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 - 第 66 页/共 67 页

其后吐谷浑孙叶延,颇识书记,自谓曾祖弈洛干始封昌黎公,吾盖公孙之子也。礼以王父字为氏,因姓吐谷浑,亦为国号。至其末孙阿豺,始通江左,受官爵。弟子慕延,宋元嘉末,又自号河南王。慕延死,从弟拾寅立,乃用书契,起城池,筑宫殿。其小王并立宅国中。有佛法。拾寅死,子度易侯立。易侯死,子休留代立。齐永明中,以代为使持节、都督西秦河沙三州、镇西将军、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   梁兴,进代为征西将军。代死,子伏连筹袭爵位。天监十三年,遣使献金装马脑锺二口,又表于益州立九层佛寺,诏许焉。十五年,又遣使献赤舞龙驹及方物。其使或岁再三至,或再岁一至。其地与益州邻,常通商贾。普通元年,又奉表献方物。筹死,子呵罗真立。大通三年,诏以为甯西将军、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真死,子佛辅袭爵位,其世子又遣使献 白龙驹于皇太子。   宕昌国,在河南国之东、益州之西北陇西之地,西羌种也。宋孝武世,其王梁瑾忽始献方物。梁天监四年,王梁弥博来献甘草、当归。诏以为使持节、都督河凉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东羌校尉、河凉二州刺史、陇西公、宕昌王。佩以金章。弥博死,子弥泰立。大同七年,复策授以父爵位。其衣服风俗与河南略同。   邓至国,居西凉州界,羌别种也。世号持节、平北将军、西凉州刺史。宋文帝时,王象屈耽遣使献马。梁天监元年,诏以邓至王象舒彭为督西凉州诸军事,进号安北将军。五年,舒彭遣使献黄耆四百斤,马四匹。其俗呼帽曰突何。其衣服与宕昌同。   武兴国,本仇池。杨难当自立为秦王,宋文帝遣裴方明讨之,难当奔魏。其兄子文德又聚F葭芦,宋因授以爵位。魏又攻之,文德奔汉中。从弟僧嗣又自立,复戍葭芦,卒。文德弟文度立,以弟文弘为白水太守,屯武兴。宋世以为武都王。武兴之国自于此矣。难当族弟广香又攻杀文度,自立为阴平王、葭芦镇主。死,子炅立。炅死,子崇祖立。崇祖死,子孟孙立。齐永明中,魏南梁州刺史仇池公杨灵珍据泥功山归齐,齐武帝以灵珍为北梁州刺史、仇池公。文洪死,以族人集始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梁天监初,以集始为持节、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灵珍为冠军将军。孟孙为假节、督沙州诸军事、平羌校尉、沙州刺史、阴平王。集始死,子绍先袭爵位。二年,以灵珍为持节、督陇右诸军事、左将军、北凉州刺史、仇池王。十年,孟孙死,诏赠安沙将军、北雍州刺史。子定袭封爵。绍先死,子智慧立。大同元年,克复汉中,智慧遣使上表,求率四千户归梁,诏许焉, 即以为东益州。   其国东连秦岭,西接宕昌。其大姓有苻氏、姜氏、梁氏。言语与中国同。着乌皁突骑帽,长身小袖袍,小口裤,皮裤。地植九谷。婚姻备六礼。知书疏。种桑麻。出紬绢布漆蜡椒等,山出铜铁。   书云“蛮夷猾夏”,其作梗也已旧。及于宋之方盛,盖亦屡兴戍役,岂诗所谓“蠢尔蛮荆,大邦为雠”者乎。今亦编录以备诸蛮云尔。   荆、雍州蛮,盘瓠之后也,种落布在诸郡县。宋时因晋于荆州置南蛮、雍州置甯蛮校尉以领之。孝武初,罢南蛮并大府,而宁蛮如故。蛮之顺附者,一户输谷数斛,其馀无杂调。而宋人赋役严苦,贫者不复堪命,多逃亡入蛮。蛮无徭役,强者又不供官税。结党连郡,动有数百千人,州郡力弱,则起为盗贼,种类稍多,户口不可知也。所在多深险。居武陵者有雄溪、樠溪、辰溪、酉溪、武溪,谓之五溪蛮。而宜都、天门、巴东、建平、江北诸郡蛮所居皆深山重阻,人敝裂伞G笆酪岳矗?屡为人患。   少帝景平二年,宜都蛮帅石宁等一百二十三人诣阙上献。文帝元嘉六年,建平蛮张维之等五十人,七年,宜都蛮田生等一百一十三人,并诣阙献见。其后,沔中蛮大动,行旅殆绝。天门漊中令宋矫之徭赋过重,蛮不堪命。十八年,蛮田向求等为寇,破漊中,虏掠百姓。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遣行参军曾孙念讨破之,免矫之官。二十年,南郡临沮、当阳蛮反,缚临沮令傅僧骥。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遣中兵参军王谌讨破之。   先是,雍州刺史刘道#善抚诸蛮,前后不附者,皆引出平土,多缘沔为居。及道#亡,蛮又反叛。至孝武出为雍州,群蛮断道。台遣军主沈庆之连年讨蛮,所向皆平,事在庆之传。   二十八年正月,龙山雉水蛮寇钞涅阳县,南阳太守朱韶遣军讨之,失利。韶又遣二千人系之,蛮乃散走。是岁,滍水诸蛮因险为寇,雍州刺史随王诞遣使说之,又遣军讨沔北诸蛮。袭浊山、如口、蜀松三柴,克之,又围斗钱、柏义诸柴。蛮悉力距战,军大破之。   孝武大明中,建平蛮向光侯寇暴峡川,巴东太守王济、荆州刺史朱修之遣军讨之。光侯走清江,清江去巴东千馀里。时巴东、建平、宜都、天门四郡蛮为寇,诸郡人户流散,百不存一。明帝、顺帝世尤甚,荆州为之虚弊云。   豫州蛮,禀君后也。盘瓠、禀君事,并具前史。