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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天下滋乱,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大将军司马许凉、假司马伍宕说进曰:“太公六韬有天子将兵事,可以威厌四方。”进以为然,入言之于帝。于是乃诏进大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起大坛,上建十二重五采华盖,高十丈,坛东北为小坛,复建九重华盖,高九丈,列步兵,骑士数万人,结营为陈。天子亲出临军,驻大华盖下,进驻小华盖下。礼毕,帝躬擐甲介马,称“无上将军”,行陈三匝而还。诏使进悉领兵屯于观下。是时置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都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校尉,淳于琼为佐军校尉,又有左右校尉。帝以蹇硕壮健而有武略,特亲任之,以为元帅,督司隶校尉以下,虽大将军亦领属焉。 硕虽□兵于中,而犹畏忌于进,乃与诸常侍共说帝遣进西击边章、韩遂。帝从之,赐兵车百乘,虎贲斧钺。进阴知其谋,乃上遣袁绍东击徐兖二州兵,须绍还,即戎事,以稽行期。 初,何皇后生皇子辩,王贵人生皇子协。髃臣请立太子,帝以辩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然皇后有宠,且进又居重权,故久不决。 六年,帝疾笃,属协于蹇硕。硕既受遗诏,且素轻忌于进兄弟,及帝崩,硕时在内,欲先诛进而立协。及进从外入,硕司马潘隐与进早旧,迎而目之。进惊,驰从儳道归营,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称疾不入。硕谋不行,皇子辩乃即位,何太后临朝,进与太傅袁隗辅政,录尚书事。 进素知中官天下所疾,兼忿蹇硕图己,及秉朝政,阴规诛之。袁绍亦素有谋,因进亲客张津劝之曰:“黄门常侍权重日久,又与长乐太后专通奸利,将军宜更清选贤良,整齐天下,为国家除患。”进然其言。又以袁氏累世宠贵,海内所归,而绍素善养士,能得豪杰用,其从弟虎贲中郎将术亦尚气侠,故并厚待之。因复博征智谋之士*(庞)**[逄]*纪、何颙、荀攸等,与同腹心。 蹇硕疑不自安,与中常侍赵忠等书曰:“大将军兄弟秉国专朝,今与天下党人谋诛先帝左右,埽灭我曹。但以硕典禁兵,故且沉吟。今宜共闭上合,急捕诛之。” 中常侍郭胜,进同郡人也。太后及进之贵幸,胜有力焉。故胜亲信何氏,遂共赵忠等议,不从硕计,而以其书示进。进乃使黄门令收硕,诛之,因领其屯兵。 袁绍复说进曰:“前窦武欲诛内宠而反为所害者,以其言语漏泄,而五营百官服畏中人故也。今将军既有元舅之重,而兄弟并领劲兵,部曲将吏皆英俊名士,乐尽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赞之时也。将军宜一为天下除患,名垂后世。虽周之申伯,何足道哉!今大行在前殿,将军*(宜)*受诏领禁兵,不宜轻出入宫省。” 进甚然之,乃称疾不入陪丧,又不送山陵。遂与绍定筹策,而以其计白太后。 太后不听,曰:“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且先帝新□天下,我柰何楚楚与士人对共事乎?”进难违太后意,且欲诛其放纵者。 绍以为中官亲近至尊,出入号令,今不悉废,后必为患。而太后母舞阳君及苗数受诸宦官赂遗,知进欲诛之。