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燕语 - 第 2 页/共 5 页
《考异》:咸平中,黄夷简、曾致尧皆试而不除。嘉七年,司马温公既试,除知制诰,力辞,改天章阁待制。黄、曾虽试而不除,非改待制也。温公虽改待制,非试而不除也。
韩门下维以赐出身,熙宁末,特除翰林学士。崇宁中,林彦振赐出身,用韩例亦除翰林学士。国朝以来,学士不由科第除者,惟此二人。
唐制,翰林学士本职在官下。五代赵凤为之,始讽宰相任圜移在官上,后遂为定制。本朝凡兼学士,结衔皆以职名为冠,盖沿习此例。
《考异》:赵凤乃端明殿学士,此云翰林学士,非。此书第四卷亦云赵凤为端明殿学士,云兼学士,非兼也。此云本朝凡兼学士,结衔皆以职名为冠,第四卷又云唐以宰相兼昭文馆、集贤殿学士,结衔皆在官下,盖兼职宜然,本朝循用其旧云云,前后未免牾。
自两汉以来,谓中书为政本,盖中书省出令,而门下省覆之。王命之重,莫大于此,故唐以后,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宰相者,此也。尚书省但受成事而行之耳。奉朝沿习唐制,官制行始用《六典》,别尚书、门下、中书为三省,各以其省长官为宰相,则侍中、中书、尚书令是也。既又以秩高不除,故以尚书令之贰左右仆射为宰相;而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以行侍中之职,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以行中书令之职,而别置侍郎以佐之,则三省互相兼矣。然左右仆射既为宰相,则凡命令进拟,未有不由之出者,而左仆射又为之长,则出命令之职,自己身行,尚何省而覆之乎?方其进对,执政无不同,则所谓门下侍郎者,亦预闻之矣。故批旨皆曰:“三省同奉圣旨。”既已奉之,而又审之,亦无是理。门下省事惟给事中对驳而已,未有左仆射与门下侍郎自驳已奉之命者,则侍中、侍郎所谓省审者,殆成虚文也。元间,议者以诏令稽留,吏员冗多,徒为重复,因有并废门下省之意。后虽不行,然事有当奏禀,左相必批送中书,左相将上而右相有不同,往往或持之不上,或退送不受,左相无如之何。侍郎无所用力,事权多在中书。自中书侍郎迁门下侍郎,虽名进,其实皆未必乐也。
《考异》:此云唐以后,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宰相,后又云唐参知乃宰相,而平章乃参佐之名。秦、汉至唐有官名虽相沿,而实不同者。尚书,秦官;汉武帝使宦者典事尚书,谓之“中书”。故萧望之谓“中书,政本”;又云“尚书,百官之本,宜罢”。中书,宦官也。至成帝乃罢中书宦者,置尚书。魏武帝为魏王,置秘书令,典尚书奏事,文帝改为中书令。此云“自两汉以来,谓中书为政本,中书省出令而门下省覆之”;又云“尚书省但受成事行之”。盖汉、魏所谓尚书、中书者,本出于一,且初未有门下省,今乃以历代官名职制混而言之,非也。
故事:职事官以告老得谢,受命即行;不入谢辞,为其致为臣而去也。神宗初,李少保东之自侍读致仕,上特召对延和殿,命坐赐茶,退偕讲读官燕饯于资善堂。后数日,李侍郎受继去,亦用东之故事,召对赐燕。二人皆英宗经筵旧臣,故礼之特厚,非常例也。当时谓之二李。东之,文定公子,素忠谨,乐易。受亦谨慎长者云。
景中,宋莒公为知制诰,仁宗眷之厚,即除同知枢密院事。时王沂公为相,以故事未有自知制诰除二府者,乃改翰林学士。明年遂除参知政事。
唐参议朝政、参议政事、参知机务。参知政事,皆宰相之任也。参知政事,盖刘洎为相时名。唐初,宰相未有定名,因人而命,皆出于临时。其后高宗欲用郭待举为参知政事,以其资浅,故命于中书门下同受进止平章事。参知,非参佐也。盖宰相非一人,犹言共知尔,而平章乃参佐之名。本朝太祖始以赵中令独相,久欲拜薛文惠公等为之副而难其名,召学士陶问:“下丞相一等有何官?”以“唐有参知政事”对,遂以命之。不知此名本自高于平章事,轻重失伦,后遂沿习莫能改云。
本朝以科举取士,得人为最盛。宰相同在第一甲者,王文正榜,王文忠;宋莒公榜,曾鲁公;王伯庸榜,韩魏公、文潞公;刘辉榜,刘莘老、章子厚;叶祖洽榜,蔡鲁公、赵正夫;惟杨榜,王禹玉、韩子华、王荆公三人,皆又连名,前世未有也。自熙宁三年,余中榜至今,惟焦蹈榜,徐择之一人而已,他榜亦未有登执政者。
元丰末,文潞公致仕归洛,入对时,年几八十矣。神宗见其康强,问其“摄生亦有道乎”?潞公对“无他,臣但能任意自适,不以外物伤和气,不敢做过当事,酌中恰好即止。”上以为名言。
