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 - 第 82 页/共 113 页
初除郎中,元和元年,肃宗诏香诣东观,读所未尝见书。香后告休,及归京师,时千乘王冠,帝会中山邸,乃诏香殿下,顾谓诸王曰:“此‘天下无双江夏黄童’者也。”左右莫不改观。后召诣安福殿言政事,拜尚书郎,数陈得失,赏赉增加。常独止宿台上,昼夜不离省闼,帝闻善之。
永元四年,拜左丞,功满当迁,和帝留,增秩。六年,累迁尚书令。后以为东郡太守,香上疏让曰:“臣江淮孤贱,愚蒙小生,经学行能,无可筭录。遭值太平,先人余福,得以弱冠特蒙征用,连阶累任,遂极台阁。讫无纤介称,报恩暛死,诚不意悟,卒被非望,显拜近郡,尊位千里。臣闻量能授官,则职无废事;因劳施爵,则贤愚得宜。臣香小丑,少为诸生,典郡从政,固非所堪,诚恐蒙顿,孤忝圣恩。又惟机密端首,至为尊要,复非臣香所当久奉。承诏惊惶,不知所裁。臣香年在方刚,适可驱使。愿乞余恩,留备□官,赐以督责小职,任之宫台烦事,以毕臣香蝼蚁小志,诚瞑目至愿,土灰极荣。”
帝亦惜香干用,久习旧事,复留为尚书令,增秩二千石,赐钱三十万。是后遂管枢机,甚见亲重,而香亦祗勤物务,忧公如家。 十二年,东平清河奏訞言卿仲辽等,所连及且千人。香科别据奏,全活甚觽。
每郡国疑罪,辄务求轻科,爱惜人命,每存忧济。又晓习边事,均量军政,皆得事宜。帝知其精勤,数加恩赏,疾病存问,赐医药。在位多所荐达,宠遇甚盛,议者讥其过幸。
延平元年,迁魏郡太守。郡旧有内外园田,常与人分种,收谷岁数千斛。香曰:
“田令‘商者不农’,王制‘仕者不耕’,伐冰食禄之人,不与百姓争利。”
乃悉以赋人,课令耕种。时被水年饥,乃分奉禄及所得赏赐班赡贫者,于是丰富之家各出义谷,助官禀贷,荒民获全。后坐水潦事免,数月,卒于家。
所着赋﹑笺﹑奏﹑书﹑令凡五篇。子琼,自有传。
刘毅,北海敬王子也。初封平望侯,永元中,坐事夺爵。毅少有文辩称,元初元年,上汉德论并宪论十二篇。时刘珍﹑邓耽﹑尹兑﹑马融共上书称其美,安帝嘉之,赐钱三万,拜议郎。
李尤字伯仁,广汉雒人也。少以文章显。和帝时,侍中贾逵荐尤有相如﹑杨雄之风,召诣东观,受诏作赋,拜兰台令史。稍迁,安帝时为谏议大夫,受诏与谒者仆射刘珍等俱撰汉记。后帝废太子为济阴王,尤上书谏争。顺帝立,迁乐安相。年八十三卒。所着诗﹑赋﹑铭﹑诔﹑颂﹑七叹﹑哀典凡二十八篇。
尤同郡李胜,亦有文才,为东观郎,着赋﹑诔﹑颂﹑论数十篇。
苏顺,字孝山,京兆霸陵人也。和安闲以才学见称。好养生术,隐处求道。晚乃仕,拜郎中,卒于官。所着赋﹑论﹑诔﹑哀辞﹑杂文凡十六篇。
时三辅多士,扶风曹觽伯师亦有才学,着诔﹑书﹑论四篇。
又有曹朔,不知何许人,作汉颂四篇。
刘珍字秋孙,一名宝,南阳蔡阳人也。少好学。永初中,为谒者仆射。邓太后诏使与校书刘騊駼﹑马融及五经博士,校定东观五经﹑诸子传记﹑百家蓺术,整齐脱误,是正文字。永宁元年,太后又诏珍与騊駼作建武已来名臣传,迁侍中﹑越骑校尉。延光四年,拜宗正。明年,转卫尉,卒官。着诔﹑颂、连珠凡七篇。又撰释名三十篇,以辩万物之称号云。
