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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陟字嗣祖,太山梁父人也。家世冠族。陟少清直有学行,举孝廉,辟太尉李固府,举高第,拜侍御史。会固被诛,陟以故吏禁锢历年。复举高第,再迁冀州刺史。奏案贪浊,所在肃然。又再迁虎贲中郎将﹑城门校尉,三迁尚书令。时太尉张颢﹑司徒樊陵﹑大鸿胪郭防﹑太仆曹陵﹑大司农冯方并与宦竖相姻私,公行货赂,并奏罢黜之,不纳。以前太尉刘宠﹑司隶校尉许冰﹑幽州刺史杨熙﹑凉州刺史刘恭﹑益州刺史庞艾清亮在公,荐举升进。帝嘉之,拜陟河南尹。计日受奉,常食干饭茹菜,禁制豪右,京师惮之。会党事起,免官禁锢,卒于家。
张俭字符节,山阳高平人,赵王张耳之后也。父成,江夏太守。俭初举茂才,以刺史非其人,谢病不起。
延熹八年,太守翟超请为东部督邮。时中常侍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所为不轨。俭举劾览及其母罪恶,请诛之。览遏绝章表,并不得通,由是结仇。
乡人朱并,素性佞邪,为俭所□,并怀怨恚,遂上书告俭与同郡二十四人为党,于是刊章讨捕。俭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兼容。
后流转东莱,止李笃家。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笃引钦谓曰:“张俭知名天下,而亡非其罪。纵俭可得,宁忍执之乎?”钦因起抚笃曰:“蘧伯玉耻独为君子,足下如何自专仁义?”笃曰:“笃虽好义,明廷今日载其半矣。”钦叹息而去。笃因缘送俭出塞,以故得免。其所经历,伏重诛者以十数,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
中平元年,党事解,乃还乡里。大将军、三公并辟,又举敦朴,公车特征,起家拜少府,皆不就。献帝初,百姓饥荒,而俭资计差温,乃倾竭财产,与邑里共之,赖其存者以百数。
建安初,征为卫尉,不得已而起。俭见曹氏世德已萌,乃阖门悬车,不豫政事。
岁余卒于许下。年八十四。
论曰:昔魏齐违死,虞卿解印;季布逃亡,朱家甘罪。而张俭见怒时王,颠沛假命,天下闻其风者,莫不怜其壮志,而争为之主。至乃捐城委爵、破族屠身,盖数十百所,岂不贤哉!然俭以区区一掌,而欲独堙江河,终婴疾甚之乱,多见其不知量也。
岑晊字公孝,南阳棘阳人也。父*(像)**[豫]*,为南郡太守,以贪叨诛死。
晊年少未知名,往候同郡宗慈,慈方以有道见征,宾客满门,以晊非良家子,不肯见。晊留门下数日,晚乃引入。慈与语,大奇之,遂将俱至洛阳,因诣太学受业。
晊有高才,郭林宗、朱公叔等皆为友,李膺、王畅称其有干国器,虽在闾里,慨然有董正天下之志。太守弘农成□下车,欲振威严,闻晊高名,请为功曹,又以张牧为中贼曹吏。□委心晊、牧,曪善纠违,肃清朝府。宛有富贾张泛者,桓帝美人之外亲,善巧雕镂玩好之物,颇以赂遗中官,以此并得显位,恃其伎巧,用埶纵横。晊与牧劝□收捕泛等,既而遇赦,晊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余人,后乃奏闻。于是中常侍侯览使泛妻上书讼其冤。帝大震怒,征□,下狱死。晊与牧亡匿齐鲁之闲。会赦出。后州郡察举,三府交辟,并不就。及李、杜之诛,因复逃窜,终于江夏山中云。
陈翔字子麟,汝南邵陵人也。祖父珍,司隶校尉。翔少知名,善交结。察孝廉,太尉周景辟举高第,拜侍御史。时正旦朝贺,大将军梁冀威仪不整,*[翔]*奏冀恃贵不敬,请收案罪,时人奇之。迁定襄太守,征拜议郎,迁扬州刺史。举奏豫章太守王永奏事中官,吴郡太守徐参在职贪秽,并征诣廷尉。参,中常侍璜之弟也。由此威名大振。又征拜议郎,补御史中丞。坐党事考黄门北寺狱,以无验见原,卒于家。
孔昱字符世,鲁国鲁人也。七世祖霸,成帝时历九卿,封曪成侯。自霸至昱,爵位相系,其卿相牧守五十三人,列侯七人。昱少习家学,大将军梁冀辟,不应。太尉举方正,对策不合,乃辞病去。后遭党事禁锢。灵帝即位,公车征拜议郎,补洛阳令,以师丧□官,卒于家。
苑康字仲真,勃海重合人也。少受业太学,与郭林宗亲善。举孝廉,再迁颍阴令,有能夡。
