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闻见记 - 第 2 页/共 3 页
〔上阙〕命左右赍兔鸽而往。今蜀中鸽尚稀,而兔已众。戴祚作《西征记》 云:“开封县东二佛寺,余至此见鸽大小如鸠,戏时两两相对。”祚,江东人, 晋末従刘裕西征姚泓,至开封县始识鸽,则江东旧亦无鸽。梁武帝时,侯景围台 城,军士熏鼠捕鸽而食,数月之后,殿鼠鸽皆尽。然则江东之有鸽,亦当自北赍 往耳。《周礼》称橘逾淮北而为枳,瞿鹆不逾济汶则死,地气然也。故《春秋》 书“瞿鹆来巢。”然则禽兽草木,中士所无,异方而来者众矣。汉代张骞自西 域得石榴、苜蓿之种,今海内遍有之。太宗朝,远方咸贡珍异草木。今有马乳蒲 萄,一房长二尺余,夫余国所献也。娑罗树一名菩提,叶似白杨,摩伽陀那国所 献也。黄桃名金桃,大如鹅卵,康国所献也。波罗拔藻,叶似红蓝,实如蒺梨, 泥婆罗国所献也。又有醋菜似慎火,苦菜似苣,胡芹、浑提葱之属,并自西域而 来,色类甚众。异方禽兽,象出南越,驼出北胡。今皆自育于中国,然不如本土 之宜也。
○月桂子
垂拱四年三月,月桂子降于台州临海县界,十余日乃止。司马盖说、安抚使 狄仁杰以闻,编之史策。月中云有蟾蜍、顾兔并桂树,相传如此,自昔未有亲见 之者。历家之说,月行者南北道,假令此月上当台州之分,则他年月桂岂独无子 何至此月方始降也且月行一月一周天,无三百六十五度四度之一,则行一日当历 十二度有余。一度为一千九百三十二里,十日之间,月行遂远。桂子何得常留此 处又月径千里,周回三千里,桂子若不弥漫三千里内,亦不当专在台州咫尺之地。 日月丽天,各有限域,岂澒洞无底,而有桂子漏下桂子得下,蟾兔之类何能不落 况天与地相去极远,桂子小物,従空而下,飞杨萦转,无所不之,蕞尔台州,何 为独有或者台岭与岭南地接,山多桂树,桂子多因风而至。有若従天而来,时人 不加详考,谓之月桂。郭景纯云:“桂树叶似杞,□□而无子。”据此则桂树无 子。台州所见,其他物乎宋之问台州作诗云:“桂子月中下,天香云外飘。”文 士尚奇,非事实也。
○石鼓
〔阙〕
○弦歌驿
〔阙〕
○高唐馆
〔上阙〕海内温汤甚众,有新丰骊山汤,蓝田石门汤,岐州凤泉汤,同州北 山汤,河南陆浑汤,汝州广成汤,兖州乾封汤,邢州沙河汤。此等诸轺轩来往, 无不吟讽,以为警绝。有李和风者至此,又题诗曰:“高唐不是这高唐,淮畔荆 南各异方。若向此中求荐枕,参差笑煞楚襄王。”读者方解。
●卷八
○历山
齐州城东有孤石,平地耸出,俗谓之历山。以北有泉,号舜井。东隔小街, 又有石井,汲之不绝,云是舜之东家之井。乾元中,有魏炎者于此题诗曰:“齐 州城东舜子郡,邑人虽移井不改。时闻汹汹动绿波,犹谓重华井中在。”又曰: “西家今为定戒寺,东家今为练戒寺。井中投一瓶,两井相摇响。”泙濞又曰: “齐南郡里多沮洳,娥皇女英汲引处。窃向池中深畊来,浇茆畦土平流去。” 炎虽文士,其意如是,则诚以为舜之所居也。按郑玄“历山在河东。”应物云: “在雷泽。”皇甫谧云:“在济阴。”今东齐也名历城,与舜耕历山其名相涉, 故俗人混同。其说在河东者近是。
○二朱山