数白太后,为其障蔽。又言:“大将军专杀左右,□权以弱社稷。”太后疑以为然。中官在省闼者或数十年,封侯贵宠,胶固内外。进新当重任,素敬惮之,虽外收大名而内不能断,故事久不决。 绍等又为画策,多召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太后。进然之。 主簿陈琳入谏曰:“易称‘即鹿无虞’,谚有‘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燎毛发耳。夫违经合道,天人所顺,而反委释利器,更征外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秖为乱阶。”进不听。遂西召前将军董卓屯关中上林苑,又使府掾太山王匡东发其郡强弩,并召东郡太守桥瑁屯城鮧,使武猛都尉丁原烧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诛宦官为言。太后犹不从。 苗谓进曰:“始共从南阳来,俱以贫贱,依省内以致贵富。国家之事,亦何容易! 覆水不可收。宜深思之,且与省内和也。”进意更狐疑。绍惧进变计,乃胁之曰:“交构已成,形埶已露,事留变生,将军复欲何待,而不早决之乎?”进于是以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击断;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绍使洛阳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驰驿上,欲进兵平乐观。太后乃恐,悉罢中常侍小黄门,使还里舍,唯留进素所私人,以守省中。诸常侍小黄门皆诣进谢罪,唯所措置。进谓曰:“天下匈匈,正患诸君耳。今董卓垂至,诸君何不早各就国?” 袁绍劝进便于此决之,至于再三。进不许。绍又为书告诸州郡,诈宣进意,使捕案中官亲属。 进谋积日,颇泄,中官惧而思变。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让向子妇叩头曰:“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惟受恩累世,今当远离宫殿,情怀恋恋,愿复一入直,得暂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不恨矣。”子妇言于舞阳君,入白太后,乃诏诸常侍皆复入直。 八月,进入长乐白太后,请尽诛诸常侍以下,选三署郎入守宦官庐。诸宦官相谓曰:“大将军称疾不临丧,不送葬,今欻入省,此意何为?窦氏事竟复起邪?”又张让等使人潜听,具闻其语,乃率常侍段珪、毕岚等数十人,持兵窃自侧闼入,伏省中。及进出,因诈以太后诏召进。入坐省闼,让等诘进曰:“天下愦愦,亦非独我曹罪也。先帝尝与太后不快,几至成败,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财千万为礼,和悦上意,但欲托卿门户耳。今乃欲灭我曹种族,不亦太甚乎?卿言省内秽浊,公卿以下忠清者为谁?”于是尚方监渠穆拔□斩进于嘉德殿前。让、珪等为诏,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 尚书得诏板,疑之,曰:“请大将军出共议。”中黄门以进头掷与尚书,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 进部曲将吴匡、张璋,素所亲幸,在外闻进被害,欲将兵入宫,宫合闭。袁术与匡共斫攻之,中黄门持兵守合。