葛龚字符甫,梁国宁陵人也。和帝时,以善文记知名。性慷慨壮烈,勇力过人。安帝永初中,举孝廉,为太官丞,上便宜四事,拜荡阴令。辟太尉府,病不就。州举茂才,为临汾令。居二县,皆有称绩。着文﹑赋﹑碑﹑诔﹑书记凡十二篇。
王逸字叔师,南郡宜城人也。元初中,举上计吏,为校书郎。顺帝时,为侍中。
着楚辞章句行于世。其赋﹑诔﹑书﹑论及杂文凡二十一篇。又作汉诗百二十三篇。
子延寿,字文考,有鉨才。少游鲁国,作灵光殿赋。后蔡邕亦造此赋,未成,及见延寿所为,甚奇之,遂辍翰而已。曾有异梦,意恶之,乃作梦赋以自厉。
后溺水死,时年二十余。
崔琦字子玮,涿郡安平人,济北相瑗之宗也。少游学京师,以文章博通称。初举孝廉,为郎。河南尹梁冀闻其才,请与交。冀行多不轨,琦数引古今成败以戒之,冀不能受。乃作外戚箴。其辞曰:
赫赫外戚,华宠煌煌。昔在帝舜,德隆英、皇。周兴三母,有莘崇汤。
宣王晏起,姜后脱簪。齐桓好乐,卫姬不音。皆辅主以礼,扶君以仁,达才进善,以义济身。
爰暨末叶,渐已颓亏。贯鱼不□,九御差池。晋国之难,祸起于丽。
惟家之索,牝鸡之晨。专权擅爱,显己蔽人。陵长闲旧,圮剥至亲。并后匹嫡,淫女毙陈。匪贤是上,番为司徒。荷爵负乘,采食名都。
诗人是刺,德用不怃。暴辛惑妇,拒谏自孤。蝠蛇其心,纵毒不辜。
诸父是杀,孕子是刳。天怒地忿,人谋鬼图。甲子昧爽,身首分离。初为天子,后为人螭。
礼后夫人已下进御之法云:“凡天子进御之仪,从后而下,十五日篃。自下始,以象月之初生,渐进至盛,法阴道之义也。”其法,九嫔已下皆九九而御,则女御八十一人为九夕也,世妇二十七人为三夕,九嫔为一夕,夫人为一夕,凡十四夕,后当一夕。故曰十五日一篃也。
雌代雄鸣则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也。 纣智足以拒谏。祖伊谏纣,纣不从。自孤谓纣为独夫也。 非但耽色,母后尤然。不相率以礼,而竞銟以权。先笑后号,卒以辱残。
家国泯绝,宗庙烧燔。末嬉丧夏,曪姒毙周,妲己亡殷,赵灵沙丘。
戚姬人豕,吕宗以败。陈后作巫,卒死于外。霍欲鸩子,身乃罹废。
言初虽恃权埶而笑,后竞罹祸而号哭也。 后自号主父,立何为王。吴娃死,何爱□,主父怜章北面臣诎于其弟,欲分赵王章于代。计未决,主父及王游于沙丘宫,公子章以其徒作乱,公子成与李兑自国起兵,公子章败,往走主父,主父开之,成、兑因围主父宫,章死。成、兑谋曰:“以章故围主父,即解兵,吾属夷矣。”
乃遂围主父,令宫人后出者夷。宫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饥探雀□而食之,三月余,死沙丘宫。见史记。 故曰:无谓我贵,天将尔摧;无恃常好,色有歇微;无怙常幸,爱有陵彁;无曰我能,天人尔违。患生不德,福有慎机。日不常中,月盈有亏。履道者固,杖埶者危。微臣司戚,敢告在斯。
琦以言不从,失意,复作白鹄赋以为风。梁冀见之,呼琦问曰:“百官外内,各有司存,天下云云,岂独吾人之尤,君何激刺之过乎?”琦对曰:“昔管仲相齐,乐闻讥谏之言;萧何佐汉,乃设书过之吏。今将军累世台辅,任齐伊、公,而德政未闻,黎元涂炭,不能结纳贞良,以救祸败,反复欲钳塞士口,杜蔽主听,将使玄黄改色,马鹿易形乎?”冀无以对,因遣琦归。 后除为临济长,不敢之职,解印绶去。冀遂令刺客阴求杀之。客见琦耕于陌上,怀书一卷,息辄偃而咏之。客哀其志,以实告琦,曰:“将军令吾要子,今见君贤者,情怀忍忍,可亟自逃,吾亦于此亡矣。”琦得脱走,冀后竟捕杀之。