密州之东,临海有二山。南曰大朱,北曰小朱。相传云仙人朱仲所居也。按 朱仲,汉时人,仙传所载,不言所居。若尔,朱仲未居之前,山无名乎此西北数 十里,有春秋时淳于城。淳于,州国也。吴楚之人谓居为千古,谓州为朱然。则 此山当名州山也。汉末崔炎于高密従郑玄学,遇黄巾之乱,泛海而南,作《述初 赋》,其序云:“登州山以望沧海。”据其处所,正相合也。大朱东南海中有句 游岛,去岸三十里,俗云句践曾游此岛,故以名焉。《述初赋》又云:“朝发兮 楼台,回盼子句榆,朝食兮岛山,暮宿兮郁州。”郁州,今海州东海县,在海中。 《晋书》石勒使季龙讨青州刺史曹嶷,嶷欲死保根余山,然则句榆、根余当是一 山,亦声之讹变耳。
○峄山
兖州邹峄山,南面平复。东西长数千步,广数步。其处生桐柏,传以为贡峄 阳孤桐者也。土人云:“此桐所以异于常桐者,诸山皆废地兼土,惟此山大石攒 倚,石间周回皆通人行,山中空虚,故桐木绝响,以是珍而入贡也。”按《汉书 ?地理志》:“下邳县西有葛峄山,古之峄阳下邳也。”郭缘生《述征记》云: “峄山在下邳西北,多生梧桐,则《禹贡》峄阳下邳者是也。”《邹山记》云: “邹山,盖古之峄山,始皇刻碑处,文字分畛,始皇乘羊车以上,其路犹存。” 按,此地春秋时邾文公卜迁于峄者也。始皇刻石纪功,其文李斯小篆。后魏大武 帝登山,使人排倒之,然而历代摹拓以为楷则。邑人疲于供命,聚薪其下,因野 火焚之,由是残缺,不堪摹拓。然尤止官求请,行李登涉,人吏转益劳敝。有县 宰取旧文,勒于石碑之上,凡成数片,置之县廨,须则拓取。自是山下之人,邑 中之吏,得以休息。今闲有峄山碑,皆新刻之碑也。其文云:“刻此乐石。”学 者不晓乐石之意。颜师古云:“谓泗滨磬石作此碑。”始皇于琅琊、会稽诸山刻 石,皆无此语。惟峄山碑有之,故知然也。
○羑里城
相州汤阴县北有羑里城,周回可三百余步,其中平实,高于城外地丈余,北 开一门。相传文王演《易》之所。书曹子建《诘纣文》云:“崇侯何功乃用为辅。 西伯何辜囚之囹圄。囹圄既成,负土既盈,兴立炮烙,贼害忠贞。观此意,见文 王见囚之地,纣使负土,实此城也。未详子建所据。今按,此东顿邱、临黄诸县, 多有古小城,或周一里,或三百步,其中皆实。郭缘生《述征记》云:“彭城郡 有秺城,云是崇侯冢。自淮迄于淮河上,城而实中秺丘垄可阻,谓之固。然 则小城而实,皆古人因依立冢,以为保固。子建所云:“负土既盈”,或承流俗 之传耳。大历中,汤阴有一尉,姓张,与数人同行,过羑里城。或问此是何城, 张尉答曰:“此是郭令公围相州时所筑。”或曰:“此是羑里城。纣囚文王之处。 何关郭令公筑?”张尉曰:“某比在河南,是不知文王与纣事,只将谓令公所筑 也。”
○文宣王庙树
兖州曲阜县文宣庙门内并殿西南,各有伯叶松身之树,各高五六丈,枯槁已 久。相传夫子手植。永嘉三年,其树枯死。至仁寿元年,门内之树忽生枝叶,乾 封二年复枯。俗称千年木,疗心痛。人多窃割削之,树身渐细。去地丈余,皆以 泥累泥封,犹不免焉。亦有取为笏者也,色紫而甚光泽。肃宗时,二树犹在。广 德初,御史大夫李季卿河南宣慰,过曲阜,谒文宣王庙,因遍寻鲁中旧迹。县使 一老人导引,每至一所,老人辄指云,此是颜子陋巷,此是鲁灵光殿阶,此是泮 宫。季卿闻之皆沈吟嗟赏,曰:“此翁真鲁人也。”次至池水,复指之:“此是 钓鱼池。”季卿问曰:“何人钓鱼?”老人对曰:“鲁人灵光此钓鱼。”季卿曰: “鲁人败矣。”又于路侧见古碑,季卿问是谁碑,诸君并不能对。有一尉遽走至 碑下,仰读其题云“李君德政碑”,走还白云:“李君德政碑。”季卿笑曰: “此与鲁人灵光何异?”