会日暮,术因烧南宫九龙门及东西宫,欲以胁出让等。让等入白太后,言大将军兵反,烧宫,攻尚书闼,因将太后、天子及陈留王,又劫省内官属,从复道走北宫。尚书卢植执戈于阁道窗下,仰数段珪。段珪等惧,乃释太后。太后投阁得免。 袁绍与叔父隗矫诏召樊陵、许相,斩之。苗、绍乃引兵屯朱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吴匡等素怨苗不与进同心,而又疑其与宦官同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者即车骑也,士吏能为报雠乎?”进素有仁恩,士卒皆流涕曰:“愿致死!” 匡遂引兵与董卓弟奉车都尉旻攻杀苗,□其尸于苑中。绍遂闭北宫门,勒兵捕宦者,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然后得免。*[死]*者二千余人。绍因进兵排宫,或上端门屋,以攻省内。 张让、段珪等困迫,遂将帝与陈留王数十人步出谷门,奔小平津。公卿并出平乐观,无得从者,唯尚书卢植夜驰河上,王允遣河南中部掾闵贡随植后。 贡至,手□斩数人,余皆投河而死。明日,公卿百官乃奉迎天子还宫,以贡为郎中,封都亭侯。 董卓遂废帝,又迫杀太后,杀舞阳君,何氏遂亡,而汉室亦自此败乱。 论曰:窦武、何进藉元舅之资,据辅政之权,内倚太后临朝之威,外迎髃英乘风之埶,卒而事败阉竖,身死功颓,为世所悲,岂智不足而权有余乎?传曰:“天之废商久矣,君将兴之。”斯宋襄公所以败于泓也。 赞曰:武生蛇祥,进自屠羊。惟女惟弟,来仪紫房。上惛下嬖,人灵动怨。 将纠邪慝,以合人愿。道之屈矣,代离凶困。 后汉书卷七十 郑孔荀列传 第六十 郑太字公业,河南开封人,司农觽之曾孙也。少有才略。灵帝末,知天下将乱,阴交结豪桀。家富于财,有田四百顷,而食常不足,名闻山东。 初举孝廉,三府辟,公车征,皆不就。及大将军何进辅政,征用名士,以公业为尚书侍郎,迁侍御史。进将诛阉官,欲召并州牧董卓为助。公业谓进曰: “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猒。若借之朝政,授以大事,将恣凶欲,必危朝廷。明公以亲德之重,据阿衡之权,秉意独断,诛除有罪,诚不宜假卓以为资援也。且事留变生,殷鉴不远。”又为陈时务之所急数事。进不能用,乃□官去。谓颍川人荀攸曰:“何公未易辅也。” 进寻见害,卓果作乱。公业等与侍中伍琼、卓长史何颙共说卓,以袁绍为勃海太守,以发山东之谋。及义兵起,卓乃会公卿议,大发卒讨之,髃僚莫敢忤旨。 公业恐其觽多益横,凶强难制,独曰:“夫政在德,不在觽也。”卓不悦,曰,“如卿此言,兵为无用邪?”公业惧,乃诡词更对曰:“非谓无用,以为山东不足加大兵耳。如有不信,试为明公略陈其要。今山东合谋,州郡连结,人庶相动,非不强盛。然光武以来,中国无警,百姓优逸,忘战日久。仲尼有言:‘不教人战,是谓□之。’其觽虽多,不能为害。一也。明公出自西州,少为国将,闲习军事,数践战埸,名振当世,人怀慑服。二也。袁本初公卿子弟,生处京师。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并无军旅之才,埶锐之干,临锋决敌,非公之俦。三也。山东之士,素乏精悍。未有孟贲之勇,庆忌之捷,聊城之守,良、平之谋,可任以偏师,责以成功。四也。就有其人,而尊卑无序,王爵不加,若恃觽怙力,将各*(基)**[澙]*峙,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共胆,与齐进退。 五也。关西诸郡,颇习兵事,自顷以来,数与羌战,妇女犹戴戟操矛,挟弓负矢,况其壮勇之士,以当妄战之人乎!