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闻见后录 - 第 5 页/共 6 页

●卷二十五○天王院花园子洛中花甚多种,而独名牡丹曰花王。凡园皆植牡丹,而独名此曰花园子,盖无他亭,独有牡丹数十万本。凡城中赖花以生者,毕家于此。至花时张幄幕,列市肆,管弦其中,城中士女,绝烟火游之。过花时则复为丘墟,破垣遗灶相望矣。今牡丹岁益滋,而姚魏花愈难得,魏花一枝千钱,姚黄无卖者。   ○归仁园归仁,其坊名也,园尽此一坊,广轮皆里余。北有牡丹、芍药千株,中有竹百亩,南有桃李弥望。唐丞相牛僧孺园七星桧,其故木也,今属中书李侍郎,方创亭其中。河南城方五十余里,中多大园池,而此其冠。   ○苗帅园节度使苗侯既贵,欲极天下佳处,卜居得河南;河南园宅又号最佳处,得开宝宰相王溥园,遂购之。园既古,景物皆苍然,复得完力藻饰出之,于是有欲凭凌诸园之意矣。园故有七叶二树,对峙高百尺,春夏望之如山,今创堂其北;竹万余竿,比其大满二三围,疏密琅,如碧玉椽,今创亭其南;东有水,自伊水来,可浮十石舟,今创亭压其溪;有大松七,今引水浇之;有池宜莲荷,令创水轩,板出水上;对轩有桥亭。制度甚雕侈,然此犹未尽得之。丞相故园水东,为直龙图阁赵氏所得,亦大创第宅园林,其间稍北曰“郏陌”,列七丞相第,文潞公、程丞相第旁有池亭,尚不可与赵韩王园比。   ○赵韩王园赵韩王宅园,开国初,诏将作营治,其经画制作,殆侔禁省。韩王以太师归是第,百日而薨。子孙皆家京师,罕居之。故园池亦以扃钥为常,高亭大榭,花木之渊,岁时独厮养拥彗负畚插其间而已。盖天之于宴闲,每自吝惜,疑甚于声名爵位。   ○李氏仁丰园李卫公有《平泉花木记》,百余种尔。今洛阳良工巧匠,批红判白,接以他木,与造化争妙,故岁岁益奇且广。桃、李、梅、杏、莲、菊,各数千种,牡丹、芍药,至数百种,而又远方异卉,如紫兰、茉莉、琼花、山茶之俦,号为难植,独植之洛阳,辄与其土产无异,故洛中园圃,花木有至千种者。甘露院东李氏园,人力甚治,而洛中花木无不有,中有四并,迎翠、濯缨、观清、超然四亭。○松岛松、柏、枞、杉、桧、栝皆美木,洛阳独爱栝而敬松。松岛者,数百年松也。其东南隅双松尤奇,在唐为袁象先园,本朝属李文定丞相,今属吴氏,传三世矣。颇葺亭榭池沼,植竹木其旁,南筑台,北修堂,东北道院。又东有池,池前后为亭临之。自东大渠引水注园中,清泉细流,涓涓无不通处,在它郡尚无有,洛阳独以其松名。   ○东田文潞公东田,本药圃,地薄东城,水渺イ甚广,泛舟游者,如在江湖间也。渊映、缥水二堂,宛宛在水中,湘肤、药圃二堂间之,西去其第里余。今潞公官太师,年九十,尚时杖屦游之。   ○紫金台张氏园自东田并城而北,张氏园亦饶水而富竹,有亭四。《河图志》云:“黄帝坐玄扈台。”郭璞云:“在洛。或曰,此其处也。”   ○水北胡氏二园水北胡氏二园,相距十许步,在邙山之麓,水径其旁,因岸穿二土窦,深百余尺,坚完如埏埴,开轩窗其前,以临水上,水清浅则鸣漱,湍暴则奔驶,皆可喜也。有亭榭花木,率在二窦之东,凡登览而惝恍,俯瞰而峭绝,天授地设,不待人力而巧者,洛阳独有此园尔。但其亭台之名,皆不足载,载之且乱实,如其台四望尽百余里,而萦伊缭洛乎?其间林木纷概,云烟掩映,高楼曲榭,时隐时见,使画工极思不可图,而名之曰玩月台。有庵在松桧藤葛之中,辟旁牖,则台之所见,亦毕陈于前,而名之曰学古庵。其失皆此类。   ○大字寺园大字寺园,唐白乐天园也。乐天云:“吾有第在履道坊,五亩之宅,十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者是也。今张氏得其半,为会隐园,水竹尚在洛阳,但以其图考之,则凡曰某堂有某水,某亭有某木,至今犹在,而曰堂曰亭者,无复仿佛矣。岂因子天理者可久,而成于人力者不足恃也,寺中乐天刻尚多。○独乐园司马公在洛阳自号迂叟,谓其园曰独乐园。园卑小,不可与他园班。其曰读书堂,数椽屋,浇花亭者,益小;弄水种竹轩者,尤小;见山台者,高不过寻丈;其曰钓鱼庵、采药圃者,又特结竹梢蔓草为之。公自为记,亦有诗行于世,所以为人钦慕者,不在于园尔。   ○湖园洛人云:“园圃之胜,不能相兼者六;务宏大者少幽邃,人力胜者乏闲古,多水泉者无眺望。能兼此六者,唯湖园而已。”予尝游之,信然。在唐为裴晋公园,园中有湖,湖中有洲,曰百花湖。北有堂曰四并,其四达而旁东西之蹊者,桂堂也。截然出于湖之右者,迎晖亭也。