○孟尝镬
青州城南佛寺中,有古铁镬二口,大者四十石,小者三十石,制作精巧。又 有一釜,可受七八石,似瓮而有耳。相传云是孟尝君家宅,镬釜皆是孟尝君之器 也。至德初,胡寇南侵,司马李伾毁其大镬,以造兵仗。其小镬及釜,僧徒恳 请得免。至今以镬烧长明灯,釜以贮油。按孟尝君门客三千人,当时应有此器。 然至今千余岁,累经丧乱,何能使兹二器如日棠之勿翦乎或恐传者之妄。
○佛图澄姓
刑州内邱县西右中邱城寺有碑,后赵石勒光初五年所立也。碑云:“太和上 佛图澄愿者,天竺大国附宾小三之元子。本姓湿,所以言湿者,思润理国,泽被 无外,是以号之为湿。”按《高僧传》、《名僧传》、《晋书?艺术传》,佛图 澄并无此姓。今云姓湿,亦异闻也。大历中,余因行县,憩于此寺,读碑见之。 写寄陆长源,长源大喜,复书致谢。
○巨骨
李司徒勉在汀州,曾出异骨一节,正可为砚。云在南海时,有远方客所赠, 云是蜈蚣脊骨。又太子少师薛萼为邢州留后,亦有大骨。面广尺余,形圆有两耳, 高可三四寸。云洺州人掘漳河古堤,于瓮中所得。刺史魏凌知萼爱奇,故封寄焉。 题云:“阎老王尾□骨。”凌与萼酒徒相狎,故有此戏。
○大鱼腮
海州土俗工画,节度令造海图屏风二十合。余时客海上,偶于州门见人持一 束黑物,形如竹篾。余问之,其人云:“海鱼腮中毛,拟用作屏风贴。”因问所 得,云:“数十年前,东海有大鱼,死于岸上,收得此。惟堪用为屏风贴,前后 所用无数。”今官造屏风,搜求得此,奇文异色,泽似水牛角。小头似猪鬃,大 头正方。长四五寸,广可一寸,亦奇物也。今人间大鱼腮中翣毛长不盈寸,此物 乃长四五寸,鱼亦大矣。《交广记》云:“吴时,滕循为广州,人或言虾须有一 丈长,循不之信,其人后故至东海取虾须长四丈四尺,封以为寄。”鱼腮长五尺, 无足怪者。
○窃虫
人家有小虫,至微而响甚细。寻之,卒不可见。俗人以其难见,号“窃虫” 云有此者不祥。余曾睹此虫,大如半胡麻,形鼠妇,有两角,白色。振其头,则 有声,或时暂止,须臾复振。床壁窗户之间、暗黑之处,多有之。拾遗孟匡朝贬 贺州,作《窃虫赋》,比之鬼魅,似都不识此虫。
○霹雳
人闲往往见细石,赤色,形如小斧,谓之霹雳斧。云被霹雳处,皆得此物。 余曾于小朱山僧海德房中见一石,与前后所见者相类。问:“将此何用曰:“房 中大石,往年被霹雳为两段,于霹雳笮得此。俗谓之霹雳楔,偶然收之,无所用 也。”按《玄中记》云:“玉门之山西有国山,山上有庙,国人岁岁出礸数千, 名曰霹雳,给霹雳用。従春至秋乃罢。”诸字书检无礸字,《礼记》有杂金钻、 牛骨钻,礸音为祖合。礸字石傍,与金相类,读宜同矣。盛宏之《荆州记》 亦载南中雷神,有洪五之事。然则俗传霹雳之石,其信然乎夫雷者,阴阳薄触之 为耳。激怒尤盛,或当其冲,则谓之霹雳。若以为神道谴怒,而降之罚,又何待 一拳之石,以成其威耶
○鱼龙畏铁
海州南有沟水,上通淮楚。公私漕运之路也。宝应中,堰破水涸,鱼商绝行。 州差东海令李知远主役修复,堰将成辄坏。如此者数四,用费颇多,知远甚以为 忧。或说梁代筑浮山堰,频有缺坏,乃以铁数万斤,坟积其下,堰乃成。知远闻 之,即依其言而塞穴。往堰之将坏也,辄闻其下殷如雷声。至是,其声移于上流 数里。盖金铁味辛,辛能害目,蛟龙护其目,避之而去,故堰可成。大历中,刑 部郎中程皓家在相州,宅前有小池,有人造剑,于池内淬之,蛇鱼皆死。余家井 中有鱼数十头,因有急,家人以药杼投之于井,信宿鱼皆浮出,知鱼亦畏铁焉。
