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庐杂录 - 第 6 页/共 8 页
《静志居诗话》。肃皇帝信蓟州人李升、嵩县人刁腾之言,分遣中贵崔闵、主事沈应干、千户仝爵、李钅宏,至其地相视银矿。是时辽东卫军姜贤亦奏开盖州归州之矿,遂以贤为矿长。至万历间,陈开矿之利者纷纷,于是中贵四出,海内骚然。姚公思仁为巡按,仿郑侠《流民图》,撰《开采图说》进呈,力请罢役。不听。既而开矿者争相仇杀,群盗蜂起。畿甸则齐本数、李庸、史籍、周言、张世才、石宾河,南则张住、朱世安、赵仲保、兰一枝、王西安,山西则张守清、郭贵三、张尽忠、许廷珍,宁夏则杨戬。本欲利国,而国几危矣。
宋太祖于太庙寝殿夹室镌一碑,谓之誓碑,封闭甚严。新天子即位,礼启默诵,虽腹心大臣近臣皆不知。靖康之变,方得纵观。其词三行,一云,柴氏子孙,不得加刑市戮,连坐支属。一云,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一云,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元朝送终之礼,用香枕木分为两片,凿空其中,肖类人形小大,合为棺,置遗体其中。加髹漆毕,则以黄金为圈三。圈定,送至园寝之地深埋之,则用万马蹴平。俟草青,则已漫同坡。不穷财,不殉女子,不崇山坟,无复考志遗迹,岂有发掘暴露之患哉。
元兵事急能致风雨,突围而走。盖有赭丹随身。赭丹者,马腹中所产之物。用之念咒,即致风雨。如狗宝牛黄之类。
宋有《叠阵法》,吴所作也。其法前一行刀。蹲伏以俟,其阵最低。第二行矛戟大枪,立地以俟,其阵稍高。后一行骑兵弓矢,其阵最高。互相倚恃,迭为赴援。最低之阵于蹲处掘地,取足容身,更蔽以云幢而参之柁戟,则矢镞莫加。其在陆也,则纵横掘堑以为地网。其遇泉也,则勾引停蓄以为水柜。然敌骤来,或在地网水柜之外,则有电扫雷丸之用矣。其为器也,管用七尺而以铜为之。小管七寸而以药发之。用人少而成功多,费省而兵卒强。易于进战,不俟威迫也。
叶文庄公盛巡抚宣府时,修复官牛官田之法。垦地日广,积粮益多,以其余岁易战马千八百余匹。其屯堡废缺者,乃修筑之。不数月,完七百余所。
唐贞元元和间,张公瑾为代州都督。瑾为置田,以省馈运。李绛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万顷,请择能吏置营田,省费足食。卒以卢坦经度,四年得谷四十余万斛,岁省度支钱二十余万缗。韩重华东起振武,西逾云州,极于中受降城。列栅二十,垦田三千八百处。韩魏公云,代州宁化军禁地万顷,宜如草城川募弓箭手,给地计租,以备征御。此皆已试明验。后来军政弗修,寇警时至,遂乃归罪田畜,禁民勿耕。是谓惩噎废食也。
李佶言,每正盐一引,带余盐二引。霍韬议,每正盐一引,带余盐三引。或令商人于缘边报申,或令商人于盐场买补。如此则公私兼利,商灶两便,私盐不待禁而自无矣。且每正盐一引,带余盐二引或三引,是国家获额外二三倍之利,而灶丁亦得二三之息也。此外纵再有遗余,当尽捐以予之,任其流通货卖,不复拘禁,尽变私盐为官盐。则亦可以尽变盐徒为良民矣。
通惠河,元郭守敬议开,引昌平白浮村神山泉,过双塔榆河,引一亩玉泉诸水,进都城,统至通州,置闸以宣节之,后渐淤废。嘉靖间,准御史吴伸议,修筑立五闸。闸置剥船六十。每米一石,减陆挽费银四分五厘,岁省漕夫脚价银十万余两。吴伸之疏甚详,可考也。