馆职初除,故事,皆行启遍谢内外从官以上。从官以中书舍人初除,亦行启遍谢内外。盖惟此两职,试而后除,与直拜命者异,故其礼亦殊。近年,中书舍人行启,但及见任执政而不及外,馆职虽在内,从官亦有不及者矣。
三衙内中见宰执,皆横杖子,文德殿后主廊阶下唱喏。宰执出笏,阶上揖之。外遇从官于通衢,皆敛马避。敛马之制久废,前辈记之矣。惟内中横杖子之礼,迄今不敢废也。
旧制,袱头巾皆折而敛前。神宗尝谓近臣,此制有承上之意。绍圣后,始有改而偃后者,一时宗之,谓前为敛巾,遂不复用。此虽非古服,随时之好,然古者为冕,皆前俯而后仰,敛巾尚有遗意也。
元丰既新官制,四十年间,职事官未有不经除者。惟御史大夫、左右散骑常侍,至今未尝除人。盖两官为台谏之长,非宰执所利,故无有启之者。或云:元丰末,黄安中为中丞久次,神宗欲擢为常侍,会寝疾不果。崇宁中,朱圣予为中丞,尝请除二官,竟不行。
唐制,降敕有所更改,以纸贴之,谓之“贴黄”。盖敕书用黄纸,则贴者亦黄纸也。今奏状札子皆白纸,有意所未尽,揭其要处,以黄纸别书于后,乃谓之“贴黄”,盖失之矣。其表章略举事目与日月道里,见于前及封皮者,又谓之“引黄”。
旧大朝会等庆贺,及春秋谢赐衣,请上听政之类,宰相率百官奉表,皆礼部郎官之职,唐人谓之“南宫舍人”。元丰官制行,谓之“知名表郎官”。礼部别有印曰“知名表印”,以其从上官一人掌之。大观后,朝廷庆贺事多非常例,郎官不能得其意,蔡鲁公乃命中书舍人杂为之。既又不欲有所去取,于是参取首尾,或摘其一两联次比成之,故辞多不伦,当时谓之集句表。礼部所撰,惟春秋两谢赐衣表而已。
后唐明宗尝入仓观受纳,主吏惧责其多取,乃故为轻量。明宗曰:“仓廪宿藏,动经数岁,若取之如此,后岂免销折乎?”吏因诉曰:“自来主藏者,所以至破家竭产以偿欠,正为是。”明宗恻然,乃诏“自今石取二升为雀鼠耗”,至今行之,所谓“加耗者”是也。明宗知恤吏矣,不知反堕其计中,遂为民害。近世立“盘量出剩法”,本防吏奸,而州县贪暴者因以敛民,至于倍蓰。以其正数上供及应监司之求,而留出剩以自给,监司知之亦不问,“加耗”又不足言也。
唐至五代,国初,京师皆不禁打伞。五代始命御史服裁帽。本朝淳化初,又命公卿皆服之。既有伞,又服帽,故谓之“重戴”。自祥符后始禁,惟亲王、宗室得打伞。其后通及宰相、枢密、参政,则重戴之名有别矣。今席帽、裁帽分为两等,中丞至御史,与六曹郎中,则于席帽前加全幅皂纱,仅围其半为裁帽;非台官及自郎中而上,与员外而下,则无有为席帽,不知何义,而“裁”与“席”之名,亦不可晓。
宋次道记,金带曾经赐者皆许系,宰相罢免,虽散官,并依旧服笏带。因宣献公为学士,以玉清、昭应宫灾,落职为中书舍人,仍系遇仙花带。李文定天圣中,自秘书监来朝,除刑部侍郎,仍系笏头带,以为经赐许服。景中著于诏令。近岁,前执政官到阙,止系遇仙花带。从官非见带学士,亦不敢系。待制自如本品,无职则随本官,在庶官班中皆系皂带,盖阁门之制,不知冲改始何时。余建炎中召至扬州行在,以杭州变罢职,官朝请大夫,亲如上制。
元丰以后,待高丽之礼特厚,所过州皆旋为筑馆,别为库,以储供帐什物。始至,太守皆郊迓,其饯亦如之。张安道知南京,独曰:“吾尝班二府,不可为陪臣屈。”乃使通判代将迎,已受谒而后报,时以为得体。大观中,蔡元度知镇江,高丽来朝,遂亦用安道例。
契丹历法与本朝素差一日。熙宁中,苏子容奉使贺生辰,适遇冬至,本朝先契丹一日。使副欲为庆,而契丹馆伴官不受。子容徐曰:“历家迟速不同,不能无小异;既不能一,各以其日为节,致庆可也。”契丹不能夺,遂从之。归奏,神宗喜曰:“此事难处,无逾于此。”其后奉使者或不知此,遇朔日有不同,至更相推谒而不受,非国礼也。
《考异》:此为熙宁中,第九卷云元丰中;此云冬至,本朝先契丹一日,第九卷云契丹历先一日;此云使副欲为庆,契丹馆伴官不受,第九卷云契丹趣使者入贺。皆前后牾。按《苏墓志》云:熙宁十年冬至,本朝历先契丹一日,敌疑彼此致庆,当孰从,公言各从本朝历可也。
给事中、中书舍人虽皆四品,给事中自服绯,除受告日,便自易服,盖品应得也。惟中书舍人必俟后殿正谢面赐,乃易服。后殿不常坐,或待数日,则或绯或绿,犹仍其旧服。祖宗时,知制诰皆然,而亦有不赐者。李宪成公谘自知制诰出守荆南尚服绯,以学士召还并赐紫,而后服金带是也。
国朝选人寄禄官,凡四等七资。留守节察判官、掌书记支使防团判官,留守节察推官、军事判官,为两使职官;防团军事推官、军监判官,为初等职官;司录、县令、知县为令录;军巡判官、司理、司户、司法、簿尉,为判司簿尉。其升迁之序,则自判司簿尉举令录迁令录;举职官,迁初等职官。自职令荐书及格,皆改京官,不及格而有二荐书,则迁两使职官,谓之“短般”;以劳叙赏,谓之“循资”。崇宁中,邓枢密洵武建言,以为名实混淆不正,乃改今七等名。