迁太山太守。郡内豪姓多不法,康至,奋威怒,施严令,莫有干犯者。先所请夺人田宅,皆遽还之。
是时山阳张俭杀常侍侯览母,案其宗党宾客,或有迸匿太山界者,康既常疾阉官,因此皆穷相收掩,无得遗脱。览大怨之,诬康与兖州刺史第五种及都尉壶嘉诈上贼降,征康诣廷尉狱,减死罪一等,徙日南。颍阴人及太山羊陟等诣阙为讼,乃原还本郡,卒于家。
□□字文有,山阳瑕丘人也。少为诸生,家贫而志清,不受乡里施惠。举孝廉,连辟公府,皆不就。立精舍教授,远方至者常数百人。桓帝时,博士征,不就。灵帝即位,太尉黄琼举方正,对策合时宜,再迁议郎,补蒙令。以郡守非其人,□官去。家无产业,子孙同衣而出。年八十,卒于家。 刘儒字叔林,东郡阳平人也。郭林宗常谓儒口讷心辩,有珪璋之质。
察孝廉,举高第,三迁侍中。桓帝时,数有醔异,下策博求直言,儒上封事十条,极言得失,辞甚忠切。帝不能纳,出为任城相。顷之,征拜议郎。会窦武事,下狱自杀。
贾彪字伟节,颍川定陵人也。少游京师,志节慷慨,与同郡荀爽齐名。
初仕州郡,举孝廉,补新息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彪严为其制,与杀人同罪。城南有盗劫害人者,北有妇人杀子者,彪出案发,而掾吏欲引南。
彪怒曰:“贼寇害人,此则常理,母子相残,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案验其罪。城南贼闻之,亦面缚自首。数年闲,人养子者千数,佥曰“贾父所长”,生男名为“贾子”,生女名为“贾女”。
延熹九年,党事起,太尉陈蕃争之不能得,朝廷寒心,莫敢复言。彪谓同志曰:
“吾不西行,大祸不解。”乃入洛阳,说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霍谞,武等讼之,桓帝以此大赦党人。李膺出,曰:“吾得免此,贾生之谋也。”
先是岑晊以党事逃亡,亲友多匿焉,彪独闭门不纳,时人望之。彪曰:“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以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于是咸服其裁正。
以党禁锢,卒于家。初,彪兄弟三人,并有高名,而彪最优,故天下称曰“贾氏三虎,伟节最怒”。
何颙字伯求,南阳襄乡人也。少游学洛阳。颙虽后进,而郭林宗、贾伟节等与之相好,显名太学。友人虞伟高有父雠未报,而笃病将终,颙往候之,伟高泣而诉。颙感其义,为复雠,以头醊其墓。
及陈蕃、李膺之败,颙以与蕃、膺善,遂为宦官所陷,乃变姓名,亡匿汝南闲。
所至皆亲其豪桀,有声荆豫之域。袁绍慕之,私与往来,结为奔走之友。
是时党事起,天下多离其难,颙常私入洛阳,从绍计议。其穷困闭□者,为求援救,以济其患。有被掩捕者,则广设权计,使得逃隐,全免者甚觽。
及党锢解,颙辟司空府。每三府会议,莫不推颙之长。累迁。及董卓秉政,逼颙以为长史,托疾不就,乃与司空荀爽、司徒王允等共谋卓。会爽薨,颙以它事为卓所系,忧愤而卒。初,颙见曹操,叹曰:“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操以是嘉之。尝称“颍川荀彧,王佐之器”。及彧为尚书令,遣人西迎叔父爽,并致颙尸,而葬之爽之頉傍。
赞曰:渭以泾浊,玉以砾贞。物性既区,嗜恶从形。兰莸无并,销长相倾。
徒恨芳膏,煎灼灯明。
后汉书卷六十八 郭符许列传 第五十八
郭太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家世贫贱。早孤,母欲使给事县廷。
林宗曰:“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乎?”遂辞。就成鮧屈伯彦学,三年业毕,博通坟籍。善谈论,美音制。乃游于洛阳。始见河南尹李膺,膺大奇之,遂相友善,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林宗唯与李膺同舟而济,觽宾望之,以为神仙焉。 言县廷、郡廷、朝廷,皆取平均正直也。”