西阳有巴水、蕲水、希水、赤亭水、西归水,谓之五水蛮。所在并深岨,种落炽盛,历世为盗贼。北接淮、汝,南极江、汉,地方数千里。   宋元嘉二十八年,西阳蛮杀南川令刘台。二十九年,新蔡蛮破大雷戍,略公私船入湖。有亡命司马黑石逃在蛮中,共为寇。文帝遣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讨之。孝武大明四年,又遣庆之讨西阳蛮,大克获而反。司马黑石徒党三人,其一名智,黑石号曰太公,以为谋主。一人名安阳,号谯王,一人名续之,号梁王。蛮文山罗等讨禽续之,为蛮世财所篡,山罗等相率斩世财父子六人。豫州刺史王玄谟遣殿中将军郭元封慰劳诸蛮,使缚送亡命。蛮乃执智、安阳二人,送诣玄谟。孝武使于寿阳斩之。   明帝初即位,四方反叛,及南贼败于鹊尾,西阳蛮田益之、田义之、成邪财、田光兴等起义,攻郢州克之。以益之为辅国将军,都统四山军事。又以蛮户立宋安、光城二郡。以义之为宋安太守,光兴为光城太守。封益之边城县王,成邪财阳城县王。成邪财死,子婆思袭爵云。   玉门以西达于西海,考之汉史,通为西域,高昌迄于波斯,则其所也。自晋、宋以还,虽有时而至,论其风土,甚未能详。今略备西域诸国,编之于次云。   高昌国,初阚氏为主,其后为河西王沮渠茂虔弟无讳袭破之。其王阚爽奔于蠕蠕。无讳据之称王,一世而灭于魏。其国人又推曲氏为王,名嘉,魏授为车骑将军、司空公、都督秦州诸军事、秦州刺史、金城郡公。在位二十四年卒,国諡曰昭武王。子子坚,子坚嗣位,魏授使持节、骠骑大将军、散骑常侍、都督瓜州刺史、西平郡公、开府仪同三司、高昌王。   其国盖车师之故地,南接河南,东近敦煌,西次龟兹,北邻敕勒。置四十六镇,交河田地高宁临川横截柳婆洿林新兴由甯始昌笃进白力等镇。官有四镇将军,及置杂号将军、长史、司马、门下校郎、中兵校郎、通事舍人、通事令史、谘议、谏议、校尉、主簿。国人言语与华略同。有五经、历代史、诸子集。面貌类高丽,辫发垂之于背。着长身小袖袍、缦裆裤。女子头发,辫而不垂,着锦缬缨络环钏。昏姻有六礼。其地高燥,筑土为城,架木为屋,土覆其上。寒暑与益州相似,备植九谷,人多噉面及牛羊肉。出良马、蒲桃酒、石盐。多草木,有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纑,名曰白叠子,国人取织以为布。布甚软白,交市用焉。有朝乌者,旦旦集王殿前,为行列,不畏人,日出然后散去。   梁大同中,子坚遣使献鸣盐枕、蒲桃、良马、氍獀等物。   滑国者,车师之别种也。汉永建元年,八滑从班勇击北虏有功,勇上八滑为后部亲汉侯。自魏、晋以来,不通中国。至梁天监十五年,其王厌带夷栗陀始遣使献方物。普通元年,遣使献黄师子、白貂裘、波斯锦等物。七年,又奉表贡献。   魏之居代都,滑犹为小国,属蠕蠕。后稍强大,征其旁国 波斯、渴盘陀、罽宾、焉耆、龟兹、疏勒、姑墨、于阗、句般等国,开地千馀里。土地温暖,多山川,少树木,有五谷。国人以面及羊肉为粮。其兽有师子、两脚骆驼,野驴有角。人皆善骑射,着小袖长身袍,用金玉为带。女人被裘,头上刻木为角,长六尺,以金银饰之。少女子,兄弟共妻。无城郭,毡屋为居,东向开户。其王坐金床,随太岁转,与妻并坐接客。无文字,以木为契。与旁国通,则使旁国胡为胡书,羊皮为纸。无职官。事天神、火神,每日则出户祀神而后食。其跪一拜而止。葬以木为椁。父母死,其子截一耳,葬讫即吉。其言语待河南人译然后通。   呵跋檀、周古柯、胡密丹等国,并滑旁小国也。凡滑旁之国,衣服容貌皆与滑同。普通元年,使使随滑使来贡献方物。   白题国王姓支名史稽毅,其先盖匈奴之别种胡也。汉灌婴与匈奴战,斩白题骑一人是也。在滑国东,去滑六日行,西极波斯。土地出粟、麦、瓜果,食物略与滑同。普通三年,遣使献方物。   龟兹者,西域之旧国也。自晋度江不通,至梁普通二年,王尼瑞摩珠那胜遣使奉表贡献。   于阗者,西域之旧国也。梁天监九年,始通江左,遣使献方物。十三年,又献波罗婆步鄣。十八年,又献琉璃罂。大同七年,又献外国刻玉佛。   渴盘陀国,于阗西小国也。西邻滑国,南接罽宾国,北连沙勒。国都在山谷中,城周回十馀里。国有十二城,风俗与于阗相类。衣古贝布,着长身小袖袍、小口裤。地宜小麦,资以为粮。多牛马骆驼羊等。出好毡。王姓葛沙氏,梁中大同元年,始通江左,遣献方物。   末国,汉世且末国也。胜兵万馀户。北与丁零、东与白题、 西与波斯接。土人剪发,着帽、小袖衣,为衫则开颈而缝前。多牛羊骡驴。其王安末深盘,梁普通五年,始通江左,遣使来贡献。   波斯国,其先有波斯匿王者,子孙以王父字为氏,因为国号。国有城周回三十二里,城高四丈,皆有楼观。城内屋宇数百千间,城外佛寺二三百所。西去城十五里有土山,山非过高,其势连接甚远。中有鹫鸟噉羊,土人极以为患。国中有优钵昙花,鲜华可爱。出龙驹马。咸池生珊瑚树,长一二尺。亦有武魄、马脑、真珠、玫瑰等,国内不以为珍。市买用金银。昏姻法,下娉财讫,女婿将数十人迎妇。婿着金线锦袍、师子锦裤,戴天冠。妇亦如之。妇兄弟便来捉手付度,夫妇之礼,于兹永毕。国东与滑国、西及南俱与娑罗门国、北与泛栗国接。梁中大通二年,始通江左,遣使献佛牙。   北狄种类实繁,蠕蠕为族,盖匈奴之别种也。魏自南迁,因擅其故地。无城郭,随水草畜牧,以穹庐居。辫发,衣锦小袖袍、小口裤、深雍韡。其地苦寒,七月流澌亘河。   