过横池,披林莽,循曲径而后得者,梅台知止庵也。自竹径望之超然,登之然者,环翠亭也。渺渺重邃,尤擅花卉之盛,而前据池亭之胜者,翠樾轩也。其大略如此。若夫百花酣而白昼暝,青苹动而林阴合,水静而跳鱼鸣,木落而群峰出,虽四时不同,而景物皆好,则又不可殚记者也。   ○吕文穆园伊洛二水,自东南分,径入城中。而伊水尤清澈,园亭喜得之,若又当其上流,则春夏无枯涸之病。吕文穆园在伊水上流,木茂而竹润,有亭三:一在池中,二在池外,桥跨池上相属也。   洛阳又有园池中一物特有称者,如大隐庄梅,杨侍郎园流杯,师子园师子是也。梅盖早梅,香甚烈而大,说者云:大庾岭梅移其本至此;流杯水虽急,不旁触为异;师子草石也,入地数十丈,或以地考之,盖武后天枢销铄不尽者也。舍此又有嘉猷、会节、恭安、溪园,皆隋唐官园,虽已犁为良田,树为桑麻矣。然宫殿池沼,与夫一时会集之盛,遗俗故老,犹有识其所在,而道其废兴之端者。游之,亦可以观万物之无常,览时事之来而忽逝也。   李格非曰:“洛阳处天下之中,挟ゾ渑之阻,当秦陇之襟喉,而赵魏之走集,盖四方必争之地也。天下常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先受兵。余故曰:洛阳之盛衰者,天下治乱之候也。方唐贞观开元之间,公卿贵戚开馆列第于东都者,号千有余所,及其乱离,继以五季之酷,其池塘竹树,兵车蹂践,废而为丘墟;高亭大榭,烟火焚燎,化而为灰烬;与唐共灭而俱亡者,无余家矣。余故曰:园圃之兴废者,洛阳盛衰之候也。且天下之治乱,候于洛阳之盛衰而知;洛阳之盛衰,候于园囿之兴废而得。则《名园记》之作,余岂徒然哉!呜呼,公卿大夫,高进于朝,放乎以一己之私自为,而忘天下之治,忽欲退享此,得乎?唐之末路是也。”予昔游长安,遇晁以道赴守成州,同至唐大明宫,登含元殿故基。盖龙首山之东麓,高于平地四十余尺,南向五门,中曰丹凤门,正面南山,气势若相高下,遗址屹然可辨。自殿至门,南北四百余步,东西五百步,为大庭,殿后弥望尽耕为田。太液池故迹尚数十顷,其中亦耕矣。明日,追路以道入咸阳,至汉未央、建章宫故基,计其繁伙宏廓,过大明远甚,其兼制夷夏,非壮丽无以重威,可信也。又明日,至秦阿房宫一殿基,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所谓上可坐万人,下可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直抵南山表,山之巅为阙者,视未央、建章,又不足道。县令张琦者言:“如周之镐京、丰宫、灵台、明堂、辟水,地亦相迩;唯灵台可辨,其崇才二十尺,宫殿则无复遗址。”以道太息曰:“《诗》所谓‘经始勿亟,庶人子来’者,其专以简易俭约为德,初不言形胜富强,益知仁义之尊,道德之贵。彼阻固雄豪,皆生于不足,秦汉唐之迹,更可羞矣。”予追记其言,有可感者,故具书之。   ●卷二十六客有云:昔罢兖州掾曹,与一二友人祠岱岳,因登绝顶,行四十里,宿野人之庐,前有药灶,地多鬼箭、天麻、玄参之类。约五鼓初,各杖策而东,仅一二里,至太平顶,丛木中有真庙东封坛遗址,拥褐而坐,以伺日出。久之,星斗渐稀,东望如平地,天际已明,其下则暗。又久之,明处有山数峰,如卧牛车盖之状,星斗尽不见,其下尚暗,初意日当自明处出。又久之,自大暗中,日轮涌出,正红色,腾起数十丈,半至明处,却半有光,全至明处,即全有光,其下亦尚暗,日渐高,渐辨色,度五鼓三四点也。经真庙帐宿之地,石上方柱窠甚多;又经龙口泉,大石有罅,如龙哆其口,水自中出;又经天门十八盘,尤耸秀,北眺青齐,诸山可指数。信天下之伟观也。   客又言:兖州之东曲阜城,鲁国也,孔子庙宅在焉。庭中二桧,各十数围,东者纹左旋,西者纹右旋,世传孔子手植也。殿前有坛,鲁恭王所坏堂基也。城北即孔林,其中有亭,真庙驻跸之地。西北隅孔子墓,东北隅伯鱼墓,正北子思墓,孔氏云:商人尚左。故孔子墓在西也。   旧说武都紫泥用封玺,故诏有紫泥之名。今阶州,故武都也,山水皆赤,为泥正紫色,然泥安能作封?当是用为印色耳。又说,武都为武王采地,文、成、康三州亦三王采地也,皆因以得名。虽无经见,其传亦古矣。   赵复言:昔往来丰沛间甚熟,汉高帝宅与卢绾宅相邻,俱即以祠之。行平衍之地,山原迤逦,求所谓丰西之泽,芒砀之泽,皆无之,亦无遗迹,与史所著不合。   蜀号“天险”,秦以十月取之,后唐以七十五日取之,本朝以六十六日取之。