李乐《见闻杂记》,言官谕劾大臣,必须一段公心,是非不枉。两下对证,而我毫无愧色。至如论元辅太宰本兵,须先下工夫,看见眼前何人可代。得代者必贤于去者,必有益于国家。此善于进言,亦忠于进言者也。若只做得这篇文字,打出自己名头,毫于国家无补,不如缄口不言。反于言责无损。
于慎行《读史漫录》。陆贽云,锋镝交于原野,而决策于九重之中。机会变于斯须,而定计于千里之外,非计也。今各边总兵巡抚见一寇,出一军,赏一功,罚一罪,必须奏请。令不得行,事由中制,互相推调,常致误事。由于将权不重故也。
《析酲漫录》。渊明墓,失百余年无寻。李空同得其墓山,封识之。又得其故屋祠址田,令其裔领业,真盛事也。
狄梁公有姨,公欲官其子。姨曰,我儿是男汉,他不肯事女主。姚少师有姊,公欲官其子。姊曰,和尚且休。老身止此子,不要教他歹事。此真是绝对。
世谓外域无硝黄。洪熙元年,哈密贡硫黄。
吕新吾曰,余少时曾泄当密之语,先君责之。对曰:“已戒闻者,使勿泄。”先君曰:“尔不能必尔之口,而能必人之口乎?且戒人与戒己孰难?小子慎之。”
叶绍翁《四朝闻见录》,赵忠定季子崇实,与余商榷骈俪,以为此最不可忽。先公居政地,间以此观人。至尺牍小简亦然。盖不特骈俪。或谓先公曰:“或出于他人之手,则难于知人矣。”先公曰:“不然。彼能倩人做好文字,其人亦不碌碌矣。”此先公抡才报国之一端也。
唐明宗焚香祝天之言,有尧舜公天下之心。宋仁宗曰:朕不欲留人过失于心。此皇极之道也。
汉光武治盗。当郡国群盗并起时,帝遣使者下郡国,听群盗自相纠摘。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以一人而脱五人之死,此五人者,岂有不协力哉。盗贼中虽有桀黠者,日夕疑畏,亦求斩人,以脱己死。所谓以贼杀贼者矣。又吏虽逗桡回避故纵者,皆勿问,听以擒讨为效。其牧守令长,界内有盗贼而不收捕者,又以畏忄Й捐城委守者,皆不以为负,但以获贼多少为殿最。此尤为得策。武帝唯立沈命法,又遣绣衣使者诛斩守相。故郡国竞蔽,而盗贼益炽。见王贞善《法言》。
宋初平江南,岁铸钱七万贯,白后稍增广。至天圣中,岁铸一百余万贯。庆历至三百万贯。熙宁六年以后,岁铸铜钱六百余万贯。
《东轩杂记》。有范延贵者,为殿直,押兵过金陵。张忠定咏为守,因问曰:“天使沿路来,还曾见好官员否?”延贵曰:“昨过袁州萍乡县,邑宰张希颜著作者,虽不识之,知其好官员也。”忠定曰:“何以言之?”延贵曰。自入萍乡县境,驿传桥道,皆完葺。田莱垦辟,野无惰农。及至邑,则廛肆无赌博,市易不敢喧争。夜宿邸中,闻更鼓分明。以是知其必善政也。“忠定大笑曰:”希颜固善矣,天使亦好官员也。“即日同荐于朝。
晦翁云,天地一无所为,只以生万物为事。人念念在利济,便是天地了也。故曰宰相日日有可行的善事,乞丐亦日日有可行的善事,只是当面蹉过耳。
徐可先《佩韦编》云,莆田一寺建大塔,工费钜万。或告陈正仲曰:“当此荒岁,兴无益土木,公盍白郡禁之。”正仲笑曰:“寺僧能自为塔乎?莫非佣此邦人也。敛于富豪,散于窭辈,是小民藉此得食而赢得一塔也。当此荒岁。惟恐僧之不为耳。”
范文正公在杭时,子弟以公有退志,请治园第为逸老地。公曰:“年逾六十,来日有几,乃谋第圃,何时而居乎?吾患位高难退,不患退无居也。西都士大夫园林相望,为主人者,莫得常游。而谁独障吾游者?岂有诸己而后为乐耶?”