宋升明中,遣王洪范使焉,引之共谋魏。齐建元三年,洪范始至。是岁通使,求并力攻魏 。其相国刑基只罗回表,言“京房谶云:‘卯金卒,草肃应王。’历观图纬,代宋者齐。”又献师子皮裤褶。其国后稍侵弱,永明中,为丁零所破,更为小国而南移其居。梁天监十四年,遣使献马、貂裘。普通元年,又遣使献方物。是后数岁一至焉。大同七年,又献马一匹,金一斤。   其国能以术祭天而致风雪,前对皎日,后则泥潦横流,故其战败莫能追及。或于中夏为之,则不能雨,问其故,盖以暖云。   论曰:自晋氏南度,介居江左,北荒西裔,隔碍莫通。至 于南徼东边。界壤所接,洎宋元嘉抚运,爰命干戈,象浦之捷,威震冥海。于是鞮译相系,无绝岁时。以洎齐、梁,职贡有序。及侯景之乱,边鄙日蹙。陈氏基命,衰微已甚,救首救尾,身其几何。故西赆南琛,无闻竹素,岂所谓有德则来,无道则去者也。 南史 南史卷八十 列传第七十   贼臣   贼侯景 熊昙朗 周迪 留异 陈宝应   侯景字万景,魏之怀朔镇人也。少而不羁,为镇功曹史。魏末北方大乱,乃事边将尒朱荣,甚见器重。初学兵法于荣部将慕容绍宗,未几绍宗每询问焉。后以军功为定州刺史。始魏相高欢微时,与景甚相友好,及欢诛尒朱氏,景以F降,仍为欢用。稍至吏部尚书,非其好也。每独曰:“何当离此反故纸邪。”寻封濮阳郡公。   欢之败于沙苑,景谓欢曰:“宇文泰恃于战胜,今必致怠,请以数千劲骑至关中取之。”欢以告其妃娄氏,曰:“彼若得泰,亦将不归。得泰失景,于事奚益。”欢乃止。后为河南道大行台,位司徒。又言于欢曰:“恨不得泰。请兵三万,横行天下;要须济江缚取萧衍老公,以作太平寺主。”欢壮其言,使拥兵十万,专制河南,仗任若己之半体。   景右足短,弓马非其长,所在唯以智谋。时欢部将高昂、彭乐皆雄勇冠时,唯景常轻之,言“似豕突尔,势何所至”。及将镇河南,请于欢曰:“今握兵在远,奸人易生诈蓿笸?若赐以书,请异于他者。”许之。每与景书,别加微点,虽子弟弗之知。   及欢疾笃,其世子澄矫书召之。景知蓿寤觯蛴猛跷?计,乃乙太清元年二月遣其行台郎中丁和上表求降。帝召群臣议之,尚书仆射谢举等皆议纳景非便,武帝不从。初,帝以是岁正月乙卯于善言殿读佛经,因谓左右黄慧弼曰:“我昨梦天下太平,尔其识之。”及和至,校景实以正月乙卯日定计,帝由是纳之。于是封景河南王、大将军、使持节、董督河南南北诸军事、大行台,承制如邓禹故事。   高澄嗣事为勃海王,遣其将慕容绍宗围景于长社。景急,乃求割鲁阳、长社、东荆、北兖请救于西魏,魏遣五城王元庆等率兵救之,绍宗乃退。景复请兵于司州刺史羊鸦仁,鸦仁遣长史邓鸿率兵至汝水,元庆军夜遁,鸦仁乃据悬瓠。   时景将蔡道遵北归,言景有悔过志。高澄以为信然,乃以书喻景,若还,许以豫州刺史终其身,所部文武更不追摄,阖门无恙,并还宠妻爱子。景报书不从。澄知景无归志,乃遣军相继讨景。   帝闻鸦仁已据悬瓠,遂命群帅指授方略,大举攻东魏,以贞阳侯萧明为都督。明军败见俘。绍宗攻潼州,刺史郭凤弃城走。景乃遣其行台左丞王伟、左户郎中王则诣阙献策,请元氏子弟立为魏主。诏遣太子舍人元贞为咸阳王,须度江许即位,以乘舆之副资给之。   高澄又遣慕容绍宗追景,景退保涡阳,使谓绍宗曰:“欲送客邪?将定雄雌邪?”绍宗曰:“将决战。”遂顺风以阵。景闭垒,顷之乃出。绍宗曰:“景多诡,好乘人背。”使备之,果如其言。景命战士皆被短甲短刀,但低视斫人胫马足,遂败绍宗军。裨将斛律光尤之,绍宗曰:“吾战多矣,未见此贼之难也。尔其当之。”光被甲将出,绍宗戒之曰:“勿度涡水。”既而又为景败 。绍宗谓曰:“定何如也。”相持连月,景食 尽,诳其F以为家口并见杀。F皆信之。绍宗遥谓曰:“尔等家并完。”乃被发向北斗以誓之。景士卒并北人,不乐南度,其将暴显等各率所部降绍宗。景军溃散,丧甲士四万人,马四千匹,辎重万馀两。乃与腹心数骑自硖石济淮,稍收散卒,得马步八百人。南过小城,人登陴诟之曰:“跛脚奴何为邪!”景怒,破城杀言者而去。昼夜兼行,追军不敢逼。使谓绍宗曰:“景若就禽,公复何用?”绍宗乃纵之。   既而莫适所归,马头戍主刘神茂者,为韦黯所不容,因是踣马乃驰谓景曰:“寿阳去此不远,城池险固,韦黯是监州耳。王若次近郊,必郊迎,因而执之,可以集事。得城之后,徐以S闻,朝廷喜王南归,必不责也。”景执其手曰:“天教也。”及至,而黯授甲登陴 。景谓神茂曰:“事不谐矣。”对曰:“黯懦而寡智,可说下也。”乃遣豫州司马徐思玉夜入说之,黯乃开门纳景。景执黯,数将斩之,久而见释。乃遣于子悦驰以败闻,自求贬削。优诏不许。复求资给,即授南豫州刺史,本官如故。   帝以景兵新破,未忍移易,故以鄱阳王范为合州刺史,即镇合肥。魏人攻悬瓠,悬瓠粮少,羊鸦仁去悬瓠归义阳。   魏人入悬瓠,更求和亲,帝召公卿谋之。张绾、朱异咸请许之。景闻未之信,乃拮髭耸椋笠哉暄艉罨痪啊5劢?之。舍人傅岐曰:“侯景以穷归义,弃之不祥。且百战之馀,宁肯束手受絷。”谢举、朱异曰:“景奔败之将,一使之力耳。”帝从之,复书曰:“贞阳旦至,侯景夕反。”景谓左右曰 :“我知吴儿老公薄心肠。”又请娶于王、谢,帝曰:“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景恚曰:“会将吴儿女以配奴。”王伟曰:“今坐听亦死,举大事亦死,王其图之。”于是遂怀反计。属城居人,悉占募为军士。辄停责市估及田租, 百姓子女悉以配将士。