所着赋、颂、铭、诔、箴、吊、论、九咨、七言,凡十五篇。
边韶字孝先,陈留浚仪人也。以文章知名,教授数百人。诏口辩,曾昼日假卧,弟子私矡之曰:“边孝先,腹便便。懒读书,但欲眠。”韶潜闻之,应时对曰:“边为姓,孝为字。腹便便,五经笥。但欲眠,思经事。寐与周公通梦,静与孔子同意。师而可矡,出何典记?”矡者大臱。韶之才捷皆此类也。
桓帝时,为临颍侯相,征拜太中大夫,著作东观。再迁北地太守,入拜尚书令。
后为陈相,卒官。着诗、颂、碑、铭、书、策凡十五篇。
后汉书卷八十下 文苑列传 第七十下
张升字彦真,陈留尉氏人,富平侯放之孙也。升少好学,多关览,而任情不羁。其意相合者,则倾身交结,不问穷贱;如乖其志好者,虽王公大人,终不屈从。常叹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其有知我,虽胡越可亲;苟不相识,从物何益?”
仕郡为纲纪,以能出守外黄令。吏有受赇者,即论杀之。或讥升守领一时,何足趋明威戮乎?对曰:“昔仲尼暂相,诛齐之侏儒,手足异门而出,故能威震强国,反其侵地。君子仕不为己,职思其忧,岂以久近而异其度哉?”
遇党锢去官,后竟见诛,年四十九。 着赋、诔、颂、碑、书,凡六十篇。
赵壹字符叔,汉阳西县人也。体貌魁梧,身长九尺,美须豪眉,望之甚伟。
而恃才倨傲,为乡党所摈,乃作解摈。后屡抵罪,几至死,友人救得免。
壹乃贻书谢恩曰:
昔原大夫赎桑下绝气,传称其仁;秦越人还虢太子结脉,世着其神。
设曩之二人不遭仁遇神,则结绝之气竭矣。然而糒脯出乎车軨,针石运乎手爪。今所赖者,非直车軨之糒脯,手爪之针石也。乃收之于斗极,还之于司命,使干皮复含血,枯骨复被肉,允所谓遭仁遇神,真所宜传而着之。余畏禁,不敢班班显言,窃为穷鸟赋一篇。其辞曰:
有一穷鸟,戢翼原野。罼网加上,机藊在下,前见苍隼,后见驱者,缴弹张右,羿子彀左,飞丸激矢,交集于我。思飞不得,欲鸣不可,举头畏触,摇足恐墯。内独怖急,乍冰乍火。幸赖大贤,我矜我怜,昔济我南,今振我西。鸟也虽顽,犹识密恩,内以书心,外用告天。天乎祚贤,归贤永年,且公且侯,子子孙孙。
又作刺世疾邪赋,以舒其怨愤。曰:
伊五帝之不同礼,三王亦又不同乐,数极自然变化,非是故相反驳。德政不能救世溷乱,赏罚岂足惩时清浊?春秋时祸败之始,战国愈复增其荼毒。
秦﹑汉无以相踰越,乃更加其怨酷。宁计生民之命,唯利己而自足。
于兹迄今,情伪万方。佞谄日炽,刚克消亡。舐痔结驷,正色徒行。妪□名埶,抚拍豪强。偃蹇反俗,立致咎殃。捷慑逐物,日富月昌。
