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台湾府志-清-范咸 - 第 85 页/共 109 页
七年春二月,总督高其倬檄台道孙国玺、台镇王郡讨平山猪毛。
傀儡生番性嗜杀人,取其头以多者为雄;诸社皆然,而山猪毛为最。雍正六年冬十二月二十四日,杀汉民二十二人。次年春二月,总督高其倬檄台道孙国玺、台镇王郡调游击靳光瀚、同知刘浴带兵攻山猪毛社;调诸罗县知县刘良璧堵后山,拨内优社番击八里斗难截杀之。又檄北路参将何勉入南仔仙山,会同抵邦尉山下,相机擒剿。山猪毛平。
八年秋八月十日,地震。
九年冬十二月,彰化大甲西社番林武力等聚众为乱,台镇吕瑞麟讨之。
十年春三月,凤山流民吴福生倡乱,焚冈山营旧社汛,守备张玉战死;原任总兵王郡率军擒吴福生等诛之。
凤山流棍吴福生,乘北路番变未靖,与商大概等谋抢陴头;事觉,台镇王郡遣游击李荣引兵应援。福生等于三月二十八日夜焚冈山营,二十九日复焚旧社汛塘;虎头山、赤山各处,悉树贼旗。四月初二日夜,贼聚攻陴头;守备张玉、把总黄升守之。初三日夜,焚万丹巡检署。时镇标军多拨北征,府治兵少,台镇王郡探知陴头贼炽,遂决策初四日留中营游击黄贵守府治,自率兵夜发。初五日辰刻直驻陴头,即与参将侯元勋、守备张玉、林如锦等三路夹攻;贼并众拒,官军火炮齐发,伤杀甚众。贼却复集,自辰向未,战数合,贼大溃,各奔窜潜匿,我军俘获萧田等八人而还;守备张玉、外委千总徐学圣、郑光弘战死。初六日,班师回府,斩所获贼俘萧田、萧夷、萧诏、李三、许举、李成等于营门,悬首示众。越数日,福生、大概等三十余贼俱擒获,解省伏诛。南路平。
夏六月,总督郝玉麟调吕瑞麟回府治,檄新授福建陆路提督王郡征讨大甲西社番林武力等,寻擒获正法。
北路大甲西社番林武力、学生等结朴仔篱等八社,以九年十二月鼓众倡乱于彰化,恣横焚杀;淡水同知张弘章走免,居民多被戕毙,北路汹汹。先是,台镇吕瑞麟北巡至淡水,闻变回至猫盂被围;瑞麟奋身杀出,入彰化县治驻札。征兵府中,累战未克。五月,逆复结沙辘、吞霄等十余社同反,围攻彰化县治;百姓奔逃,络绎于道。六月,总督郝玉麟调瑞麟回府弹压,檄新授福建陆路提督王郡讨之。七月四日,郡同巡察觉罗柏修师至鹿仔港,遣参将李荫越、游击黄贵、林荣茂、守备蔡彬等合兵围阿束社,火炮齐发,军兵四面杀入;群逆不能当,皆潜逸去。郡分参将靳光瀚、游击林黄彩、守备林世正等各扼隘口,绝其去路。八月,渡大甲溪,遣金门镇李之栋、游击高得志、李科、守备吕九如、林如锦等各路追杀,逆逃去;复纠党据险自守,暗发镖箭伤人。我师乘锐进追,由大甲西历大安溪、登大坪山直抵悠吾生番界,皆有杀获。逆大窘,走南日内山;峭壁峻绝,乡民探知巢径仅一线,鱼贯板缘而上。逆觉,踞高巅下矢石如雨。我师奋勇进,枪炮交攻,声震山谷。逆负创四窜,捣其巢、焚其积。群逆鼠窜计穷,于是各社相继献渠凶林武力、学生等来降;计擒获男妇一千余名、阵斩首级四十一、伤死二十一名、军前枭首一十八名。抚胁从、诛首恶,还集难民,遂班师。时十一月五日也。凡四阅月,北路平。
十三年冬十月,彰化柳树湳登台庄生番肆出焚杀,副将靳光瀚、同知赵奇芳缉获眉加腊社番巴里鹤阿尉等正法。
十二月十七日丑时,诸邑湾里街地大震二次;倒坏民居,多压死者。赈银三千两。
乾隆三年,台、凤二邑;蠲银、粟有差(台湾蠲正供粟二万一千五百余石、凤山蠲正供粟一万四千四百余石;官庄被灾田园,蠲银九百六十余两)。
五年夏六月二十二日,诸邑盐水港大风雨四日夜;民居损坏。赈银二百两。
九年冬十二月,淡水厅白沙墩雷击死巨鱼二十二尾于沙上(头似豕,鱼身、虾尾。头长丈余,目生颔下,口阔四尺;腹宽二丈、尾宽七尺,约长三丈有奇。身黑色,声如牛;来时间隐隐有雷声,随潮搁浅,如排列状。背上各有一孔,黄水流出;其肉腥膻不堪食,油可熬灯。居民以为海翁鱼云)。