予过武功唐高祖宅,昔号庆善宫,今为佛祠,前向渭水。史载太宗生之日,有二龙戏于门外。此地也,形势殊Τ仄,苏世长云:“臣昔侍陛下于武功,见所居宅仅庇风雨者,有唐二帝漆像。”不知何帝也?游景叔得唐本太宗画于屋壁,极奇伟,与世所传不同也。   天下州名,俗呼不正者有二。一处州,旧为括州,唐德宗立,当避其名,适处士星见分野,故改为处州,音楮,今俗误为处所之处矣;洋州,乃汪洋之洋,音杨,今俗误为详略之详矣。上自朝省,下至士大夫皆云尔,无能正之者。今道州,古之有庳,獠夷所处,实荒服也。曰舜之于象,封之,非放也;象不得有为于其国,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皆孔子所不言。有庳距舜之都平阳,越在江湖万里之外,如曰欲常常而见,源源而来,亦劳矣。但出于《孟子》也。韩子曰:象为弟而舜杀之。《通鉴外纪》笔之不削云。   夔州古名朐腮。朐,音蠢,又音劬;腮,如尹反,又音忍,蚯蚓也。至今其地多此物。春秋时,人苦寒热疾,谓之蚯蚓瘴云。   凤翔府园有枯槐一株,故老云:昭宗扶此树,令朱全忠结袜,四顾无应者,故至今谓“手托槐”云。   沈黎,武侯驻兵之垒,城壁尚存,中有武侯祠,败屋数椽,杂他土木鬼神,甚不典。予为州,按本书更作之,刻石以记,又榜其庑下,记文多不著。榜云:“黎州据本州县士民状,伏见汉大丞相武侯诸葛公,其操节之大,足以师表天下后世,不但有功于蜀之一边也,庙于州之武侯城中,古矣。今即其地更作益严,宜有约束,庶几不致渎慢有神,隳坏前制者。谨按蜀本书,大丞相元子,侍中、尚书仆射、军师将军讳瞻,本朝一有善政,虽不出其议,民必欢言:‘吾葛侯所为也。’其慕如此。邓艾下蜀,遣使遗以书曰:‘若降,表为琅琊王。’将军斩使者,率其子尚,大呼搏战以死。君子曰:‘外不负其国,内不愧其家,忠孝两有焉。’今大丞相庙,以将军配。又按《汉晋春秋》,蜀大丞相诸葛公南征,夷有孟获者,豪健莫敌,公七擒七纵之。获始叹曰:‘公天威也,夷不复反矣。’今以‘天威’名公之堂,写丞相府从事将佐,自镇南大将军马公忠以下十人于堂中。又按大丞相文集,丞相南征,‘诏赐金铁钺一,曲盖一,前后羽葆鼓吹各一部,虎贲六十人。’今并写於庑下,惟唐南康王韦公皋、太尉李公德裕,旧分祠于大丞相庙庭,以其各有功于一边,得不废,外此辄休。他丛祠妄以土木丹青塑画鬼神等物者,当从州县按举置于理。右版榜庙中,以示方来,无致违戾。”秦州伏羌城三都谷,有曹玮武穆与羌酋李遵战胜之地,羌人到今畏慑不敢耕,草木弥望。武穆以六月二十日生,邦人遇其日,大作乐,祭于其庙云。   唐昭宗为朱全忠劫迁洛阳,至陕,以何皇后临蓐,留青莲佛寺行宫,全忠怒逼行甚急。今寺中佛坐莲花叶上,有当时宫人书“愿皇后早降生”,墨色如新。先人宰陕之芮城县,一村落皆李氏,盖唐之遗族。高祖微时,尝居其地,有故宅基。民收高祖诏书十数纸,皆免赋役事,每云“不得欺压百姓”。予旧有录本,近失去。   今归州屈沱,屈原旧居也。世传原有姊,以原施行不与众合,以见流放,弃之独归,故曰“归州”,又曰“秭归”。袁崧云:“姊秭古字通用,与原‘女Ч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之语合。”   归州有昭君村,村人生女无美恶,皆灸其面;白州有绿珠村,旧井尚存,或云饮其水生美女,村人竟以瓦石实之。岂亦以二女子所遭为不祥邪?   浙人谓“富家为起早”,盖言钱多则事多,不能晏眠也。虽俗下之语,亦有理云。   绍圣元年,咸阳县民段吉,夏日凌晓雨后,粥菜村落中,立何人门,足陷地,得玉玺一,玉检。玉玺方四寸,篆文如凤鸟鱼龙之形,曰“受命于天,既受永昌。”按《玉玺记》,秦始皇得卞氏蓝田玉,刻以为玺,命丞相李斯篆文云云。又王莽逼元后取玺,后投之地,故一角缺,验之皆合。唯《记》云“玉色黄”。此青苍色耳。盖汉高祖至霸上,子婴素车降轵道所上者,世世传受,号曰“传国玺”。董卓徙都关中,孙坚入洛,得于城南井中。至梁朱全忠后,始失所在,全忠以下,多都汴洛,今玺尚出于秦。又云:背亦刻“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八字,则无之。又不云有玉检为异,有司来上,庭议以为瑞,改元元符,命段吉以官,至靖康国破,敌取以去矣。和氏玉见蔺相如语中,璧也其可刻以为玺邪。   宣和元圭,出王懿恪家,旧上有懿恪朱书“元圭”二字。或上之,以为真夏后氏之瑞。后复燕山,又得一元圭,尤奇古,非前圭可比。