又S求锦万疋为军人袍,中领军朱异议以御府锦署止充颁赏,不容以供边用,请送青布以给之。又以台所给仗多不能精,S请东冶锻工欲更营造,敕并给之。景自涡阳败后,多所徵求,朝廷含弘,未尝拒绝。   是时贞阳侯明遣使还梁,述魏人请追前好,许放之还。武帝览之流涕,乃报明S当别遣行人。帝亦欲息兵,乃与魏和通。景闻之惧,驰S固谏,帝不从。尔后表疏跋扈,言辞不逊。又闻遣伏挺、徐陵使魏,不知所为。   元贞知景异志,累S还朝。景谓曰:“将定江南,何不少忍。”贞益惧,奔还建邺,具以事闻。景又招司州刺史羊鸦仁同逆,鸦仁录送其使。时鄱阳王范镇合肥,及鸦仁俱累S称景有异志。朱异曰:“侯景数百叛虏,何能为役。”并抑不奏闻,景所以奸谋益果。乃上言曰:“高澄狡猾,宁可全信。陛下纳其诡语,求与连和,臣亦窃所笑也。臣行年四十有六,未闻江左有佞邪之臣,一旦入朝,乃致嚣讟,宁堪粉骨,投命雠门。请乞江西一境,受臣控督;如其不许,即领甲临江,上向闽、越。非唯朝廷自耻,亦是三公旰食。”帝使朱异宣语答景使曰:“譬如贫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朕唯有一客,致有忿言,亦是朕之失也。”景又知临贺王正德怨望朝廷,密令要结。正德许为内S。   二年八月,景遂发兵反,于豫州城内集其将帅,登坛歃血。是日地大震。于是以诛中领军朱异、少府卿徐驎、太子左率陆验、制局监周石珍为辞,以为奸臣乱政,请带甲入朝。先攻马头、木栅,执太守刘神茂、戍主曹璆等。武帝闻之,笑曰 :“是何能为,吾以折棰笞之。”乃敕:斩景者不问南北人同赏封二千户兼一州刺史;其人主帅欲还北不须州者,赏以绢布二万,以礼发遣。于是诏合州刺史鄱阳王范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 封山侯正表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道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裴之高为东道都督,同讨景,济自历阳。又令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纶持节,董督F军。   景闻之,谋于王伟。伟曰:“莫若直掩扬都,临贺反其内,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闻拙速,不闻工迟,令今便须进路,不然邵陵及人。”九月,景发寿春,声云游猎,人不觉也。留拗芯蠖级酵豕笙允厥俅撼牵鼍向合肥,遂袭谯州。助防董绍先降之,执刺史丰城侯泰。武帝闻之,遣太子家令王质率兵三千巡江遏防。景进攻历阳太守庄铁,铁遣弟均夜斫景营,战没。铁母爱其子,劝铁降。景拜其母,铁乃劝景曰:“急则应机,缓必致祸。”景乃使铁为导。   是时镇戍相次S闻,朱异尚曰:“景必无度江志。”萧正德先遣大船数十艘蕹圃剌叮的饧镁啊>爸两龋峭踔?为梗,俄而质被追为丹阳尹,无故自退。景闻未之信,乃密遣觇之,谓使者:“质若退,折江东树枝为验。”觇人如言而返。景大喜曰:“吾事办矣。”乃自采石济,马数百匹,兵八千人,都下弗之觉。   景出,分袭姑孰,执淮南太守文成侯宁,遂至慈湖。南津校尉江子一奔还建邺。皇太子见事急,入面S武帝曰:“请以事垂付,愿不劳圣心。”帝曰:“此自汝事,何更问为。”太子仍停中书省指授,内外扰乱相劫不复通。于是诏以扬州刺史宣城王大器为都督内外诸军事,都官尚书羊侃为军师将军以副焉。遣南浦侯推守东府城,西丰公大春守石头,轻车长史谢禧守白下。   既而景至朱雀航,遣徐思玉入S,乞带甲入朝,除君侧之恶,请遣了事舍人出相领解,实欲观城中虚实。帝遣中书舍人贺季、主书郭宝亮随思玉往劳之于板桥。景北面受敕,季曰: “今者之举,何以为名?”景曰:“欲为帝也。”王伟进曰:“朱异、徐驎谄黩乱政,欲除奸臣耳。”景既出恶言,留季不遣,宝亮还宫。   先是,大同中童谣曰:“青丝白马寿阳来。”景涡阳之败,求锦,朝廷所给青布,及是皆用为袍,采色尚青。景乘白马,青丝为辔,欲以应谣。萧正德先屯丹阳郡,至是率所部与景合。建康令庾信率兵千馀人屯航北,及景至彻航,始除一舶,见贼军皆着铁面,遂弃军走。南塘游军复闭航度景。皇太子以所乘马授王质,配精兵三千,使援庾信。质至领军府与贼遇,未阵便奔。景乘胜至阙下。西丰公大春弃石头城走,景遣其仪同于子悦据之。谢禧亦弃白下城走。   景遣百道攻城,纵火烧大司马、东西华诸门。城中仓卒未有备,乃凿门楼,下水沃火,久之方灭。贼又斫东掖门将入,羊侃凿门扇刺杀数人,贼乃退。又登东宫墙射城内。至夜,简文募人出烧东宫台殿遂尽,所聚图籍数百厨,一皆灰烬。先是简文梦有人画作秦始皇,云“此人复焚书”,至是而验 。景又烧城西马厩、士林馆、太府寺。明日,景又作木驴数百攻城,城上掷以石,并皆碎破。贼又作尖顶木驴,状似槥,石不能破。乃作雉尾炬,灌以膏蜡,丛下焚之。   贼既不克,士卒死者甚多,乃止攻,筑长围以绝内外。又S求诛朱异、陆验、徐驎、周石珍等,城内亦射赏格出外,有能斩景首,授以景位,并钱一亿万,布绢各万疋,女乐二部。庄铁乃奔历阳,紿言景已枭首。景城守郭骆惧,弃城走寿阳。铁得入城,遂奔寻阳。   十一月,景立萧正德为帝,即尬唬佑谝窍吞茫哪暝?正平。初童谣有“正平”之言,故立号以应之。识者以为正德卒当平殄也。