王阳明曰:“凡人言语正到快意时,便截然能忍默得。意气正到发扬时,便翕然能收敛得。忿怒嗜欲正到腾沸时,便廓然能消化得。此非天下大勇者不能。”
陆深《溪山余话》。宋时漕运,自荆湖南北,米至真阳交卸,舟人皆市私盐以归,每得厚利。故舟人以船为家,一有损漏,旋即补葺,久而不坏,运道亦通。太宗尝谓侍臣曰:“篙工柁师有少贩鬻,但无妨公,不必究问。”真帝王之度哉。
明洪武十四年,令天下编黄册。在城曰坊,近城曰厢,乡都曰里。编黄册,册首为一图。里有一百十户,以十户为长,余百户为十里。里甲首董一里一甲之事。鳏寡孤独不任役者,附十甲后,为奇零。其册凡十年一更定。此即今编审之制也。
朱子社仓,即王安石青苗之法。然而青苗害民,社仓便民。何也?青苗以钱贷民,而收二分之息钱。社仓以谷贷民,而收二分之息谷。钱与谷不同也。青苗钱必贷于县,社仓谷则贷于乡。县与乡不同也。青苗之出纳,官吏掌之。社仓之出纳,乡人士君子掌之。官吏之与乡人士君子不同也。青苗意主于富国,故岁虽不歉,民虽不急,亦必强之而贷取其息。社仓意主于救荒,故必俭岁贫民愿贷而后与之。强贷与愿贷不同也。青苗虽帑藏充溢,犹收息钱。社仓始惟借府谷六百石,至十四年之后,还六百石外,尚余三千余石,足以备荒。遂不复取息,但每石加耗米三升而已。取息与耗米不同也。此利害之所由分欤(刘鲁田预备仓贷谷私议)。
早晨蝗沾露不飞,如法捕扑。至大饭时,蝗飞难捕,民夫散歇,日午蝗交不飞再捕。未时后蝗飞复歇,日暮蝗聚又捕。夜昏散回。一日止有此三时可捕(李秘园《捕蝗记》)。
蛟似蛇而四足细颈,颈有白婴,本龙属也。其孕而成形,率在陵谷间。乃雉与蛇当春而交,精沦于地,闻雷声则入地成卵,渐次下达于泉。积数十年,气候渐足,卵大如轮。其地冬雪不存,夏苗不长,鸟雀不集。土色赤,有气,朝黄而暮黑。星夜视之,黑气上冲于霄。卵既成形,闻雷声,自泉问渐起而上。其地之色与气,亦渐显而明。未起三月前,远闻似秋蝉鸣闷在手中,或如醉人声。此时蛟能动不能飞,可以掘得。及渐起离地面三尺许,声响渐大。不过数日,候雷雨即出。
蛟之出,多在夏末秋初。善识者先于冬雪时视其地围圆不存雪,又素无草木。复于未起二三月春夏之交,观地之色与气。掘至三五尺,其卵即得。大如二斛瓮。预以不洁之物,或铁与犬血镇之,多备利刃剖之,其害遂绝。又蛟畏金鼓及火。山中久雨,夜立高竿挂一灯,可以辟蛟。夏月,田间作金鼓声以督农,则蛟不起。即起而作波,但叠鼓鸣钲,多发火光以拒之,水势必退。以上诸说,皆得之经历之故老,凿凿有据者也。二则陈文恭公笔。
赵一清书徐贞明遗事,吾读《明史。徐贞明传》,绎其言西北水利事而善之,以为宜可见诸施行也。盖关中自郑国、白公、史起、郑当时,引泾渭以溉诸田。《史记。河渠书》、《汉书。沟洫志》具载之。后代弃而不都,故诸渠废绝,不复可踪寻。明定鼎燕京,尤急漕务。惟资给东南之粟,讲求输运之便,已尔浚河以通漕。护漕则河伤,竭三吴之民力,上供天府之储,而财用常忧其不足。我朝世庙悯闾阎之疾苦,思往哲之善政,特开水利营田府于近畿,诚至计也。观于贞明奏议及其首尾兴革之由,实足以资采择云。贞明字孺东,贵溪人,隆庆五年进士,历官尚宝司丞。建言在为工科给事中时,后竟罢归。其父九思官工部郎。治张秋河,筑减水桥于河滨,工成永为利。赵文华出视师,九思不迎谒。坐以老致仕,亦循吏也。贞明之言曰:“神京拥据上游,兵食宜取之畿甸。今皆仰给东南,岂西北占称富强地,不足以实廪而练卒乎?夫赋税所出,括民脂膏。而军船夫役之费,尝以数石抵致一石,东南之力竭矣。