朝廷以先既行盛礼,不应再有出者,藏之内库不复问。至金人起,后圭磨改副衮冕,奉其主,前圭亦取去。然窦建德以获元圭,故国号夏,不知二圭果何代物也?   绍圣初;先人官长安府,于西城汉高祖庙前卖汤饼民家,得一白玉奁,高尺余,遍刻云气龙风,盖为海中神山,足为饕餮,实三代宝器。府上于朝,批其状云:墟墓之物,不可进御,当籍收官库,尚遵祖宗典制也。至政和中,先人再官长安,问之,已失所在矣。   楚氏洛阳旧族元辅者,为予言:家藏一黑水晶枕,中有半开繁杏一枝,希代之宝也。初,避虏入颍阳,凡先世奇玩悉弃之,独负枕以行,虏势逼,亦弃于山谷中。文序世言:潞公有白玉盆,径尺余,三足,破贝州时,仁皇帝赐也,常用以贮酒,后纳之圹中云。   中隐王正叔云:“王仲至帅长安日,境中坏一古冢,有碧色大瓷器,容水一斛,中有白玉婴儿,高尺余,水故不耗败,如新汲者。玉婴儿为仲至取去。”   ●卷二十七张浮休云:盗夜发咸阳原上古墓,有火光出,用剑击之,铿然以坠,视之,白玉帘也。岂至宝久埋藏欲飞去邪?既击碎之,有中官取以作算筹,浮休亦得一二。   宣和殿聚殷周鼎钟尊爵等数千百种。国破,虏尽取禁中物,其下不禁劳苦,半投之南壁池中。后世三代彝器,当出于大梁之墟云。   主父齐贤者自言:少羁贫,客齐鲁村落中。有牧儿入古墓中求羊,得一黄磁小褊瓶,样制甚朴。时田中豆荚初熟,儿欲用以贮之,才投数荚,随手辄盈满,儿惊以告,同队儿三四试之皆然。道上行人见之,投数钱,随手亦盈满,遂夺以去。儿啼号告其父,父方筑田,持锄追行人及之,相争竞,以锄击瓶破。犹持碎片以示齐贤,其中皆五色画,人面相联贯,色如新,亦异矣。齐贤为王性之云。近岁,犍为、资官二县接境地名龙透,向氏佃民耕田,忽声出地中,耕牛惊走,得铜剑一,长二尺余,民持归,挂牛栏上。入夜,剑有光,栏牛尽惊。移之舍中,其光益甚,民愚亦惊惧,掷于户外,即飞去,盖神物也。士聂椿云:向,其妇家也。   牛僧孺李德裕相仇,不同国也,其所好则每同。今洛阳公卿园圃中石,刻奇章者,僧孺故物;刻平泉者,德裕故物,相半也。如李邦直归仁园,乃僧孺故宅,埋石数冢,尚未发,平泉在凿龙之右,其地仅可辨,求德裕所记花木,则易以禾黍矣。   世传李太白草书数轴,乃葛叔忱伪书。叔忱豪放不群,或叹太白无字画可传。叔忱偶在僧舍,纵笔作字一轴,题之曰“李太白书”,且与其僧约,异日无语人,每欲其僧信于人也。其所谓得之丹徒僧舍者,乃书之丹徒僧舍也。今世所传《法书要录》、《法书苑》、《墨薮》等书,著古今能书人姓名尽矣,皆无太白书之品第也。太白自负王霸之略,饮酒鼓琴,论兵击剑,炼丹烧金,乘云仙去,其志之所存者,靡不振发之,而草书奇倔如此,宁谦退自悔,无一言及之乎?叔忱翰墨自绝人,故可以戏一世之士也。晁以道为予言如此。   大儒宋景文公学该九流,于音训尤邃,故所著书用奇字,人多不识。尝纳子妇三日,子以妇家馈食物书白,一过目即曰:“书错一字。姑报之!”至白报书,即怒曰:“吾薄他人错字,汝亦尔邪!”子皇骇,却立缓扣其错,以笔涂“暖”字,盖妇家书“以食物暖女”云,报亦如之,子益骇,又缓扣当用何暖字?久之,怒声曰:“从食从而从大。”子退检字书《博雅》,中出“饣Й”字,注云:“女嫁三日,饷食为饣Й女。”始知俗闻饣Й女云者,自有本字。   东坡《谢滕达道书》云:“前日得观所藏诸书,使后学稍窥家传之秘,幸甚!恕先所训,尤为近古。某方治此书,得之颇有开益,拜赐之重,若获珠贝,老朽不揆,辄立训传,尚未毕功,异日当为公出之。古学崩坏,言之伤心也。”李方叔云;“东坡每出,必取声韵音训文字复置行箧中。”予谓学者不可不知也。陶隐居《与梁武帝启》云:“逸少有名之迹,不过数种。《黄庭》、《劝进》、《像赞》、《洛神》,不审犹得在否?”褚遂良《逸少正书目》:《乐毅论》、《黄庭经》、《书赞》、《墓田》、《丙舍》以次,共十四帖,合五卷。《劝进》已亡,《洛神》不录,盖遂良误以《洛神》为子敬书,故柳公权亦云。褚、柳于书工矣,其鉴裁尚有失,古语二王以来,评书之妙,惟隐居为第一,不诬也。崇宁初,经略天都,开地得瓦器,实以木简札,上广下狭,长尺许,书为章草,或参以朱字,表物数曰:缣几匹,绵几屯,钱米若干,皆章和年号。松为之,如新成者,字遒古若飞动,非今所畜书帖中比也。其出于书吏之手尚如此,正古谓之札书。见《汉武纪》、《郊祀志》,乃简书之小者耳。张浮休《跋王君求家章草月仪》云尔。   崔,淳化中判国子监,有字学。太宗问曰:“李觉尝言四皓中一人姓,或云用上加一撇,或云用上加一点,果何音!”