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 - 第 53 页/共 113 页

防少习父祖学,永平中,举孝廉,除为郎。防体貌矜严,占对可观,显宗异之,特补尚书郎。职典枢机,周密畏慎,奉事二帝,未尝有过。和帝时,稍迁司隶校尉,出为魏郡太守。永元十年,迁少府、大司农。防勤晓政事,所在有夡。 十四年,拜司空。 防以五经久远,圣意难明,宜为章句,以悟后学。上疏曰:“臣闻诗书礼乐,定自孔子;发明章句,始于子夏。其后诸家分析,各有异说。汉承乱秦,经典废绝,本文略存,或无章句。收拾缺遗,建立明经,博征儒术,开置太学。 孔圣既远,微旨将绝,故立博士十有四家,设甲乙之科,以勉劝学者,所以示人好恶,改敝就善者也。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皆以意说,不修家法,私兼容隐,开生奸路。每有策试,辄兴诤讼,论议纷错,互相是非。孔子称‘述而不作’,又曰‘吾犹及史之阙文’,疾史有所不知而不肯阙也。今不依章句,妄生穿凿,以遵师为非义,意说为得理,轻侮道术,□以成俗,诚非诏书实选本意。改薄从忠,三*(世)**[代]*常道,专精务本,儒学所先。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策试,宜从其家章句,开五十难以试之。 解释多者为上第,引文明者为高说;若不依先师,义有相伐,皆正以为非。五经各取上第六人,论语不宜射策。虽所失或久,差可矫革。”诏书下公卿,皆从防言。 十六年,拜为司徒。延平元年,迁太尉,与太傅张禹参录尚书事,数受赏赐,甚见优宠。 安帝即位,以定策封龙乡侯。食邑千一百户。其年以灾异寇贼策免,就国。凡三公以灾异策免,始自防也。 防卒,子衡当嗣,让封于其弟崇。数岁,不得已,乃出就爵云。 张敏字伯达,河闲鄚人也。建初二年,举孝廉,四迁,五年,为尚书。 建初中,有人侮辱人父者,而其子杀之,肃宗贳其死刑而降宥之,自后因以为比。是时遂定其议,以为轻侮法。敏驳议曰:“夫轻侮之法,先帝一切之恩,不有成科班之律令也。夫死生之决,宜从上下,犹天之四时,有生有杀。若开兼容恕,着为定法者,则是故设奸萌,生长罪隙。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春秋之义,子不报雠,非子也。而法令不为之减者,以相杀之路不可开故也。今托义者得减,妄杀者有差,使执宪之吏得设巧诈,非所以导‘在丑不争’之义。又轻侮之比,□以繁滋,至有四五百科,转相顾望,弥复增甚,难以垂之万载。臣闻师言:‘救文莫如质。’故高帝去烦苛之法,为三章之约。建初诏书,有改于古者,可下三公、廷尉蠲除其敝。”议寝不省。敏复上疏曰:“臣敏蒙恩,特见拔擢,愚心所不晓,迷意所不解,诚不敢苟随觽议。臣伏见孔子垂经典,嚱陶造法律,原其本意,皆欲禁民为非也。未晓轻侮之法将以何禁?必不能使不相轻侮,而更开相杀之路,执宪之吏复容其奸枉。议者或曰:‘平法当先论生。’臣愚以为天地之性,唯人为贵,杀人者死,三代通制。今欲趣生,反开杀路,一人不死,天下受敝。记曰:‘利一害百,人去城郭。’夫春生秋杀,天道之常。春一物枯即为灾,秋一物华即为异。王者承天地,顺四时,法圣人,从经律。愿陛下留意下民,考寻利害,广令平议,天下幸甚。”和帝从之。 事见论语也。 九年,拜司隶校尉。视事二岁,迁汝南太守。清约不烦,用刑平正,有理能名。 坐事免。延平元年,拜议郎,再迁颍川太守。*[永初元年]*,征拜司空,在位奉法而已。视事三岁,以病乞身,不听。六年春,行大射礼,陪位顿仆,乃策罢之。因病笃,卒于家。 鼎足之任不可以缺,重以职事留君。其上司空印绶。” 胡广字伯始,南郡华容人也。