●卷九
○刚正
狄仁杰为度支员外郎,车驾将幸汾阳宫。仁杰奉使先修宫顿。并州长史李元 冲以道出妒元祠,俗称有盛衣服车马过,必致雷风之异,欲别开路。仁杰谓曰: “天子行幸,千乘万骑。风伯清尘,雨师洒道。何妒女之敢害,而欲避之”,元 冲遂止,果无他变。上闻之,叹曰:“可谓真丈夫也。”后为冬官侍郎,充江南 安抚使。吴楚风俗,时加淫祀。庙凡一千七百余所。仁杰并令焚之。有项羽神号 为楚王庙,所祷至多,为吴人所惮。仁杰先放檄书,责其丧失江东八千子弟,而 妄受牲牢之荐,然后焚除。
○淳信
陆少保字元方,曾于东都置小宅,家人将受直矣,买者求见。元方告其人, 曰:“此宅子甚好,但无出水处。”买者闻之,遽辞不置。子侄以为言,元方曰: “汝太奇,岂可为钱而诳个人!”
○端悫
宋璟为广州都督,玄宗思之,使内侍杨思勖驰驿往追。拜恩就马,在路竟不 与思勖交一言。思勖以将军贵殿庭,因诉。玄宗嗟叹良久,即拜刑部尚书。
○贞介
中书侍郎张镐为河南节度,镇陈留,后兼统江淮诸道,将图进取,中官络驿。 镐起自布素,一二年而登宰相。正身特立,不肯苟媚。阉官去来,以常礼接之。 由是大为群阉所嫉,称其无经略才。征入,改为荆府长史。未几,又除洪府长史、 江西观察。
○謇谔
相里造为礼部郎中,时宦官鱼朝恩用事,勋灼内外。朝恩称诏,集百寮,有 所评议。恃恩凌轹,傍若无人,宰相元载已下,唯唯而已。造挺然众中,抗言酬 对,往复数四,略无降屈之色。朝恩不悦而去,朝廷壮之。
○抗直
崔祐甫为中书舍人,时宰相常衮当国,百寮仰止。祐甫每见执政,论事未尝 降屈。舍人岑参初掌论诺,屡称疾不宿直。承旨,人情所惮。诸人虽咄咄有辞, 而不能发。崔独见,谘以舍人职在枢密,不宜让事于人。岑舍人称疾既久,多有 离局。兖曰:“此子羸疾日久,诸贤岂不能容之。”崔曰:“相公若知岑久抱疾, 本不当迁授。今既居此地,安可以疾辞王事乎?”衮默然。无以夺之地,由是衔 之。及今上在谅劚,衮矫制除崔为河南尹。星夜电发,今上觉其事,遽迨还之。 拜中书侍郎、平章事,而衮谪于岭外。
○忠鲠
李惇为淄青节度判官,使王衡弟颇干政。惇屡言之,衡曰:“兄弟孤遗相长, 不忍失意。”惇曰:“君怜爱,只合训之以道,何可仗其纵姿也?”衡家又好祈 祷,车舆出入,人吏颇以为弊。惇又进谏,衡不能用。他日,衡对诸客,别有所 问,惇曰:“惇前后颇献愚直,大夫不能用,今又问。”衡作色曰:“李十五好 为诋讦。”惇曰:“忠言,大夫谓之诋讦,久住何益请従此辞。”再拜趋出,命 驾而去。衡怒甚,不便追之。时人皆谓惇有古人风。
○诚节
权皋为范阳节度掌书记,禄山男庆和承恩尚主。皋在京亲礼会毕,归本道。 知禄山有异谋,出路托疾诈死,家人载丧以归封邱。仅达,而关东鼎沸。皋微服 变姓名至临淮,于驿家佣赁,欲数知北方动静故也,寻过江。二京复,肃宗发诏 褒美,拜起居郎,辞疾不起。皋以崎岖丧乱,脱身虎口,遂无宦情。在江外七年 卒。
○任使
李太尉光弼镇徐方,北扼贼冲,兼总诸兵马。缘征讨之务,则自处置。仓储 府库军州差补,一切并委判官张参。参明练庶务,操割发遣,应接如流,绰有余 地。诸将欲见太尉论事,太尉辄令与张参判官商量。将校见之,礼数如见太尉无 异。由是上下清肃,东方晏然。天下皆谓太尉之能任人。