其胜可必。六也。且天下强勇,百姓所畏者,有并、凉之人,及匈奴、屠各、湟中义从、西羌八种,而明公拥之,以为爪牙,譬驱虎兕以赴犬羊。七也。又明公将帅,皆中表腹心,周旋日久,恩信淳着,忠诚可任,智谋可恃。以胶固之觽,当解合之埶,犹以烈风扫彼枯叶。八也。夫战有三亡,以乱攻理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 今明公秉国平正,讨灭宦竖,忠义克立。以此三德,持彼三亡,奉辞伐罪,谁敢御之!九也。东州郑玄学该古今,北海邴原清高直亮,皆儒生所仰,髃士楷式。彼诸将若询其计画,足知强弱。且燕、赵、齐、梁非不盛也,终灭于秦;吴、楚七国非不觽也,卒败荥阳。况今德政赫赫,股肱惟良,彼岂赞成其谋,造乱长寇哉?其不然。十也。若其所陈少有可采,无事征兵以惊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德恃觽,自亏威重。”卓乃悦,以公业为将军,使统诸军讨击关东。或说卓曰:“郑公业智略过人,而结谋外寇,今资之士马,就其党与,窃为明公惧之。”卓乃收还其兵,留拜议郎。 许慎注淮南子曰:“孟贲,韂人也。”吕氏春秋曰:“孟贲过于河,先其伍,船人怒,以楫虓其头,不知其孟贲故也。中河,孟贲瞋目视船人,发植目裂,舟中人尽播入河。”庆忌,吴王僚子也。射之矢,满把不能中,四马追之不能及。 卓既迁都长安,天下饥乱,士大夫多不得其命。而公业家有余资,日引宾客高会倡乐,所赡救者甚觽。乃与何颙﹑荀攸共谋杀卓。事泄,颙等被执,公业脱身自武关走,东归袁术。术上以为杨州刺史。未至官,道卒,年四十一。 孔融字文举,鲁国人,孔子二十世孙也。七世祖霸,为元帝师,位至侍中。 父宙,太山都尉。 融幼有异才。年十岁,随父诣京师。时河南尹李膺以简重自居,不妄接士宾客,□外自非当世名人及与通家,皆不得白。融欲观其人,故造膺门。 语门者曰:“我是李君通家子弟。”门者言之。膺请融,问曰:“高明祖父尝与仆有恩旧乎?”融曰:“然。先君孔子与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义,而相师友, 则融与君累世通家。”觽坐莫不叹息。太中大夫陈炜后至,坐中以告炜。 炜曰:“夫人小而聪了,大未必奇。”融应声曰:“观君所言,将不早惠乎?” 膺大笑曰:“高明必为伟器。” 李固,汉中人,为太尉,与此传不同也。 年十三,丧父,哀悴过毁,扶而后起,州里归其孝。性好学,博涉多该览。 山阳张俭为中常侍侯览所怨,览为刊章下州郡,以名捕俭。俭与融兄曪有旧,亡抵于曪,不遇。时融年十六,俭少之而不告。融见其有窘色, 谓曰:“兄虽在外,吾独不能为君主邪?”因留舍之。后事泄,国相以下,密就掩捕,俭得脱走,遂并收曪﹑融送狱。二人未知所坐。融曰:“保纳舍藏者,融也,当坐之。”曪曰:“彼来求我,非弟之过,请甘其罪。”吏问其母,母曰: “家事任长,妾当其辜。”一门争死,郡县疑不能决,乃上谳之。诏书竟坐曪焉。融由是显名,与平原陶丘洪﹑陈留边让齐声称。州郡礼命,皆不就。 辟司徒杨赐府。时隐核官僚之贪浊者,将加贬黜,融多举中官亲族。尚书畏迫内宠,召掾属诘责之。融陈对罪恶,言无阿挠。河南尹何进当迁为大将军,杨赐遣融奉谒贺进,不时通,融即夺谒还府,投劾而去。河南官属耻之,私遣□客欲追杀融。客有言于进曰:“孔文举有重名,将军若造怨此人,则四方之士引领而去矣。不如因而礼之,可以示广于天下。”进然之,既拜而辟融,举高第,为侍御史。与中丞赵舍不同,托病归家。 融到郡,收合士民,起兵讲武,驰檄飞翰,引谋州郡。贼张饶等髃辈二十万觽从冀州还,融逆击,为饶所败,乃收散兵保朱虚县。