景自为相国、天柱将军,正德以女妻之。景又攻 东府城,设百尺楼车, 城堞尽落。城陷,景使其仪同卢晖略率数千人持长刀夹城门,悉驱城内文武裸身而出,使交兵杀之,死者三千余人。南浦侯推是日遇害。景使正德子见理及晖略守东府城。   初,景至都,便唱云“武帝已晏驾”。虽城内亦以为然。简文虑人情有变,乃请上舆驾巡城。上将登城,陆验谏曰 :“陛下万乘之重,岂可轻脱。”因泣下。帝深感其言,乃幸大司马门。城上闻跸声皆鼓噪,军人莫不屑涕,百姓乃安。   景又于城东西各起土山以临城,城内亦作两山以应之,简文以下皆亲畚锸。初,景至便望克定建邺,号令甚明,不犯百姓。既攻不下,人心离沮,又恐援军总集,F必溃散,乃纵兵杀掠,交尸塞路。富室豪家,恣意裒剥,子女妻妾,悉入军营。又募北人先为奴者,并令自拔,赏以不次。朱异家黥奴乃与其侪踰城投贼,景以为仪同,使至阙下以诱城内,乘马披锦袍诟曰:“朱异五十年仕宦,方得中领军。我始事侯王,已为仪同。”于是奴僮竞出,尽皆得志。   景食石头常平仓既尽,便掠居人,尔后米一升七八万钱,人相食,有食其子者。又筑土山,不限贵贱,昼夜不息,乱加驱棰,疲羸者因杀以填山,号哭之声动天地。百姓不敢藏隐,并出从之,旬日间F至数万。   景仪同范桃棒密贪重赏,求以甲士二千人来降,以景首应购,遣文德主帅前白马游军主陈昕夜踰城入,密S言状。简文以S上,上大悦,使报桃棒,事定许封河南王,镌银券以与之。简文恐其诈,犹豫不决。上怒曰:“受降常理,何忽致疑。”朱异、傅岐同请纳之。简文曰:“吾即坚城自守,所望外援,外援若至,贼岂足平。今若开门以纳桃棒,桃棒之意尚且难知,一旦倾危,悔无及矣。”桃棒又曰:“今止将所领五百馀人, 若至城门,自皆脱甲。乞朝廷赐容。事济之时,保禽侯景。”简文见其言愈疑之。朱异以手捶胸曰:“今年社稷去矣。”俄而桃棒军人鲁伯和告景,并烹之。   至是,邵陵王纶率西丰公大春、新淦公大成、永安侯确、南安乡侯骏、前谯州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步兵校尉尹思合等马步三万,发自京口,直据锺山。景党大骇,咸欲逃散,分遣万余人拒战。纶大败之于爱敬寺下。   景初闻纶至,惧形于色,及败军还,尤言其盛,愈恐,命具舟石头将北济。任约曰:“去乡万里,走欲何之?战若不捷,君臣同死。草间乞活,约所不为。”景乃留宋子仙守壁,自将锐卒拒纶,阵于覆舟山北,与纶相持。会暮,景退还,南安侯骏率数十骑挑之。景回军,骏退。时赵伯超阵于玄武湖北,见骏退,仍率军前走。F军因乱,遂败绩。纶奔京口。贼执西丰公大春、纶司马庄丘慧达、南合将军胡子约、广陵令霍隽等来送城下,逼令云:“已禽邵陵王。”霍隽独云:“王小失利,已全军还京口,城中但坚守,援军寻至。”语未卒,贼以刀伤其口,景义而释焉。正德乃收而害之。是日,鄱阳世子嗣、裴之高至后渚,结营于蔡洲。景分军屯南岸。   十二月,景造诸攻具及飞楼、橦车、登城车、 堞车、阶道车、火车,并高数丈,车至二十轮,陈于阙前,百道攻城。以火车焚城东南隅大楼,因火势以攻城。城上纵火,悉焚其攻具,贼乃退。是时,景土山成,城内土山亦成。乙太府卿韦黯守西土山,左卫将军柳津守东土山。山起芙蓉层楼,高四丈,饰以锦罽,捍以乌笙,山峰相近。募敢死士,厚衣袍铠,名曰“僧腾客”,配二山,交咭哉健9慕蟹刑冢璧┎幌ⅰM辽?攻战既苦,人不堪命,柳津命作地道,毁外山,掷雉尾炬烧其橹堞。外山崩,压贼且尽。贼又作虾蟆车,运土石填堑,战士 升之楼车,四面并至。城内飞石碎其车,贼死积于城下。贼又掘城东南角,城内作迂城形如却月以捍之,贼乃退。   材官将军宋嶷降贼,因为立计,引玄武湖水灌台城,阙前御街并为洪波矣。又烧南岸居人营寺,莫不咸尽。司州刺史柳仲礼、衡州刺史韦粲、南陵太守陈文彻、宣猛将军李孝钦等皆来赴援;鄱阳世子嗣、裴之高又济江。柳仲礼营朱雀航南,裴之高营南苑,韦粲营青塘,陈文彻、李孝钦屯丹阳郡,鄱阳世子嗣营小航南,并缘淮造栅。及旦,景方觉,乃登禅灵寺门楼以望之。见韦粲营垒未合,度兵击之,粲败,景斩粲首徇城下。柳仲礼闻粲败,不遑贯甲,与数十人赴之。遇贼,斩首数百,仍投水死者千余人。仲礼深入,马陷泥,亦被重创。自是贼不敢济岸。   邵陵王纶又与临城公大连等自东道集于南岸;荆州刺史湘东王绎遣世子方等、兼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赴援,营于湘子岸前;高州刺史李迁仕、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又率兵继至。既而鄱阳世子嗣、永安侯确、羊鸦仁、李迁仕、樊文皎率F度淮,攻破贼东府城前栅,遂营于青溪水东。景遣其仪同宋子仙缘水西立栅以相拒。景食稍尽,人相食者十五六。   初,援兵至北岸,F号百万。百姓扶老携幼以候王师,才过淮,便竞剥掠,征责金银,列营而立,互相疑贰。邵陵王纶、柳仲礼甚于雠敌,临城公大连、永安侯确逾于水火,无有斗心。贼党有欲自拔者,闻之咸止。   贼之始至,城中才得固守,平荡之事,期望援军。既而中外断绝,有羊车儿献计,作纸鸦系以长绳,藏敕于中。简文出太极殿前,因西北风而放,冀得书达。群贼骇之,谓是厌胜之术,又射下之,其危急如此。是时城中围逼既久,膝味顿绝,简文上厨,仅有一肉之膳。军士煮弩熏鼠捕雀食之。殿堂旧多 鸽群聚,至是歼焉。