六世祖刚,清高有志节。平帝时,大司徒马宫辟之。值王莽居摄,刚解其衣冠,县府门而去,遂亡命交址,隐于屠肆之闲。 后莽败,乃归乡里。父贡,交址都尉。 广少孤贫,亲执家苦。长大,随辈入郡为散吏。太守法雄之子真,从家来省其父。真颇知人。会岁终应举,雄□真助*[其]*求*(其)*才。雄因大会诸吏,真自于牖闲密占察之,乃指广以白雄,遂察孝廉。既到京师,试以章奏,安帝以广为天下第一。旬月拜尚书郎,五迁尚书仆射。 顺帝欲立皇后,而贵人有宠者四人,莫知所建,议欲探筹,以神定选。广与尚书郭虔、史敞上疏谏曰:“窃见诏书以立后事大,谦不自专,欲假之筹策,决疑灵神。篇籍所记,祖宗典故,未尝有也。恃神任筮,既不必当贤;就值其人,犹非德选。夫岐嶷形于自然,俔天必有异表。宜参良家,简求有德,德同以年,年钧以貌,稽之典经,断之圣虑。政令犹汗,往而不反。 诏文一下,形之四方。臣职在拾遗,忧深责重,是以焦心,冒昧陈闻。” 帝从之,以梁贵人良家子,定立为皇后。 文王闻太姒之贤则美之。言大邦有子女,譬天之有女弟,故求为配焉。 时尚书令左雄议改察举之制,限年四十以上,儒者试经学,文吏试章奏。广复与敞、虔上书驳之,曰:“臣闻君以兼览博照为德,臣以献可替否为忠。 书载稽疑,谋及卿士;诗美先人,询于刍荛。国有大政,必议之于前训,谘之于故老,是以虑无失策,举无过事。窃见尚书令左雄议郡举孝廉,皆限年四十以上,诸生试章句,文吏试笺奏。明诏既许,复令臣等得与相参。窃惟王命之重,载在篇典,当令县于日月,固于金石,遗则百王,施之万世。诗云:‘天难谌斯,不易惟王。’可不慎与!盖选举因才,无拘定制。六奇之策,不出经学;郑、阿之政,非必章奏。甘、奇显用,年乖强仕;终、贾扬声,亦在弱冠。汉承周、秦,兼览殷、夏,祖德师经,参杂霸轨,圣主贤臣,世以致理,贡举之制,莫或回革。今以一臣之言,徱戾旧章,便利未明,觽心不猒。矫枉变常,政之所重,而不访台司,不谋卿士。若事下之后,议者剥异,异之则朝失其便,同之则王言已行。臣愚以为可宣下百官,参其同异,然后览择胜否,详采厥衷。敢以瞽言,冒干天禁,惟陛下纳焉。”帝不从。 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驳议。章者需头,称‘稽首上以闻’。谢恩陈事,诣阙通者也。奏者亦需头,其京师官但言‘稽首言’,下‘稽首以闻’,其中有所请,若罪法劾案,公府送御史台,卿校送谒者台也。表者不需头,上言‘臣某言’,下言‘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左方下附曰‘某官臣甲乙上’。” 时陈留郡缺职,尚书史敞等荐广。曰:“臣闻德以旌贤,爵以建事,‘明试以功’,典谟所美,‘五服五章’,天秩所作,是以臣竭其忠,君丰其宠,举不失德,下忘其死。窃见尚书仆射胡广,体真履规,谦虚温雅,博物洽闻,探赜穷理,六经典奥,旧章宪式,无所不览。柔而不犯,文而有礼,忠贞之性,忧公如家。不矜其能,不伐其劳,翼翼周慎,行靡玷漏。密勿夙夜,十有余年,心不外顾,志不苟进。臣等窃以为广在尚书,劬劳日久,后母年老,既蒙简照,宜试职千里,匡宁方国。陈留近郡,今太守任缺。 广才略深茂,堪能拨烦,愿以参选,纪纲颓俗,使束修守善,有所劝仰。” 广典机事十年,出为济阴太守,以举吏不实免。复为汝南太守,入拜大司农。 汉安元年,迁司徒。质帝崩,代李固为太尉,录尚书事。以定策立桓帝,封育阳安乐乡侯。以病逊位。又拜司空,告老致仕。寻以特进征拜太常,迁太尉,以日食免。复为太常,拜太尉。 延熹二年,大将军梁冀诛,广与司徒韩演、司空孙朗坐不韂宫,皆减死一等,夺爵土,免为庶人。后拜太中大夫、太常。九年,复拜司徒。 灵帝立,与太傅陈蕃参录尚书事,复封故国。以病自乞。