稍复鸠集吏民为黄巾所误者男女四万余人,更置城邑,立学校,表显儒术,荐举贤良郑玄﹑彭璆﹑邴原等。郡人甄子然﹑临孝存知名早卒,融恨不及之,乃命配食县社。其余虽一介之善,莫不加礼焉。郡人无后及四方游士有死亡者,皆为棺具而敛葬之。 时黄巾复来侵暴,融乃出屯都昌,为贼管亥所围。融逼急,乃遣东莱太史慈求救于平原相刘备。备惊曰:“孔北海乃复知天下有刘备邪?”即遣兵三千救之,贼乃散走。 时袁﹑曹方盛,而融无所协附。左丞祖者,称有意谋,劝融有所结纳。融知绍﹑操终图汉室,不欲与同,故怒而杀之。 融负其高气,志在靖难,而才簄意广,迄无成功。在郡六年,刘备表领青州刺史。建安元年,为袁谭所攻,自春至夏,战士所余裁数百人,流矢雨集,戈矛内接。融隐几读书,谈笑自若。城夜陷,乃奔东山,妻子为谭所虏。 及献帝都许,征融为将作大匠,迁少府。每朝会访对,融辄引正定议,公卿大夫皆隶名而已。 初,太傅马日磾奉使山东,及至淮南,数有意于袁术。术轻侮之,遂夺取其节,求去又不听,因欲逼为军帅。日磾深自恨,遂呕血而毙。及丧还,朝廷议欲加礼。 融乃独议曰:“日磾以上公之尊,秉髦节之使,衔命直指,宁辑东夏, 而曲媚奸臣,为所牵率,章表署用,辄使首名,附下罔上,奸以事君。 昔国佐当晋军而不挠,宜僚临白刃而正色。王室大臣,岂得以见胁为辞!又袁术僭逆,非一朝一夕,日磾随从,周旋历岁。汉律与罪人交关三日已上,皆应知情。春秋鲁叔孙得臣卒,以不发扬襄仲之罪,贬不书日。 郑人讨幽公之乱,斲子家之棺。圣上哀矜旧臣,未忍追案,不宜加礼。” 朝廷从之。 而言促之,谓公府掾可劫得乎?’从术求去,而术不遣,既以失节屈辱忧恚。” 时论者多欲复肉刑。融乃建议曰:“古者敦庬,善否不别,吏端刑清, 政无过失。百姓有罪,皆自取之。末世陵彁,风化坏乱,政挠其俗,法害其人。 故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而欲绳之以古刑,投之以残□,非所谓与时消息者也。纣斮朝涉之胫,天下谓为无道。夫九牧之地,千八百君, 若各刖一人,是下常有千八百纣也。求俗休和,弗可得已。且被刑之人,虑不念生,志在思死,类多趋恶,莫复归正。夙沙乱齐,伊戾祸宋,赵高﹑英布,为世大患。不能止人遂为非也,适足绝人还为善耳。虽忠如鬻拳,信如卞和,智如孙膑,冤如巷伯,才如史迁,达如子政,一离刀锯,没世不齿。是太甲之思庸,穆公之霸秦,南睢之骨立,卫武之初筵,陈汤之都赖,魏尚之守边,无所复施也。汉开改恶之路,凡为此也。故明德之君,远度深惟,□短就长,不苟革其政者也。” 朝廷善之,卒不改焉。 ‘石也。’又刖其右足。文王薨,成王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以血。王使玉人攻璞而得宝焉。”琴操曰:“荆王封和为陵阳侯,和辞不就而去。乃作怨歌曰:‘进宝得刑,足离分兮。去封立信,守休芸兮。 断者不续,岂不冤兮!’” 伯被谗将刑,寺人孟子伤而作诗,以刺幽王也。 是时荆州牧刘表不供职贡,多行僭伪,遂乃郊祀天地,拟斥乘舆。诏书班下其事。融上疏曰:“窃闻领荆州牧刘表桀逆放恣,所为不轨,至乃郊祭天地,拟仪社稷。虽昏僭恶极,罪不容诛,至于国体,宜且讳之。何者?万乘至重,天王至尊,身为圣躬,国为神器,陛级县远,禄位限绝,犹天之不可阶,日月之不可踰也。每有一竖臣,辄云图之,若形之四方,非所以杜塞邪萌。愚谓虽有重戾,必宜隐忍。贾谊所谓‘掷鼠忌器’,盖谓此也。 是以齐兵次楚,唯责包茅;王师败绩,不书晋人。前以露袁术之罪,今复下刘表之事,是使跛牂欲窥高岸,天险可得而登也。案表跋扈,□诛列侯,遏绝诏命,断盗贡篚,招呼元恶,以自营卫,专为髃逆,主萃渊薮。郜鼎在庙,章孰甚焉!桑落瓦解,其埶可见。臣愚以为宜隐郊祀之事,以崇国防。” “包,里束也。