初,宫门之闭,公卿以食为念,男女贵贱并出负米,得四十万斛,收诸府藏钱帛五十亿万,并聚德阳堂,鱼盐樵采所取盖寡。至是乃坏尚书省为薪,撤荐锉以饲马,尽又食鹧伞S事冻懈商Γ端嵯蹋指绞俊>送缆碛?殿省间鬻之,杂以人肉,食者必病。贼又置毒于水窦,于是稍行肿满之疾,城中疫死者太半。初,景之未度江,魏人遣檄,极言景反复猜忍,又言帝饰智惊愚,将为景欺。至是祸败之状,皆如所陈,南人咸以为谶。   时景军亦饥,不能复战。东城有积粟,其路为援军所断,且闻湘东王下荆州兵。彭城刘邈乃说景曰:“大军顿兵已久,攻城不拔,今F军云集,未易可破。如闻军粮不支一月,运漕路绝,野无所掠,婴儿掌上,信在于今。未若乞和,全师而反。”景乃与王伟计,遣任约至城北拜表藿担院幽献孕А5墼唬?“吾有死而已,宁有是议。且贼凶逆多诈,此言云何可信。”既而城中日蹙,简文乃请武帝曰:“侯景围逼,既无勤王之师,今欲许和,更思后计。”帝大怒曰:“和不如死。”简文曰:“城下之盟,乃是深耻;白刃交前,流矢不顾。”上迟回久之,曰:“尔自图之,无令取笑千载。”乃听焉。   景请割江右四州地,并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后解围济江。仍许遣其仪同于子悦、左丞王伟入城为质。中领军傅岐议以宣城王嫡嗣之重,有轻言者请剑斩之。乃请石城公大款出送,诏许焉。遂于西华门外设坛,遣尚书仆射王克、兼侍中上甲乡侯韶、兼散骑常侍萧瑳与于子悦、王伟等登坛共盟。右卫将军柳津出西华门下,景出其栅门,与津遥相对,刑牲歃血。   南兖州刺史南康嗣王会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彧率F三万至于马卬洲,景虑北军自白下而上,断其江路,请悉勒聚南岸。敕乃遣北军并进江潭苑 。景又S称 : “永安侯、赵威方频隔栅诟臣,云‘天子自与尔盟,我终当逐汝‘。乞召入城,即进发。”敕并召之。景遂运东城米于石头,食乃足。又S云:“西岸信至,高澄已得寿春、锺离,便无处安足,权借广陵、谯州,须征得寿春、锺离,即以奉还朝廷。”   时荆州刺史湘东王绎师于武成,河东王誉次巴陵,前信州刺史桂阳王慥顿江津,并未之进。既而有敕班师,湘东王欲旋。中记室参军萧贲曰:“景以人臣举兵向阙,今若放兵,未及度江,童子能斩之,必不为也。大王以十万之师,未见贼而退,若何!”湘东王不悦。贲,骨鲠士也,每恨湘东不入援。尝与王双六,食子未下,贲曰:“殿下都无下意。”王深为憾,遂因事害之。   景既知援军号令不一,终无勤王之效,又闻城中死疾转多,当有应之者。既却湘东王等兵,又得东城之米,王伟且说景曰:“王以人臣举兵背叛,围守宫阙,已盈十旬 。逼辱妃主,陵秽宗庙,今日持此,何处容身?愿且观变。”景然之,乃表陈武帝十失。三年三月丙辰朔,城内于太极殿前设坛,使兼太宰、尚书仆射王克等告天地神只,以景违盟,举烽鼓噪。初,城围之日,男女十余万,贯甲者三万,至是疾疫且尽,守埤者止二三千人,并悉羸懦。横尸满路,无人埋瘗,臭气熏数里,烂汁满沟洫。于是羊鸦仁、柳仲礼、鄱阳世子嗣进军于东府城北。栅垒未立,为景将宋子仙所败,送首级于阙下。景又遣于子悦乞和,城内遣御史中丞沈浚至景所。景无去意,浚因责之,景大怒,即决石阙前水,百道攻城,昼夜不息。   丁卯,邵陵王世子坚帐内白昙朗、董勋华于城西北楼纳贼。五鼓,贼四面飞梯,F悉上。永安侯确与其兄坚力战不能却,乃还见文德殿言状。须臾,景乃先使王伟、仪同陈庆入殿陈谢曰:“臣既与高氏有隙,所以归投,每S不蒙为奏,所以入朝。 而奸佞惧诛,深见推拒,连兵多日,罪合万诛。”武帝曰 :“景今何在?可召来。”景入朝,以甲士五百人自卫,带剑升殿。拜讫,帝神色不变,使引向三公榻坐,谓曰:“卿在戎日久,无乃为劳。”景默然。又问:“卿何州人?而来至此。”又不对。其从者任约代对。又问:“初度江有几人?”景曰:“千人,”“围台城有几人?”曰:“十万。”“今有几人 ?”曰:“率土之内,莫非己有。”帝俛首不言 。景出,谓其厢公王僧贵曰:“吾常据鞍对敌,矢刃交下,而意了无怖。今见萧公,使人自慑,岂非天威难犯。吾不可以再见之。”出见简文于永福省,简文坐与相见,亦无惧色。   初,简文寒夕诗云:“雪花无有蔕,冰镜不安台。”又咏月云:“飞轮了无辙,明镜不安台。”后人以为诗谶,谓无蔕者,是无帝。不安台者,台城不安。轮无辙者,以邵陵名纶,空有赴援名也。   既而景屯兵西州,使抟峭虑煲约追捞睿ぢ甭映?舆服玩、后宫嫔妾,收王侯朝士送永福省,撤二宫侍卫。使王伟守武德殿,于子悦屯太极东堂,矫诏大赦,自为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其侍中、使持节、大丞相、王如故。   先是,城中积尸不暇埋瘗,又有已死未敛,或将死未绝,景悉令聚而焚之,臭气闻十馀里。尚书外兵郎鲍正疾笃,贼曳出焚之,宛转火中,久而方绝。景又矫诏征镇牧守各复本位,于是诸军并散。降萧正德为侍中、大司马,百官皆复其职。   帝虽外磺庥谭薹撸坝运巫酉?司空,帝曰:“调和阴阳,岂在此物。”景又请以文德主帅邓仲为城门校尉,帝曰:“不置此官。”简文重入奏,帝怒曰:“谁令汝来!”景闻亦不敢逼。后每徵求,多不称旨,至于御膳亦被裁抑 。遂怀忧愤。五月,感疾馁,崩于文德殿。景秘不发丧,权殡于 昭阳殿,自外文武咸莫之知。二十馀日,然后升梓宫于太极前殿,迎简文即位。及葬修陵,使卫士以大钉于要地钉之,欲令后世绝灭。