又河流通变,运道多梗,窃有隐忧。闻陕西、河南,故渠废堰,在在有之。山东诸泉,引之率可成田。而畿辅诸郡,或支河所经,或涧泉自出,皆足以资灌溉。北人未习水利,惟苦水害。不知水害未除,正由水利未兴也。盖水聚之则为害,散之则为利。今顺天、正定、河间诸郡,桑麻之区,半为沮洳。由上流十五河之水,惟泄于猫儿一湾,欲其不泛滥与壅塞,势不能也。今诚于上流疏渠浚沟,引之灌田,以杀水势。下流多开支河,以泄横流。其淀之最下者,留以潴水。稍高者皆如南人筑圩之制,则水利兴,水患亦除矣。元虞集欲于京东滨海地,筑塘捍水,以成稻田。若仿集意,招来南人,俾之耕艺。北起辽海,南滨青、徐,皆良田也。宜特简宪臣,假以事权,毋阻浮议,需以岁月,不取近功。或抚穷民而给其牛种,或任富室而缓其征科。或选择健卒,分建屯营。或招来南人,许其占籍。俟有成绩,次及河南、山东、陕西,庶东南转漕可减,西北储蓄常充,国计永无绌矣。”尚书郭朝宾以水田劳民,请俟异日,事遂寝。及贞明被谪,至潞河。终以前议可行,著《潞水客谈》,以毕其说。其略曰:“西北之地,旱则赤地千里,潦则洪流万顷。惟雨时若,庶乐岁无饥。此可常恃哉?惟水利兴,而后旱潦有备。利一。中人治生。必有常稔之田。以国家之全盛,独待哺于东南,岂计之得哉。水利兴则余粮栖亩,皆仓庾之积。利二。东南转输,其费数倍。若西北有一石之入,则东南省数石之输,久则蠲租之诏可下。东南民力,庶几稍苏。利三。西北无沟洫,故河水横流,而民居多没。修复水利,则可分河流,杀水患,利四。西北地平旷,游骑得以长驱。若沟浍尽举,则田野皆金汤。利五。游民轻去乡土,易于为乱。水利兴则业农者依田里,而游民有所归。利六。招南人以耕西北之田,则民均而田亦均。利七。东南多漏役之民,西北罹重徭之苦,以南赋繁而役减,北赋省而徭重也。使田垦而民聚,则赋增而北徭可减。利八。沿途诸镇有积贮。转输不烦。利九。天下浮户,依富家为佃客者何限。募之为农而简之为兵,屯政无不举矣。利十。塞上之卒,土著者少。屯政举则兵自足,可以省远募之费,苏班戍之劳,停摄勾之苦。利十一。宗禄浩繁,势将难继。今自中尉以下,量禄授田,使自食其土,为长子孙计,则宗禄可减。利十二。修复水利,则仿古井田,可限民名田。而自昔养民之政,渐举行。利十三。民与地均,可仿古比闾族党之制。而教化渐兴。风俗自美。利十四也。”谭纶见而美之曰:“我历塞上久,知其必可行也。”御史苏瓒、徐待、给事中王敬民,俱疏荐之。乃进贞明少卿,赐之敕,令往会抚按勘议。瓒亦献议曰:“治水与垦田相济,未有水不治而田可垦者。畿辅为患之水,莫如卢沟、滹沱二河。卢沟发源于桑干,滹沱发源于泰戏。源远流长,又合深、易、濡、泡、沙、滋诸水,散入各淀。而泉渠溪港,悉注其中。以故高桥、白洋诸淀,大者广围一二百里,小亦四五十里。每当夏秋淫潦,膏腴变为卤,菽麦化为萑苇,甚可惜也。今治水之策有三,浚河以决水之壅,疏渠以杀淀之势,撤曲防以均民之利。并下贞明相度。”户部尚书毕锵,亦力赞之。采贞明议为六事,以渐劝率。宜黍宜粟者如故,不遽责其成效。召募南人,给衣食农具,俾以一教十。能垦田者,百亩以上。即为世业,子弟得寄籍入学。其卓有明效者,仿占孝弟力田科,量授乡遂都鄙之长。垦荒无力者,贷以谷,秋成还官,旱潦则免。郡县民壮,役止三月,使疏河芟草,而垦田则募专工。帝悉从之。命贞明兼监察御史,领垦田使,有司挠者劾治。贞明乃先诣水平,募南人为侣,垦田至三万九千余亩。又遍历诸河,穷源竟委,将大行疏浚。而阉人勋戚之占闲田者,恐水田兴而己失其利,争为蜚语。流入禁中。御史王之栋。家畿辅,遂言必不可行,且陈开滹沱河不便者十二。帝惑之,令停役。并欲追罪建议者,用阁臣言而止。贞明识敏才练。慨然有经世志。京东水利,实百世利。事初兴,而即为浮议所挠,论者惜之。初议时,吴人伍袁萃谓贞明曰:“民可使由,不可使知。君所言得无太尽耶。”贞明问故。袁萃曰:“北人惧南漕储派于西北,烦言必起矣。”贞明默然。已而竟如袁萃言。此万历十三年事。终明代名臣,无有能及之者。