茅,菁茅也。束茅而灌之以酒,为缩酒也。” 五年,南阳王冯、东海王祗薨,帝伤其早殁,欲为修四时之祭,以访于融。 融对曰:“圣恩敦睦,感时增思,悼二王之灵,发哀愍之诏,稽度前典,以正礼制。窃观故事,前梁怀王、临江愍王、齐哀王、临淮怀王并薨无后,同产昆弟,即景、武、昭、明四帝是也,未闻前朝修立祭祀。若临时所施,则不列传纪。臣愚以为诸在冲□,圣慈哀悼,礼同成人,加以号谥者,宜称上恩, 祭祀礼毕,而后绝之。至于一岁之限,不合礼意,又违先帝已然之法,所未敢处。” 臣贤案:齐哀王,悼惠王之子,高帝之孙,非昭帝兄弟,当为怀王,作“哀”者误也。临淮公衡,明帝弟,建武十五年立,未及进爵为王而薨。融家传及本传皆作“公”,此为“王”者,亦误也。 初,曹操攻屠邺城,袁氏妇子多见侵略,而操子丕私纳袁熙妻甄氏。融乃与操书,称“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操不悟,后问出何经典。对曰: “以今度之,想当然耳。” 后操讨乌桓,又嘲之曰:“大将军远征,萧条海外。昔肃慎不贡楛矢, 丁零盗苏武牛羊,可并案也。” 时年饥兵兴,操表制酒禁,融频书争之,多侮慢之辞。既见操雄诈渐着,数不能堪,故发辞偏宕,多致乖忤。又尝奏宜准古王畿之制,千里寰内,不以封建诸侯。操疑其所论建渐广,益惮之。然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潜忌正议,虑鲠大业。山阳郗虑承望风旨,以微法奏免融官。因显明雠怨,操故书激厉融曰:“盖闻唐虞之朝,有克让之臣,故麟凤来而颂声作也。 后世德薄,犹有杀身为君,破家为国。及至其敝,睚鴺之怨必雠,一餐之惠必报。故□错念国,遘祸于袁盎;屈平悼楚,受谮于椒、兰;彭宠倾乱,起自朱浮;邓禹威损,失于宗、冯。由此言之,喜怒怨爱,祸福所因,可不慎与!昔廉、蔺小国之臣,犹能相下; 寇、贾仓卒武夫,屈节崇好;光武不问伯升之怨;齐侯不疑射钩之虏。夫立大操者,岂累细故哉!往闻二君有执法之平,以为小介,当收旧好;而怨毒渐积,志相危害,闻之怃然,中夜而起。昔国家东迁,文举盛叹鸿豫名实相副,综达经学,出于郑玄,又明司马法,鸿豫亦称文举奇逸博闻,诚怪今者与始相违。孤与文举既非旧好,又于鸿豫亦无恩纪,然愿人之相美,不乐人之相伤,是以区区思协欢好。又知二君髃小所构,孤为人臣,进不能风化海内,退不能建德和人,然抚养战士,杀身为国,破浮华交会之徒,计有余矣。” 燕哙以让失社稷,今令不禁谦退;鲁因儒而损,今令不□文学;夏、商亦以妇人失天下,今令不断婚姻。而将酒独急者,疑但惜谷耳,非以亡王为戒也。” 偏邪跌宕,不拘正理。 “吾不忍为之下,必辱之。”相如每朝,常避之。颇闻之,肉袒负荆谢之,相与为刎颈之友。事见史记。 融报曰:“猥惠书教,告所不逮。融与鸿豫州里比郡,知之最早。虽尝陈其功美,欲以厚于见私,信于为国,不求其覆过掩恶,有罪望不坐也。前者黜退,欢欣受之。昔赵宣子朝登韩厥,夕被其戮,喜而求贺。况无彼人之功,而敢枉当官之平哉!忠非三闾,智非□错,窃位为过,免罪为幸。乃使余论远闻,所以臱惧也。朱、彭、寇、贾,为世壮士,爱恶相攻,能为国忧。 至于轻弱薄劣,犹昆虫之相囓,适足还害其身,诚无所至也。晋侯嘉其臣所争者大,而师旷以为不如心竞。性既彁缓,与人无伤,虽出胯下之负, 榆次之辱,不知贬毁之于己,犹蚊虻之一过也。子产谓人心不相似,或矜埶者,欲以取胜为荣,不念宋人待四海之客,大炉不欲令酒酸也。至于屈谷巨瓠,坚而无窍,当以无用罪之耳。它者奉遵严教,不敢失坠。郗为故吏,融所推进。赵衰之拔郄縠,不轻公叔之升臣也。 知同其爱,训诲发中。虽懿伯之忌,犹不得念,况恃旧交,而欲自外于贤吏哉!辄布腹心,修好如初。苦言至意,终身诵之。” 