曰:“臣闻刀下用擢音,两点下用为鹿音,用上一撇一点俱不成字。”四皓中一人,甬里先生也。予谓今书“角里”,用上加撇者非是。   俗语借与人书为一痴。还书与人为一痴,予每疑此语近薄,借书还书,理也,何痴云?后见王乐道《与钱穆四书》《出师颂书》,函中最妙绝,古语:借书一,还书一,欲以酒二尊往,知却例外物不敢。因检《说文》,,抽迟反,亦音。注云:酒器。古以借书,盖俗误以为痴也。   荆浩论曰:“山水之学,吴道子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王维、李思训之流不数也。”其所自立可知矣。然入吾本朝,如长安关同、营丘李成、华原范宽之绝艺,荆浩者又不数也。故本朝画山水之学,为古今第一。   国初,营丘李成画山水,前无古人。后河阳郭熙得其遗法。成之子觉,熙之子思,俱为从官,颇广求两父之画,故见于世者益少,益可贵云。   观汉李翕王稚子高贯方墓碑,多刻山林人物,乃知顾恺之、陆探微、宗处士辈尚有其遗法,至吴道玄绝艺入神,然始用巧思,而古意少减矣。况其下者,此可为知者道也。   画花,赵昌意在似,徐熙意不在似,非高于画者,不能以似不似,第其远近。盖意不在似者,太史公之于文,杜少陵之于诗也。独长安中隐王正叔以予为知者。蜀人重孙知微画笔,东坡独曰:“工匠手耳。”其识高矣。宣和中,遣大黄门就西都多出金帛易古画本,求售者如市,独于郭宣猷家取吴生画一剪手指甲内人去,其韵胜出东坡所赋周员外画背面欠伸内人尚数等。予少年时,尝因以作《续丽人行》云。   予旧于氵虽城孔宁极家,见孔《私纪》一编,有云:“退之丰肥喜睡,每来吴家,必命枕簟。”近潮阳刘方明摹唐本退之像来,信如之记,益知世所传,好须髯者,果韩熙载也。   晁以道言:当东坡盛时,李公麟至,为画家庙像。后东坡南迁,公麟在京师遇苏氏两院子弟于途,以扇障面不一揖,其薄如此。故以道鄙之,尽弃平日所有公麟之画于人。   郭恕先画重楼复阁,间见叠出,善木工料之,无一不合规矩。其人世外仟者,尚于小艺委曲精致如此,何邪?   予收南唐李侯《阁中集》第九一卷,《画目》:上品九十五种。内《蕃王放簇帐》四。今人注云:一在陆农师家,二在潘景家。《江乡春夏景山水》六。注云:大李将军;又今人注云:二在马粹老家。《山行摘瓜图》一。注云:小李将军;又今人注云:在刘忠谏家。《卢思道朔方行》一。注云:小李将军;又今人注云:在李伯时家,《明皇游猎图》一。注云:小李将军;又今人注云:在马粹老家。《奚人习马图》三。注云:韩干;又今人注云:一在野僧家。中品三十三种。内《月令风俗图》四。今人注云:在杨康功龙图家。《杨妃使雪衣女乱双陆图》一。注云:李;又今人注云:在王粹老家,今易主矣。《竹》四。今人注云:在王仲仪之子定国处,其着色卧枝一竿尤妙。下品百三十九种。内《回纹图》二。注云:殷嵩;又今人注云:在仲仪家。《诗图》二,《叙》一:楼台人物分两处,中为远水红桥小山,作窦滔从骑迎若兰,车舆人物甚小而繁,大概学周而气制甚远。《猫》一。注云:汀州李交;又今人注云:在刘正言家。《花而行者》一,小者三,如生。后有李伯时《跋》云:“江南《阁中集》一卷,得于邵安简家。其中名品多流散士大夫家,公麟尚见之,有朱印曰‘建业文房之印’,曰‘内合同印’,有墨印曰‘集贤院御书记’,表以回鸾墨锦,签以潢经纸。”予意今注出于伯时也,然不知集有几卷?其他卷品目何物也?建业文房亦盛矣,每抚之一叹。   ●卷二十八凤翔府开元寺大殿九间,后壁吴道玄画:自佛始生、修行、说法至灭度;山林、宫室、人物、禽兽,数千万种,极古今天下之妙。如佛灭度,比丘众踊哭泣,皆若不自胜者,虽飞鸟走兽之属,亦作号顿之状,独菩萨淡然在旁如平时,略无哀戚之容。岂以其能尽死生之致者欤?曰“画圣”,宜矣。其识开元三十年云。今凤翔为敌所擅,前之邑屋皆丘墟矣。予故表出之。   古画、塑一法。杨惠之与吴道子同师张僧繇学画,惠之见道子笔法已至到,不服居其次,乃去学塑,亦为古今第一。嗟夫,画一技耳,尚不肯少下,况于远者大者乎?   曰“砚瓦”者,唐人语也,非谓以瓦为砚。盖砚之中,必隆起如瓦状,以不留墨为贵。百余年後,方可其平易。古人用意于一砚,尚如此。   予尝评砚:端石如德人,每过于为厚,或廉于才,不能无底滞;歙石如俊人,于人辄倾倒,类失之轻,而遇事风生,无一不厌足人意。能兼其才地,则为绝品。又涤端石,竟日屡易水,其渍卒不尽除;歙石一濯即莹彻无留墨,亦一快耳。