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季北略 - 第 15 页/共 38 页

是岁,贼寇横流四境,虽时有斩获,屡报招降,然降党未经解散,而饥民复相煽聚,势若燎原,莫可扑灭。   岁饥   七月,饥民蜂起,啸聚大行山应贼。是年,两京、河南、山东、山西、浙江大旱蝗,人相食,草木俱尽,土寇并起,道路梗塞。   志异   庚辰正月十五日丁卯夜,东方黑气弥空,连三夕,二月壬子朔,杭州城门夜鸣。   无锡实录云:九月二十三日,未申之间,密云不雨,浙沥有声,所雨皆小豆,有绀、红、黑三种,质甚坚,民有收之者,来春艺之,有茎而无花实。   时张真人经锡,舟前二牌云:值日功曹听用,天下城隍免参。邑令庞昌允敦请祈雨,雨真人谢曰:此天庭之掌,非学生敢擅也。如愚力量,止有借水几尺而已。顷之,水果暗涨三尺,五日复退。真人入崇安寺,谒三清,次谒并及关神,俱行四叩首礼,余如张睢阳诸神,不一揖也。   是时比年旱歉谷贵人饥,予随内父杭济之先生,读书于洛社道中,青赤黑诸色虫,长可五寸许,纵横塍畔,几无不足处,聚噉米菽,予于杭氏斋中每啜菉荳粥。六月二十一日,予从先生自洛社归,经全州,巷扉紧闭,闻破落户欲取徐氏耳,遂村后行,南眺数里,烟焰腾升,咸云焚石塘孙氏也。人情嗷嗷汹汹。二十二、二十三两日,暮塘桥贫者相聚数十人,抵有米家,传食而掠焉。声言将及吾镇。于是,本镇亦集二百人,每人酒一碗,肉四两饷之,荷戈吶喊,南北绕行。未几,前之劫掠者,次第被擒,笞死无算,乡村稍得安枕,然贫民无生人之乐矣。卯、辰二秋,蝗旱蔽天,俗谓猛将掌虫属吾乡,悉演戏以禳之。男妇田间鸣金呵逐,裳衣建标,予见而叹曰:此即斩木揭竿之象,天下其将乱乎?及申、酉之际,乡兵蜂起,卒符其兆。然则治乱之间,必先有几,梦梦者自不觉耳!   正月初六戊午,雷电交作,大雨三寸,时在大寒,尚未立春,冬行夏令,倒行逆施。其灾异之应,在是年六月终,为百姓城中抢米,延及各乡俱抢,而究其至抢之因,盖为自夏至秋,天无滴水,米价一两七钱,而大户又不粜米,激成抢米之变也。   六月初三,下午有轿一乘,在街坊抄化,其中有一绝。小师姑,身长尺许,趺坐于盘中,大头、大面、大手,有一道婆托在手中,见者皆怪异之,此怪孽也。问其出处云,从浙省而来。   六月初六至十五日,月下蝗至,落落飞过,久旱所致也。七月二十五日下午,飞蝗蔽天而来,自西北往东南,吾锡城中屋上俱盈二三寸,道途父老俱云目中未见。二十九日下午蝗飞三日,至八月初二、初四两日,蔽天而下。十二下午,落落飞过,晚更甚。是年租税四五分,白米二两一石。   六月十七暑甚,是日下午,饥民烧燬马世奇房屋,一带乱拳,殴碎头面,血污满体,以世奇侵去官粜米银二百两故也。乡绅之体,从此大失矣。十七至二十日,乡城打抢。十八,各店铺抢米,大户俱抢。十九、二十,大抢。二十一各乡大抢。二十二日知县庞昌允缉拿乱民一二十人监处。城中始定。二十三日以后,无日不解审乱民。官打死四五十人,而乡间打死、烧死者无算。此等异变,亦一时之劫数也。