●卷四
官制:寄禄官银青光禄大夫,与光禄、正议、中散、朝议,皆分左右。朝议、中散,有出身人皆超右,其余并以序迁。大观中,余为中书舍人,奉诏以为非元丰本意,下拟定厘正,乃参取旧名,以奉直易右朝议,中奉易左中散,通奉易右正议,正奉易右光禄,宣奉易左光禄,而右银青光禄大夫正为光禄大夫,遂为定制。
故事:百官磨勘,中书止用定辞。熙宁中,孙巨源为知制诰,建言:君恩无高下,何独于磨勘简之?非所以重王命也。乃诏各为辞。元丰官制行,惟侍从官而上,吏部检举,奏抄命辞;他官自陈于吏部,奏抄拟迁,而不命辞。
国朝两制,皆避宰相执政官亲。曾鲁公修《起居注》,贾文元为相,其友婿也。当召试,乃除天章阁待制,文元去位,始为知制诰。刘原甫,王文定之甥。文定之为参知政事,乃以侍读学士出知扬州。宋子京、王原叔为翰林学士,子京避莒公改龙图阁学士,原叔避文安改侍读学士,元间,苏子由秉政,子瞻自扬州召为承旨,引原叔例请补外,不从。近岁惟避本省官,如宰相二丞亲则不除尚书侍郎,门下侍郎亲则不除给事中,中书侍郎亲则不除舍人之类。六曹尚书避亲,多除翰林学士,盖于三省无所隶。异于旧制,自子瞻以来然也。
大驾仪仗,通号“卤簿”,蔡邕《独断》已有此名。唐人谓卤,橹也,甲之别名。凡兵卫以甲居外为前导,捍蔽其先后,皆著之簿籍,故曰“卤簿”。因举南朝御史中丞、建康令皆有“卤簿”,为君臣通称,二字别无义,此说为差近。或又以“卤”为“鼓”,“簿”为“部”,谓鼓驾成于部伍,不知“卤”何以谓之“鼓”?又谓石季龙以女骑千人为一“卤部”,“簿”乃作“部”,皆不可晓。今有《卤簿记》,宋宣献公所修,审以“部”为簿籍之“簿”,则既云“簿”,不应更言“记”。
唐制,节度使加中书门下平章事为使相,自郭元振始,李光弼等继之。盖平章事,宰相之名,以节度使兼,故云尔也。国朝因之。元丰官制,罢平章事名,而以开府仪同三司易之,亦带节度使,谓之使相。盖以仪同为相也。
《唐书》言大臣初拜官,献食天子,名曰“烧尾”。苏环为相,以食贵,百姓不足,独不进。然唐人小说所载与此不同,乃云:士子初登科,及在官者迁除,朋僚慰贺,皆盛置酒馔、音乐宴之,为“烧尾”。举韦嗣立入三品,赵彦昭假金紫,崔复旧官,中宗皆令于兴庆池“烧尾”,则非献食天子也。其解“烧尾”之义,以为虎豹化为人,惟尾不化,必以火烧之乃成人;犹人之新除,必乐饮燕客,乃能成其荣。其言迂诞无据,然谓太宗已尝问朱子奢,则其来盖已久矣。近世献食天子固无是,而朋僚以音乐燕集,亦未之讲也。
庆历五年,贾文元为相,始建议重修《唐书》。诏以判馆阁王文安、宋景文、杨宣懿(察)、赵康靖(概),及张文定、余襄公为史馆修撰。刊修未几,诸人皆以故去,独景文下笔。已而景文亦补外,乃许以史稿自随。编修官置局于京师者仍旧,遇有疑义取证,则移文于局中,往来迂远,书久不及成。是时,欧阳文忠公非文元所喜,且方贬出,独不得预,嘉初,文忠还,范蜀公为谏官,乃请以《纪》、《志》属文忠。至五年,书始成。初,文元以宰相自领提举官。及罢去,陈恭公相,辞不领,乃命参知政事王文安。讫奏书,亦曾鲁公以参知政事领也。
从驾谓之“扈从”,始司马相如。《上林赋》云:“扈从横行,出乎四校之中。”晋灼以扈为“大”,张揖谓“跋扈从横,不案卤簿”。故颜师古因之,亦以为“跋扈恣纵而行”。果尔,纵盖作平声。侍天子而言“跋扈”,可乎?唐封演以为“扈养以从”,犹之“仆御”。此或近之。然不知通用此语自何时也。
唐自明皇以诞日为千秋节,其后肃宗为地平天成节,至代宗,群臣请建天兴节,不报。自是历德、顺、宪、穆、敬五帝,皆不为节。文宗大和中,复置庆成节,故武宗为庆阳节。终唐世,宣宗为寿昌节,僖宗为嘉会节,昭宗为乾和节,中间惟懿宗不置。则唐世此礼亦不常,各系其时君耳。千秋节诏天下咸燕乐,有司休务三日;其余凡建节,皆以为例。穆宗虽不建节,而紫宸殿受百官称贺,命妇光顺门贺皇太后;及有麟德殿沙门、道士、儒官讨论三教之制。文宗时,又尝禁屠宰,燕会惟蔬食脯醢,后旋仍旧。
熙宁初,改经义取士,兴建太学,讫崇宁罢科,赋每榜魁,南省皆迭为得失。始余中榜,邵刚魁得;次徐铎榜(案:《宋史》及马氏《文献通考》俱作“徐铎”、旧本“铎”讹作“驿”,今改正),余干落;时彦榜,黄中魁得;次黄裳榜,侯绶落;惟焦蹈榜,陶直夫落。差一榜,次七榜。李常宁、毕渐、李釜(案:马氏《文献通考》作“李”,咸淳《昆陵志》作“李奎”,旧本作“釜”,未详孰是,今仍原文)、蔡嶷榜,章、李朴、蔡靖、陈国林皆得;马涓、何昌言、霍端友榜,费元量、王瞻、陈宾皆落,不差一人,亦可怪也。时谓之“雄雌解元”。