十年秋八月,澎湖被风灾。赈银六百两。
十一年,蠲免府属额征供粟。
先是,十年十月二十日奉上谕:『闽省丙寅年地丁、钱粮,已全行蠲免。惟是台湾府属一厅、四县地亩额粮,向不编征银两,历系征收粟榖;今内地各郡既通行蠲免,而台属地亩因其编征本色,不得一体邀免,非朕普遍加恩之意。着将台湾府属一厅、四县丙寅年额征共粟一十六万余石,全数蠲免』。
附考
郑芝龙,闽南安人。明季,与刘香老同哨聚海上,往来闽、粤间。既而投诚,授南澳游击将军。讨刘香老殄之,封南安伯。甲申,我朝定鼎,分兵南下,芝龙以兵降。郑成功者(小字森舍),芝龙庶长子也;时年二十,已入泮为诸生。方衣单絺,闲步阶前;闻父降,咨嗟太息。顷之,其弟袭舍自外来,成功告之故;且曰:『汝宜助我』!即与徒手出门,从者十八人,棹小舟至厦门隔港之古浪屿山,招集数百人。方苦无资,人不为用。适有贾舶自日本来者,使询之,则二仆在焉;问有资几何?曰:『近十万』。成功命取佐军,仆曰:『未得主母命,森舍安得擅用』(闽俗,父为官,其子皆得称「舍」)?成功怒曰:『汝视我为主母何人!敢抗耶』!立斩之。遂以其资招兵制械,从者日众;竟踞金、厦门(「伪郑逸事」)。
郑成功以弱冠招集新附,踞守金、厦门,密迩内地;闽省沿海港澳可以出兵进剿者,在在皆是。成功于内地港澳悉设舟师,登陆为寨,扼守水口;又遍布腹心于内地,凡督抚、提镇衙门事无巨细,莫不报闻,皆得早为之备。故以咫尺地,与大兵拒守二十余年,终不败事;其用心固已深矣。成功于一切谋画,皆出己见;其所任用,不过荷戈执戟、摧锋陷阵之徒,绝无谋士为画一策者。非成功不好士,亦非士不为用,良以谋画无出成功右耳。夜不就寝,遍走达旦;妻妾皆卧,惟设酒果俟之。成功至,必取啖少许,复走如故。即寝亦无定所,固防奸人、刺客,亦属有所思也。欲保弹丸地,其不易如此(同上)。
成功以海外岛屿,养兵十余万,甲冑戈矢罔不坚利,战舰以数千计;又交通内地、遍买人心而财用不匮者,以有通洋之利也。本朝严禁通洋,片板不得入海;而商贾垄断,厚赂守口官兵,潜通郑氏以达厦门,然后通贩各国。凡中国诸货,海外人皆仰资郑氏;于是通洋之利,惟郑氏独操之,财用益饶。暨乎迁界之令下,江、浙、闽、粤沿海居民悉内徙四十里,筑边墙为界。自是坚壁清野,计量彼地小隘,赋税无多,使无所掠,则坐而自困,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固非无见;不知海禁愈严,彼利益普,虽知者不及知也。即畴昔沿海所掠,不过厚兵将私橐,于郑氏储积原无损益(同上)。
海外诸国,惟日本最富强,而需中国百货尤多;闻郑氏兵精,颇惮之。又成功为日本妇所出,因以渭阳谊相亲,有求必与,故郑氏府藏日益。自耿逆叛乱与郑氏失好,耿兵方图内向,郑兵即蹑其后,已据闽之兴、漳、泉、汀、邵、粤之惠、潮七郡,养兵之用,悉资台湾;自此府藏虚耗。败归之后,不可支矣(同上)。
成功久踞金、厦门,蓄志内侵,造战舰三千余艘。顺治十三年,将大发兵窥江南;过浙之东瓯,泊舟三日,连樯八十里,见者增栗。至江南羊山,山有神,独嗜畜羊;海舶过者,必置一生羊而去;日久蕃息,至遍山不可数计。郑氏战舰泊山下,将士竞取羊为食干神怒,大风骤至,巨舰自相撞击立碎,损人船什七、八,失利而还。至十六年,复大举入寇,破京口、犯江宁;旋即败归(同上)。
成功持重操练,舳舻陈列,进退有法;将士在惊涛骇浪中,无异平地,跳踯上下,矫捷如飞。将帅谒见,甲胄仅蔽身首,下体多赤足不裈;有以靴履见者,必遭骂斥,并抑其赏。凡海外多淤泥陷沙,惟赤足得免粘滞,往来便捷。故与王师鏖战屡胜,其于胜势固已占却一筹矣;官兵以靴履行泥淖中,不陷即滑,奚免败绩(同上)?