司徒黄琼辟,太常赵典举有道。或劝林宗仕进者,对曰:“吾夜观干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遂并不应。性明知人,好銟训士类。身长八尺,容貌魁伟,曪衣博带,周游郡国。尝于陈梁闲行遇雨,巾一角垫,时人乃故折巾一角,以为“林宗巾”。其见慕皆如此。或问汝南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
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后遭母忧,有至孝称。林宗虽善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宦官□政而不能伤也。
及党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闳得免焉。遂闭门教授,弟子以千数。
建宁元年,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为阉人所害,林宗哭之于野,恸。既而叹曰: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耳。”
明年春,卒于家,时年四十二。四方之士千余人,皆来会葬。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为其文,既而谓涿郡卢植曰:“吾为碑铭多矣,皆有臱德,唯郭有道无愧色耳。”
其銟拔士人,皆如所鉴。后之好事,或附益增张,故多华辞不经,又类卜相之书。今录其章章效于事者,着之篇末。
左原者,陈留人也。为郡学生,犯法见斥。林宗尝遇诸路,为设酒肴以慰之。
谓曰:“昔颜涿聚梁甫之巨盗,段干木晋国之大驵,卒为齐之忠臣,魏之名贤。
蘧瑗、颜回尚不能无过,况其余乎?慎勿恚恨,责躬而已。”原纳其言而去。或有讥林宗不绝恶人者。
对曰:“人而不仁,疾之以甚,乱也。”原后忽更怀忿,结客欲报诸生。其日林宗在学,原愧负前言,因遂罢去。后事露,觽人咸谢服焉。 茅容字季伟,陈留人也。年四十余,耕于野,时与等辈避雨树下,觽皆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林宗行见之而奇其异,遂与共言,因请寓宿。旦日,容杀鸡为馔,林宗谓为己设,既而以供其母,自以草蔬与客同饭。林宗起拜之曰:“卿贤乎哉!”因劝令学,卒以成德。
孟敏字叔达,钜鹿杨氏人也。客居太原。荷甑墯地,不顾而去。林宗见而问其意。对曰:“甑以破矣,视之何益?”林宗以此异之,因劝令游学。十年知名,三公俱辟,并不屈云。
庾乘字世游,颍川鄢陵人也。少给事县廷为门士。林宗见而拔之,劝游学*(宫)**[官]*,遂为诸生佣。后能讲论,自以卑第,每处下坐,诸生博士皆就雠问,由是学中以下坐为贵。后征辟并不起,号曰“征君”。
宋果字仲乙,扶风人也。性轻悍,□与人报雠,为郡县所疾。林宗乃训之义方,惧以祸败。果感悔,叩头谢负,遂改节自□。后以烈气闻,辟公府,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在能化。
贾淑字子厚,林宗乡人也。虽世有冠冕,而性险害,邑里患之。林宗遭母忧,淑来修吊,既而钜鹿孙威直亦至。威直以林宗贤而受恶人吊,心怪之,不进而去。林宗追而谢之曰:“贾子厚诚实凶德,然洗心向善。仲尼不逆互乡,故吾许其进也。”
淑闻之,改过自厉,终成善士。乡里有忧患者,淑辄倾身营救,为州闾所称。
后果以论议阿枉败名云。
黄允字子艾,济阴人也。以鉨才知名。林宗见而谓曰:“卿有绝人之才,足成伟器。然恐守道不笃,将失之矣。”后司徒袁隗欲为从女求姻,见允而叹曰:“得貋如是足矣。”允闻而黜遣其妻夏侯氏。妇谓姑曰:“今当见□,方与黄氏长辞,乞一会亲属,以展离诀之情。”于是大集宾客三百余人,妇中坐,攘袂数允隐匿秽恶十五事,言毕,登车而去。允以此废于时。
谢甄字子微,汝南召陵人也。与陈留边让并善谈论,俱有盛名。每共候林宗,未尝不连日达夜。林宗谓门人曰:“二子英才有余,而并不入道,惜乎!”甄后不拘细行,为时所毁。让以轻侮曹操,操杀之。
王柔字叔优,弟泽,字季道,林宗同郡晋阳县人也。兄弟总角共候林宗,以访才行所宜。林宗曰:“叔优当以仕进显,季道当以经术通,然违方改务,亦不能至也。”后果如所言,柔为护匈奴中郎将,泽为代郡太守。