李富孙《书〈潞水客谈〉后》,《潞水客谈》一帙,明贵溪徐贞明所著。以西北之地,泉深土泽,皆可成田。而萑苇弥望,尽旷废之。议兴水利,垦辟疏引,如南人圩田之制。噫,徐子之议,牧养斯民之急务也。水利之说,三代无有。盖井间有沟,成间有洫,同间有浍,以时其蓄泄,故无水旱之虞,不必有水利之名也。自秦人决裂阡陌,古制荡然。后之智者,各因川泽之利,引水溉田。郑、白之渠,人称其功,而水利之说以兴。自后人兴其利,莫不变荒瘠而为膏腴焉。元徙都燕地,始仰食于东南。漕运之苦,有不可胜言者。而西北之地,鞠为茂草,未有知垦以成田。当时虞文靖议开京东濒海之田,极措置之详。事阻不行。及至正间,海运不继,始议举行,而国势已莫之救矣。明嘉靖中,汪钅宏奏云:“三代之时,皆建都西北,未尝仰给东南。山东、山西、陕西、河南等处,皆为列国。其时干戈ㄈ扰,亦未尝取他邦。良以沟洫之制尚存,故旱潦有备,国用常充。”其言诚当。徐子阅历山海京东数处,如指诸掌。为工科给事中,尝请兴西北水利,未果行。及累谪太平,犹对客谈其疏之所未竟。为《西北水利议》,亦名《潞水客谈》。还朝,给事中王敬民荐之。会巡抚张国彦方开水利于蓟,遂命贞明兼监察御史,领垦田使。先议于水平等处募南人为倡,明年二月,已垦三万九千余亩。又遍历诸河,周览水泉分合,将大行疏浚。而宦寺勋戚之占田者,争言不便,遂罢。至崇祯十五年,曾颁是书于户部,令议兴复水利,而已无及矣。噫。徐子之议,因势利导,实有裨于民。当今之时,有能举行之者,垦荒闲之地,疏水泉之利,如南人田而耕之。一亩数钟,可得谷岁倍万万。则西北之民,可致赡给而称富饶,东南百万之漕,亦可省已。民力有不大纾也哉。竹坨先生诗云:“东南民力愁先竭,西北泉源弃尚多。”盖亦有慨乎此也。按贞明字孺东,贵溪人,隆庆五年进士。盛柚堂先生问《水漫录》,载是议颇详。谓言水利者不可不知,故备识于此。
贺详《西北水利议略》:“当今经国︳谟,其大且急,孰有过于西北水利乎?虽然,概行之则效远难臻,骤行之则事骇未信。盖西北皆可行也。盍先畿辅,畿辅诸郡皆可行也。盍先之京东永平之地,京东永平皆可行也。盍先之近山濒海之地,近山濒海皆可行也。盍先之数井,以示可行之端。则效近易臻,事狎人信,又恐其难遥度也。则又裹粮属二三解事者,走水平濒海近山之境,相度经略,既得其水土之宜,疆理之详,始信其事必可行。惜乎未有举其议而实见诸行者。”中叙行之利凡十四,词甚详赡。并言久而不行者,一难于得人,二惮于费财,三畏于劳民,四忌于任怨,五狃于变习。终言井田之法,非独为均田制禄,所以阴寓设险守图之意。与果亲王《屯田论》立义同。