两京留台皆有公宇,亦榜曰御史台。旧为前执政重臣休老养疾之地,故例不视事。皇间,吴正肃公为西京留台,独举其职。时张尧佐以宣徽使知河南府,郡政不当,有诉于台者,正肃即为移文诘之。尧佐惶恐,奉行不敢异。其后司马温公熙宁、元丰间相继为者十七年,虽不甚预府事,然亦守其法令甚严,如国忌行香等,班列有不肃,亦必绳治。自创置宫观后,重臣不复为,率用常调庶官,比宫殿给使,请俸差优尔。朝廷既但以此为恩,故来者奔走府廷,殆与属吏无异矣。
国朝侍从官间有换武职者,盖唐袁滋故事,例皆换观察使。如李尚书维自承旨,李左丞衡自三司使,皆然。天圣间,陈康肃以翰林学士知开封府,亦换宿州观察使,加检校司徒,知天雄军。陈不乐行,力辞。明肃后以只日御朝,而谕之曰:“天雄,朔方会府,敌人视守臣为轻重,非文武兼材不可。”陈不得已受命,自是加留后,遂建节。庆历中,陕西用兵,韩魏公、范文正公、庞庄敏公为帅,皆以龙图阁直学士换观察使,文正恳辞不拜。盖当权者时欲排之,而以俸优为言,故文正不肯受。已而韩、庞亦辞,遂罢。
臣僚上殿札子,末概言“取进止”,犹言进退也。盖唐日轮清望官两员于禁中,以待召对,故有“进止”之辞。崔甫奏“待制官候奏事官尽,然后趋出,于内廊赐食,待进止,至酉时放”是也。今乃以为可否取决之辞,自三省大臣论事皆同一体,著为定式。若尔自当为取圣旨,盖沿习唐制不悟也。
唐武德初,以太宗为西讨元帅,自是非亲王不为。安禄山叛,以哥舒翰守潼关,除诸道兵马元帅,始以臣庶为之。至德初,代宗以广平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以郭子仪为副。其后又以舒王谟为荆南等道节度,诸军行营都元帅,加“都”字自是始,此皆实领兵柄。唐末以授钱Α,则姑以名宠之耳。
唐乾元中,以户部尚书李亘为都统淮南、江东、江西节度使,始立“都统”之号。其后以节度使充者,建中二年,李勉以汴州节度使充汴、宋、滑、亳、河阳等道都统是也。宰相充者,中和二年,王铎以司徒、中书令为京城四面诸道行营兵马都统是也。
高丽自三国以来见于史者,句骊其国号,高其姓也。隋去“句”字,故自唐以来止称高丽。《五代史》记后唐同光元年韩申来,其王尚姓高,则自三国至五代,止传一姓。长兴中,始称“权知国事王建”。王氏代高,当在同光、长兴之间,而史失其传。元丰初,王徽遣使金梯入贡,建之七世孙也。其表章称“知国王事”,盖习用其旧;而年称甲子,以其受契丹正朔故也。
唐以宰相兼昭文馆、集贤院学士,结衔皆在官下,盖兼职宜然。本朝循用其旧,而他学士则皆冠于官上,此自五代赵凤为之也。始后唐置端明殿学士,以命凤及冯道;后凤迁礼部侍郎,因恳宰相任圜升学士于官上,盖自示其贵重。故本朝观文殿大学士而下,皆以为例,亦世以职为重故尔。若宰相则所贵不待职也。
枢密使,《唐书》、《五代史》皆不载其创始之因,盖在唐本宦者之职。唐中世后,宦人使名如是者多,殆不胜记,本不系职官重轻,而五代特因唐名而增大之,故史官皆不暇详考。据《续事始》云:“代宗永泰中,以中人董秀管枢密,因置内枢密使。”《续事始)为蜀冯鉴所作也。
唐翰林学士结衔或在官下,无定制。余家藏唐碑多,如大和中《李藏用碑》,撰者言“中散大夫、守尚书户部侍郎、知制诰、翰林学士王源中”之类,则在官下;大中中《王巨镛碑》,撰者言“翰林学士、中散大夫、守中书舍人刘彖”之类,则在官上。彖仍不称知制诰,殊不可晓。不应当时官名而升降,庞杂乃尔也。
尚书省文字下六司诸路,例皆言“勘会”。曾鲁公为相,始改作“勘当”,以其父名会避之也。京师旧有“平准务”,自汉以来有是名。蔡鲁公相,以其父名准,亦改为“平货务”。
唐旧制,集贤书藏于门下省。永泰后,以勋臣罢节制归京师者无职事,欲以慰其意,乃诏与儒臣日并于集贤院待制,仍赐钱三千缗为食本,以给其费。于是郭英、孙志直、臧希让、高升、王延昌,与裴遵庆、畅璀、崔涣、贾至、李季卿、吴令圭等十一人皆在选。待制之名,于此盖无别于文武。余有裴士淹所作《孙志直碑》。待制给食入衔,此出一时权宜,后不以为常,故《唐书》载之不详。
向传范,钦圣太后之叔也。在神宗时,已为观察使,历知陕州、沧州矣。神宗即位,徙知郓州。杨绘知谏院,言“郓州领京东西路安抚使,不宜以后族为之”。文潞公在枢府,因称传范在先朝已累典大郡,今用非以外戚。上徐曰:“得谏官如此言亦甚好,可以止他日妄求者。”乃移知潞州。祖宗用人无私,虽以材选,而每不忘后世之戒如此。
婕妤,《史记?索隐》训婕为承,妤为佐。字本皆从人。大抵古人取训,各以其意适然者,而字多从省。盖亻,捷也,乃相承敏捷之意,字从省去扌。亻予为相予,则训佐理亦宜,然后以为妇职,因易人为女耳。