浑然同惑,孰温孰凉。邪夫显进,直士幽藏。 原斯瘼之攸兴,寔执政之匪贤。女谒掩其视听兮,近习秉其威权。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虽欲竭诚而尽忠,路绝崄而靡缘。九重既不可启,又髃吠之狺狺。安危亡于旦夕,肆嗜欲于目前。奚异涉海之失杝,积薪而待燃。荣纳由于闪揄,孰知辨其蚩妍。故法禁屈挠于埶族,恩泽不逮于单门。宁饥寒于尧舜之荒岁兮,不饱暖于当今之丰年。乘理虽死而非亡,违义虽生而匪存。 有秦客者,乃为诗曰: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顺风激靡草,富贵者称贤。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伊优北堂上,抗脏倚门边。
婞直者见□,故倚门。脏音葬。
鲁生闻此辞,系而作歌曰:埶家多所宜,欬唾自成珠。被褐怀金玉,兰蕙化为刍。贤者虽独悟,所困在髃愚。且各守尔分,勿复空驰驱。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
光和元年,举郡上计到京师。是时司徒袁逢受计,计吏数百人皆拜伏庭中,莫敢仰视,壹独长揖而已。逢望而异之,令左右往让之,曰:“下郡计*(史)**[吏]*而揖三公,何也?”对曰:“昔郦食其长揖汉王,今揖三公,何遽怪哉?”
逢则敛衽下堂,执其手,延置上坐,因问西方事,大悦,顾谓坐中曰:“此人汉阳赵元叔也。朝臣莫有过之者,吾请为诸君分坐。”坐者皆属观。既出,往造河南尹羊陟,不得见。壹以公卿中非陟无足以托名者,乃日往到门,陟自强许通,尚卧未起,壹径入上堂,遂前临之,曰:“窃伏西州,承高风旧矣,乃今方遇而忽然,柰何命也!”因举声哭,门下惊,皆奔入满侧。陟知其非常人,乃起,延与语,大奇之。谓曰:“子出矣。”陟明旦大从车骑奉谒造壹。时诸计吏多盛饰车马帷幕,而壹独柴车草屏,露宿其傍,延陟前坐于车下,左右莫不叹愕。陟遂与言谈,至熏夕,极欢而去,执其手曰:“良璞不剖,必有泣血以相明者矣!”陟乃与袁逢共称荐之。名动京师,士大夫想望其风采。
平王死,和复献,恐复见断,乃抱其玉而哭荆山之中,昼夜不止,涕尽继之以血。”
及西还,道经弘农,过候太守皇甫规,门者不即通,壹遂遁去。门吏惧,以白之。规闻壹名大惊,乃追书谢曰:“蹉跌不面,企德怀风,虚心委质,为日久矣。
侧闻仁者愍其区区,冀承清诲,以释遥悚。今旦外白有一尉两计吏,不道屈尊门下,更启乃知已去。如印绶可投,夜岂待旦。惟君明叡,平其夙心。宁当慢毝,加于所天。事在悖惑,不足具责。傥可原察,追修前好,则何福如之!谨遣主簿奉书。下笔气结,汗流竟趾。”壹报曰:“君学成师范,缙绅归慕,仰高希骥,历年滋多。旋辕兼道,渴于言侍,沐浴晨兴,昧旦守门,实望仁兄,昭其悬彁。以贵下贱,握发垂接,高可敷翫坟典,起发圣意,下则抗论当世,消弭时灾。岂悟君子,自生怠倦,失恂恂善诱之德,同亡国骄惰之志!盖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是以夙退自引,畏使君劳。昔人或历说而不遇,或思士而无从,皆归之于天,不尤于物。今壹自谴而已,岂敢有猜!仁君忽一匹夫,于德何损?而远辱手笔,追路相寻,诚足愧也。壹之区区,曷云量己,其嗟可去,谢也可食,诚则顽薄,实识其趣。但关节疢动,膝灸*(块)**[坏]*溃,请俟它日,乃奉其情。辄诵来贶,永以自慰。”遂去不顾。