唐氏为砚说甚广,初不出此。   石晋时,关中有曰李处士者,能补石砚。砚已破碎,留一二日以归,完好如新琢者。其法不传,或以为异人。   近世薄书学,在笔墨事类草创,于纸尤不择。唐人有熟纸、有生纸。熟纸,所谓妍妙辉光者,其法不一;生纸,非有丧故不用。退之《与陈京书》云:“《送孟郊序》用生纸写。”言急于自解,不暇择耳。今人少有知者。   司马文正平生随用所居之邑纸,王荆公平生只用小竹纸一种。   宣城陈氏家传右军求笔帖,后世益以作笔名家。柳公权求笔,但遗以二枝,曰:“公权能书,当继来索,不必却之。”果却之,遂多易以常笔。曰“前者右军笔,公权固不能用也”。予从王正夫父子,得张义祖所用无心毫,锥锋长二寸许,他人不能用,亦曰右军遗法也。义祖名友正,退传之子,居昭德坊,不下阁二十年,学书尽窥右军之妙,尚以蔡君谟为浅近,米元章为狂诞,非合作,然世无知者。如其所用笔,可叹也。独王正夫父子好之云。   太祖下南唐,所得李廷父子墨,同他俘获物,付主藏籍收,不以为贵也。后有司更作相国寺门楼,诏用黑漆,取墨于主藏,车载以给,皆廷父子之墨。至宣和年,黄金可得,李氏之墨不可得也。   黄鲁直就几阁间,取小锦囊,中有墨半丸,以示潘谷。谷隔锦囊手之,即置几上,顿首曰:“天下之宝也。”出之,乃李廷作耳。又别取小锦囊,中有墨一丸,谷手之如前,则叹曰:“今老矣,不能为也。”出之,乃谷少作耳。其艺之精如此。   故德阳县男虞祺,字齐年,起陵州诸生中。初不知佛书也,每曰:“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其至则一也,吾知此而已。”当毒赋剩敛鞭棰马牛其人之日,一漕夔,再漕潼,川民独晏然倚以朝夕也。间属微疾,凭几不言,忽顾坐客曰:“古佛俱来,吾亦归矣。”男子允文旁立泣下。又笑曰:“人而为佛,宁不可哉?”客异其非君平生之言,即之,已逝矣。明年,始有更生佛事。陵州民解逑者,病死一昼夜再生。具言:初为黄衣逮去,遇故里中少年曹生曰:“乡之大夫虞君主更生事,明当为更生佛,亟见之。”前抵宫室,沈沈王者冕服正坐,虞君也。吏问逑故为善状,逑诉力贫,但一至瓦屋山,见辟支佛瑞色甚胜,得释去。王再敕逑:“过语吾家,广置更生道场,诵数更生佛名字勿怠。”语定,白毫光自王身起,直大观阙黄金书榜“大慈大悲,更生如来”,逑洒然而悟。明当虞君练祭云。士陈公璜,年甫九十,直书其事甚备。华严道人祖觉,自《大涅经》中得更生佛,因地不诬,虞君不为佛学佛言,直心是道场,无虚假故,著其为更生佛事无疑。先是,彭山杨舜钦使君在田间,夜梦故计吏王咨者,多哀言,辞去,衣后穿出牛一尾,使君旧与咨善,惊起。家人之梦亦合,相语未竟,外报一牛生,遽取火视之,牛仰首泪下。呜呼,君子小人之善恶,如天渊然,有报亦如之。予特著其略,以为世戒。   王子飞观文为予言:吾使三韩,泛海每危于风涛,翦佛书以投,异物出没争夺以去,至投道书则不顾。   凤翔府祁阳镇法门寺塔,葬佛手指骨一节,唐宪宗盛仪卫迎入禁中,韩吏部《表》谏者。塔下层为大青石芙蕖,工制精妙,每芙蕖一叶,上刻一施金钱人姓名,殆数千人,宫女姓名为多,如曰张好好、李水水之类,与慈恩寺塔砖上所书同。又刻白玉象,所葬佛指骨,置金莲花中,隔琉璃水晶匣可见。予宣和中过之,有老头陀言:旧多宝器,唐诸帝诸王施以供佛者,尽为权势取去,尚余二水晶兽环洗,亦奇物也。   五台山佛光,其传旧矣。《唐穆宗实录》:元和十五年四月四日,河东节度使裴度奏:五台山佛光寺侧,庆云现,若金仙乘狻猊,领其徒千万,自巳至申乃灭。又峨眉普贤寺,光景殊胜,不下五台,在唐无闻。李太白峨眉山诗言仙而不言佛,《华严经》以普贤菩萨为主,李长者《合论》言五台山而不言峨眉山,又山中诸佛祠,俱无唐刻石文字,疑特盛于本朝也。   庆历中,齐州言:有僧如因,妖妄惑人,辄称正法一千年一劫,像法一千年一劫,末法一千年一劫。今像法已九百六十年,才余四十年,即是末劫,当饥馑疾疫刀兵,云云。事下两街,僧录司奏:正法、像法、三灾劫等,悉出《大藏经论》,非妖。皇帝但敕天下,《大藏经论》勿妄以示人云。   又熙宁初,神宗谓王安石曰:“有比丘尼千姓者,为富弼言:世界渐不好,勿预其事可也。弼信之。”然亦不之罪也。   予尝以前闻长老言汤保衡遇汉张陵事,刻石于资中崇寿观矣。后得吕大临与叔所作《保衡传》,尤详尽。与叔授横渠先生之道,以诚以正为本,可信其不诬。然汉史建安二十年,曹操破张鲁,定汉中。鲁祖父陵,顺帝时客于蜀,学道鹤鸣山中,造作符书,以惑百姓。