七月十五,苏州关上有富户施姓者,不粜官米,百姓各执器械,斩门而入,杀五十余人,其家立尽,吴下之变如此。当时承平既久,连岁旱饥,民心蠢蠢思动矣。幸江左柔脆,无强有力者起于其间为之倡耳。不然,几何而不豫楚也!   山东丐妇   崇祯庚辰,山东诸省,皆积岁旱荒,流民咸就食南都。时书铺廊下,卧一秀士,穿旧紬衣,以帕裹巾,傍有少妇,耳垂银璫,貌极端庄,度亦娴雅,见往来者,辄伸扇乞钱,或问其从来。曰:吾山东巨族女,嫁夫纔五日,即相携行乞到此。夫亦官裔游庠人,忍饥冒寒,染病不起,只得坐守待尽耳。或劝以何不适人,亦可得数十金,调理夫愈,则两命俱活矣。妇曰:与失节生,宁守义死。况夫病已深,纵有饮食药饵,未必痊可。夫亡,誓不独存,奈何徒丧廉耻乎?或更诘之曰:何不以耳上银铛易米。答曰:此夫家聘物,不忍弃也。闻者咸叹服。竞相施助,骤得数金。妇乃购一棺,藏寺中,视夫一粥,彼亦一粥,视夫不食,彼亦不食。绝粒者浃旬,夫竟毙,既殓,得乞赀,倩工埋讫。举衣去兜土,冢未成而遽晕倒,按之则气绝矣。路人高其义,共买棺,与夫同穴,殡焉。耳上银璫尚在。   江左贵人之妻女失节败闲,恬不耻者,观此掩面矣! 第十七卷 崇祯十四年辛巳   薛国观赐死   正月,故大学士薛国观,奏辩袁恺诬劾,出礼部主事吴昌时之意,上不听。八月,国观赐死,籍其家。国观性褊刻,用温体仁荐,自佥宪骤登政府,欲结于上。会上忧用匮乏,因导以借助。曰外则乡绅,臣等任之,内则戚畹,非出自独断不可,微以李武清为言,遂密旨措四十万金。李氏尽鬻其所有,追比未已,戚畹人人自危。因皇子病,众倡为九莲菩萨之言,云上薄待外戚行夭折且尽,上大悔惧。国观又忤太监王化民,遂败。诛中书舍人王陞彦,籍其家。初国观以陞彦通赂免官,命伺其卯,则陞彦至,执之下狱,陞彦为吴昌时甥,临刑呼曰:此舅氏所作,我若有言,即累名教矣。时国观事发于东厂,佥云昌时实启其机。   上临御以来,诛经略袁崇焕、庶吉士郑鄤、总督杨一鹏、总理熊文灿及兵部尚书陈新甲,赐宰相薛国观与周延儒缢,可谓英断矣。   国观为大臣,不以正道辅君,而以搜籍进主,害人者徒自害耳。至武清虽富,亦应酌量三四万金,而遽加十倍,毋乃过乎?况悉鬻所有,亦可已矣。犹尔追比,能无寡恩之议耶!   召周延儒   辛巳四月,召前大学士周延儒、张至发、贺逢圣入朝,至发辞不出。逢圣出不久,以病归。惟延儒受事。初,延儒既罢,丹阳监生贺顺、虞城侯氏共敛金,属太监等冀乘间得复相,至是召用。主事吴昌时之力居多,延儒德之。   延儒之再召也,其子奕封,梦故母吴氏被发悲泣,谓尔父切勿赴京,赴必有祸,奕封觉,以语延儒。延儒不听。后如梦言。吁!何如至发不出之为高耶?是冬十月,特设裕国足奇谋异勇科,谕朝臣谘访征辟,称朕破格旁求之意,夫召宰相而延儒非其人,谕征辟而奇异不一见,非君负臣,实臣负君耳。   幸学   辛巳八月十九日,上视学释奠礼成,步至东西庑,遍阅诸儒先神位,因召礼部侍郎王锡衮、蒋德璟、司成南居仁三臣谕之曰:宋儒周、程、张、朱、邵六子有功圣门最大,今称以先儒,位在汉唐诸儒下,礼殊未称。