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集解三家注索隐正义 - 第 201 页/共 204 页

〔五〕集解张晏曰:「周惠王、襄王有子颓、叔带之难,故司马氏奔晋。」 〔六〕索隐案左氏,随会自晋奔秦,后乃奔魏,自魏还晋,故汉书云会奔秦魏也。 〔七〕索隐古梁国也,秦灭之,改曰少梁,后名夏阳。正义案春秋,随会奔秦,其后自秦入魏而还晋也。随会为晋中军将。少梁,古梁国也,嬴姓,在同州韩城县南二十二里,是时属晋。 自司马氏去周适晋,分散,或在卫,或在赵,或在秦。其在卫者,相中山。〔一〕在赵者,〔二〕以传剑论显,〔三〕蒯聩〔四〕其后也。在秦者名错,与张仪争论,于是惠王使错将伐蜀,遂拔,因而守之。〔五〕错孙靳,〔六〕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更名曰夏阳。靳与武安君坑赵长平军,〔七〕还而与之俱赐死杜邮,〔八〕葬于华池。〔九〕靳孙昌,昌为秦主铁官,当始皇之时。蒯聩玄孙卬〔一0〕为武信君将〔一一〕而徇朝歌。诸侯之相王,王卬于殷。〔一二〕汉之伐楚,卬归汉,以其地为河内郡。昌生无泽,〔一三〕无泽为汉巿长。无泽生喜,喜为五大夫,卒,皆葬高门。〔一四〕喜生谈,谈为太史公。〔一五〕 〔一〕集解徐广曰:「名喜也。」 〔二〕索隐案:何法盛晋书及司马氏系本名凯。正义何法盛晋书及晋谯王司马无忌司马氏系本皆云名凯。 〔三〕集解服虔曰:「世善传剑也。」苏林曰:「传手搏论而释之。」晋灼曰:「史记吴起赞曰『非信仁廉勇,不能传剑论兵书』也。」索隐服虔云:「代善剑也。」按:解所以称传也。苏林云传作「搏」,言手搏论而释之,所以知名也。 〔四〕正义五怪反。如淳云:「刺客传之蒯聩也。」 〔五〕集解苏林曰:「守,郡守也。」 〔六〕集解徐广曰:「一作『蕲』。」索隐上音七各反,下音纪衅反。汉书作「蕲」。 〔七〕集解文颖曰:「赵孝成时。」 〔八〕索隐下音尤。李奇曰「地名,在咸阳西」。按三秦记,其地后改为李里者也。 〔九〕集解晋灼曰:「地名,在鄠县。」索隐晋灼云在鄠县,非也。案司马迁碑在夏阳西北四里。正义括地志云:「华池在同州韩城县西南七十里,在夏阳故城西北四里。」 〔一0〕索隐案:晋谯国司马无忌作司马氏系本,云蒯聩生昭豫,昭豫生宪,宪生卬。 〔一一〕集解徐广曰:「张耳传云武臣自号武信君。」索隐案汉书,武臣号武信君。 〔一二〕索隐汉书云项羽封卬为殷王。 〔一三〕索隐汉书作「毋择」,并音亦也。 〔一四〕集解苏林曰:「长安北门也。」瓒曰:「长安城无高门。」索隐案:苏说非也。案迁碑,在夏阳西北,去华池三里。正义括地志云:「高门原俗名马门原,在同州韩城县西南十八里。汉司马迁墓在韩城县南二十二里。夏阳县故城东南有司马迁冢,在高门原上也。」 〔一五〕集解如淳曰:「汉仪注太史公,武帝置,位在丞相上。天下计书先上太史公,副上丞相,序事如古春秋。迁死后,宣帝以其官为令,行太史公文书而已。」瓒曰:「百官表无太史公。茂陵中书司马谈以太史丞为太史令。」索隐案茂陵书,谈以太史丞为太史令,则「公」者,迁所著书尊其父云「公」也。然称「太史公」皆迁称述其父所作,其实亦迁之词,而如淳引卫宏仪注称「位在丞相上」,谬矣。案百官表又无其官。且修史之官,国家别有着撰,则令郡县所上图书皆先上之,而后人不晓,误以为在丞相上耳。正义虞喜志林云:「古者主天官者皆上公,自周至汉,其职转卑,然朝会坐位犹居公上。尊天之道,其官属仍以旧名尊而称也。」案:下文「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迁」,又云「卒三岁而迁为太史公」,又云「太史公遭李陵之祸」,又云「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观此文,虞喜说为长。乃书谈及迁为「太史公」者,皆迁自书之。汉旧仪云「太史公秩二千石,卒史皆秩二百石」。然瓒及韦昭、桓谭之说皆非也。以桓谭之说释在武本纪也。 太史公学天官于唐都,〔一〕受易于杨何,〔二〕习道论于黄子。〔三〕太史公仕于建元元封之闲,愍学者之不达其意而师悖,〔四〕乃论六家之要指曰: 〔一〕正义天官书云「星则唐都」也。 〔二〕集解徐广曰:「菑川人。」 〔三〕集解徐广曰:「儒林传曰黄生,好黄老之术。」 〔四〕正义布内反。颜云:「悖,惑也。各习师书,惑于所见也。」 易大传:〔一〕「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二〕尝窃观阴阳之术,大祥〔三〕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所畏;〔四〕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不可易也。墨者〔五〕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六〕然其强本节用,不可废也。法家严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使人俭而善失真;〔七〕然其正名实,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八〕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则不然。