会蕃被诛,代为太傅,总录如故。 时年已八十,而心力克壮。继母在堂,朝夕瞻省,傍无几杖,言不称老。 及母卒,居丧尽哀,率礼无愆。性温柔谨素,常逊言恭色。达练事体,明解朝章。虽无謇直之风,屡有补阙之益。故京师谚曰:“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及共李固定策,大议不全,又与中常侍丁肃婚姻,以此讥毁于时。 自在公台三十余年,历事六帝,礼任甚优,每逊位辞病,及免退田里,未尝满岁,辄复升进。凡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太尉,又为太傅。其所辟命,皆天下名士。与故吏陈蕃﹑李咸并为三司。蕃等每朝会,辄称疾避广,时人荣之。年八十二,熹平元年薨。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奉策赠太傅﹑安乐乡侯印绶,给东园梓器,谒者护丧事,赐頉茔于原陵,谥文恭侯,拜家一人为郎中。故吏自公﹑卿﹑大夫﹑博士﹑议郎以下数百人,皆缞绖殡位,自终及葬。汉兴以来,人臣之盛,未尝有也。 以老乞骸骨,见许,悉还所赐物,乘敝牛车,使子男御。晨发京师,百僚追送盈涂,不能得见。家旧贫狭,庇荫草庐。” 初,杨雄依虞箴作十二州二十五官箴,其九箴亡阙,后涿郡崔骃及子瑗又临邑侯刘騊駼增补十六篇,广复继作四篇,文甚典美。乃悉撰次首目,为之解释,名曰百官箴,凡四十八篇。其余所着诗﹑赋﹑铭﹑颂﹑箴﹑吊及诸解诂,凡二十二篇。 熹平六年,灵帝思感旧德,乃图画广及太尉黄琼于省内,诏议郎蔡邕为其颂云。 衮职龙章,其文有蔚。参曜干台,穷宠极贵。功加八荒,髃生以遂。超哉邈乎,莫与为二!” 论曰:爵任之于人重矣,全丧之于生大矣。怀禄以图存者,仕子之恒情;审能而就列者,出身之常体。夫纡于物则非己,直于志则犯俗,辞其艰则乖义,徇其节则失身。统之,方轨易因,险涂难御。故昔人明慎于所受之分,彁彁于岐路之闲也。如令志行无牵于物,临生不先其存,后世何贬焉?古人以宴安为戒,岂数公之谓平? 赞曰:邓﹑张作傅,无咎无誉。敏正疑律,防议章句。胡公庸庸,饰情恭貌。 朝章虽理,据正或桡。 后汉书卷四十五 袁张韩周列传 第三十五 袁安字邵公,汝南汝阳人也。祖父良,习孟氏易,平帝时举明经,为太子舍人;建武初,至成武令。 安少传良学。为人严重有威,见敬于州里。初为县功曹,奉檄诣从事,从事因安致书于令。安曰:“公事自有邮驿,私请则非功曹所持。”辞不肯受,从事惧然而止。后举孝廉,除阴平长﹑任城令,所在吏人畏而爱之。 永平十三年,楚王英谋为逆,事下郡覆考。明年,三府举安能理剧,拜楚郡太守。是时英辞所连及系者数千人,显宗怒甚,吏案之急,迫痛自诬,死者甚觽。 安到郡,不入府,先往案狱,理其无明验者,条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头争,以为阿附反虏,法与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当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报许,得出者四百余家。岁余,征为河南尹。 政号严明,然未曾以臧罪鞠人。常称曰:“凡学仕者,高则望宰相,下则希牧守。 锢人于圣世,尹所不忍为也。”闻之者皆感激自励。在职十年,京师肃然,名重朝廷。建初八年,迁太仆。 元和二年,武威太守孟云上书:“北虏既已和亲,而南部复往抄掠,北单于谓汉欺之,谋欲犯边。宜还其生口,以安慰之。”诏百官议朝堂。公卿皆言夷狄谲诈,求欲无猒,既得生口,当复妄自夸大,不可开许。安独曰:“北虏遣使奉献和亲,有得边生口者,辄以归汉,此明其畏威,而非先违约也。