元丰既新官制,建尚书省于外,而中书、门下省,枢密、学士院,设于禁中,规模极雄丽。其照壁屏下,悉用重布,不糊纸。尚书省及六曹皆书《周官》,两省及后省枢密、学士院,皆郭熙一手画,中间甚有杰然可观者。而学士院画《春江晓景》为尤工。后两省除官未尝足,多有空闲处,看守老卒以其下有布,往往窃毁盗取。徐择之为给事中时,有窃其半屏者,欲付有司,会窃处有刃痕,议者以禁廷经由,株连所及多,遂止。然因是毁者浸多,亦可惜也。
古者妇人无名,以姓为名,或系之字,则如仲子、季姜之类;或系之谥,则如戴妫、成风之类,各不同。周人称“王姬”、“伯姬”,盖周姬姓,故云。而后世相承,遂以姬为妇人通称,以戚夫人为戚姬,虞美人为虞姬。自汉以来失之。政和间,改公主而下名曰“帝姬”、“族姬”,此亦沿习熟惯而不悟。国姓自当为嬴,余尝以白蔡鲁公,惮于改作而止。
曾宣靖公提举修《英宗实录》成,将上,故事当迁一官。曾官已左仆射,乃预辞于上曰:“臣官进一等则为司空,此三公之职也。坐而论道,不可以赏劳。”神宗以为诚,遂从其请。书上,曾独不迁官,人以为得体。
《考异》:时韩忠献进《仁宗实录》,曾宣靖进《英宗实录》。韩奏“窃见宰臣李沆、吕夷简提举编修《太宗实录》及《三朝国史》,并乞书成更不推恩,皆蒙上俞允”云云。曾言“若迁官,臣须改司空,韩琦须改太保,三公亦非赏劳之官。”遂皆许之。然则其同时有韩其,异时有李吕,今止记曾预辞于上,而云“曾独不迁官,人以为得体”,非也。
治平初,议濮庙者六人:吕献可为中丞,吕微仲、范尧夫、赵大观、傅钦之与龚鼎臣为御史。既同时相继被贬,天下号“六御史”。
唐人初未有押字,但草书其名以为私记,故号“花书”,韦陟“五云体”是也。余见唐诰书名,未见一楷字。今人押字,或多押名,犹是此意。王荆公押石字,初横一画,左引脚,中为一圈。公性急,作圈多不圆,往往窝匾,而收横画又多带过。常有密议公押反字者,公知之,加意作圈。一日书《杨蟠差遣敕》,作圈复不圆,乃以浓墨涂去,旁别作一圈,盖欲矫言者。杨氏至今藏此敕。
祖宗时,监司、郡守荐部吏,初无定员,有其人则荐之,故人皆慎重,不肯轻举。改官每岁殆无几。自庆历后,始以属邑多寡制数,于是各务充元额,不复更考材实,改官人岁遂增至数倍。事有欲革弊而反以为弊者,固不得不慎。其初,治平中,贾直孺为中司,尝以为言,朝廷终莫能处。盖人情沿习既久,虽使复旧,亦不可为也。
祖宗时,见任官应进士举,谓之“锁厅”虽中选,止令迁官,而不赐科第;不中者则停见任,其爱惜科名如此。淳化三年,滁州军事推官鲍当等应举合格,始各赐进士及第。自是遂皆赐第。
《考异》:太平兴国五年,见任官赴殿试者六人,惟单饣束、周缮赐及第,余皆诸州节度掌书。此云迁官而不赐科第,非皆如此也。
天圣末,诏即河南永安县訾王山建宫,以奉太祖、太宗、真宗、神宗御容,欲其近陵寝也。宫成,赐名会圣,改訾王山为凤台山。自是祖宗山陵成,皆奉安于宫中。苏子瞻《神宗山陵曲赦文》云:“敞凤台之仙宇,粲龟洛之仁祠”。凤台以山名也。宣祖初葬今京城南,既迁陵寝,遂以其地建奉先寺,仍为别殿,岁时奉祀宣祖昭宪太后。其后祖宗山陵,遂皆即京师寺宇为殿,如奉先故事。兴国开先殿以奉太祖,启圣院永隆殿以奉太宗,慈孝崇真殿以奉真宗,普安殿以奉元德皇后。元丰间,建景灵宫,于是皆奉迎以置原庙。自奉先而下皆废,普安亦元德皇后赞宫旧地也。
咸平中,以侍读、侍讲班秩未崇,乃命杨徽之为翰林侍读学士,邢为侍讲学士,班翰林学士下。讲读置学士自此始。其后以老请补外,真宗以其久在讲席,使以本职知曹州;而张文节公罢参知政事知天雄军,改翰林侍读学士。于是讲读学士始为兼职,得外任。庆历后,凡自翰林学士出者,例皆换侍读学士,遂为故事。
《考异》:咸平二年,命杨徽之、夏侯峤、吕文仲为翰林侍读学士,此止载杨徽之,未尽也。云讲读学士始为兼职,非兼也。
赵中令为相,李处耘为枢密使,处耘之女为中令子妇,并居二府,不避姻家。皇中,文潞公为相,程康肃为枢密副使;熙甯中王荆公为相,吴正宪为枢密副使,皆不避。
江南李煜既降,太祖尝因曲燕问:“闻卿在国中好作诗”,因使举其得意者一联。煜沈吟久之,诵其咏扇云:“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上曰:“满怀之风,却有多少?”他日复燕煜,顾近臣曰:“好一个翰林学士。”
咸平三年,王魏公知举,数日即院中拜同知枢密院事,当时以为科举盛事。余绍圣试礼部时,邓安惠公温伯以翰林学士承旨知举,亦就拜尚书右丞。时试已第二场,邓公自听事上马扬鞭,左右揖诸生而去。自魏公后,继之者惟邓公也。
吴越钱ㄈ初来朝,将归,朝臣上疏请留勿遣者数十人。太祖皆不纳,曰:“无虑。ㄈ若不欲归我,必不肯来,放去适可结其心。”及ㄈ辞,力陈愿奉藩之意。太祖曰:“尽我一世,尽你一世。”乃出御封一匣付之,曰:“到国开视,道中勿发也。”ㄈ载之而归,日焚香拜之。既至钱塘,发视,乃群臣请留章疏。ㄈ览之泣下,曰:“官家独许我归,我何可负恩?”及太宗即位,以尽一世之言,遂谋纳土。