许承宣《西北水利议》:“天下无无水之地,亦无不可以溉田之水。古者众建诸侯,各食其地之所入。其时称沃饶者,率在西北,不闻其仰食东南也。鲁僖十三年,晋乞籴于秦。明年,秦乞籴于晋。又明年,晋饥,秦伯饩之粟。盖天行远不过千里,故告饥于邻封,即粟行五百里之意也。夫西北之所以沃饶者,以沟洫之制未坏也。水之流盛于东南,而其源皆在西北。用其流者,利害常兼。用其源者,有利而无害。其或有害,则不善用之之过也。”义云:“行之久而西北之粟米日增,即东南之岁漕可渐减。国家漕运,岁费镪四百余万,仅得米四百余万石。比民间中岁之直已过之,而民之加折增耗不与焉。况乎河漕大臣,下至闸务诸冗职经费,以及每岁治河所需椿木麻柳薪刍等费,尤不可胜计者哉。又况东南亢稻之田所资以灌溉,率江湖河淮下流之水。一旦奔腾冲激,时有漂土没稼之患。未町常恃以实西北。岂若治其上流,开沟洫以行水,筑堤岸以障水,为梯田以受水,浚陂池以潴水,桔槔以导其出入,闸坝以时其启闭,有全利而无小害也哉。是则燕、豫、秦、晋、齐、鲁,皆可通行,不必虞集之京东濒海也,不必脱脱之河间、保定、密云、顺义也。将见所在皆腴壤。东南漕粟,可尽改为折色,民无兑粮之费,不蠲赋而筋力以舒。国家岁省四百余万之金,不烦输将而天庾常满。亦何惮而久不为也。”
《靳文襄公生财裕饷第一疏略》:“臣维我国家车书一统,薄海内外,莫不尊亲。自唐虞迄今,幅员之广,无如我朝为最。夫地方既如此之大,宜乎财赋日增。贯朽而粟腐矣,乃司农犹鳃鳃焉患兵饷之不足,此不可解也。查地方一里,有田五顷四十亩。地方十里,为方一里者百,有田五百四十顷。地方百里,为方十里者百,有田五万四千顷。地方千里,为方百里者百,有田五百四十万顷。依王制所载山林陵麓川泽沟渎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计之,凡方千里之地,实有田三百六十万顷。或其间有种棉花蔬果菠荷药饵之类,以其非系五谷,姑再除去四分之一,计地九十万顷外,亦实有田二百七十万顷。什一取民,古之常制也。每田一亩,合夏麦秋禾计之,至瘠之土,亦可收粮一石。以什一之制科之,每亩征粮一斗,每田一顷,应征赋粮十石。二百七十万顷,应征赋粮二千七百万石。内以一分征本色,岁可征粮二百七十万石。以九分征折色,每石牵科折银四钱。而布帛鱼盐之利不与焉。直隶十四省之地,不下方五六千里。然以步弓径直量之,不过方四千余里。今姑止作方三千里科算,为方千里者九。每岁额赋,亦应有粮二千四百三十万石,银八千七百四十八万两。此臣准古证今,甯从至少科算。乃不易之理,必得之数,而非无稽之臆说也。今司农之所必需者,大抵兵饷军需驿站,与官役俸工营修祭祀而已。盖兵无饷则无以资饱腾,官无俸则无以养廉德,役无工食则无以糊口腹效奔走。三者不备,其弊皆能害齐民,伤邦本。军需为荡寇之先资,驿站通国家之气脉,以及营修城郭宫室,祭祀天地神祗,均属必不可少。然臣约而计之,岁有银二千万两,足以饷兵而有余。官役俸薪工食,即使多加数倍,驿站人大马匹,亦或量为加增,并一切军需营造祭祀等项,不过再费银二千万两,亦云至矣。设使国家每岁所入银米,果有如臣前科之数,则每岁即多其所出,亦不及所入之半。库藏积帑,必且充栋盈庭,尚何不敷之足患哉。然各直省见征额赋,较臣前科之数,不及三分之一,自无怪司农之仰屋矣。夫天下既有实在之地,自当有必产之粮。既有必产之粮,自当有应输之税。今量幅员丽计地亩,则甚多。按全书而稽额赋,则甚少。其故何耶?盖天下有三大弊,而世莫之察也。其弊不起于今,而来自故明。且故明以前,久同其弊,祗以世远难稽,臣亦不复具论矣。何为三大弊?一曰水利不修也,二曰赋轻而民惰也,三曰生者寡而食者众也。”云云。
杨锵曰:“夫谋国之是非,与行己之是非,大不同矣。行己者随地而处,遵轨而趋,成败利钝,置之可也。谋国者君父宗社之安危,四海九州之利害,关系何如,而可执偏见,徇恒情。画不足以规益,而曰道不计功。智不足以纾忧,而曰心不负国。然欤否欤?”