云以大臣典边,不宜负信于戎狄,还之足示中国优贷,而使边人得安,诚便。”司徒桓虞改议从安。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皆恨之。弘因大言激励虞曰:“诸言当还生口者,皆为不忠。”虞廷叱之,伦及大鸿胪韦彪各作色变容,司隶校尉举奏,安等皆上印绶谢。肃宗诏报曰:“久议沉滞,各有所志。 盖事以议从,策由觽定,誾誾衎衎,得礼之容,寝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 君何尤而深谢?其各冠履。”帝竟从安议。明年,代第五伦为司空。章和元年,代桓虞为司徒。 和帝即位,窦太后临朝,后兄车骑将军宪北击匈奴,安与太尉宋由﹑司空任隗及九卿诣朝堂上书谏,以为匈奴不犯边塞,而无故劳师远涉,损费国用,徼功万里,非社稷之计。书连上辄寝。宋由惧,遂不敢复署议,而诸卿稍自引止。 唯安独与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争者十上。太后不听,觽皆为之危惧,安正色自若。窦宪既出,而弟卫尉笃﹑执金吾景各专威权,公于京师使客遮道夺人财物。景又□使乘驿施檄缘边诸郡,发突骑及善骑射有才力者,渔阳﹑鴈门﹑上谷三郡各遣吏将送诣景第。有司畏惮,莫敢言者。安乃劾景□发边兵,惊惑吏人,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辄承景檄,当伏显诛。又奏司隶校尉﹑河南尹阿附贵戚,无尽节之义,请免官案罪。并寝不报。宪﹑景等日益横,尽树其亲党宾客于名都大郡,皆赋敛吏人,更相赂遗,其余州郡,亦复望风从之。安与任隗举奏诸二千石,又它所连及贬秩免官者四十余人,窦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 时窦宪复出屯武威。明年,北单于为耿夔所破,遁走乌孙,塞北地空,余部不知所属。宪日矜己功,欲结恩北虏,乃上立降者左鹿蠡王阿佟为北单于,置中郎将领护,如南单于故事。事下公卿议,太尉宋由﹑太常丁鸿﹑光禄勋耿秉等十人议可许。安与任隗奏,以为“光武招怀南虏,非谓可永安内地,正以权时之筭,可得扞御北狄故也。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单于反其北庭,并领降觽,无缘复更立阿佟,以增国费”。宗正刘方﹑大司农尹睦同安议。事奏,未以时定。 安惧宪计遂行,乃独上封事曰:“臣闻功有难图,不可豫见;事有易断,较然不疑。伏惟光武皇帝本所以立南单于者,欲安南定北之策也,恩德甚备,故匈奴遂分,边境无患。孝明皇帝奉承先意,不敢失坠,赫然命将,爰伐塞北。至乎章和之初,降者十余万人,议者欲置之滨塞,东至辽东,太尉宋由﹑光禄勋耿秉皆以为失南单于心,不可,先帝从之。陛下奉承洪业,大开疆宇,大将军远师讨伐,席卷北庭,此诚宣明祖宗,崇立弘勋者也。宜审其终,以成厥初。 伏念南单于屯,先父举觽归德,自蒙恩以来,四十余年。三帝积累,以遗陛下。陛下深宜遵述先志,成就其业。况屯首唱大谋,空尽北虏,辍而弗图,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计,违三世之规,失信于所养,建立于无功。由、秉实知旧议,而欲背□先恩。夫言行君子之枢机,赏罚理国之纲纪。论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行焉。’今若失信于一屯,则百蛮不敢复保誓矣。 又乌桓、鲜卑新杀北单于,凡人之情,咸畏仇雠,今立其弟,则二虏怀怨。兵、食可废,信不可去。