○礼遣
张延宾为河南伊,官人有过,未尝屈辱。其所犯既频,灼然不可容者,但谢 遣之而已。先自拜立与辞,即令郡官祖送。由是士子敬惮,各自修饬,而河南大 理。
○迁善
田神功自平卢兵马使授淄青节度,旧判官皆偏裨时部曲,神功平受其拜。及 此前使判官刘位已下数人并留在院,神功待之亦无降礼。后因围宋州,见李太尉 与敕使打球,闻判官张参至,太尉与之尽礼答拜。神功大惊,蓦呼刘位,问之曰: “太尉今日见张郎中,与之答拜,是何礼也?”位曰:“判官是幕宾,使主无受 拜之礼。”神功曰:“神功比来受判官拜,大是罪过,公何不早说?”遂令屈请 诸判官,谢之曰:“神功武将,起自行伍,不知朝廷礼数。比来错受判官拜,判 官又不言,成神功之过。今还判官拜。”一拜之。诸判官避而不敢当,远近闻之。 莫不称其宏量。
○惠化
阎伯屿为袁州时,征役繁重。袁州先已残破,伯屿专以惠化招抚,逃亡皆复。 邻境慕德,襁负而来。数年之间,渔商阗辏,州境大理。及移抚州,阖州思恋, 百姓率而随之也。伯屿未行,或已有先发。伯屿于所在江津见舟船,问之,皆云: “従袁州来,随使君往抚州。”前后相继,津吏不能止。其见爱如此。到职一年, 抚州复如袁州之盛。代宗闻之,征拜户部侍郎,未至而卒。
○推让
高利自濠州改为楚州。时江淮米贵,职田每得粳米,直数千贯。淮例,替人 五月五日已前到者,得职田。利欲以让前人,发濠州,所在故为淹泊。候过限数 日,然后到州。士子称焉。
○奇政
李封为延陵令。吏人有罪,不加杖罚,但令裹碧头巾以辱之。随所犯轻重, 以日数为等级,日满乃释。吴人著此服,出人州乡,以为大耻,皆相劝励,无敢 僭违。赋税常先诸县,去官,竟不捶一人。
○掩恶
检校刑部郎中程皓,性周慎,不谈人短。每于侪类中见人有所訾毁,未曾应 对。候其言毕,徐为分雪之曰:“此皆众人妄传,其实不尔。”更说其人美事。 曾坐被人酷骂,竟席无怒色。皓徐起避之曰:“彼人醉耳,何可与言。”其雅重 如此。
○解纷
熊曜为临清尉,以干蛊闻。太原守宋浑被人经采访使论告,使司差官领告事 人就郡按之。行至临清,曜欲解其事,乃令曹官请假,而权判司法。及告事人至, 置之县狱。曜就加抚慰,供其酒馔。夜深屏人与语,告以情事,欲今逃匿。其人 初致前,却见曜有必取之色,虑不免,遂许之。曜令狱卒与脱锁,厚资给,送出 城,并狱卒亦令逃窜。天明,吏白失囚,曜驰赴郡,具陈权判司法,邂逅失囚。 太守李澄不之罪也。为申采访,奉帖牒,但令切加捕访而已。既失告者,浑竟得 无事。
○凌压
严安之、崔谭俱为赤尉,谭力行猛政,恐安之名出己右,每事欲先之。安之 使五伯执大杖引前,谭则益粗其杖。安之越粗谭亦转粗之。如此,大如椽,力不 能举。安之遂令执小杖,谭亦益细其杖。安之越细,谭亦转细之。如此至杖大如 箸,不能用。安之患其压己,遂都去其杖,使五伯空手而行,谭果不能学。
○除蠹
崔邱为雒县,有豪族陈氏为县录事,家业殷富,子弟复多。蜀汉风俗,县官 初临,豪家必先馈饷,令丞已下皆与之平交。初至,陈氏欲循故事,邱逆呵之, 丝毫不入。录事心有怅惋,至衙日,恃其豪且盛,谓邱必不敢损己,礼数甚倨。 邱叱五伯曳之,初犹负气,下杖良久,乃称乞命。群官争使人来救,邱并不听。 杖之既困,邱料其必死,命曳去之,出门少顷而卒。而一县惊骇。陈氏子弟亲属 数十人,相率号哭,阗塞阶屏。邱使锁闭衙门,一一收录,取其子弟尽杖杀之。 其疏者皆决驱出。因自诣郡,具言陈氏豪暴日久,谨已除之。讨其资产足充当县 一年租税。太守素知其事,以申采访,云:邱不畏豪强,为人除害。使司大见褒 赏,奏邱强干特立,请充采访判官,拜监察御史。