魏冰叔《杂说》:“军政擅杀之罪重于焚,予谓焚之害重于杀。杀一人则止一人,焚一屋则连千百屋。人可走徙以避杀,不能载屋而避焚。有屋,则流亡之民,一招可集。若轻肆焚毁,民非数岁,不得复土矣。故焚杀之罪,处斩则均,而焚尤当行连坐之法。”
又云:“考核人材,绳以六曹之职。如学兵者,考其韬略。学刑者,考其律例。最为切实不浮。然天下之才,有未必能专精一曹,而独能明于国家兴除之大故,强弱之大势,断非常之事,定卒然之变。其精强于六曹者,至此或束手而无措。若必以专才绳之,则此等人皆遗弃矣。故刑名责实之术,反有时而失人。司用人之柄者,不可不知也。余制科策,分六曹策士。而有通论国势治体之题,意盖以此。”
做事人最要有略,方处置得宜。然有大略,有远略,有雄略。目前紧要著数,得一二可当千百者,曰大略。事机出耳目之表,利害在数十百年之后,曰远略。出奇履险,为人所不敢为,不斤斤于成败利钝之算,而目无全牛,气足吞敌,曰雄略。识不远者,不能见大略。器不大者,不能知远略。识远气大而无雄才壮气者,不能具雄略。雄略天授,不可学而至,故人当以拓充器识为先也。
《妙真经》云,罪莫大于淫,祸莫大于贪,咎莫大于僭。此三者,祸之车也。予谓淫不止渔色耳。凡心有所溺,皆谓之淫。贪不止悖入耳。凡过取浮名,皆谓之贪。僭不止逾分耳。凡妄自尊大,皆谓之僭。鬼神所深恶也。
《魏郑公续谏录》。太宗谓侍臣曰:“朕闻西人爱珠,若得好珠,劈身藏之。”侍臣曰:“贪财损己,实为可笑。”太宗曰:“勿唯可笑。今官人贪财,不顾性命,身死之后,子孙被辱,何异西人之爱珠耶。帝王亦然,恣情放逸,劳役无度,信任群小,疏远忠正,有一于此,岂不灭亡。隋炀帝奢侈自贤,身死匹夫,亦为可笑。”公对曰:“臣闻鲁哀公谓孔子曰:”有人好忘者,移宅乃忘其妻。‘孔子曰:“又有好忘者甚于此,丘见桀纣之君乃忘其身。’”太宗曰:“朕与公等既知笑人,今共相匡辅,庶免人笑。”
徐师川以才气自负,少肯降志于人,常言吾于鲁直为舅氏,然不免有所窃议。至于了翁,心减服之。每见公,或经旬月,必设拜礼。忠宣范公,晚年益以天下自任,尤留意人才。或问其所储蓄人材可为今日用者,答曰:“陈。”又问其次,曰:“陈自好也。”盖言忠肃公可以独当天下之重也。宣和之末,人忧大厦之将颠,或问游定夫察院以当今可以济世之人,定夫曰:“四海人材,不能周知。以所知识,陈了翁其人也。”刘器之亦尝因公病,使人勉公以医药自辅。云天下将有赖于公,当力加保养,以待时用也。其为贤士大夫所钦属如此。
韩魏公言,庆历中,与范文正公、富文忠公同在西府。上前争事,议论各别。下殿各不失和气,如未尝争也。当时相善,三人正如推车子。盖其心主于车可行而已,不为己也。
魏人伐蜀,戒严。费方与来敏对棋,意无厌倦,却与谢安之事相类。然安遂破敌,竟为郭循所害。大率性宽简过度,安外宽内密。观安告王坦之之言曰,“独不能为性命忍须臾耶”?此便可见。故二子之成败亦异。