尔部会同詹翰等官议所以尊崇之。至六子格言,即督令儒臣编纂成书,以宏圣教。是岁九月,即汇集六子诸书,开馆编纂,至尊崇位号,廷臣多有章奏,孔尚则云:朝廷多故,未能一时定议,故未即奉行。尚则宣圣六十四代孙。崇祯庚辰进士。   内臣王德化   上幸太学,以重修告成也。先期司礼监太监王德化奉命率群臣习仪时,比之唐鱼朝恩讲经,元李邦甯释奠事。   九月,改东厂提督京营者,亦称总督。十一月,禁朝臣私探内阁、迩内侍。于是待漏俱露立,毋敢入直舍。十二月,敕停内操,敕内臣无干外政,申戒廷臣毋交通近侍。   上之所向,下趋尤甚,率习仪称总督,俨以将相之职授璫矣。虽欲禁敕廷臣勿通,岂可得乎?   黄道周遣戍   辛巳十二月,高道周、解学龙遣戍;初,刑部尚书刘泽深拟道周瘴戍,再奏不允。因上言曰:道周之罪,前两疏已严矣。过此,惟有论死。死生之际,臣不敢不慎也。自来论死诸臣,非封疆,则贪酷,未有以建言诛者。今以此加道周,道周无封疆,贪酷之失,而有建言受戮之名,在道周固得矣,非我皇上覆载之量也。且皇上所疑者党耳,党者是诸臣实事,道周具疏空言,一二臣工未始不相与也。今且短之,继而斥之,乌有所谓党,而烦朝廷之大法耶?去年行刑时,忽奉旨停免,今皇上岂有积恨于道周,万一转圜动念,而臣已论定,噬脐何及,敢仍以原拟上。上从之。   先是,疏上,屡严驳,声息汹汹,而曾莫必其命。黄景昉拉同乡蒋德璟、王家彦谒谢陞公请之。陞太息曰:死矣,迟秋为幸。闻之失色。总阁承韩城毒燄之后,余威尚震,武陵方以督辅出柄,得宣督,遂入为中枢,同憾道周前疏刺骨,同年费县、井研、谊漠如滑县,且下石矣。会周延儒新召至,众喁喁想望风采。道周前此褫职,属延儒为政。颇内媿。至是,诸名流力怂恿之,婉为开释,得免死,改永远戍。道周在狱中,手写孝经百余本,流传为宝,所着易象正书,直于血肉淋漓、指节垂断之时成之。二十图、六十四象,正天心,出月窟,自二三高足外,鲜能传其学者。董子繁露,邵子皇极,方之褊矣,沈酣易象,晚若前知,其以都事里居,不免缧绁,既就逮,送者有萧萧易水之咏。道周曰:无忧,但书完三千纸者出矣。卒验。戍楚辰州,取道杭之大涤山,与诸生极论朱、陆同异,过九江病▉▉雪,更取易象正删定之。曰:后世谁复定此者?间犹省身世,中夜酸凄,自己已出得褫革。丙子出得纍系,九死一生,以望六之年,荷戈赴伍,命也如何。   李自成陷河南府   辛巳正月二十六日壬寅,李自成围河南府,福王募死士力战,斩获颇多。总兵王绍禹兵有呼于城上者,贼亦呼而应之。绍禹兵执副使王充昌于城上,绍禹驰解之。诸军曰:贼在城下,总镇其如我何?挥刀杀守陴数人,贼缘堞而上,叛兵迎之,贼入,福及王世子惧,缒城走,士民被杀者数十万,贼焚福王府,执副使王充昌已下,俱不死。惟一典史不屈见杀。自成发藩邸及巨室米数万石,金钱数千万,赈饥民。丁酉,自成迹福王所在执之。并执前兵部尚书吕维祺。维祺谓王曰:名义甚重,毋自辱。内官崔升,甫十三岁,劝王宁死勿屈。抱王不去。贼杀王,并见害。王体肥,重三百余觔,贼置酒大会,以王为葅,杂鹿肉食之,号福禄酒。