矫诏赦北人为奴婢者,冀收其力用焉。时东扬州刺史临城公大连据州,吴兴太守张嵊据郡,自南陵以上并各据守。景制命所行,唯吴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六月,景乃杀萧正德于永福省,封元罗为西秦王,元景袭为陈留王,诸元子弟封王者十馀人。以柳仲礼为使持节、大都督,隶大丞相,参戎事。   十一月,百济使至,见城邑丘墟,于端门外号泣,行路见者莫不洒泣。景闻大怒,收小庄严寺,禁不听出入。大宝元年正月,景矫诏自加班剑四十人,给前后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长史、从事中郎四人。三月甲申,景请简文禊宴于乐游苑,帐饮三日。其逆党咸以妻子自随,皇太子以下,并令马射,箭中者赏以金钱。翌日向晨,简文还宫。景拜伏苦请,简文不从。及发,景即与溧阳主共据御床南面并坐,群臣文武列坐侍宴。   四月辛卯,景又召简文幸西州,简文御素辇,侍卫四百余人。景F数千浴铁翼卫。简文至西州,景等逆拜。上冠下屋白纱帽,服白布裙襦。景服紫紬褶,上加金带,与其抟峭虑臁?索超世等西向坐。溧阳主与其母范淑妃东向坐。上闻丝竹,凄然下泣。景起谢曰:“陛下何不乐?”上为笑曰:“丞相言索超世闻此以为何声?”景曰:“臣且不知,岂独超世。”上乃命景起舞,景即下席应弦而歌。上顾命淑妃,淑妃固辞乃止。景又上礼,遂逼上起舞。酒阑坐散,上抱景于床曰:“我念丞相。”景曰:“陛下如不念臣,臣何至此。”上索筌蹄,曰:“我为公讲。”命景离席,使其唱经。景问超世何经最小,超世曰:“唯观世音小。”景即唱“尔时无尽意菩萨”。上大笑, 夜乃罢。   时江南大饥,江、扬弥甚,旱蝗相系,年谷不登,百姓流亡,死者涂地。父子携手共入江湖,或弟兄相要俱缘山岳。芰实荇花,所在皆罄,草根木叶,为之凋残。虽假命须臾,亦终死山泽。其绝粒久者,鸟面鹄形,俯伏床帷,不出户牖者,莫不衣罗绮,怀金玉,交相枕藉,待命听终。于是千里绝烟,人奔坠浅删廴缜鹇ぱ伞6芭坝谟眯蹋崛涛薜溃谑?头立大舂碓,有犯法者捣杀之。东阳人李瞻起兵,为贼所执,送诣建邺。景先出之市中,断其手足,刻析心腹,破出肝肠。瞻正色整容,言笑自若,见其胆者乃如升焉。又禁人偶语,不许大酺,有犯则刑及外族。其官人任兼阃外者位必行台,入附凶徒者并称开府,其亲寄隆重则号曰左右厢公,勇力兼人名为库真部督。   七月,景又矫诏自进位相国,封泰山等二十郡为汉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依汉萧何故事。十月,景又矫诏自加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以诏文呈简文。简文大惊曰:“将军乃有宇宙之号乎?”初,武帝既崩,景立简文,升重云殿礼佛为盟曰:“臣乞自今两无疑贰,臣固不负陛下,陛下亦不得负臣。”及南康王会理之事,景稍猜惧,谓简文欲谋之。王伟因构扇,遂怀逆谋矣。   二年正月,景以王克为太宰,宋子仙为太保,元罗为太傅,郭元建为太尉,张化仁为司徒,任约为司空,于庆为太师,纥奚斤为太子太傅,时灵护为太子太保,王伟为尚书左仆射,索超世为右仆射。于大航跨水筑城,名曰捍国。   四月,景遣宋子仙袭陷郢州刺史方诸。景乘胜西上,号二十万,联旗千里,江左以来,水军之盛未有也。元帝闻之,谓御史中丞宗懔曰:“贼若分守巴陵,鼓行西上,荆、郢殆危, 此上策也。身顿长沙,徇地零、桂,运粮以至洞庭,湘、郢非吾有,此中策也。拥F江口,连攻巴陵,锐气尽于坚城,士卒饥于半菽,此下策也。吾安枕而卧,无所多忧。”及次巴陵,王僧辩沈船卧鼓,若将已遁。景遂围城。元帝遣平北将军胡僧佑与居士陆法和大破之,禽其将任约,景乃夜遁还都。左右有泣者,景命斩之。王僧辩乃东下,自是F军所至皆捷。先是,景每出师,戒诸将曰:“若破城邑,净杀却,使天下知吾威名。”故诸将以杀人为戏笑,百姓虽死不从之。   是月,景乃废简文,幽于永福省,迎豫章王栋即皇帝位,升太极前殿,大赦,改元为天正元年。有回风自永福省吹其文物皆倒折,见者莫不惊骇。初,景既平建邺,便有篡夺志,以四方须定,故未自立。既而巴陵失律,江、郢丧师,猛将外歼,雄心内沮,便欲速僭大号。又王伟云:“自古移鼎必须废立。”故景从之 。其太尉郭元建闻之,自秦郡驰还谏曰:“主上仁明,何得废之?”景曰:“王伟劝吾。”元建固陈不可,景意遂回,欲复帝位,以栋为太孙。王伟固执不可,乃禅位于栋。景以哀太子妃赐郭元建,元建曰:“岂有皇太子妃而降为人妾。”竟不与相见。景司空刘神茂、仪同尹思合、刘归义、王晔、桑干王元頵等据东阳归顺。   十一月,景矫萧栋诏,自加九锡,汉国置丞相以下百官,陈备物于庭。忽有鸟似山鹊翔于景册书上,赤足丹觜,都下左右所无。贼徒悉骇,竞射之,不能中。景又矫栋诏,追崇其祖为大将军,父为大丞相,自加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锺虡宫悬之乐,一如旧仪。寻又矫萧栋诏禅位,使尢?王克奉玺绂于己。先夕,景宿大庄严寺,即南郊,柴燎于天,升坛受禅,大风拔木,旗盖尽偃,文物并失旧仪。既唱警跸, 识者以为名景而言警跸,非久祥也。景闻恶之,改为备跸。人又曰,备于此便毕矣。有司乃奏改云永跸。乃以广柳车载鼓吹,橐驼负牺牲,辇上置垂脚坐焉。