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轩尺牍 - 第 4 页/共 10 页
诫新席珍已久。曩以同人引去,拟即相邀;适居停坐有东床,蝉联而下,无能为其位置。阁下以屋乌之爱,切切相关,郑当时之雅怀,齐孟尝之高谊,求之于今,何可多得!闲花一片,尚有赖于春风之嘘也。
七七、复陈笠山
前得静海邮寄之书,乃返省时留寄者,种种委曲衷情,读之不禁三叹!然丈夫怀才负异,何患无物色之加。柯亭椽竹,得蔡中郎而始著;其间显晦迟早,有数存焉;而要之大器终无久掩耳。幸耐心安之以俟知者。
仆处累年积困之余,近以仕途已开,妄思取进,无罗求雀,自知想出非非,不过抱此隐衷,勉尽人事,成否未可定也。
香育热肠好友,不期送别南关,竟成永诀,闻之泣数行下!闻香度菱舟,尚在江左,昨以一函慰之。生刍一束,远莫能将,不过藉数行作薤露耳。
七八、贺沈一斋得官
足下荣选在迩,指日弃毛锥绾尺绶矣。弟事尚须集腋,驽下之才,敢不让骅骝先步耶?贺贺!
七九、诫友勿欺人
弟于阿堵物素不重视,然吾人相交以义,相与以信。今鱼已就烹,尚作校人之语,侨虽不敏,岂竟贸贸耶?
八〇、慰阮昔侯丧女
令爱玉折,闻之惋惜无已!犹幸弟夫人勿药有喜,留得母珠,不患无掌中明月也。
八一、唁李蔼堂丧母
夏间晤令弟,惊闻失恃之变!足下千里省亲,遽遭大故,抱痛知不可解。然亦宜少自节哀,所谓“毁不灭性”也。刻欲作数行驰慰,道远不能猝至。秋初得手书,不谓皋鱼泣母,树已摇风;而奉倩无妻,镜还缺月。境之所值,情何以堪!亦惟旷达处之,省却多少烦恼耳。
弟宿累既深,新累复积,始知北居不易。承示缓急,已嘱昔侯汇寄。闻南湖亦去吴桥,贤尹多情,犹思求旧,即其不忘于去后,何妨再缔夫前缘。我辈流行坎止,似可不存成见也。
八二、与黄封三还银缓期
遥辱手诲,伏审起居健适。老表兄蔗境弥甘,松姿益茂;芒鞋竹杖,山水自娱,视劳劳异域者,判若仙凡矣。
弟读书未成,名心久息。近为同人力劝,拟作援例之举。亦以吾道卑卑,流而愈下,大都依草附木,要结上游;而特立独行者,率皆枯坐。如弟不工趋附,素乏党援,三窟之营,未始非计,以故孟浪为之。惠假一款,愆期未赵,自问此腹,不肯负人,来岁鲤鱼风起,必使珠还合浦也。
八三、复沈漪园
月明三五,共话清樽;分手以来,不胜惘惘!吾侪弃书读律,正途已矣。幸逢捐例重开,通籍自有;寄人篱下,诚不若自营一窟也。
八四、向顺德司马李借银
司马门庭,仍容韦布,春风如旧,饮德何深!念弟十载燕南,三厕宾馆,自惭袜线,匡益毫无。惟以磊落光明,受知足下。数年来分以冰雪,寄以腹心,礼遇之隆,回逾恒泛。古所谓“感恩知己”,实于足下兼之。前以援例,不待将伯之呼,即荷玉成之雅。在大君子乐成人美,加惠无穷,而弟屡沐厚施,未免受之增愧;以云投赠,所不敢当。惟需项过多,虽集千羊之皮,尚少一狐之腋,既蒙眷爱,敢借一元。来年秋以为期,必使连城返赵也。
八五、向陆缄之借银
节前冒雨而归,节后戴星而出,视家庭如传舍,伊人况味何如?弟为援例,日呼将伯,讵意秋云世态,流水人情,平时敦气谊,重然诺,一语通财,反眼若不相识。盖自告急以来,几于“十扣柴扉九不开”矣。足下能急人之急,倘为觅一监河,是出之涸辙,而纵之清波也。应奉券利,惟命是从。
八六、托郑莘田代友谋事
鹊桥渡河,曾以数行奉答,度尘青照。重阳近矣,赊子美之浊酒,赋陶令之新诗,缅想雅人,定饶逸趣。
会垣荐出多门,声气不通者,率皆枯坐。诫新株守半载,绝无过而问者;近复有母之丧,穷愁益甚。渠以津门倾盖,夙承知爱之情,鹪鹩一枝,重望嘘借;若怜其穷而汲引之,不啻润枯荄以雨露也。
八七、谢顺德司马李借银
重九前一日读报章,慨然以缓急相周。昔钟离意荐友入都,特赠治装之费;今弟为贫谋仕,阁下不责其非分之干,而有求必应,在远不遗,此种高情,并足千古。且冰清座上,琴鹤萧然,乃以莱芜之甑尘,润漆园之鲋涸,不特饮情知感,更令戴德难安矣。惟冀掣分直省,得于彤骖紫盖间供其驱策。此实邀君之福,而即弟之所以报也。
八八、谢沧州诸友送蟹
重阳佳序,正以有酒无螯,空结临渊之羡;何意楮生下贲,竟偕公子同来,即命庖人,立烹介士,樽前风味,迥异寻常。昔王宏白衣送酒,千古传为美谈;今诸君青衣送蟹,未始非后先佳话也。属餍之余,曷胜铭谢!