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随。如此则主劳而臣逸。至于大道之要,去健羡,〔九〕绌聪明,〔一0〕释此而任术。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骚动,欲与天地长久,非所闻也。 〔一〕集解张晏曰:「谓易系辞。」正义张晏云「谓易系辞」。案:下二句是系辞文也。 〔二〕索隐案:六家同归于正,然所从之道殊涂,学或有传习省察,或有不省者耳。 〔三〕集解徐广曰:「一作『详』。」骃案:李奇曰「月令星官,是其枝叶也」。索隐案:汉书作「大详」,言我观阴阳之术大详。而今此作「祥」,于义为疏也。正义顾野王云:「祥,善也,吉凶之先见也。」 〔四〕正义言拘束于日时,令人有所忌畏也。 〔五〕正义韦云:「墨翟之术也,尚俭,后有随巢子传其术也。」 〔六〕索隐遍音遍。遍循,言难尽用也。 〔七〕索隐案:名家流出于礼官。古者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孔子「必也正名乎」。案:名家知礼亦异数,是俭也;受命不受辞,或失其真也。 〔八〕索隐赡音巿艳反。汉书作「澹」,古今字异也。 〔九〕集解如淳曰:「『知雄守雌』,是去健也。『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去羡也。」 〔一0〕索隐如淳曰:「『不尚贤』,『绝圣弃智』也。」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一〕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一〕集解张晏曰:「八位,八卦位也。十二度,十二次也。二十四节,就中气也。各有禁忌,谓日月也。」 夫儒者以六蓺为法。六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虽百家弗能易也。 墨者亦尚尧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一〕土阶三等,茅茨不翦,〔二〕采椽不刮。〔三〕食土簋,〔四〕啜土刑〔五〕,粝粱之食,〔六〕藜霍之羹。〔七〕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八〕举音不尽其哀。教丧礼,必以此为万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则尊卑无别也。夫世异时移,事业不必同,故曰「 俭而难遵」。要曰强本节用,则人给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长,虽百长弗能废也。 〔一〕索隐案:自此已下韩子之文,故称「曰」。 〔二〕正义屋盖曰茨,以茅覆屋。 〔三〕索隐韦昭云:「采椽,栎榱也。」正义采取为椽,不刮削也。 〔四〕集解徐广曰:「一作『塯』。」骃案:服虔曰「土簋,用土作此器」。 〔五〕正义颜云:「簋,所以盛饭也。刑,所以盛羹也。土谓烧土为之,即瓦器也。」 〔六〕集解张晏曰:「一斛粟,七米,为粝。」瓒曰:「五斗粟,三斗米,为粝。音剌。」韦昭曰:「粝,也。」索隐服虔云:「粝,麤米也。」三仓云:「粱,好粟。」正义粝,麤米也,脱粟也。粱,粟也。谓食脱粟之麤饭也。 〔七〕正义藜,似藿而表赤。藿,豆叶也。 〔八〕正义以桐木为棺,厚三寸也。 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则亲亲尊尊之恩绝矣。〔一〕可以行一时之计,而不可长用也,故曰「严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职不得相踰越,虽百家弗能改也。 〔一〕索隐案:礼,亲亲父为首,尊尊君为首也。 名家苛察缴绕,〔一〕使人不得反其意,专决于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俭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责实,参伍不失,〔二〕此不可不察也。 〔一〕集解服虔曰:「缴音近叫呼,谓烦也。」如淳曰:「缴绕犹缠绕,不通大体也。」 〔二〕集解晋灼曰:「引名责实,参错交互,明知事情。」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一〕其实易行,〔二〕其辞难知。〔三〕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四〕无成埶,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五〕故能为万物主。有法无法,因时为业;〔六〕有度无度,因物与合。〔七〕故曰「圣人不朽,时变是守。〔八〕虚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纲」也。〔九〕群臣并至,使各自明也。其实中其声者谓之端,实不中其声者谓之窾。〔一0〕窾言不听,奸乃不生,贤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一一〕光耀天下,复反无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死者不可复生,离者不可复反,故圣人重之。