‘嗟来食。’曰:‘余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从而谢之,不食而死。仲尼曰:‘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
州郡争致礼命,十辟公府,并不就,终于家。初袁逢使善相者相壹,云“仕不过郡吏”,竟如其言。
着赋﹑颂﹑箴﹑诔﹑书﹑论及杂文十六篇。
刘梁字曼山,一名岑,东平宁阳人也。梁宗室子孙,而少孤贫,卖书于市以自资。
常疾世多利交,以邪曲相党,乃着破髃论。时之览者,以为“仲尼作春秋,乱臣知惧,今此论之作,俗士岂不愧心”。其文不存。
又着辩和同之论。其辞曰:
夫事有违而得道,有顺而失义,有爱而为害,有恶而为美。其故何乎?盖明智之所得,闇伪之所失也。是以君子之于事也,无适无莫,必考之以义焉。
得由和兴,失由同起,故以可济否谓之和,好恶不殊谓之同。春秋传曰:“和如羹焉,酸苦以剂其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同如水焉,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是以君子之行,周而不比,和而不同,
以救过为正,以匡恶为忠。经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则上下和睦能相亲也。” 昔楚恭王有疾,召其大夫曰:“不谷不德,少主社稷。失先君之绪,覆楚国之师,不谷之罪也。若以宗庙之灵,得保首领以殁,请为灵若厉。”大夫许诸。及其卒也,子囊曰:“不然。夫事君者,从其善,不从其过。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正南海,训及诸夏,其宠大矣。有是宠也,而知其过,可不谓恭乎!”大夫从之。此违而得道者也。及灵王骄淫,暴虐无度,芋尹申亥从王之欲,以殡于干溪,殉之二女。此顺而失义者也。鄢陵之役,晋楚对战,阳谷献酒,子反以毙。此爱而害之者也。臧武仲曰:“孟孙之恶我,药石也;季孙之爱我,美疢也。疢毒滋厚,石犹生我。”此恶而为美者也。孔子曰:“智之难也!有臧武仲之智,而不容于鲁国。抑有由也,作不顺而施不恕也。”盖善其知义,讥其违道也。
恭王欲复战,使人召子反,子反辞以疾。王驾而往之,入幄中而闻酒臭,恭王大怒,斩子反以为戮。
齐侯将与臧纥田,臧孙闻之,见齐侯,与之言伐晋。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鼠昼伏夜动,不穴于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后作焉,宁将事之,非鼠如何?”乃不与田。注曰“纥知齐侯将败,不欲受其邑,故以比鼠,欲使怒而止”也。见左传。
夫知而违之,伪也;不知而失之,闇也。闇与伪焉,其患一也。患之所在,非徒在智之不及,又在及而违之者矣。故曰“智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也。夏书曰:“念兹在兹,庶事恕施。”忠智之谓矣。
言觽事恕己而施行,斯可谓忠而有智矣。
