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荟记 - 第 7 页/共 7 页

寄囤一事,票拟者宜加酌量二字,方于事体为便,想当日未曾深虑,漫然决策,无论一下一上,车脚所费,皆米也。漕卒乘机私鬻,濒河百里,无不食漕米者,大祲之后,此于地方甚宜,而拖欠益多,追赔无路,亦大可忧矣。又有阻冻在旷野者,即于岸上作窖储米,不知此等寄囤,将焉用之?   建文帝以僧归北,相传葬之西山,不封不树,非也。今葬处去景皇帝陵寝不远,有石碑题曰:天下大师之墓。天下二字,用得绝奇,其碑不知何时所立,顷驸马巩永固疏请追谥,称皇帝,上谓辅臣曰:建文无墓,何凭追复,尊号遂止,未有举此以对者,何也?   墓之有碑,古者或以下棺,或以系牲,后世加以文字,今诸陵惟明楼一碑,题曰某帝之陵;其祾恩门内,皆有碑亭,亭中有碑而无字,以木栅闲之,又似非系牲者。岂所重难著述之意耶!至于大珰墓碑,有文皆辅臣所撰,其为假借与否,未可知矣。   中国之山,莫高于峨眉;西域之山,莫高于雪山。峨眉绝顶,半夜能见雪山。至日出则不见矣。其中佛宇,以板为之,谓之古木皮殿,不复用瓦,以其高而多风,用瓦则飘去也。山半有老僧树,其树先枯死而中空,有僧坐化于内。其树复活,积久渐长,数年之前,有隙罅尺许,露僵僧之面,今露处且欲合矣。   卫紫庵允文读书龙门山中,每雨后山水大至,则往观焉。其水未至,一二里磵壑之石,无大小皆奔腾而前,或十余步,或五六步,俄而水至,盖水未至而气先至,有以使之也。   太白,武功诸山,往往有积雪在深磵,冬夏不消,其中生雪蛆,大者长二尺,通体皆厚肉,味极肥美,以疗痘毒及热病甚效。   秦地松树弥望,山中尤多,其小者谓之松羔,以木而称羔,与羊羔之羔义同。余闻之土人云,然不知者,以为中篙之选,将书作篙字,则误矣。   古人以鹿心上脂膜吹作鹿鸣,以其类相召也。物自有好音者,猎人取熊吹笛管以诱之。每寻声而至,专听如痴,则以计取之。   保德黄河之鲤,肥美甲天下,所出之处,仅仅三十里,志以为鱼食石花而肥,故又名曰石花鱼也。滦州之鲫,与此相类,又食奚物而肥。余以为地气然尔。鲫鱼大者绝少,此乃有四五斤者,大或过于鲤鱼。杭州重湖鲫,视此不及远矣。   菌之美者,以滇之鸡为第一,然道远而值贵也。孔林楷树生菌,鲜者亦佳,总不如青州之松伞,生老松下,类伞而色紫,其味乃诸菌所无,惜不著名,以其少耳。   京师花卉瓜果之属,皆穴地塭火而种植其上,不时浇灌,无弗茂盛结实,故隆冬之际,一切蔬果皆有之。每正旦进牡丹、芍药,自历朝以来,沿为旧例。今上恶其不时,概从禁绝,惟冬月所藏苹婆葡桃,尚如故也。   万历初,有进赤、黑二种鹦鹉者,曾出示辅臣,命赋诗。余近入西苑百鸟房,惟有一白鹦鹉,首有团毛,每鸣则毛开如白莲也。又有三四绿者,别无余鸟。虎城有三虎、四豹,后虎皆死,无复更进。上之不重翫好如此。   吴越钱镠,求以金印玉册,封吴越国王。当时言者,以为玉册,天子所用,中国境内无有封国王者。朝廷以时方多事,曲从其请。盖有所不得已也。今楚藩新封,有兴国王,不知何人所拟,竟尔用之,岂未见前史吴越之事耶!彼谓兴国州名,无妨于事,楚中县名可用者何限,乃必须用此,亦不知大体矣。   有韩经历者,陕西人,为济宁卫候缺经历,父子寄居寺中,已五六年,戊寅冬,梦至一府署,有多人缮写造册,问其所以,则城陷死籍也。偶拈一册,仅见有一济字,其人亟揜之,惊而寤,父子相与谋曰:济宁不可居矣。遂求差往会城。明年正月二日,城陷,父子俱死,而济宁固无恙。徒欲避济宁之济字,而不疑济南之济字为何,则知定数所使,不可逃也。   建文帝既讳允炆,太子名文奎,年号又为建文,颁诏至燕,成祖曰:何重复如此。慈圣太后向谥为孝定皇后,神庙之陵曰定陵。今上皇子复封定王,得无亦近重复耶?向使留心,岂无一字可易者,执政之愦愦至此。   今上外家刘氏,原籍河间人,故孝纯皇后之父,赠为瀛国公,以河间为古瀛州地也。要之原籍自原籍,封邑自封邑,亦何用切切如此。曩孝定皇后之父赠为安国公不闻漷县为安州地也。按宋德佑皇帝降元封为瀛国公,虽与戚畹无涉,然袭称亦属未妙;天下国名尽多,何苦而不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