王讳常洵,神宗之子,世子讳由崧,即弘光,踰城得免,奔于怀庆,又破永宁,杀万安王。变闻,上震怒。逮总兵王绍禹磔之,藉其家。兵科张缙彦奏福王身死社稷,守国大义,日月争光,葬祭宜厚从之。吏科章正宸奏闯贼从四川来,兵部尚书陈新甲急奏贼自秦来,不自川来。盖嗣昌方奏扼贼于川,言从川来,则责在嗣昌也。吕维祺,字介孺,号豫石,河南府新安县人。生时有梦月入怀之祥。万历壬子、癸丑,联举乡、会,初授兖州司,李莲妖变起,兖城卒赖以全,鲁人肖像祀焉。己未以卓异征入,为吏部郎,天启甲子告归,究心伊雒性命之学,与冯从吾善。从吾每称为明道后一人。会逆魏建祠,勒令乡绅助工,维祺曰:士风扫地矣。卒不与。璫深衔之,因嗾御吏诋维祺讲学,将中以危法,适熹庙崩中侵。崇祯戊辰,言官交荐,起尚宝卿,改太常正卿,陞南京兵部尚书。常概言钞法之妙,可以足国。终不见用。论者惜之。己亥,贼自汝宁来,赤凤阳,犯皇陵,折而西,陷巢庐江。一支北出,陷颖川。维祺遣都督赵世臣,以兵三百人守关山,溃走乌衣。南京大震。廷议多咎维祺,遂以考察夺职家居。至是,贼陷雒阳,被执大骂以死。赠太子少保,廕一子入监。弘光朝,謚忠节。   南京铸钱,旧有夹铸之弊,每炉加私铜数十觔,官与匠分之。维祺谓速铸,则利在官,迟则夹铸多而利在下。旧三十日一铸,特改十五日一铸,连放盐米共十八日,凡两月三铸,停炉之日,必尽放匠役出之,铸速而私钱少。   二月,自成搜掘富室窖藏,席卷子女玉帛,捆载入山,以书办邵时昌为总理官,令守河南府。巡抚李仙风侦知贼去,引兵至城下。时昌闭门拒守,寻开门迎官军仙,风收时昌斩之。   钱祚征骂贼(附唐启泰)   钱祚征字君远,号锡吾,以举人历官至汝州知州。汝为贼出入孔道,又有土贼万人,依山为巢,祚征简乡勇衙兵得千余人,佯为贼将计,忽夜半开门出,从间道踰山,各抵其巢,贼方纵饮不为备,急击大破之。策贼众难尽诛,乃释其俘招之。其魋鲁加勤等遂降。汝人少休。十四年正月,贼犯汝州,祚征中流矢,力疾乘城督战。二月四日大风霾,城上以炮击贼,风逆火反楼堞尽焚,贼乘之入。祚征被执,大骂不屈,为贼击刺无完肤乃死。   时有唐启奏,举人,官至宜阳知县。十四年,贼陷宜阳,启泰不屈遇害,与祚征皆掖人。   李自成陷归德   三月十六日未刻,自成至河南归德府,舁礮攻城,终夜如雷。十七日辰时,新城破,旧城遂不守。贼入,将城垣拆毁,悉为平地。贼营延亘六十余里,上以白布覆幕,望之如茶,使百姓担百货入营中,此归德难民所述。   牛、宋降自成   辛巳四月,河南府卢氏县贡生牛金星,向有罪当戍边,李巖荐其有计略,金星遂归自成。自成以女妻之,授以右相。或云金星。天启丁卯举人,与巖同年,故荐之。金星引故知刘宗敏为将军。又荐术士宋献策。献策,河南永城人,善河洛数,初见自成,袖出一数进曰:十八孩儿,当主神器。自成大喜,拜军师,献策面狭而长,身不满三尺,其形如鬼,右足跛,出入以枚自扶,军中呼为宋孩儿。一云浙人,精于六壬奇门遁法,及图谶诸数学。自成信之如神:余如拔贡顾君恩等,亦归自成,贼之羽翼益众矣。   