故君子之行,动则思义,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进退周旋,唯道是务。苟失其道,则兄弟不阿;苟得其义,虽仇雠不废。故解狐蒙祁奚之荐,二叔被周公之害,勃鞮以逆文为成,傅瑕以顺厉为败,管苏以憎忤取进,申侯以爱从见退,考之以义也。故曰:“不在逆顺,以义为断;不在憎爱,以道为贵。”礼记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考义之谓也。
“回,邪也。疚,病也。”
及文公归国,吕甥﹑郄芮将焚公宫而杀文公,寺人披以吕﹑郄之难告之。言初虽逆文公,后竟成之也。
庚桑琐隶,风移碨磥。吾虽小宰,犹有社稷,苟赴期会,理文墨,岂本志乎!”乃更大作讲舍,延聚生徒数百人,朝夕自往劝诫,身执经卷,试策殿最,儒化大行。此邑至后犹称其教焉。
孙桢,亦以文才知名。
边让字文礼,陈留浚仪人也。少辩博,能属文。作章华赋,虽多淫丽之辞,而终之以正,亦如相如之讽也。其辞曰:
楚灵王既游云梦之泽,息于荆台之上。前方淮之水,左洞庭之波,右顾彭蠡之隩,南眺巫山之阿。延目广望,骋观终日。顾谓左史倚相曰:“盛哉斯乐,可以遗老而忘死也!”于是遂作章华之台,筑干溪之室,穷木土之技,单珍府之实,举国营之,数年乃成。设长夜之淫宴,作北里之新声。
于是伍举知夫陈、蔡之将生谋也。乃作斯赋以讽之: 冑高阳之苗胤兮,承圣祖之洪泽。建列藩于南楚兮,等威灵于二伯。
超有商之大彭兮,越隆周之两虢。达皇佐之高勋兮,驰仁声之显赫。
惠风春施,神武电断,华夏肃清,五服攸乱。旦垂精于万机兮,夕回辇于门馆。设长夜之欢饮兮,展中情之嬿婉。竭四海之妙珍兮,尽生人之秘玩。
尔乃携窈窕,从好仇,径肉林,登糟丘,兰肴山竦,椒酒渊流。
激玄醴于清池兮,靡微风而行舟。登瑶台以回望兮,冀弥日而消忧。于是招宓妃,命湘娥,齐倡列,郑女罗。扬激楚之清宫兮,展新声而长歌。
繁手超于北里,妙舞丽于阳阿。金石类聚,丝竹髃分。被轻筜,曳华文,罗衣飘飖,组绮缤纷。纵轻躯以迅赴,若孤鹄之失髃;振华袂以逶迤,若游龙之登云。于是欢嬿既洽,长夜向半,琴瑟易调,繁手改弹,清声发而响激,微音逝而流散。振弱支而纡绕兮,若绿繁之垂干,忽飘飖以轻逝兮,似鸾飞于天汉。舞无常态,鼓无定节,寻声响应,修短靡跌。长袖奋而生风,清气激而绕结。尔乃妍媚递进,巧弄相加,俯仰异容,忽兮神化。体迅轻鸿,荣曜春华,进如浮云,退如激波。虽复柳惠,能不咨嗟!于是天河既回,淫乐未终,清钥发征,激楚扬风。于是音气发于丝竹兮,飞响轶于云中。比目应节而双跃兮,孤雌感声而鸣雄。美繁手之轻妙兮,嘉新声之弥隆。于是觽变已尽,髃乐既考。归乎生风之广夏兮,修黄轩之要道。携西子之弱腕兮,援毛嫔之素肘。形便娟以婵媛兮,若流风之靡草。美仪操之姣丽兮,忽遗生而忘老。
“伯牙鼓琴,游鱼出听。”
尔乃清夜晨,妙技单,收尊俎,彻鼓盘。惘焉若酲,抚□而叹。虑理国之须才,悟稼穑之艰难。美吕尚之佐周,善管仲之辅桓。将超世而作理,焉沉湎于此欢!于是罢女乐,堕瑶台。思夏禹之卑宫,慕有虞之土阶。举英奇于仄陋,拔髦秀于蓬莱。君明哲以知人,官随任而处能。百揆时□,庶绩咸熙。诸侯慕义,不召同期。继高阳之绝轨,崇成、庄之洪基。虽齐桓之一匡,岂足方于大持?