南唐关司税重,商皆苦之。会畿甸亢旱,烈祖问曰:“外郡皆雨,京城独无。何也?”申渐高曰:“雨惧抽税,不敢入城。”烈祖笑而除之。又李茂贞榷油以助军资,因禁松明。张延范曰:“不如并禁明月。”茂贞因而弛禁。语言微中,可以解纷,信矣。至桓玄篡位,忽然地陷。殷仲文曰:“良由圣德深厚,地不能载。”南燕冬月不冰,燕主恶之。李超曰:“良由密迩帝京,接近日月耳。”噫,心乎为国者,随事献忠。意在阿君者,百计贡谀。忠佞之分途如此。
公孙弘布被,人讥以诈。范忠宣布被,人亦讥以俭。何也?盖富贵而不义,则贪污之五鼎,不及狷介之一瓢。富贵而义,则王公之华衮,无愧士人之敝。此俭所以与诈皆讥也。然与其使人讥以诈,吾宁使人讥以俭陈履吉爱书成癖。一日观史,偶起药,而鹿残满地,履吉怒甚。其妇笑谓曰:“小家久入洪,文字机缘未了,山灵故遣老鹿脱君机械耳,何以怒为?”大抵人之垢病易去,而洁病难去。故士人不贪官,不爱钱,而独为文字魔,为诗书癖。举一生精神,尽消磨于文场笔阵之中,亦一洁病也。所以吾人嗜好,一切以淡为贵。
吕献可病亟日,自草章乞致仕。其辞曰:“臣元宿疾,偶值医者用术乖方,殊不知脉候有虚实,阴阳有顺逆,诊察有标本,治疗有先后。妄投汤剂,率意任情,差之指下,祸延四肢。寝成风瘅,遂难行步。非祗惮炙之苦,又将虞心腹之变。势已及此,为之奈何。虽然,一身之微,固未足恤。其如九族之托,良以为忧。是思纳禄以偷生,不俟引年而还政。盖以疾喻政,天下闻而韪之。
《推篷寤语》(以下十一则同)。执古谊以律今,则近于迂。如伊川之谏折柳是矣。绳时宪而忘本,则近于流。如桑弘羊之创均输是矣。徒粉饰而无其心,则近于虚。如王荆公之行新法是矣。事浮华而无其政,则近于浮。如苏东坡之耽苏、张是矣。若夫敦朴淳厚而无其迂,圆活详委而无其流,宏博恺悌而无其虚,黼黻昭朗而无其浮。斯之谓天下之全才也夫。
舆图各有所产,物性各有所宜。如橘过淮则为枳,貉逾汶则死是矣。君子之为治也亦若是。齐其教不易其宜,同其政不易其俗,要使不过其则可也。若概以吾法一切整齐之,把持之,则徒驱民思乱而已。非吾法不善也,骇其所未见也。
今之论治者,率欲禁奢崇俭,以为富民之术。殊不知天地生财,止有此数。彼亏则此盈,彼益则此损。富商大贾,豪家巨室,自侈其宫室车马饮食衣服之奉,正使以力食人者,得以分其利,得以均其不平。孟子所谓通功易事是也。上之人从而禁之,则富者益富,贫者愈贫也。吴俗尚奢,而苏、杭细民,多易为生。越俗尚俭,而宁、绍、金、衢诸郡小民,恒不能自给,半游食于四方。此可见矣。则知崇俭长久,此特一身一家之计,非长民者因俗为治之道也。予闻诸长者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