且汉故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亿九十余万,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今北庭弥远,其费过倍,是乃空尽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 诏下其议。安又与宪更相难折。宪险急负埶,言辞骄讦,至诋毁安,称光武诛韩歆、戴涉故事,安终不移。宪竟立匈奴降者右鹿蠡王于除鞬为单于,后遂反叛,卒如安策。 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噫呜流涕。 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赖之。四年春,薨,朝廷痛惜焉。 后数月,窦氏败,帝始亲万机,追思前议者邪正之节,乃除安子赏为郎。策免宋由,以尹睦为太尉,刘方为司空。睦,河南人,薨于位。方,平原人,后坐事免归,自杀。 初,安父没,母使安访求葬地,道逢三书生,问安何之,安为言其故,生乃指一处,云“葬此地,当世为上公”。须臾不见,安异之。于是遂葬其所占之地,故累世隆盛焉。安子京、敞最知名。 京字仲誉。习孟氏易,作难记三十万言。初拜郎中,稍迁侍中,出为蜀郡太守。 子彭,字伯楚。少传父业,历广汉、南阳太守。顺帝初,为光禒勋。行至清,为吏麤袍粝食,终于议郎。尚书胡广等追表其有清絜之美,比前朝贡禹、第五伦。未蒙显赠,当时皆嗟叹之。 彭弟汤,字仲河,少传家学,诸儒称其节,多历显位。桓帝初为司空,以豫议定策封安国亭侯,食邑五百户。累迁司徒、太尉,以醔异策免。卒,谥曰康侯。 汤长子成,左中郎*[将]*。早卒,次子逢嗣。 逢字周阳,以累世三公子,宽厚笃信,著称于时。灵帝立,逢以太仆豫议,增封三百户。后为司空,卒于执金吾。朝廷以逢尝为三老,特优礼之,赐以珠画特诏秘器,饭含珠玉二十六品,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奉策,赠以车骑将军印绶,加号特进,谥曰宣文侯。子基嗣,位至太仆。 逢弟隗,少历显官,先逢为三公。时中常侍袁赦,隗之宗也,用事于中。 以逢、隗世宰相家,推崇以为外援。故袁氏贵宠于世,富奢甚,不与它公族同。 献帝初,隗为太传。 成子绍,逢子术,自有传。董卓忿绍、术背己,遂诛隗及术兄基男女二十余人。 敞字叔平,少传易经教授,以父任为太子舍人。和帝时,历位将军、大夫、侍中,出为东郡太守,征拜太仆、光禄勋。元初三年,代刘恺为司空。明年,坐子与尚书郎张俊交通,漏泄省中语,策免。敞廉劲不阿权贵,失邓氏旨,遂自杀。 张俊者,蜀郡人,有才能,与兄龛并为尚书郎,年少励锋气。郎朱济、丁盛立行不修,俊欲举奏之,二人闻,恐,因郎陈重、雷义往请俊,俊不听,因共私赂侍史,使求俊短,得其私书与敞子,遂封上之,皆下狱,当死。俊自狱中占狱吏上书自讼,书奏而俊狱已报。廷尉将出谷门,临行刑,邓太后诏驰骑以减死论。俊假名上书谢曰:“臣孤恩负义,自陷重刑,情断意讫,无所复望。廷尉鞠遣,欧刀在前,棺絮在后,魂魄飞扬,形容已枯。陛下圣泽,以臣尝在近密,识其状貌,伤其眼目,留心曲虑,特加篃覆。丧车复还,白骨更肉,披棺发旘,起见白日。天地父母能生臣俊,不能使臣俊当死复生。陛下德过天地,恩重父母,诚非臣俊破碎骸骨,举宗腐烂,所报万一。臣俊徒也,不得上书;不胜去死就生,惊喜踊跃,触冒拜章。”当时皆哀其文。 朝廷由此薄敞罪而隐其死,以三公礼葬之,复其官。子盱。 盱后至光禄勋。时大将军梁冀□朝,内外莫不阿附,唯盱与廷尉邯郸义正身自守。及桓帝诛冀,使盱持节收其印绶,事已具梁冀传。 闳字夏甫,彭之孙也。少励操行,苦身修节。