八九、向陈含辉借银
近在一隅,而前书久未得报,岂驿路梅花,不到青莲幕里耶?缓急之请,既承假以整元,则它时归赵,断不以羊易牛也。券约呈纳。
九〇、唁傅维章丧祖母及妻
金台话别后,遇东来友人,辄询近状。有谓足下留山左未去;有谓足下遭家多故,辙已南矣。以传闻异词,不敢浪投尺素。家兄至保,始知令祖母去世;尊阃相继而亡。记与足下别五六年矣,不意李密之西山,甫悲日落;而安仁之东阁,又悼鸾分,令人感叹无已!道途修远,莫致刍香;惟宽中顺受,勿为境遇所伤,此则千里远人所望风切祷者也。
仆游直十余年,猥以菲才,得安佣鬻;而举事孟浪,先之以接眷,继之以报捐,百级债台,已层累而上矣,可奈何!
九一、代答密云县张借银
侄赋性介介,向不因人为热,诚以秋云世态,彼泛泛者,不可以缓急商也。前书所请,意谓陈情于长者,不同乞怜于他人。且夙诺未寒,谅不徒以教语春温,作一时之口惠。手示见复,乃知两袖清风,难为河润。然相须无几,尚不足以难百里之侯,季布一诺千金,毋使古人腾笑。
九二、与龚未斋
霜叶飞红,秋光可爱,不知晚香亭畔,增几许清兴矣。
敝眷北来,虽已草草安置,而红盐白米,大费经营。来书勖之以俭,而绳之于初,诚阅世已深之语。谨书诸绅,以当棒喝。
九三、与左宇眉
一番联袂,而三叠阳关,又歌折柳;侧身南望,时切依驰。
昨颁手翰,谓旧游重到,对此茫茫。并知关盼楼头,无复当年燕子。则桃花人面,更不知几度低徊矣。
弟潦倒燕中,几将十稔,一廛寄托,无异浮萍;本非肠肥脑满之时,而作海市蜃楼之举,正恐砚田所入,难补漏卮耳。
九四、谢杨翊明惠润笔
蒲节前,准拟文旆晋省,而子不果来,未免独鹤昏鸦之叹!古人千金买赋,岂有定衡?前路所贻,或亦以少为贵,取义礼经也?拜而受之,付之一哂。
九五、复荐长随
承荐长随某者,老而秃,望之如牛山之濯濯也;脱帽露顶时,殊不雅观,故遣之去。
九六、唁沈一斋丧母
顷自旧县回,案头置有令叔手书,以为寻常问候耳,展诵之下,惊知老伯母大人锦堂弃养,使弟书未卒读,而泪下涔涔也。
犹记乙夏同馆会川,正值慈航北上,梦伯母饮之食之,视同犹子。今春登堂拜谒,犹得仰接音容;而今已矣!陶母之徽音遽渺,巨卿之鸡黍难期。追念畴曩,能无呜咽!
阁下秉性纯孝,哀毁自不待言;然罔极深恩,虽云莫报,而板舆迎养,莲幕承欢,此数年中,亦自有其乐融融者。况此后之显扬,方兴未艾,则式凭之灵爽,属望无穷。尚祈顺便节哀,以慰泉壤。弟因馆事羁身,不获躬亲扣奠,临书含涕,悲与歉俱!薄具楮仪,伏冀鉴纳。
九七、复陈宪章
曩晤研凹于高平旅邸,获审乔栖有托。返馆后,即思以数行驰问;而病魔缠扰,欹枕慵书。适承手简颁来,春风惠我,客病都捐,乃知陇上梅不异井边橘也。五斗折腰之吏,古人耻而不为,弟更况而愈下,何足云贺?祇益汗颜耳。
九八、与章又梁
莺花月露,雅怀多属雅人;酒赋琴歌,韵事端推韵客。况离人去国,愁听短笛之梅;游子思乡,魂断长亭之柳。每低徊于当境,恒抒写其无聊;情之所深,诗何能已?顾王仲宣登楼作赋,却是怀归;杜子美入蜀行吟,无非伤乱。他若囊将锦贮,尽披风抹月之词;即教题处纱笼,亦红袖青衫之句。鲜有不遑将母,陟屺兴叹;谁思无忝所生,吮毫增感?惟我又梁先生,浙水神驹,稽山独鹤。搜奇二酉,边孝先经笥常充;摛藻三都,江文通笔花欲谢。励抟风之六翮,自宜有志竟成;困逐电之双蹄,讵意怀才莫遇。爰弃书而读律,出走燕南;旋适馆而授餐,还游塞上。采来莲实,常遗考叔之羹;念此萱花,时下梁公之泪。曩者迥车桑里,曾舞莱衣;惟时下榻金台,又听骊歌。游有方也,宁知牵慈母之肠;心滋戚焉,无自释终身之慕。于是绘成雅照,望切吴云;裁就新诗,调高郢雪。四千里鞭丝帽影,载驰载驱;三十年别梦离魂,一忧一喜。言由中发,如闻五夜之鹃;孝本性成,欲断三声之狖。岂第班香宋艳,逞彼词华,陆海潘江,抒其藻思哉?