由是观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一二〕不先定其神〔形〕,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 〔一〕正义无为者,守清净也。无不为者,生育万物也。 〔二〕正义各守其分,故易行也。 〔三〕正义幽深微妙,故难知也。 〔四〕正义任自然也。 〔五〕集解韦昭曰:「因物为制。」 〔六〕正义因时之物,成法为业。 〔七〕正义因其万物之形成度与合也。 〔八〕索隐「故曰圣人不朽」至「因者君之纲」,此出鬼谷子,迁引之以成其章,故称「故曰」也。正义言圣人教迹不朽灭者,顺时变化。 〔九〕正义言因百姓之心以教,唯执其纲而已。 〔一0〕集解徐广曰:「音款,空也。」骃案:李奇曰「声别名也」。索隐窾音款。汉书作「款」。款,空也。故申子云「款言无成」是也。声者,名也。以言实不称名,则谓之空,空有声也。 〔一一〕正义上胡本反。混混者,元气(神者)之貌也。 〔一二〕集解韦昭曰:「声气者,神也。枝体者,形也。」 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迁。 迁生龙门,〔一〕耕牧河山之阳。〔二〕年十岁则诵古文。〔三〕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四〕窥九疑,〔五〕浮于沅、湘;〔六〕北涉汶、泗,〔七〕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八〕彭城,过梁、楚以归。于是迁仕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还报命。〔九〕 〔一〕集解徐广曰:「在冯翊夏阳县。」骃案:苏林曰「禹所凿龙门也」。正义括地志云:「龙门在同州韩城县北五十里。其山更黄河,夏禹所凿者也。龙门山在夏阳县,迁即汉夏阳县人也,至唐改曰韩城县。」 〔二〕正义河之北,山之南也。案:在龙门山南也。 〔三〕索隐案:迁及事伏生,是学诵古文尚书。刘氏以为左传、国语、系本等书,是亦名古文也。 〔四〕集解张晏曰:「禹巡狩至会稽而崩,因葬焉。上有孔穴,民闲云禹入此穴。」索隐越绝书云:「禹上茅山大会计,更名曰会稽。」张勃吴录云:「本名苗山,一名覆釜,禹会诸侯计功,改曰会稽。上有孔,号曰禹穴也。」正义括地志云:「石箐山一名玉笥山,又名宛委山,即会稽山一峰也,在会稽县东南十八里。吴越春秋云『禹案黄帝中经九山,东南天柱,号曰宛委,赤帝左阙之填,承以文玉,覆以盘石,其书金简青玉为字,编以白银,皆瑑其文。禹乃东巡,登衡山,血白马以祭。禹乃登山,仰天而笑,忽然而卧,梦见绣衣男子自称玄夷仓水使者,却倚覆釜之山,东顾谓禹曰:「欲得我山神书者,齐于黄帝之岳,岩(岩)〔岳〕之下,三月季庚,登山发石。」禹乃登宛委之山,发石,乃得金简玉字,以水泉之脉。山中又有一穴,深不见底,谓之禹穴』。史迁云『上会稽,探禹穴』,即此穴也。」 〔五〕索隐山海经云:「南方苍梧之丘,苍梧之泉,在营道南,其山九峰皆相似,故曰九疑。」张晏云:「九疑舜葬,故窥之。」寻上探禹穴,盖以先圣所葬处有古册文,故探窥之,亦搜采远矣。正义九疑山在道州。 〔六〕正义沅水出朗州。湘水出道州北,东北入海。 〔七〕正义两水出兖州东北而南历鲁。 〔八〕集解徐广曰:「峄音亦,县名,有山也。鄱音皮。邹、鄱、薛三县属鲁。」索隐鄱本音蕃,今音皮。案:田鲁记云「灵帝末,有汝南陈子游为鲁相。子游,太尉陈蕃子也,国人讳而改焉」。若如其说,则「蕃」改「鄱」,鄱皮声相近,后渐讹耳。然地理志鲁国蕃县,应劭曰邾国也,音皮。正义邹,县名。峄,山名。峄山在邹县北二十二里,地近曲阜,于此行乡射之礼。括地志云:「徐州滕县,汉蕃县,音翻。汉末陈蕃子逸为鲁相,改音皮。田鲁记曰『灵帝末,汝南陈子斿为鲁相,陈蕃子也,国人为讳而改焉』。」 〔九〕集解徐广曰:「元鼎六年,平西南夷,以为五郡。其明年,元封元年是也。」 是岁天子始建汉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滞周南,〔一〕不得与从事,〔二〕故发愤且卒。而子迁适使反,见父于河洛之闲。太史公执迁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绝于予乎?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余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余死,汝必为太史;为太史,无忘吾所欲论著矣。且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此孝之大者。夫天下称诵周公,言其能论歌文武之德,宣周邵之风,达太王王季之思虑,爰及公刘,以尊后稷也。幽厉之后,王道缺,礼乐衰,孔子修旧起废,论诗书,作春秋,则学者至今则之。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三〕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余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史文,余甚惧焉,汝其念哉!」