又识张孝仲刍牧之中,知范特祖邮置之役,召公子、许伟康并出屠酤,司马子威拔自卒伍,及同郡郭长信、王长文、韩文布、李子政、曹子元、定襄周康子、西河王季然、云中丘季智、郝礼真等六十人,并以成名。
论曰:庄周有言,人情险于山川,以其动静可识,而沉阻难征。故深厚之性,诡于情貌;“则哲”之鉴,惟帝所难。而林宗雅俗无所失,将其明性特有主乎?然而逊言危行,终亨时晦,恂恂善导,使士慕成名,虽墨、孟之徒,不能绝也。
符融字伟明,陈留浚仪人也。少为都官吏,耻之,委去。后游太学,师事少府李膺。膺风性高简,每见融,辄绝它宾客,听其言论。融幅巾奋褎,谈辞如云,膺每捧手叹息。郭林宗始入京师,时入莫识,融一见嗟服,因以介于李膺,由是知名。 时汉中晋文经、梁国黄子艾,并恃其才智,炫曜上京,卧托养疾,无所通接。
洛中士大夫好事者,承其声名,坐门问疾,犹不得见。三公所辟召者,辄以询访之,随所臧否,以为与夺。融察其非真,乃到太学,并见李膺曰:“二子行业无闻,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融恐其小道破义,空誉违实,特宜察焉。”膺然之。
二人自是名论渐衰,宾徒稍省,旬日之闲,臱叹逃去。后果为轻薄子,并以罪废□。
融益以知名。州郡礼请,举孝廉,公府连辟,皆不应。太守冯岱有名称,到官,请融相见。融一往,荐达郡士范冉、韩卓、孔□等三人,因辞病自绝。会有党事,亦遭禁锢。
腊日,奴窃食祭其先,卓义其心,即日免之。”
妻亡,贫无殡敛,乡人欲为具棺服,融不肯受。曰:“古之亡者,□之中野。
唯妻子可以行志,但即土埋藏而已。”
融同郡田盛,字仲向,与郭林宗同好,亦名知人,优游不仕,并以寿终。
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也。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昭、和阳士者,并显名于世。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
初为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府中闻子将为吏,莫不改操饰行。同郡袁绍,公族豪侠,去濮阳令归,车徒甚盛,将入郡界,乃谢遣宾客,曰:“吾舆服岂可使许子将见。”遂以单车归家。
劭尝到颍川,多长者之游,唯不候陈寔。又陈蕃丧妻还葬,乡人*(必)**[毕]*至,而劭独不往。或问其故,劭曰:“太后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
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
劭从祖敬,敬子训,训子相,并为三公,相以能谄事宦官,故自致台司封侯,数遣请劭。劭恶其薄行,终不候之。
劭邑人李逵,壮直有高气,劭初善之,而后为隙,又与从兄靖不睦,时议以此少之。初,劭与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司空杨彪辟,举方正、敦朴,征,皆不就。或劝劭仕,对曰:“方今小人道长,王室将乱,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乃南到广陵。徐州刺史陶谦礼之甚厚。
劭不自安,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待吾虽厚,其埶必薄。不如去之。”遂复投扬州刺史刘繇于曲阿。其后陶谦果捕诸寓士。及孙策平吴,劭与繇南奔豫章而卒,时年四十六。
兄虔亦知名,汝南人称平舆渊有二龙焉。
赞曰:林宗怀宝,识深甄藻。明发周流,永言时道。符融鉴真,子将人伦。守节好耻,并亦逡巡。
后汉书卷六十九 窦何列传 第五十九
窦武字游平,扶风平陵人,安丰戴侯融之玄孙也。父奉,定襄太守。武少以经行著称,常教授于大泽中,不交时事,名显关西。
延熹八年,长女选入掖庭,桓帝以为贵人,拜武郎中。其冬,贵人立为皇后,武迁越骑校尉,封槐里侯,五千户。明年冬,拜城门校尉。在位多辟名士,清身疾恶,礼赂不通,妻子衣食裁充足而已。是时羌蛮寇难,岁俭民饥,武得两宫赏赐,悉散与太学诸生,及载肴粮于路,□施贫民。兄子绍,为虎贲中郎将,性簄简奢侈。武每数切厉相戒,犹不觉悟,乃上书求退绍位,又自责不能训导,当先受罪。由是绍更遵节,大小莫敢违犯。