●卷十
○务尚
萧诚自务札翰,李邕恒自书言别书。二人俱在南中。萧有所书将谓称意,以 呈李邕,邕辄不许。萧疾其检己,遂假作古帖数幅,朝夕把玩,令其故暗,见者 皆以为数百年书也。萧诣邕云:“有右军真迹,宝之已久,欲呈大匠。”李欣然 愿见。萧故迟回旬日,未肯出也。后因论及,李固请见,曰:“许而不出,得非 诳乎?”萧于是令家僮归见取,不得,惊曰:“前某客来,见之,当被窃去。” 李诚以为信矣。萧良久曰:“吾置在某处,遂忘之。”遽令走取。既至,李寻绎 久之,不疑其诈,云:“是真物,平生未见。”座者咸以为然。数日,候邕宾客 云集,因谓李曰:“公常不许诚书,昨所呈数纸幼时书,何呼为真迹鉴将何在?” 邕愕然曰:“试更取之。”及见,略开视,置床上曰:“子细看之,亦未能好。”
○讽切
贺知章为秘书监,累年不迁。张九龄罢相,于朝中谓贺曰:“九龄多事,意 不得与公迁转,以此为恨。”贺素诙谐,应声答曰:“知章蒙相公庇荫不少。” 张曰:“有何相庇?”贺曰:“自相公在朝堂,无人敢骂知章作獠。罢相以来, 尔汝单字,稍稍还动。”九龄大惭。
○欢狎
郑昈性通脱,与诸甥侄谈笑无间。曾被飘瓦所击,头血淋漓,玉簪俱折。 家人遑遽来视,外甥王在后至,曰:“二十舅今日头壁俱碎。”昈大叫曰: “我不痛。”亟命酒,酒酣兴尽。昈后至户部员外郎、滁州刺史云。
○祛吝
御史大夫邓景山为扬州节度。有白岑者,善疗发背,海外有名,而深秘其方, 虽权要求者皆不与真本。景山常急之。会岑为人所讼,景山故今深加按效,以出 其方。岑惧死,使男归取呈上。景山得方,写数十本,榜诸路衢,乃宽其狱。
○修复
颜真卿为平原太守,立三碑,皆自撰亲书。其一立于郡门内,纪周时台省擢 牧诸郡者十余人。其一立于郭门之西,纪颜氏。曹魏时颜裴、高齐时颜之推,俱 于平原太守,至真卿凡三典兹郡。其一是东方朔庙碑。镌刻既毕,属幽方起逆, 未之立也。及真卿南渡,胡寇陷城,州人埋匿此碑。河朔克平,别驾吴子晁,好 事之士也,掘碑使立于庙所。其二碑,求得旧文,买石镌勒,树之都门。时颜任 抚州,子晁搨三碑本寄之。颜经艰故,对之怆然曰:“碑者,往年一时之事, 何期大贤再为修立,非所望也。”即日专使赍书至平原致谢。子晁后至相州刺史、 御史大夫。
○赞成
天宝初,协律郎郑虔采集异闻,著书八十余卷。人有窃窥其草稿告虔私修国 史,虔闻而遽焚之。由是贬谪十余年,方従调选,受广文馆博士。虔所焚书既无 别本,后更纂录,率多遗忘,犹存四十余卷。书未有名,及为广文博士,询于国 子监司业苏元明。元明请名《会粹》,取《尔雅》序“会粹旧说”也。西河太守 卢象赠虔诗云:“书名《会粹》才偏逸,酒号屠苏味更醇。”即此之谓也。
○讨论