受其道者辄出米五斗,时谓之“米贼”。陵子衡,衡子鲁,以其法相付授,自号“师君”。其众曰“鬼卒”,曰“祭酒”,曰“理头”,大抵与黄巾相类。朝廷不能讨,就拜鲁镇夷中郎将,领汉宁太守。则所谓张陵者,果异人乎?今道家者流祖,其事不可辨云。与叔《汤保衡传》:“嘉末年,京师麻家巷,有聚小学者李道,太学生汤保衡尝与之游。一日,保衡至道学舍,有一道士,形貌恢伟,须髯怪异,言语如风狂人,与道相接,保衡见而异之。既去,保衡问道,道曰:‘此道士居建隆观。朝夕尝过我,我固未尝诣之,乃落魄不检者,子何问之?’保衡曰:‘余所居与建隆甚迩,凡观之道士皆与之识,未始见此人。’既而保衡颇欲访之。它日,保衡至道学舍,复见前道士,问其所止,亦曰建隆。既去,保衡默从之,入观门至西廊而没,保衡往追寻之不复见。因观廊壁绘画,有一道士,正如所见者,其上题云‘张天师’。保衡心异之。他日,乃具冠带伺于李道之舍,道问曰:‘子何所伺?’保衡佯以它语答之。凡伺三日,其道士始自外至,已若昏醉者,与道相见如常日,保衡既见正如所画者,遂出拜之,称曰:‘天师。’道士辞避曰:‘足下无过言。’道亦笑曰:‘此道士安得天师之称哉?’保衡再三叩请,具述所见。道士乃曰:‘请,以某日会于某地。’保衡曰:‘诺。’如约而往,道士见之曰:‘但举目视日十日,必有所见,可复会于某地。’保衡归,依所教视日,视既久,目不复眩。至十日,乃睹日中有人形,细视之,见道士在日中,形貌宛然。保衡复往会道士,道士曰:‘何所见?’保衡日:‘见天师在日中。’道士曰:‘可复归再视日,百日外复有所见,可再相会于某地,慎勿泄也。’保衡如教视之,家人以为风狂,问之不答。逾百日,乃见己形亦在日中,与道士立。保衡乃会道士具谈之,道士曰:‘可教矣。’乃为授以符录,可以摄制鬼神,其道土复不见。保衡居太学中,尝丧一幼子,每思之,召至其前,同舍生皆见之。一日,保衡语其友人曰:‘予适过西车子曲,见一小第,门有车马,有数妇人始下车,皆不以物蒙蔽其首;其第二下车者,年二十许,颇有容色,意其士大夫自外至京师者,必其妻也。予欲今夕就子前舍小饮,当召向所见妇人观之。友人曰:‘良家子,汝焉可妄召,必累我矣。’保衡曰:‘非召其人,乃摄其生魂,聊以为戏耳。然必至夜,俟其寝寐乃召之,若梦中至此,止可远观,慎勿近之,近之则魂不得还,其人必死矣。’遂与友人薄暮出门,过其舍,伺少顷,闻门中有妇人声,保衡心知乃适所见妇人,即吸其气,以彩线系其中指,既而至友人学舍,命仆取酒至,与之对饮,令从者就寝。中夜,保衡起开门,有妇人自外至,乃所见者,形质皆如人,但隐隐然若空中物,其语声如婴儿,见保衡拜之。保衡问其谁氏,具道某氏,其夫适自外罢官还京师,复问保衡曰:‘此何所也?适记已就寝,不意至此。又疑是梦寐,而比梦寐差分明;又疑死矣,此得非阴府邪?’保衡曰:‘此亦人间耳,今便可归,当勿忧也。’命立于前,款曲与语,至五更始遣去。人传保衡甚得召鬼之术,保衡以进士及第,今官为县令云。”   ●卷二十九张君猷为湖南漕,过南岳,自肩舆中见路左一道观甚丽,榜曰“朱陵宫”,遥望其中,有一羽衣立殿上。君猷意欲下,而从骑半已过。明年再经其地,求朱陵宫,无之。父老云:旁近但有朱真人祠。至其下,乃前所见朱陵宫之处,才小屋一二楹,其变异如此。   唐吕仙人故家岳阳,今其地名仙人村,吕姓尚多。艺祖初受禅,仙人自后苑中出,留语良久,解赭袍衣之,忽不见。今岳阳仙人像,羽服下着赭袍云。北齐敕道士剃发为沙门,宣和中,敕沙门着冠为道士。古今事不同如此。郝翁者,名允,博陵人。少代其兄长征河朔,不堪其役,遁去。月夜行山间,惫甚,憩一树下。忽若大羽禽飞止其上,熟视之,一黄衣道士也。允拜手乞怜,道士曰:“汝郝允乎?”因授以医术。晚迁郑圃,世以“神医”名之。远近之人,赖以活者,四十余年。非病者能尽活之也,盖其术精良可信。不幸而不可治,必先语之,虽死亦无恨,于脉非独知已病,能前知未病与死,近者顷刻,远者累年,至其日时皆无失。岁常候测天地六元五运,考四方之病,前以告人,亦无失。皇年,翁死。张峋子坚志其墓云:“夏英公病泄,太医皆为中虚。翁曰:‘风客于胃则泄,殆稿本汤证也。’英公骇曰:‘吾服金石等物无数,泄不止,其敢饮稿本乎?’翁强进之,泄止。太常博士杨日宣病寒,翁曰:‘君脉首震而尾息,尾震而首息,在法为鱼游虾戏,不可治。’不数日死。州监军病悲思,翁告其子曰:‘法当甚悸即愈。’时通守李宋卿御史甚严,监军内所惮也,翁与其子请于宋卿。一造问,因责其过失,监军惶怖汗出,病乃已。