以大臣荐,召试,为集贤校理。历提点京西、京东刑狱。应天府失入平民死罪,狱成未决,通判孙世宁辨正之。狱吏当坐法,而尹刘沆纵弗治;宗彦往按举,沆复沮止之。宗彦疏沆于朝,抵吏罪。仁宗春秋高,未有嗣。宗彦上书曰:「汉章帝诏诸怀妊者赐胎养谷,人三斗,复其夫勿算一岁,著为令。臣考寻世次,帝八子,长则和帝,而质、安以下诸帝皆其系胄,请修胎养之令。」且曰:「人君务蕃毓其民,则天亦昌衍其子孙矣。」以尚书兵部员外郎判三司盐铁勾院,卒。   综子宗道,历官至户部侍郎、宝文阁待制。   韩绛,字子华。举进士甲科,通判陈州。直集贤院,为开封府推官。有男子冷青,妄称其母顷在掖庭得幸,有娠而出生己,府以为狂,奏流汝州。绛言,留之在外将惑众。追责穷治,盖其母尝执役宫禁,嫁民冷绪,生一女,乃生青,遂论弃市。   历户部判官。江南饥,为体量安抚使,行便民事数十条;宣州守廖询贪暴不法,下吏寘诸理,民大悦。使还,同修起居注,擢右正言。仁宗谓绛曰:「用卿出自朕,卿凡论事,不宜过激,当存朝廷大体,要令可行,毋使朕为不听谏者。」   入内都都知王守忠兼判内侍省,绛言:「判名太重,且国朝以来,未有兼判两省者。」诏自今勿复除。道士赵清贶出入宰相庞籍家,以赂败,开封杖流之,道死。绛言籍讽府杀之,籍与尹俱谪去。未几复进,绛力争不得,遂解言职。明年,知制诰,乞守河阳,召判流内铨。河决商胡,用李仲昌议,开六塔河而患滋甚,命绛安抚河北。时宰主仲昌,人莫敢异。绛劾其蠹国害民,罪不可贷,仲昌遂窜岭表。迁龙图阁直学士、知瀛州。欧阳修率同列言:「绛宜在朝廷,瀛非所处也。」留知谏院,纠察在京刑狱。为翰林学士、御史中丞。   帝祷茅山求嗣,绛草祝辞,因劝帝汰出宫人,及限内臣养子,以重绝人之世,皆从之。掖庭刘氏通请谒为奸,绛以告帝。帝曰:「非卿言,朕无由知。」不数日,出刘氏及他不谨者。真定守吕溱犯法,从官通章请贳之,绛曰:「法行当自贵者始,更相请援,则公道废矣。」并劾诸请者,溱遂绌。富弼用张茂实掌禁兵,绛言:「人谓茂实为先帝子,岂宜用典宿卫?」不报,阖门待罪,自言不敢复称御史中丞。诏召之,及出,不秉笏穿朝堂,谏官论之,罢知蔡州。   数月,以翰林侍读学士知庆州。熟羌据堡为乱,即日讨平之。加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张咏镇蜀日,春粜米,秋粜盐,官给券以惠贫弱,历岁久,权归豪右;中人奉使至蜀,使酒吏主贸易,因附益以取悦,绛悉奏罢之。召知开封府,为三司使。请以川、陕职田谷输常平仓,而随其事任道里差次给直。帝叹曰:「众方姑息,卿独不能徇时邪!」即行之。内诸司吏数干恩泽,绛辄执不可。为帝言:「身犯众怒,惧有飞语。」帝曰:「朕在藩邸日,颇闻有司以国事为人情。卿所守固善,何惮于谗?」   神宗立,韩琦荐绛有公辅器,拜枢密副使。始请建审官西院,掌武臣升朝者,以息吏奸。神宗尝问天下遗利,绛请尽地力。因言差役之弊,愿更定其法,役议自此始矣。代陈升之同制置三司条例,王安石每奏事,必曰:「臣见安石所陈非一,皆至当可用,陛下宜省察。」安石恃以为助。熙宁三年,参知政事。夏人犯塞,绛请行边,安石亦请往。绛曰:「朝廷方赖安石,臣宜行。」乃以为陕西宣抚使。既,又兼河东,几事不可待报者,听便宜施行,授以空名告敕,得自除吏。十二月,即军中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开幕府于延安。绛素不习兵事,注措乖方,选蕃兵为七军,用知青涧城种谔策,欲取横山,令诸将听命于谔,厚赏犒蕃兵,众皆怨望;又夺骑兵马以与之,有抱马首以泣者。既城啰兀,又冒雪筑抚宁堡,调发骚然。已而二城陷,趣诸道兵出援,庆卒遂作乱。议者罪绛,罢知邓州。明年,以观文殿学士徙许州,进大学士,徙大名府。七年,复代王安石相。既颛处中书,事多稽留不决,且数与吕惠卿争论,乃密请帝再用安石。安石至,颇与绛异。有刘佐者,坐法免,安石欲抆拭用佐,绛不可。议帝前未决,即再拜求去。帝惊曰:「此小事,何必尔?」对曰:「小事尚不伸,况大事乎!」帝为逐佐。未几,绛亦出知许州。   元丰元年,拜建雄军节度使、知定州。入为西太一宫使。六年,知河南府。夏,大雨,伊、洛间民被溺者十五六。绛发廪振恤,环城筑堤,数月,水复至,民赖以免。哲宗立,更镇江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封康国公,为北京留守。河决小吴,都水议傍魏城凿渠东趋金堤,役甚棘。绛言:「功必不成,徒耗费国力,而使魏人流徙,非计也。」三奏,讫罢之。元祐二年,请老,以司空、检校太尉致仕。明年,卒,年七十七。赠太傅,谥曰献肃。   绛临事果敢,不为后虑。好延接士大夫,数荐司马光可用,终以党王安石复得政,是以清议少之。   子宗师,字传道,以父任历州县职。既登第,王安石荐为度支判官、提举河北常平。累官至集贤殿修撰、知河中府,卒。初,宗师在神宗朝,数赐对,常弗忍去亲侧,屡辞官不拜,世以孝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