尔乃育之以仁,临之以明。致虔报于鬼神,尽肃恭乎上京。驰淳化于黎元,永历世而太平。 纳伍举、苏纵之谏,罢淫乐,听国政,所诛数百人,所进数百人,国人大悦。
大将军何进闻让才名,欲辟命之,恐不至,诡以军事征召,既到,署令史,
进以礼见之。让善占*(谢)**[射]*,能辞对,时宾客满堂,莫不羡其风。府掾孔融、王朗并修刺候焉。
议郎蔡邕深敬之,以为让宜处高任,乃荐于何进曰:“伏惟幕府初开,博选清英,华发旧德,并为元龟。虽振鹭之集西雍,济济之在周庭,无以或加。
窃见令史陈留边让,天授逸才,聪明贤智。髫□夙孤,不尽家训。及就学庐,便受大典,初涉诸经,见本知义,授者不能对其问,章句不能逮其意。心通性达,口辩辞长。非礼不动,非法不言。若处狐疑之论,定嫌审之分,经典交至,捡括参合,觽夫寂焉,莫之能夺也。使让生在唐、虞,则元、凯之次,运值仲尼,则颜、冉之亚,岂徒俗之凡偶近器而已者哉!阶级名位,亦宜超然,若复随辈而进,非所以章绬伟之高价,昭知人之绝明也。传曰:‘函牛之鼎以亨鸡,多汁则淡而不可食,少汁则熬而不可熟。’此言大器之于小用,固有所不宜也。邕窃悁邑,怪此宝鼎未受牺牛大羹之和,久在煎熬脔割之闲,愿明将军回谋垂虑,裁加少纳,贡之机密,展之力用。若以年齿为嫌,则颜回不得贯德行之首,子奇终无理阿之功。苟堪其事,古今一也。”
洎,汁也。 让后以高才擢进,屡迁,出为九江太守,不以为能也。
初平中,王室大乱,让去官还家。恃才气,不屈曹操,多轻侮之言。建安中,其乡人有构让于操,操告郡就杀之。文多遗失。
郦炎字文胜,范阳人,郦食其之后也。炎有文才,解音律,言论给捷,多服其能理。灵帝时,州郡辟命,皆不就。有志气,作诗二篇曰:
大道夷且长,窘路狭且促。修翼无*(与)**[卑]*栖,远趾不步局。舒吾陵霄羽,奋此千里足。超迈绝尘驱,□忽谁能逐。贤愚岂常类,禀性在清浊。富贵有人籍,贫贱无天录。通塞苟由己,志士不相卜。陈平敖里社,韩信钓河曲。终居天下宰,食此万钟禄。德音流千载,功名重山岳。
灵芝生河洲,动摇因洪波。兰荣一何晚,严霜瘁其柯。哀哉二芳草,不植太山阿。文质道所贵,遭时用有嘉。绛、灌临衡宰,谓谊崇浮华。贤才抑不用,远投荆南沙。抱玉乘龙骥,不逢乐与和。安得孔仲尼,为世陈四科! 炎后风病慌忽。性至孝,遭母忧,病甚发动。妻始产而惊死,妻家讼之,收系狱。炎病不能理对,熹平六年,遂死狱中,时年二十八。尚书卢植为之诔赞,以昭其懿德。
侯瑾字子瑜,敦煌人也。少孤贫,依宗人居。性笃学,恒佣作为资,暮还辄□柴以读书。常以礼自牧,独处一房,如对严宾焉。州郡累召,公车有道征,并称疾不到。作矫世论以讥切当时。而徙入山中,覃思著述。以莫知于世,故作应宾难以自寄。又案汉记撰中兴以后行事,为皇德传三十篇,行于世。余所作杂文数十篇,多亡失。*(西)*河*[西]*人敬其才而不敢名之,皆称为侯君云。 高彪字义方,吴郡无锡人也。家本单寒,至彪为诸生,游太学。有雅才而讷于言。尝从马融欲访大义,融疾不获见,乃覆刺遗融书曰:“承服风问,从来有年,故不待介者而谒大君子之门,冀一见龙光,以□腹心之愿。不图遭疾,幽闭莫启。昔周公旦父文兄武,九命作伯,以尹华夏,犹挥沐吐餐,垂接白屋,故周道以隆,天下归德。公今养痾傲士,故其宜也。”融省书臱,追谢还之,彪逝而不顾。
后郡举孝廉,试经第一,除郎中,校书东观,数奏赋、颂、奇文,因事讽谏,灵帝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