吾举厥也,中吾,乃今知免于罪矣。’” 平公曰:‘晋其庶乎!吾臣之所争者大。’师旷曰:‘公室惧卑,臣不心竞而力争’”也。 岁余,复拜太中大夫。性宽容少忌,好士,喜诱益后进。及退闲职,宾客日盈其门。常叹曰:“坐上客恒满,尊中酒不空,吾无忧矣。”与蔡邕素善,邕卒后,有虎贲士貌类于邕,融每酒酣,引与同坐,曰:“虽无老成人,且有典刑。”融闻人之善,若出诸己,言有可采,必演而成之,面告其短,而退称所长,荐达贤士,多所銟进,知而未言,以为己过,故海内英俊皆信服之。 曹操既积嫌忌,而郗虑复构成其罪,遂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枉状奏融曰:“少府孔融,昔在北海,见王室不静,而招合徒觽,欲规不轨,云‘我大圣之后,而见灭于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及与孙权使语,谤讪朝廷。又融为九列,不遵朝仪,秃巾微行,唐突宫掖。又前与白衣祢衡跌荡于言, 云‘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 譬如寄物灿中,出则离矣’。既而与衡更相赞扬。衡谓融曰:‘仲尼不死。’融荅曰:‘颜回复生。’大逆不道,宜极重诛。”书奏,下狱□市。时年五十六。 妻子皆被诛。 初,女年七岁,男年九岁,以其幼弱得全,寄它舍。二子方弈澙,融被收而不动。左右曰:“父执而不起,何也?”荅曰;“安有巢毁而卵不破乎!”主人有遗肉汁,男渴而饮之。女曰:“今日之祸,岂得久活,何赖知肉味乎?”兄号泣而止。或言于曹操,遂尽杀之。及收至,谓兄曰;“若死者有知,得见父母,岂非至愿!”乃延颈就刑,颜色不变,莫不伤之。 初,京兆人脂习元升,与融相善,每戒融刚直。及被害,许下莫敢收者,习往抚尸曰:“文举舍我死,吾何用生为?”操闻大怒,将收习杀之,后得赦出。 魏文帝深好融文辞,每叹曰:“杨、班俦也。”募天下有上融文章者,辄赏以金帛。所着诗、颂、碑文、论议、六言、策文、表、檄、教令、书记凡二十五篇。 文帝以习有栾布之节,加中散大夫。 论曰:昔谏大夫郑昌有言:“山有猛兽者,藜藿为之不采。”是以孔父正色,不容弒虐之谋;平仲立朝,有纾盗齐之望。若夫文举之高志直情,其足以动义燍而忤雄心。故使移鼎之夡,事隔于人存;代终之规,启机于身后也。夫严气正性,覆折而己。岂有员□委屈,可以每其生哉!懔懔焉,皜皜焉,其与琨玉秋霜比质可也。 “如君之言,其陈氏乎?”公曰:“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之。” 苟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人,朗陵令淑之孙也。父绲,为济南相。 绲畏惮宦官,乃为彧娶中常侍唐衡女。彧以少有才名,故得免于讥议。南阳何颙名知人,见彧而异之,曰:“王佐才也。” 中平六年,举孝廉,再迁亢父令。董卓之乱,□官归乡里。同邵韩融时将宗亲千余家,避乱密西山中。彧谓父老曰:“颍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密虽小固,不足以扞大难,宜亟避之。”乡人多怀土不能去。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彧乃独将宗族从馥,留者后多为董卓将李傕所杀略焉。 彧比至冀州,而袁绍已夺馥位,绍待彧以上宾之礼。彧明有意数,见汉室崩乱,每怀匡佐之义。时曹操在东郡,彧闻操有雄略,而度绍终不能定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