寇莱公性豪侈,所临镇燕会,常至三十。必盛张乐,尤喜《柘枝舞》,用二十四人,每舞连数方毕。或谓之“柘枝颠”。始罢枢密副使,知青州,太宗眷之未衰,数问左右:“寇准在青州乐否?”如是一再。有揣帝意欲复用者,即曰:“陛下思准不少忘,闻准日置酒纵饮,未知亦思陛下否?”上虽少解,然明年卒召为参知政事。祖宗用人之果,不使细故谗人得乘间如此。
林文节连为开封府南省第一,廷试皆属以魁选。仁宗亦遣近伺其程文毕,先进呈。时试《民监赋》,破题云:“天监不远,民心可知。”比至上前,一近侍旁观,忽吐舌,盖恶其语忌也。仁宗由是不乐,亟付考官,依格考校。考官之意,不敢置之上等,入第三甲;而得章子平卷子,破题云:“运启元圣,天临兆民。”上幸详定幕次,即以进呈,上曰:“此祖宗之事,朕何足以当之?”遂擢为第一。
●卷五
祥符中,杨文公为翰林学士,以久疾初愈入直,乞权免十日起居。诏免半月,仍令出宿私第。文公具表谢,真宗以诗批其末,赐之云:“承明近侍究儒元,苦学劳心疾已痊,善保兴居调饮食,副予前席待多贤。”祖宗眷礼儒臣之盛,古未有也。
《考异》:文公疾,在假。诏遣使挟医视之。文公上表谢,真宗以诗批其末赐之;其权免起居,又别是一节也。见《会要》。而《金坡遗事》云:“文公被疾既赴朝参,具状称谢,御笔于状尾批七言二韵诗赐之。”两说不同,然要非因权免起居赐诗也。
太祖初命曹武惠彬讨江南,潘美副之。将行,赐燕于讲武殿。酒三行,彬等起跪于榻前,乞面授处分。上怀中出一实封文字,付彬曰:“处分在其间。自潘美以下有罪,但开此,径斩之,不须奏禀。”二臣股栗而退。讫江南平,无一犯律者。比还,复赐燕讲武殿。酒三行,二臣起跪于榻前:“臣等幸无败事,昨面授文字不敢藏于家。”即纳于上前。上徐自发封示之,乃白纸一张也。上神武机权如此。初特以是申命令,使果犯而发封,见为白纸,则必入禀;及归而示之,又将以见初无轻斩之意。恩威两得,故虽彬等无不折服。
仁宗初复制科,立等甚严,首得富公,次得吴春卿、张安道、苏仪甫,惟吴春卿入三等,富公而下皆第四等。自是讫苏子瞻,方再入第三等。设科以来,两人而已。故子瞻《谢启》云:“误占久虚之等。”(案:此条已见第二卷,此系重出,缘中间详略稍异,今并存之。)
国初贡举法未备,公卿子弟多艰于进取,盖恐其请托也。范杲,鲁公之兄子,见知陶谷、卖仪,皆待以甲科。会有言“世禄之家不当与寒争科名”者,遂不敢就试。李内翰宗谔已过省,以文正为相,因唱名辞疾不敢入,亦被黜。文正罢相,方再登科。天僖后立法,有官人试不中者,皆科私罪,仍限以两举。或云,王冀公所请也。庆历以来,条令日备,有官人仍别立额,于是进取者始自如矣。
《考异》:天禧二年,王钦若请锁殿人不及格坐私罪。天圣四年,诏免责罚,听再举。以旧制试礼部不及格赎铜,永不得应举也。七年诏:文臣许应两次,武臣一次。盖科罪者,王冀公所请;而免责罚许两次者,乃后来从宽,今并云“冀公所请”,非也。“天僖”当作“天禧”。
欧阳文忠公初荐苏明允,便欲朝廷不次用之。时富公、韩公当国,虽韩公亦以为当然,独富公持之不可,曰:“姑少待之。”故止得试衔初等官。明允不甚满意,再除,方得编修《因革礼》。前辈慎重名器如此。元间,富绍庭欲从子瞻求为《富公神道碑》,久之不敢发。其后不得已而言,一请而诺,人亦以此多子瞻也。
元初,文潞公为太师,吕申公为左仆射,皆以高年特赐免拜。二公力辞。苏子瞻为翰林学士,因论“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此但传命非朝见,犹且不免。周天子赐齐小白无下拜,非不拜,谓无降阶,然终下拜。今二臣既辞,宜当从其请。遇见间或传宣免,则可为非常之恩。”仍降允诏,当时以为得体。
故事:臣僚告老,一章即从。仁宗时,始命一章不允,两章而后从,所以示优礼也。熙宁末,范景仁以荐苏子瞻、孔经甫不从,曰“臣无颜可见班列”,乃乞致仕。章四上不报。最后第五章并论《青苗法》,于是始以本官致仕。神宗初未尝怒也。景仁既得谢,犹居京师者三年。时王禹玉为执政,与景仁久同翰林,景仁每从容过之道旧,乐饮终日,自不以为嫌,当权者亦不之责。元初,熙宁、元丰所废旧臣,自司马温公以下皆毕集于朝,独景仁屡召不至,世尤以为高云。
唐人记张延赏妻,苗晋卿女。父为宰相,舅嘉贞,子弘靖,皆宰相;婿韦皋虽不为真相,而食王爵。以为有唐衣冠之盛,一门而已。本朝韩忠宪亿夫人,王魏公女。忠宪参知政事,虽不为相,而康公、玉汝皆氵存登相位(案:旧本康公以下有脱字,今据《宋史》本传增入),持国又为门下侍郎,长子综虽早死,亦为知制诰,皆王氏出。婿李内翰淑与苗氏殆不相远,他士族未有比者。