罗汝才合自成   七月,罗汝才不合于张献忠,自内乡走邓州,与李自成合,时自成有众五十万,复得汝才,军益炽。    傅宗龙骂贼   五月,赦兵部尚书傅宗龙,以右侍郎督陕兵讨贼。九月初四日丁丑,宗龙与保督杨文岳,合兵击李自成,败绩,保定兵宵遁。文岳夜奔项城,宗龙兵食尽,乃杀驴马饷军,马驴复尽,杀贼其尸分噉之。十八辛卯夜,潜勒兵溃围出,诸军星散,贼追获之,执至项城下,贼呼于门曰:我秦督官军也,请启门纳秦督。宗龙大呼,我秦督也,不幸堕贼手,左右皆贼耳,毋为贼所绐。贼抽刃击宗龙,中脑而仆,复厉声骂贼,斲其耳鼻,死城下。贼获衣甲器械无算,遂陷项城。屠之。项城县属开封。   宗龙可谓志士仁人矣。   刘国能自刎   九月,李自成、罗汝才,合兵陷叶县,降将刘国能守叶,自刎死。其妻先死,其子方八岁,闯贼入城,抱置膝上,欲收养之不从。自解所带小刀刎死,复陷泌阳。   刘国能一门死难,实足千古,所最奇者,八岁小儿自刎,史书所未载,以知贼中,尽有忠臣义士。惜国家不能早用耳。   李自成称闯王   自成既入洛,撰九问九劝诸伪词,号召群盗,勾引乱民,遂为闯王。辛巳,自成独雄一部,汝才改称曹操营。   予思古之伪号多矣,未有以闯名者,称之自高迎祥始。或云:闯者,马出头貌,马出头,是主字在马上也。取马上定天下意。然止可为马上之主,不能拱坐称主也。故宋献策有云:我主不过是马上皇帝,其意亦见及此矣。盖伪号初设,莫不有数存焉,然迎祥作逆十载,势既横且久矣,而世终未闻称高闯王,仅知有李闯王者,前此犹未甚也。及自成破洛以后,而始甚矣。人第知闯王为自成,而不知始于迎祥。抑第知自成为闯王,而不知始于卯、辰之际也。故特着之。使世知闯之所自,与号闯之非无说也。   李自成兵逾百万   张献忠纠诸贼,会李自成河南诸土寇,以兵毕赴,自成众逾百万。   贼兵逾百万,势孔炽矣。宗社危如累卵,当时廷臣,犹若处堂燕雀。何哉!   昔人有言:人不可以无势,天下之事,势而已矣。当献忠在房竹,自成附之,及自成复振,献忠又会之,强弱宁有定乎?   左良玉屠临颍   十月,左良玉兵至临颍,临颍,为贼守,良玉攻破,屠之。尽获贼所掠。自成怒,合兵攻良玉。良玉退保郾城,自成围之,良玉率兵拒守,贼陷襄城。   李自成陷襄城   十一月,自成复陷襄城,巡抚汪乔年、守将李万庆,死之。乔年号岁星,遂安人,天启壬戌进士,官提督三边佥都御史。先是,乔年于陕西发自成先冢,得小蛇即斩以徇,誓师进兵,将援郾城,抵陕县,时襄城新破,乔年迟疑不敢进,襄城贡生李永祺,率邑人出迎官军,自成闻之,解郾城之围来迎战。乔年身中数矢,一军尽覆,以数百人入城,居守五日,襄城复陷。乔年自刎未死。被执见杀。三万余众,尽被屠戮。自成深恨诸生,遂劓刖百九十人。又购永祺,永祺匿免,屠其族人九家,杀守将李万庆。万庆乃降将射塌天也,累功至副将,至是自成陷襄城杀之。诏赠都督同知荣禄大夫,主祠襄城。   乔年发墓斩蛇,都任剉骨粪猪,可谓二快。   自成陷南阳   自成再破秦师,获马二万,降秦兵数万,乘胜围南阳。数日而陷。总兵猛如虎奋勇出战,歼贼数千,既城破,犹持短刀巷战,至唐府门,望北拜,口称负恩,被贼杀死。