父贺,为彭城相。闳往省谒,变名姓,徒行无旅。既至府门,连日吏不为通,会阿母出,见闳惊,入白夫人,乃密呼见。既而辞去,贺遣车送之,闳称眩疾不肯乘,反,郡界无知者。 及贺卒郡,闳兄弟迎丧,不受赙赠,缞绖扶柩,冒犯寒露,礼貌枯毁,手足血流,见者莫不伤之。服阕,累征聘举召,皆不应。居处仄陋,以耕学为业。从父逢、隗并贵盛,数馈之,无所受。 ‘此闲不知吾,慎勿宣露也。’”闳见时方险乱,而家门富盛,常对兄弟叹曰:“吾先公福祚,后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竞为骄奢,与乱世争权,此即晋之三郄矣。”延熹末,党事将作,闳遂散发绝世,欲投夡深林。以母老不宜远遁,乃筑土室,四周于庭,不为户,自牖纳饮食而已。旦于室中东向拜母。母思闳,时往就视,母去,便自掩闭,兄弟妻子莫得见也。及母殁,不为制服设位,时莫能名,或以为狂生。潜身十八年,黄巾贼起,攻没郡县,百姓惊散,闳诵经不移。贼相约语不入其闾,卿人就闳避难,皆得全免。年五十七,卒于土室。二弟忠、弘,节操皆亚于闳。 乘苇车到官,以清亮称。及天下大乱,忠□官客会稽上虞。一见太守王朗徒从整饰,心嫌之,遂称病自绝。后孙策破会稽,忠等浮海南投交址。献帝都许,征为韂尉,未到,卒。 弘字邵甫,耻其门族贵埶,乃变姓名,徒步师门,不应征辟,终于家。 忠子秘,为郡门下议生。黄巾起,秘从太守赵谦击之,军败,秘与功曹封观等七人以身扞刃,皆死于陈,谦以得免。诏秘等门闾号曰“七贤”。 封观者,有志节,当举孝廉,以兄名位未显,耻先受之,遂称风疾,喑不能言。 火起观屋,徐出避之。忍而不告。后数年,兄得举,观乃称损而仕郡焉。 论曰:陈平多阴谋,而知其后必废;邴吉有阴德,夏侯胜识其当封及子孙。 终陈掌不侯,而邴昌绍国,虽有不类,未可致诘,其大致归然矣。袁公窦氏之闲,乃情帝室,引义雅正,可谓王臣之烈。及其理楚狱,未尝鞫人于臧罪,其仁心足以覃乎后昆。子孙之盛,不亦宜乎? 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于是上遣使者分条中都官诏狱,系者亡轻重一切皆杀之。内者令郭穰至郡邸狱,吉闭门扞拒曰:“它人无辜犹不可,况亲曾孙乎?” 穰不得入,还以闻。上曰:“天使之也。”因大赦天下。曾孙赖吉得立。宣帝立,吉为丞相,未及封而病。上忧吉不起,夏侯胜曰:“此未死也。臣闻有阴德者必飨其乐以及子孙。”后吉病愈,封博阳侯。薨,子显嗣。甘露中,削爵为关内侯。至孙昌,复封博阳侯。传子至孙,王莽败乃绝。 张酺字孟侯,汝南细阳人,赵王张敖之后也。敖子寿,封细阳之池阳乡,后废,因家焉。 酺少从祖父充受尚书,能传其业。又事太常桓荣。勤力不怠,聚徒以百数。 永平九年,显宗为四姓小侯开学于南宫,置五经师。酺以尚书教授,数讲于御前。以论难当意,除为郎,赐车马衣裳,遂令入授皇太子。 酺为人质直,守经义,每侍讲闲隙,数有匡正之辞,以严见惮。及肃宗即位,擢酺为侍中、虎贲中郎将。数月,出为东郡太守。酺自以尝经亲近,未悟见出,意不自得,上疏辞曰:“臣愚以经术给事左右,少不更职,不晓文法,猥当剖符典郡,班政千里,必有负恩辱位之咎。臣窃私自分,殊不虑出城阙,冀蒙留恩,托备□官,髃僚所不安,耳目所闻见,不敢避好丑。”诏报曰:“经云:‘身虽在外,乃心不离王室。’典城临民,益所以报效也。好丑必上,不在远近。今赐装钱三十万,其亟之官。”酺虽儒者,而性刚断。下车擢用义勇,搏击豪强。长安有杀盗徒者,酺辄案之,以为令长受臧,犹不至死,盗徒皆饥寒佣保,何足穷其法乎! 郡吏王青者,祖父翁,与前太守翟义起兵攻王莽,及义败,余觽悉降,翁独守节力战,莽遂燔烧之。父隆,建武初为都尉功曹,青为小史。与父俱从都尉行县,道遇贼,隆以身韂全都尉,遂死于难;青亦被矢贯咽,音声流喝。 