宰执每岁有内侍省例赐新火冰之类,将命者曰“快行家”,皆以私钱一千赠之。元丰元年除日,神宗禁中忽得吴道子画钟馗像,因使镂板赐二府。吴冲卿时为相,欲赠以常例。王禹玉曰:“上前未有特赐,此出异恩,当稍增之。”乃赠五千。其后御药院遂为故事。明年除日,复赐冲卿,例复授五千,冲卿因戏同列曰:“一馗足矣。”众皆大笑。宣和间,一二大臣恩幸既殊,将命之人有饮食果实而得五十千者,日或至一再赐也。
司空图,朱全忠篡立,召为礼部尚书。不起,遂卒。宋次道为河南通判时,尝于御史台案牍中,得开平中为图薨辍朝敕,乃知虽乱亡之极,礼文尚不尽废,至如表圣,盖义不仕全忠者,然亦不以是简之也。
大臣及近戚有疾,恩礼厚者多宣医。及薨,例遣内侍监护葬事,谓之“敕葬”。国医未必皆高手,既被旨,须求面投药为功,病者不敢辞,偶病药不相当,往往又为害。“敕葬”,丧家无所预,一听于监护官,不复更计费,惟其所欲,至罄家资有不能办者。故谚云:“宣医纳命,敕葬破家。”近年“敕葬”多上章乞免,朝廷知其意,无不从者。
试院官旧不为小录。崇宁初,霍端友榜,安枢密知举,始创为之。余时为检点试卷官,自后遂为故事。进士小录,具生月日时者,叙齿也。安喜考命,时考官有善谈命者数人,安日使论之,故亦具生月日时,则过矣。
公燕合乐,每酒行一终,伶人必唱“崔酒”,然后乐作,此唐人送酒之辞。本作“碎”音,今多为平声,文士亦或用之。王仁裕诗“淑景易从风雨去,芳樽须用管弦崔”。
京师百司胥吏,每至秋,必醵钱为赛神会,往往因剧饮终日。苏子美进奏院,会正坐此。余尝问其何神?曰“苍王”,盖以苍颉造字,故胥吏祖之,固可笑矣。官局正门里,皆于中间用小木龛供佛,曰“不动尊佛”,虽禁中诸司皆然。其意亦本吏畏罢斥,以为祸福甚验,事之极恭。此不惟流俗之谬可笑,虽神佛亦可笑也。
旧制,学士以上赐御仙花带而不佩鱼,虽翰林学士亦然,惟二府服笏头带佩鱼,谓之“重金”。元丰官制行,始诏六曹尚书、翰林学士、杂学士皆得佩鱼。故苏子瞻《谢翰林学士表》云:“玉堂赐篆,仰淳化之弥文;宝带重金,佩元丰之新渥。”
“玉堂之署”四字,太宗飞白书,淳化中以赐苏易简(案:此条详见第七卷,恐别有脱误,今并存之)。
枢密院既专总兵柄,宰相非兼领殆不复预闻。庆历初,元昊用兵,富公为谏官,乃请宰相如故事兼院事。时吕文靖为相,不欲兼,富公争之力,遂兼枢密使。自是相继为相者,初授除皆带兼使。八年,文潞公自参知政事相,始不带兼使。于是皇初,宋莒公、庞颖公相,皆不兼,盖元昊已纳款故也。神宗初更官制,王荆公诸人皆欲罢枢密院,神宗难之。其后遂定官制,论者终以宰相不预兵政为嫌,使如故事复兼,则非正名之意,乃诏厘其事大小:大事,三省与枢密院同议进呈,画旨称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三省官皆签书,付枢密院行之;小事,枢密院独取旨,行讫关三省,每朝三省、枢密院先同对,枢密院退待于殿庐,三省始留进呈,三省事退,枢密院再上进呈,独取旨,遂为定制。
殿庐幕次,三省官为一幕,枢密院为一幕,两省官为一幕,尚书省官为一幕,御史台为一幕,中司则独设椅子坐于隔门之内,惟翰林学士与知开封府同幕。盖旧制,知府常以翰林学士兼故也。始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同一幕,赵中令末年,太祖恶其专,而枢密使李崇矩乃其子妇之父,故特命拆之,迄今不改。
唐制:惟弘文馆、集贤院置学士,宰相得兼外,他官未有兼者,亦别无学士之名,如翰林学士、侍讲学士、侍读学士、侍书学士,乃是职事之名尔。自后唐安重诲为枢密使,明宗以其不通文义,始置端明殿学士,以冯道、赵凤为之,班枢密使下,食于其院;端明即正衙殿也。本朝改端明为文明,以命程羽;自后文明避真宗谥号,改紫宸;既又以紫宸非人臣所称,改观文;则端明、文明、紫宸本一殿;观文虽异,而创职之意则同,四名均一等职也。明道中,既别改承明殿为端明,仍置学士,中间又设资政殿大学士、学士,则职名增多,不得尽循旧制。始真宗为王冀公置资政殿学士,班枢密下,此即文明之职也。盖是时真宗眷冀公方厚,故不除文明,而别创此名;及丁文简之罢参政,不除资政殿大学士,复置观文,观文班在资政殿大学士上。而皇中乃以命孙威敏,盖用丁文简故事尔,轻重疑亦不伦。近岁,自资政殿以上,皆为二府职名,乃是本朝新制;而端明殿为从官兼职之冠,则后唐故事也。