唐王遇害;知府邱懋素骂贼不屈,閤室见杀。参将刘士杰、游击郭关、守备猛先捷,俱战死。太监刘元斌,率军救河南,闻南阳陷,仍拥妇女北去,纵兵大掠,杀樵汲者论功。俄上命御史清军元斌仓皇,悉沈妇女于河。及明年十月,元斌诛,以其纵军焚劫也。   是岁二月,自成围开封,督臣丁启睿,率诸将左良玉、虎大威等集兵朱仙镇,与自成战,全师皆溃。六月,闯、曹分兵东南,一败官军于枣阳,复回豫,郾城一战,贼众折伤,适十一月汪乔年败,十二月自成复围汴,官军败绩于水坡,贼势张甚。   自成陷河南州县   十二月,李自成连陷洧州、许州、长葛、鄢陵。鄢陵知县刘振之力绌,衣冠再拜自刎死。贼陷禹州,徽王遇害。自成屯朱仙镇,时内乡、镇平、唐县、新野,俱降于贼。邓州知州刘振之死焉。   刘振之,字而强,号冰壶,慈谿人。曾祖父及兄,俱为名臣。振之弱冠补诸生,崇祯庚午举人,出黄道周门。三上公车不售,因爱东阳山水,遂受教谕,陞鄢陵知县。因言东阳士风日恶,不久将变起,甫去而难作。人服其先见。治鄢陵以恤民为务,时流寇充斥,军士过邑索粮者,迫县宰万状,至缚之去,父老啼号奔救,敛赀以犒,始释归。邑中有通贼者,言城小不支,降之便,振之正色叱之,城陷,谒先圣,秉笏坐堂上,贼至,索印不与。贼置雪中三日,犹骂不绝口,贼斫之十余刀,乃死。事闻,赠太仆少卿,黄道周额其门日「忠孝大儒」。振之生平留心圣学,事继母毛,有古孝行。自己未岁,书片楮藏之笥中,每岁加纸护之,至是家人启其封,则不贪财,不好色,不惜死,三语也。卒年五十六年。   人惟财,色二事,孽障缠绵,一当生死关头,便有许多系恋,观刘公藏笥格言,真所谓看得破,跳得过者矣。无欲则刚,亹其然乎。   段增煇,字含素,商邱人。以贤良辟召,不就。辛巳,贼至,率乡人捍御,贼再攻乃克,被执不屈死。而乡官原任简讨马刚中,字九如,崇祯甲戌进士,为贼支解。工部郎中沈试,字君明,官生,遇贼大骂,胁降不从,贼以乱梃击死。   贼至睢州,乡宦通政使李梦宸,号元驹,崇祯辰进士,自经死。贼皆赴宅罗拜,咸叹为有德仁人。   监军兵部主事余爵,字天有,颖川人,崇祯辛未进士、率兵援沛,力战被执,骂贼不屈,与姪敦华同死。   张献忠燬驿道   辛巳正月,张献忠、罗汝才,渡违河而东往,新开驿燬,驿道人烟断绝者七百里。初,贼南窜,万元吉欲从间道出梓潼,扼归路以待贼,杨嗣昌不听,檄诸军蹑贼急追,诸将尽向泸州,贼折而东返,归路尽空,不可复遏。贺人龙顿兵广元不进。十二日乙丑,猛如虎率诸将击贼于开县,连胜之,献忠凭高而望,见后军无继,因以精锐绕谷中,出官军后,驰而下,左军先溃,士杰等皆战死,前军全覆,如虎突战溃围而出,马仗军符尽失。嗣昌在云阳,闻开县失利,始悔不用元吉之谋也。   南北略编年不编月,故猛如虎战死一事,已载于前,而此复载之者,前以自成及之,此以编献忠事及之也。他卷倣此,但自成陷南阳,刘士杰战死,而此亦战士杰战死,未知是一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