时国政多失,内官专宠,李膺、杜密等为党事考逮。永康元年,上疏谏曰:“臣闻明主不讳讥刺之言,以探幽暗之实;忠臣不恤谏争之患,以畅万端之事。是以君臣并熙,名奋百世。臣幸得遭盛明之世,逢文武之化,岂敢怀禄逃罪,不竭其诚!陛下初从藩国,爰登圣祚,天下逸豫,谓当中兴。自即位以来,未闻善政。梁、孙、寇、邓虽或诛灭,而常侍黄门续为祸虐,欺罔陛下,竞行谲诈,自造制度,妄爵非人,朝政日衰,奸臣日强。伏寻西京放恣王氏,佞臣执政,终丧天下。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轨,臣恐二世之难,必将复及,赵高之变,不朝则夕。
近者奸臣牢修,造设党议,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太尉掾范滂等逮考,连及数百人,旷年拘录,事无暛验。臣惟膺等建忠抗节,志经王室,此诚陛下稷、□、伊、吕之佐,而虚为奸臣贼子之所诬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时见理出,以厌人鬼喁喁之心。臣闻古之明君,必须贤佐,以成政道。今台阁近臣,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尚书朱□、荀绲、刘佑、魏朗、刘矩、尹勋等,皆国之贞士,朝之良佐。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明达国典。内外之职,髃才并列。而陛下委任近习,专树饕餮,外典州郡,内干心膂。宜以次贬黜,案罪纠罚,抑夺宦官欺国之封,案其无状诬罔之罪,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誉,各得其所,宝爱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征可消,天应可待。闲者有嘉禾、芝草、黄龙之见。夫瑞生必于嘉士,福至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醔。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书奏,因以病上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帝不许,有诏原李膺、杜密等,自黄门北寺、若卢、都内诸狱,系囚罪轻者皆出之。
其冬帝崩,无嗣。武召侍御史河闲刘儵,参问其国中王子侯之贤者,儵称解渎亭侯宏。武入白太后,遂征立之,是为灵帝。拜武为大将军,常居禁中。帝既立,论定策功,更封武为闻喜侯;子机渭阳侯,拜侍中;兄子绍鄠侯,迁步兵校尉;绍弟靖西乡侯,为侍中,监羽林左骑。
武既辅朝政,常有诛翦宦官之意,太傅陈蕃亦素有谋。时共会朝堂,蕃私谓武曰:“中常侍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操弄国权,浊乱海内,百姓匈匈,归咎于此。今不诛节等,后必难图。”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于是引同志尹勋为尚书令,刘瑜为侍中,冯述为屯骑校尉;又征天下名士废黜者前司隶李膺、宗正刘猛、太仆杜密、庐江太守朱□等,列于朝廷;请前越巂太守荀翌为从事中郎,辟颍川陈寔为属:共定计策。于是天下雄俊,知其风旨,莫不延颈企踵,思奋其智力。
会五月日食,蕃复说武曰:“昔萧望之困一石显,近者李、杜诸公祸及妻子,况今石显数十辈乎!蕃以八十之年,欲为将军除害,今可且因日食,斥罢宦官,以塞天变。又赵夫人及女尚书,旦夕乱太后,急宜退绝。惟将军虑焉。”
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典门户,主近署财物耳。今乃使与政事而任权重,子弟布列,专为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诛废,以清朝廷。”太后曰:“汉来故事世有,但当诛其有罪,岂可尽废邪?”时中常侍管霸颇有才略,专制省内。武先白诛霸及中常侍苏康等,竟死。武复数白诛曹节等,太后冘豫未忍,故事久不发。 至八月,太白出西方。刘瑜素善天官,恶之,上书皇太后曰:“太白犯房左骖,上将星入太微,其占宫门当闭,将相不利,奸人在主傍。愿急防之。”又与武、蕃书,以星辰错缪,不利大臣,宜速断大计。武、蕃得书将发,于是以朱□为司隶校尉,刘佑为河南尹,虞祁为洛阳令。武乃奏免黄门令魏彪,以所亲小黄门山冰代之。使冰奏素狡猾尤无状者长乐尚书郑□,送北寺狱。蕃谓武曰:
“此曹子便当收杀,何复考为!”武不从,令冰与尹勋、侍御史祝□杂考□,辞连及曹节、王甫。勋、冰即奏收节等,使刘瑜内奏。
时武出宿归府,典中书者先以告长乐五官史朱瑀。瑀盗发武奏,骂曰:“中官放纵者,自可诛耳。我曹何罪,而当尽见族灭?”因大呼曰:“陈蕃、窦武奏白太后废帝,为大逆!”乃夜召素所亲壮健者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喢血共盟诛武等。曹节闻之,惊起,白帝曰:“外闲切切,请出御德阳前殿。”令帝拔□踊跃,使乳母赵娆等拥韂左右,取棨信,闭诸禁门。召尚书官属,胁以白刃,使作诏板。拜王甫为黄门令,持节至北寺狱收尹勋、山冰。冰疑,不受诏,甫格杀之。遂害勋,出郑□。还共劫太后,夺玺书。令中谒者守南宫,闭门,绝复道。使郑□等持节,及侍御史、谒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诏,驰入步兵营,与绍共射杀使者。召会北军五校士数千人屯都亭下,令军士曰:“黄门常侍反,尽力者封侯重赏。”诏以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加节,与护匈奴中郎将张奂率五营士讨武。
夜漏尽,王甫将虎贲、羽林、□驺、都候、□戟士,合千余人,出屯朱雀掖门,与奂等合。明旦悉军阙下,与武对陈。甫兵渐盛,使其士大呼武军曰:“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韂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营府素畏服中官,于是武军稍稍归甫。自旦至食时,兵降略尽。武、绍走,诸军追围之,皆自杀,枭首洛阳都亭。收捕宗亲、宾客、姻属,悉诛之,及刘瑜、冯述,皆夷其族。
徙武家属日南,迁太后于云台。 嚼复嚼,今年尚可后年硗。’案:易曰‘拔茅连茹’,茅喻髃贤也。井者,法也。
时中常侍管霸等憎疾海内英贤,并见废锢。‘茅田一顷’言髃贤觽多也。‘中有井’者,言虽厄穷,不失法度也。‘四方纤纤’言奸慝不可理也。‘嚼’,饮酒相强之辞也。言不恤王政,徒耽宴而已。‘今年尚可’者,言但禁锢也。‘后年硗’者,陈蕃、窦武等诛,天下大坏也。”硗音苦教反。硗犹恶也。
当是时,凶竖得志,士大夫皆丧其气矣。武府掾桂阳胡腾,少师事武,独殡敛行丧,坐以禁锢。
武孙辅,时年二岁,逃窜得全。事觉,节等捕之急。胡腾及令史南阳张敞共逃辅于零陵界,诈云已死,腾以为己子,而使聘娶焉。后举桂阳孝廉。至建安中,荆州牧刘表闻而辟焉,以为从事,使还窦姓,以事列上。会表卒,曹操定荆州,辅与宗人徙居于邺,辟丞相府。从征马超,为流矢所中死。
初,武母产武而并产一蛇,送之林中。后母卒,及葬未窆,有大蛇自榛草而出,径至丧所,以头击柩,涕血皆流,俯仰蛣屈,若哀泣之容,有顷而去。
时人知为窦氏之祥。 腾字子升。初,桓帝巡狩南阳,以腾为护驾从事。公卿贵戚车骑万计,征求费役,不可胜极。腾上言:“天子无外,乘舆所幸,即为京师。臣请以荆州刺史比司隶校尉,臣自同都官从事。”帝从之。自是肃然,莫敢妄有干欲,腾以此显名。党锢解,官至尚书。
张敞者,太尉温之弟也。
何进字遂高,南阳宛人也。异母女弟选入掖庭为贵人,有宠于灵帝,拜进郎中,再迁虎贲中郎将,出为颍川太守。光和*(二)***年,贵人立为皇后,征进入,拜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
中平元年,黄巾贼张角等起,以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张角别党马元义谋起洛阳,进发其奸,以功封慎侯。
四年,荥阳贼数千人髃起,攻烧郡县,杀中牟县令,诏使进弟河南尹苗出击之。
苗攻破髃贼,平定而还。诏遣使者迎于成鮧,拜苗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