著作郎孔至,二十传儒学。撰《百家类例》,品第海内族姓,以燕公张说为 近代新门,不入百家之数。驸马张垍,燕公之子也,盛承宠眷。见至所撰,谓弟 埱曰:“多事汉。天下族姓,何关尔事而妄为升降!”埱素与至善,以兄言 告之。时工部侍郎韦述,谙练士族,举朝共推。每商确姻亲,成就谘访。至书初 成,以呈韦公,韦公以为可行也。及闻垍言,至惧,将追改之。以情告韦,韦曰: “孔至休矣,大丈夫奋笔,将为千载楷则,奈何以一言而自动摇有死而已,胡可 改也”。遂不复改。
○颖悟
开元初,潞州常敬忠十五明经擢第。数年之间,遍能五经。上书自举,并云 一遍能诵千言。敕付中书考试,燕公问曰:“学士能一遍诵千言,能十遍诵万言 乎?”对曰:“未曾自试。”燕公遂出一书,非人间所见也,谓之曰:“可十遍 诵之。”敬忠依命危坐而读,每遍画地以记,读七遍起曰:“此己诵得。”燕公 曰:“可满十遍。”敬忠曰:“若十遍,即是十遍诵得,今七遍诵得,何要满十?” 燕公执本临试,观览不暇。而敬忠诵之已毕,不差一字。见者莫不叹羡。即日闻 奏,恩命引对,赐绿衣一副,兼赏别物。拜东宫衙佐,乃直集贤,侍讲《毛诗》。 百余日中三度改官,特承眷遇。为侪类所嫉,中毒而卒。
○敏速
天宝中,汉州雒尉张陟应一艺,自举日试万言。须中书考试。陟令善书者三 十人,各令操纸执笔而席,环庭而坐,俱占题目,身自巡席,依题口授。言讫即 过,周而复始。至午后,诗笔俱成,得七千余字,仍请满万数,宰相曰:“七千 可为多矣,何必须万?”具以状闻,敕赐缣帛,拜太公庙丞,直广文馆。特号为 “张万言”。
○避忌
兼御史大夫韦伦,奉使吐蕃,以御史苟曾为判官,行有日矣。或谓伦曰: “吐蕃讳狗,大夫将一苟判官,何以求好?”伦遽奏其事,今上令改苟为荀,而 其人不易。及使还,曾遂姓荀,不归旧姓。
○戏论
裴子羽为下邳令,张晴为县丞,二人俱有敢气而善言语。曾论事移时,人吏 窃相谓曰:“县官甚不和。长官称雨,赞府即道晴。赞府称晴,长官即道雨。终 日如此,岂非不和乎?”
○失误
阳伯博任山南一县丞,其妻陆氏,名家女也。县令妇姓伍也。他日,会诸官 之妇。既相见,县令妇问赞府夫人何姓,答曰姓陆。次问主簿夫人何姓,答曰姓 漆。县令妇勃然入内,诸夫人不知所以,欲却回。县令闻之遽入,问其妇,妇曰: “赞府妇云姓陆,主簿妇云姓漆,以吾姓伍,故相弄耳。余官妇赖吾不问,必曰 姓八、姓九。”县令大笑曰:“人各有姓,何如此?”复令其妇出。
○谬识
相州城门,旧以砖垒,传云越王为刺史时作。大历中,邺中有一士人,素无 学识而强谈经史。曾与余俱出北门。其人问曰:“太守专城,此是乎?”初以为 戏言,察其意色,非戏也。余应之曰:“此是砖瓦之砖,非专城之专。”其人怅 然自失。西门某为邯郸令,入寺行香,见金灯花,不识,以为芝草。遽于修状申 使司。使司差官就检,时兵戈之后,僧徒多后辈,亦不之识。但云:“此芝草宿 根,春时生叶,至夏生花,秋乃死。见来如此,不记种莳年岁。”检官俱上其事, 使司知其谬,不复问矣。
○查谈
宋昌藻,考功员外郎之问之子也。天宝中,为淦阳尉。刺史房绾以其名父之 子,常接通之。会有中使至,州使昌藻郊外接候。须臾却还,云:“被额。”房 公淡雅之士,顾问左右:“何名为额?”有参军亦名家子,敛笏而对曰:“查名 该诃为额。”房怅然曰:“道额者已成可笑,识额者更是奇人。”近代流俗,呼 丈夫妇人纵放不拘礼度者为查,又有百数十种语,自相通解,谓之“查语”。大 抵近猥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