弟幼而失学,壮不如人。叹瓶罄之无赀,冀佣书之有获。始居人下,风动而帐岂容开?继幸独当,露少而砚将奚润?虽慈航就养,稍遂乌私;而长铗频弹,空思鲈美。同此离乡背井,心随南去之鸿;何缘钓水游山,笑共春归之燕。仆非屠狗,感慨偏多;君是雕龙,声华孰媲?记往岁抛砖鲛室,已叨满斛珠玑;若今朝挝鼓雷门,何异重鸣瓦缶?此实自审其碌碌,非徒过饰其谨谨。乃兄谬以曾巩为能诗,遽令学步;而弟不效魏收之藏拙,漫而献嚬。作者竟居之不疑,见者应莞尔而笑。惟望加以绳削,劳不惮夫运斤,庶期出自甄陶,用可供夫覆瓿。
兹来别馆,风雨为劳,言念伊人,云龙奚逐?话清樽于北海,春衫尚带雨痕;继雅集于西园,秋士还陪末座。佳章读罢,误收行箧之中;便羽封还,仍入奚囊之内。所冀惠而好我,时颁锦鲤双双;莫嫌道之云遥,不寄梅花片片。
九九、谢胡峙斋转寄家信
弟以一枝之托,远抛五口之家,盼切寓函,如殷霓望;幸荷垂情逾格,俾得音问常通。昔壶公以缩地法授人,谓可晤千里于一室;今则家言往复,使两地悬悬,时得开函而如面,此术何臧壶公?而少陵所谓“家书抵万金”者,兄真不啻万万金之赐矣!兹又托致一函,恃足下不惮许子之烦,遂亦自忘其数,惟有临风拜手,中心藏之耳。
秋漪学优而遇穷,得波斯胡为之拂试,是出焦桐于爨下,而起椽竹于亭中也,此感实与秋漪共之。
椒平先生处,先乞声致,另用专布。
一〇〇、问陈笠山生子
久以依红未定,尺素鲜通。近由静海叠寄手书,知足下弃出关之繻,安入幕之榻。壮哉此行,从可大展厥抱矣!即辰黄梅酿雨,寒燠不齐,塞外气候异宜,起居伏维珍摄。尊夫人麟胎将举,未知觅得健媪否?窃以聿老闺中,蚌已就老,从未剖珠,恐倒绷孩儿,难以恃也。
一〇一、托周松涛索画
别后时以知己青毡,萦我心曲。得手示,知有武邑之行。足下怀抱利器,久不得志于当道;此行出其所长,以佐百里侯鸣琴致治,必有相得益彰者。而履祉之佳,更无烦颖颂也。何愧人之画,有董北苑笔意,弟爱之慕之,得狐一腋,已足见珍,正不必以多为贵也。
一〇二、托胡峙斋转寄家信
足下翩翩书记,时及远人,既感且慰;而平安竹报,频随青鸟飞来,则尤可感也。当此轻衫团扇,行乐及时,想见依红泛绿之余,定多雪藕调冰之雅。若弟幽居斗室,终日埋头,转觉照眼榴花,牵人意绪耳。兹又有寓信一函,以旅人之片纸,烦上介之频投。贤主多情,仆人况瘁,其何以自安!
秋漪屡有信来,道足下多方关照,自非爱屋,焉能及乌?椒平先生处,顷亦有札托之,无人乎缪公之侧,终恐过而不留;推之挽之,尚有赖于足下也。
一〇三、托顺德司马李荐友
绿莎厅远,青鸟音稀,屈指蟾圆五度矣。缅想鼎裀萃吉,华绂凝庥,知如鄙人之颂。盐邑刁风日甚,控案接踵而来,因人成事者,不无虎尾春冰之惧,亦适见铅刀之难佐盘错耳。
友人章秋漪,与弟为莫逆交。其申韩之学,迥非管窥蠡测者所能企及。渠以阁下怜才下士,向有吐握之风,欲一登龙,增其声价。伏维阁下器宇恢宏,前程无量,他日延宾东阁,夹袋贮名,方将举天下贤才而汲引之,当不惜阶前盈尺,为布衣长揖之地。弟故与之书,使自达于左右。倘蒙赐以颜色,加以吹嘘,俾鹪鹩一枝,得所寄托,则尤推屋及乌之盛怀,而非弟所敢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