殿中丞姚程,腰脊痛不可俯仰。翁曰:‘谷独气也。当食发怒,四肢受病,传于大小络中,痛而无伤,法不当用药,以药攻之则益痛,须一年能偃仰,二年能坐,三年则愈矣。’后三年而愈。里妇二,一夜中口噤如死状。翁曰:‘血脉滞也。不用药,闻鸡声自愈。’一行甚踔辄踣。翁曰:‘脉厥也。当治筋,以药熨之自快。’皆验。士陈尧遵妻病,众医以为劳伤。翁曰:‘亟屏药,是为娠证,且贺君得男子矣。’已而果然。又二妇人娠,一咽嘿不能言。翁曰:‘儿胞大经壅,儿生经行,则言矣。不可毒以药。’既免,母子俱全。一极壮健,翁偶诊其脉,曰:‘母气已死,所以生者,反恃儿气耳。’如期子生母死。翁所治病半天下,神异不可胜记。如上所记,特郑圃之人共知者也。翁有子名怀质,尽能传其学。怀质尝自诊其脉,语人曰:‘我当暴死。’不数年果暴死。翁读《黄帝内经》,患王冰之传多失义指,间以朱墨笺其下,世尚未见。怀质死,其书亦亡,独太医赵宗古得六元五运之法于翁,尝图以上朝廷,今行于世云。”   无为军医张济,善用针,得诀于异人。云能解人而视其经络,则无不精。因岁饥疫,人相食,凡视一百七十人,以行针无不立验。如孕妇,因仆地而腹偏左,针右手指而正;久患脱肛,针顶心而愈;伤寒翻胃,呕嗍累日,食不下,针眼眦,立能食。皆古今方书不著。陈莹中为作传云。   药王药上为世良医,尝草木金石名数凡十万八千,悉知苦酸咸淡甘辛等味。故从味因悟入,益知今医家别药曰味者古矣。   郑师甫云:“尝患足上伤手疮,水入,肿痛不可行步。有丐者,令以耳塞敷之,一夕水尽出,愈。”   崇宁年,西都修大内,患苑中池水易涸。或云置牛骨池中,则水不涸。置之,果然。范时老董役,亲见之。   吕公晋伯云:除虱法,吸北方之气喷笔端,书“钦深渊默漆”五字,置于床帐之间,即尽除。公资正直,非妄言者。   洛阳楚氏,葬龙门之东尹樊村。凿井每不得泉,有术者云:夜以水盛器,见星多者,下有泉。用之果然。   今世俗谓卦影者,亦《易》之象学也。如见豕负涂,载鬼一车,非象而何?未易以义理训也。予见王庆曾言:“蚤日羁穷,尝从一头陀占卦象。其词云‘须逢庚午方亨快,半是春来半是秋’头陀云:‘岂君运行庚午,春秋之间少快邪。’久之无验。晚用秦相君荐,至参知政事。相君庚午生,半春半秋秦字也。其异如此。   殿中丞丘浚颇知数。熙宁十年秋,翰林学士杨元素贬官荆州,过池阳见之。浚曰:“明年当改元,以《易》步之,《丰》卦用事,必以丰字纪年。”如期改元丰云。   汾晋间祈雨,裸袒叫呼,奋臂为反覆手状,又以水洒行道之人,殆可笑。按董仲舒传注,有“闭阴纵阳,以水洒人”之说,盖其自也。   广西人喜食巨蟒,每见之,即诵“红娘子”三字,蟒辄不动,且行且诵,以藤蔓系其首於木,刺杀之。   熊山行数十里,各于岩穴林茜之间有藏伏之所,山中人谓“熊馆”云。如虎豹出百里外,则迷失故道矣。   能敕水,故水宿物莫能害。鸩能巫步禁蛇,故食蛇。啄木穴树巢其中,人或用木塞之,能以觜画符,其塞自出。鹊知岁所在,又有隐巢木,故鸷鸟不可见。燕营巢避戊己日,故不倾坏。鹳有长水石,故能巢中畜鱼,水不涸。盖不止于有知也。   有隐者刘易,在王屋山,见一蜘蛛为大蜂所螫,腹胀欲裂,亟就草间啮芋梗磨之,胀即平。因以治人之被蜂螫者,痛立止。   鱼枕骨作器皿,人知爱其色莹彻耳,不知遇蛊毒必爆裂,尤可贵也。   油绢纸、石灰、麦糠、马矢、粪草,皆能出火。   马、骡、驴,阳类,起则先前,治用阳药;羊、牛、驼,阴类,起则先后,治用阴药。故兽医有二种也。   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风凰也。古语云尔,验之果然。   蜀中喜事者,南归多载木犀花以来,种之皆生,或择嫩条接冬青枝间亦生,岂其类耶?谓万年枝者,冬青也。玉树者,槐也。宫苑中多此二木,特易以美名。冬青又名冻青,贵其有岁寒不改之节,故司马长卿谓之女贞,自不为文君地邪?芸草,古人用以藏书,曰“芸香”是也。置书帙中即无蠹,置席下即去蚤虱。叶类豌豆,作小丛,遇秋则叶上微白,如粉汗,南人谓之“七里香”。大率香草,花过则无香,纵叶有香,亦须采掇嗅之方觉。此草远在数十步外已闻香,自春至秋不歇绝,可玩也。   种柿有七绝:一有寿,二多阴,三无禽巢,四无虫蠹,五有嘉实,六其本甚固,七霜叶红。可玩也。   榆有二种:一名郎榆,一名姑榆,郎榆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