《考异》:唐弘文馆、集贤殿学士有非宰相而为之者,宰相亦非兼也。明皇以集仙殿为集贤殿,丽正书院为集贤院,殿与院不同,此云集贤院,非也。有大学士,有直学士,此云他官未有兼者,亦别无学士之名,非也。端明即西京正衙殿,当有西京二字;资政殿大学士,班文明学士下,翰林学士承旨上,此云班枢密下,又云即文明之职,不知何据?第六卷云班翰林承旨上,第十卷云班枢密副使下,前后不同。近岁有非二府而除资政者,亦有二府罢止除端明者,端明往往特拜。此云近岁自资政殿以上皆为二府职名,是本朝新制,而端明为从官兼职之冠,则后唐故事,皆非也。
古者丧服有负版,缀于领下,垂放之,方尺有八寸,《服传》所谓“负广出于适寸”者也。郑氏言:负在背上,适,辟领也。盖丧服之制,前有衰,后有负版,左右有辟领,此礼不见于世久矣。自秦、汉以来,未之闻。翟内翰公巽尝言:《论语》式负版,非版籍之版,乃丧眼之版,以“子见齐衰者必式”为证。
尧称陶唐氏,舜称有虞氏,禹称有夏氏,唐、虞、夏氏其封国,或其所生土名,故其先皆命以为氏,后因以为国,则尧、舜、禹者,疑其为谥号也。然《易》称“尧舜氏作”,则尧、舜亦氏,岂复追称或以谥耶?其通称则皆谓之帝。秦本欲称泰皇,既去泰号称皇帝,固已过矣,汉以后因之,不能易。至唐武后天授中,加尊号曰圣神皇帝,中宗神龙加尊号曰应天皇帝,明皇又以年冠之,称开元皇帝。其后更相衍,多至十余字,此乃生而为谥,果何礼哉?本朝初废不讲。仁宗景初,群臣用开元故事,请以景为号。自是每遇南郊大礼毕,则百官拜表,加上尊号,以示归美之意。神宗即位,诸臣累上尊号,皆辞不受,元丰三年遂下诏罢之。帝王之盛举也。
俗称翰林学士为“坡”,盖唐德宗时尝移学士院于金銮坡上,故亦称“銮坡”。唐制:学士院无常处,驾在大内,则置于明福门;在兴庆宫,则置于金明门,不专在翰林院也。然明福、金明不以为称,不常居之尔。谏议大夫亦称“坡”,此乃出唐人之语。谏议大夫班本在给舍上,其迁转则谏议岁满方迁给事中,自给事中迁舍人。故当时语云:“饶道斗上坡去,亦须却下坡来。”以谏议为上坡,故因以为称,见李文正所记。
国初取进士,循唐故事,每岁多不过三十人。太宗初即位,天下已定,有意于修文,尝语宰相薛文惠公治道长久之术,因曰:“莫若参用文武之士。吾欲科场中广求俊彦,但十得一二,亦可以致治。”居正曰:“善。”是岁御试题,以“训练将”为赋,“主圣臣贤”为诗,盖以示参用之意。特取一百九人,自唐以来未有也。遂得吕文穆公为状头,李参政至第二人,张仆射齐贤、王参政化基等数人,皆在其间。自是连放五榜,通取八百一人,一时名臣,悉自此出矣。
《考异》:国初取进士,每岁有不止三十人者,此云多不过三十人,非也。
唐末、五代武选,有东西头供奉、左右班侍禁殿直;本朝又增内殿承制崇班,皆禁廷奉至尊之名。然宰执及戚里,当时得奏乞给使恩泽,皆例受此官,沿习既久,不以为过。政和中,改武官名,有拱卫、亲卫、大夫等职,宰相给使有至此官者,会其将罢,或欲阴中之,因言人臣而用拱卫、亲卫,意不可测,不知亦前日承制、侍禁之类也。
唐致仕官,非有特敕,例不给俸。国初循用唐制,至真宗乃始诏致仕官特给一半料钱,盖以示优贤养老之意。当时诏云:始呈材而尽力,终告老以乞骸。贤哉,虽叹于东门;邈矣,遂辞于北阙。用尊耆德,特示殊恩。故士之得请者颇艰。庆历中,马季良在谪籍得致仕,言者论而夺之,盖以此。其后有司既为定制,有请无不获,人浸不以为贵。乃有过期而不请者,于是御史台每岁一检举;有年将及格者,则移牒讽之,今亦不复举矣。
《考异》:唐贞元五年,萧昕等致仕,给半俸,遂为例。大和元年,杨于陵致仕,特全给俸料,辞云:“半给之俸,近古所行,伏自思惟,已为过幸。”此云唐致仕官非有特敕,例不给俸,非也。太宗淳化元年,诏致仕官给半俸,此云真宗,非也。咸平五年,谢泌言:致仕官近皆迁秩,今录授朝官给半俸,须有清名及劳效乃可听。乃诏七十以上求退者许致仕,因疾及历任有赃犯者听从便;若谪籍不得致仕,后来亦然。范忠宣公是也。苏子由诗云:“余年迫悬车,奏草屡濡笔,籍中顾未敢,尔后当容乞”是也。明道二年大赦,丁谓特许致仕,真宗朝御史卢琰言:“朝士有衰老不退者,请举休致之典。”时二三名卿,犹有不退之讥,则过期不请,非独后来也。
唐三院御史,谓侍御史与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也。侍御史所居曰“台院”,殿中曰“殿院”,监察曰“察院”,此其公宇之号,非官称也。侍御史自称“端公”,知杂事则称“杂端”;而殿中、监察称曰“侍御”,近世“殿院”、“察院”,乃以名其官,盖失之矣。而侍御史复不称“台院”,止曰“侍御”;“端公”、“杂端”但私以相号,而不见于通称,各从其所沿袭而已。
《考异》:《因话录》侍御史众呼曰为“端公”,非自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