前郡守以青身有金夷,竟不能举。酺见之,叹息曰:“岂有一门忠义而爵赏不及乎?”遂擢用极右曹,乃上疏荐青三世死节,宜蒙显异。奏下三公,由此为司空所辟。 自酺出后,帝每见诸王师傅,常言:“张酺前入侍讲,屡有谏正,誾誾恻恻,出于诚心,可谓有史鱼之风矣。”元和二年,东巡狩,幸东郡,引酺及门生并郡县掾史并会庭中。帝先备弟子之仪,使酺讲尚书一篇,然后修君臣之礼。 赏赐殊特,莫不沾洽。 酺视事十五年,和帝初,迁魏郡太守。郡人郑据时为司隶校尉,奏免执金吾窦景。景后复位,遣掾夏猛私谢酺曰:“郑据小人,为所侵冤。闻其儿为吏,放纵狼藉。取是曹子一人,足以惊百。”酺大怒,即收猛系狱,檄言执金吾府,疑猛与据子不平,矫称卿意,以报私雠。会有赎罪令,猛乃得出。顷之,征入为河南尹。窦景家人复击伤市卒,吏捕得之,景怒,遣缇骑侯海等五百人欧伤市丞。酺部吏杨章等穷究,正海罪,徙朔方。景忿怨,乃移书辟章等六人为执金吾吏,欲因报之。章等惶恐,入白酺,愿自引臧罪,以辞景命。酺即上言其状。窦太后诏报:“自今执金吾辟吏,皆勿遣。” 及窦氏败,酺乃上疏曰:“臣实愚惷,不及大体,以为窦氏虽伏厥辜,而罪刑未着,后世不见其事,但闻其诛,非所以垂示国典,贻之将来。宜下理官,与天下平之。方宪等宠贵,髃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宪受顾命之托,怀伊﹑吕之忠,至乃复比邓夫人于文母。今严威既行,皆言当死,不复顾其前后,考折厥衷。臣伏见夏阳侯绬,每存忠善,前与臣言,常有尽节之心,检□宾客,未尝犯法。臣闻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义,过厚不过薄。今议者为绬选严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贷宥,以崇厚德。”和帝感酺言,徙绬封,就国而己。 永元五年,迁酺为太仆。数月,代尹睦为太尉。数上疏以疾乞身,荐魏郡太守徐防自代。帝不许,使中黄门问病,加以珍羞,赐钱三十万。酺遂称笃。 时子蕃以郎侍讲,帝因令小黄门□蕃曰:“阴阳不和,万人失所,朝廷望公思惟得失,与国同心,而托病自絜,求去重任,谁当与吾同忧责者?非有望于断金也。司徒固疾,司空年老,公其伛偻,勿露所□。”酺惶恐诣阙谢,还复视事。酺虽在公位,而父常居田里,酺每有迁职,辄一诣京师。尝来候酺,适会岁节,公卿罢朝,俱诣酺府奉酒上寿,极欢卒日,觽人皆庆羡之。 及父卒,既葬,诏遣使赍牛酒为释服。 后以事与司隶校尉晏称会于朝堂,酺从容谓称曰:“三府辟吏,多非其人。”称归,即奏令三府各实其掾史。酺本以私言,不意称奏之,甚怀恨。会复共谢阙下,酺因责让于称。称辞言不顺,酺怒,遂廷叱之,称乃劾奏酺有怨言。天子以酺先帝师,有诏公卿﹑博士﹑朝臣会议。司徒吕盖奏酺位居三司,知公门有仪,不屏气鞠躬以须诏命,反作色大言,怨让使臣,不可以示四远。于是策免。 酺归里舍,谢遣诸生,闭门不通宾客。左中郎将何敞及言事者多讼酺公忠,帝亦雅重之。十*(五)***年,复拜为光禄勋。数月,代鲁恭为司徒。月余薨。 乘舆缟素临吊,赐頉茔地,赗赠恩宠异于它相。酺病临危,□其子曰:“显节陵埽地露祭,欲率天下以俭。吾为三公,既不能宣扬王化,令吏人从制,岂可不务节约乎?其无起祠堂,可作焒盖庑,施祭其下而已。” 曾孙济,好儒学,光和中至司空,病罢。及卒,灵帝以旧恩赠车骑将军﹑关内侯印绶。其年,追济侍讲有劳,封子根为蔡阳乡侯。 济弟喜,初平中为司空。 韩棱字伯师,颍川舞阳人,弓高侯颓当之后也。世为乡里着姓。父寻,建武中为陇西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