迁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阙。」 〔一〕集解徐广曰:「挚虞曰古之周南,今之洛阳。」索隐张晏云:「自陕已东,皆周南之地也。」 〔二〕正义与音预。 〔三〕集解骃案:年表鲁哀公十四年获麟,至汉元封元年三百七十一年。 卒三岁而迁为太史令,〔一〕紬史记〔二〕石室金匮之书。〔三〕五年而当太初元年,〔四〕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历始改,建于明堂,诸神受纪。〔五〕 〔一〕索隐博物志:「太史令茂陵显武里大夫司马迁,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 〔二〕集解徐广曰:「紬音抽。」索隐如淳云:「抽彻旧书故事而次述之。」徐广音抽。小颜云:「紬谓缀集之也。」 〔三〕索隐案:石室、金匮皆国家藏书之处。 〔四〕集解李奇曰:「迁为太史后五年,适当于武帝太初元年,此时述史记。」正义案:迁年四十二岁。 〔五〕集解徐广曰:「封禅序曰『封禅则万灵罔不禋祀』。」骃案:韦昭曰「告于百神,与天下更始,着纪于是」。索隐虞喜志林云:「改历于明堂,班之于诸侯。诸侯群神之主,故曰『诸神受纪』。」孟康云:「句芒、祝融之属皆受瑞纪。」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二〕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三〕 〔一〕索隐先人谓先代贤人也。正义太史公,司马迁也。先人,司马谈也。 〔二〕索隐按:孟子称尧舜至汤五百余岁,汤至文王五百余岁,文王至孔子五百余岁。按:太史公略取于孟子,而杨雄、孙盛深所不然,所谓多见不知量也。以为淳气育才,岂有常数,五百之期,何异瞬息。是以上皇相次,或有万龄为闲,而唐尧、舜、禹比肩并列。降及周室,圣贤盈朝;孔子之没,千载莫嗣,安在于千年五百乎?具述作者,盖记注之志耳,岂圣人之伦哉。 〔三〕索隐让,汉书作「攘」。晋灼云:「此古『让』字,言己当述先人之业,何敢自嫌值五百岁而让也。」 上大夫壶遂〔一〕曰:「昔孔子何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闻董生曰:〔二〕『周道衰废,孔子为鲁司寇,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三〕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载之空言,〔四〕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着明也。』〔五〕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六〕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易着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礼经纪人伦,故长于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于风;乐乐所以立,故长于和;春秋辩是非,故长于治人。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八〕故易曰『失之豪厘,差以千里』。〔九〕故曰『臣弒君,子弒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弒之诛,死罪之名。其实皆以为善,为之不知其义,〔一0〕被之空言而不敢辞。〔一一〕夫不通礼义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则犯,〔一二〕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之大过予之,则受而弗敢辞。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 〔一〕索隐案:遂为詹事,秩二千石,故为上大夫也。 〔二〕集解服虔曰:「仲舒也。」 〔三〕索隐案:是非谓褒贬诸侯之得失也。 〔四〕索隐案:孔子之言见春秋纬,太史公引之以成说也。空言谓褒贬是非也。空立此文,而乱臣贼子惧也。 〔五〕索隐案:孔子言我徒欲立空言,设褒贬,则不如附见于当时所因之事。人臣有僭侈篡逆,因就此笔削以褒贬,深切着明而书之,以为将来之诫者也。 〔六〕索隐公羊传曰「善善及其子孙,恶恶止其身」也。 〔七〕集解张晏曰:「春秋万八千字,当言『减』,而云『成数』,字误也。」骃谓太史公此辞是述董生之言。董仲舒自治公羊春秋,公羊经传凡有四万四千余字,故云「文成数万」也。不得如张议,但论经万八千字,便谓之误。索隐案:张晏曰「春秋万八千字,此云『 文成数万』,字误也」。裴骃以迁述仲舒所论公羊经传,凡四万四千,故云「数万」,又非也。小颜云「史迁岂以公羊传为春秋乎」?又春秋经一万八千,亦足称数万,非字之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