景所带剑水精摽无故堕落,手自拾取,甚恶之。将登坛,有兔自前而走,俄失所在。又白虹贯日三重,日青无色。还将登太极殿,丑徒数万同共吹唇唱吼而上。及升御床,床脚自陷。大赦,改元为太始元年。方飨群臣,中会而起,触扆坠地。封萧栋为淮阴王,幽之。改梁律为汉律,改左户尚书为殿中尚书,五兵尚书为七兵尚书,直殿主帅为直寝。   景三公之官,动置十数,仪同尤多。或匹马孤行,自执羁絏。以宋子仙、郭元建、张化仁、任约为佐命元功,并加三公之位;王伟、索超世为谋主;于子悦、彭隽主击断;陈庆、吕季略、卢晖略、于和、史安和为爪牙:斯皆尤毒于百姓者。其余王伯丑、任延和等复有数十人。梁人而为景用者,则故将军赵伯超、前制局监姬石珍、内监严亶、邵陵王记室伏知命,此四人尽心竭力者。若太宰王克、太傅元罗、侍中殷不害、太常姬弘正等虽官尊,止从人望,非腹心任也。景祖名乙羽周,及篡以周为庙讳,故改周弘正、石珍姓姬焉。   王伟请立七庙,景曰:“何谓七庙?”伟曰:“天子祭七世祖考,故置七庙。”并请七世讳,敕太常具祭祀之礼。景曰:“前世吾不复忆,唯阿爷名摽,且在朔州,伊那得来噉是。”F闻咸笑之 。景党有知景祖名乙羽周者,自外悉是王伟制其名位。以汉司徒侯霸为始祖,晋征士侯瑾为七世祖。于是推尊其祖周为大丞相,父摽为元皇帝。   于时景修饰台城及朱雀、宣阳等门,童谣曰:“的脰乌,拂朱雀,还与吴。”又曰:“脱青袍,着芒屩,荆州天子挺应着。”时都下王侯庶姓五等庙树,咸见残毁,唯文宣太后庙四 周柏树独郁茂。及景篡,修南郊路,薅脊偕惺槁兰韭运稻傲?伐此树以立三桥。始斫南面十馀株,再宿悉可愠な摺?时既冬月,翠茂若春。贼乃大惊恶之,使悉斫杀。识者以为昔僵柳起于上林,乃表汉宣之兴,今庙树重青,必彰陕西之瑞。又景床东边香炉无故堕地,景呼东西南北皆谓为厢,景曰 :“此东厢香炉那忽下地。”议者以为湘东军下之征。   十二月,谢答仁、李庆等军至建德,攻元頵、李占栅,大破之。执頵、占送京口,截其手足徇之,经日乃死。   景二年,谢答仁攻东阳,刘神茂降,以送建康,景为大锉碓,先进其脚,寸寸斩之,至头方止。使F观之以示威。   王僧辩军至芜湖,城主宵遁。侯子鉴率步骑万馀人度州,并引水军俱进。僧辩逆击,大破之。景闻之大惧涕下,覆面引衾卧,良久方起,叹曰:“咄叱!咄叱!误杀乃公。”   初,景之为丞相,居于西州,将率谋臣,朝必集行列门外,谓之牙门。以次引进,赉以酒食,言笑谈论,善恶必同。及篡,恒坐内不出,旧将稀见面,咸有怨心。至是登烽火楼望西师,看一人以为十人,大惧。僧辩及诸将遂于石头城西步上,连营立栅,至于落星墩。景大恐,遣掘王僧辩父墓,剖棺焚其尸。王僧辩等进营于石头城北,景列阵挑战,僧辩大破之。   景既退败,不敢入宫,敛其散兵屯于阙下,遂将逃。王伟按剑揽辔谏曰:“自古岂有叛天子;今宫中卫士尚足一战,宁可便走。”景曰:“我在北打贺拔胜,败葛荣,扬名河朔,与高王一种人。来南直度大江,取台城如反掌,打邵陵王于北山,破柳仲礼于南岸,皆乃所亲见。今日之事,恐是天亡。乃好守城,当复一决。”仰观石阙,逡巡叹息久之。乃以皮囊盛二子挂马鞍,与其仪同田迁、范希荣等百馀骑东奔。王伟遂委台城窜逸。侯子鉴等奔广陵。王克开台城门引裴之横入宫,纵兵蹂 掠。是夜遗烬烧太极殿及东西堂、延阁、秘署皆尽,羽仪辇辂莫有孑遗。王僧辩命武州刺史杜崱救火,仅而得灭。故武德、五明、重云殿及门下、中书、尚书省得免。   僧辩迎简文梓宫升于朝堂,三军缟素,踊于哀次。命侯瑱、裴之横追贼于东,焚奚裰饔谛裘牛魃裰饔谔恚胀际?八万卷归江陵。杜崱守台城,都下户口百遗一二,大航南岸极目无烟。老小相扶竞出,才度淮,王琳、杜龛军人掠之,甚于寇贼,号叫闻于石头。僧辩谓为有变,登城问故,亦不禁也。佥以王师之酷,甚于侯景,君子以是知僧辩之不终。   初,景之围台城,援军三十万,兵士望青袍则气消胆夺。及赤亭之役,胡僧佑以羸卒一千破任约精甲二万,转战而东,前无横阵。既而侯瑱追及,景F未阵,皆举幡乞降,景不能制。乃与腹心人数十单舸走,推堕二子于水,自沪渎入海至胡豆洲。前太子舍人羊鲲杀之,送于王僧辩。   景长不满七尺,长上短下,眉目疏秀,广颡高颧,色赤少鬓,低视屡顾,声散,识者曰:“此谓豺狼之声,故能食人,亦当为人所食。”既南奔,魏相高澄悉命先剥景妻子面皮,以大铁镬盛油煎杀之。女以入宫为婢,男三岁者并下蚕室。后齐文宣梦猕猴坐御床,乃并煮景子于镬,其子之在北者歼焉。   景性猜忍,好杀戮,恒以手刃为戏。方食,斩人于前,言笑自若,口不辍餐。或先断手足,割舌劓鼻,经日乃杀之。自篡立后,时着白纱帽,而尚披青袍,头插象牙梳,床上常设胡床及筌蹄,着靴垂脚坐。或跂户限,或走马遨游,弹射鸦鸟。自为天子,王伟不许轻出,于是郁怏,更成失志,曰:“吾无事为帝,与受摈不殊。”及闻义师转近,猜忌弥深,床前兰錡自遶,然后见客。每登武帝所常幸殿,若有芒刺在身,恒闻叱咄者。又处宴居殿,一夜惊起,若有物扣其心。自是凡武帝所 常居处,并不敢处。多在昭阳殿廊下。所居殿屋,常有鸺鶹鸟鸣呼,景恶之,每使人穷山野捕鸟。景所乘白马,每战将胜,辄踯躅嘶鸣,意气骏逸;其有奔衄,必低头不前。及石头之役,精神沮丧,卧不肯动。景使左右拜请,或加棰策,终不肯进。始景左足上有肉瘤,状似龟,战应克捷,瘤则隐起分明;如不胜,瘤则低。至景败日,瘤隐陷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