闽总督陈(名)景驻师漳郡城内,力图进剿;郑氏分兵沿海港口,与官兵拒守。有门子李文忠素机警,善承伺意旨,为总督亲信,凡应对传语,悉委任之;实阴通郑氏者。一日,夜入总督卧内刺之,取其首,并窃令箭驰马出南门,称有军机传令,出城无敢致诘。以首献成功;成功以其弒主,甚恶之,薄与一官,不满所望。岁余,以他事斩之(同上)。
龙硕者,大铜炮也。成功泊舟粤海中,见水底有光上腾,数日不灭,意必异宝。使善溷者入海试探,见两铜炮浮游往来;以报,命多人持巨絙牵之,一化龙去、一就缚。既出,斑驳陆离,若古彝鼎,光艳炫目,不似沉理泥沙中物;较红衣炮不加大而受药弹独多。先投小铁丸斗许,乃入大弹;及发,大弹先出,铁丸随之,所至一方糜烂。成功出兵,必载与俱;名曰龙硕。然龙硕有前知,所往利,即数人牵之不知重;否则,百人挽之不动。以卜战胜,莫不验。康熙十八年,刘国轩将攻泉郡,龙硕不肯行;强舁之往。及发,又不燃;国轩怒,杖之八十,一发而炸裂如粉,伤者甚众(同上)。
成功妇董氏,勤俭恭谨,日率姬妾、婢妇为纺绩及制甲冑诸物,佐劳军。成功于赏赉将士,挥千万金不吝;于女红,不令少怠,使绝其淫佚之萌,可谓得治内之道者矣(同上)。
成功立法尚严,虽亲族,有罪不少贷。有功必赏,金帛珍宝颁赉无吝容;伤亡将士,抚恤尤至。故人皆畏而怀之,咸乐为用。其立法:有犯奸者,妇人沉之海、奸夫死杖下。为盗,不论赃多寡,必斩。有盗伐人一竹者,立斩之。至今台湾百货露积,无敢盗者;以承峻法后也。长子锦舍(即郑经)与弟裕舍乳母某氏通,成功知之,命以某氏沉海;锦舍又私匿之,已逾三载,无敢为成功言者。某氏怙宠,颇陵锦舍妇;妇不能堪,以告其祖父唐某号枚臣者,为致书成功。时锦舍守厦门,成功居台湾,以令箭授礼都事黄元亮,命渡海立取锦舍头来,并令锦舍母董氏自尽。母子迁延未即死,会成功病亡,得免;时年三十有九(同上)。
明末监国,以兵从者,悉加显秩。郑成功兵力独强,赐姓朱氏。至僭号,晋封延平王,给金印;成功受而藏之,终身不一用,仍称「招讨大将军」。其居台湾,传三世,悉遵明末纪元(同上)。
陈参军永华,字复甫;泉之同安人。父某科孝廉,以广文殉国难。永华时年舞象,试冠军,已补龙溪博士弟子员;因父丧,遂随郑成功居厦门。成功为储贤馆,延四方之士;永华与焉,未尝受成功职也。其为人渊冲静穆,语讷讷如不能出诸口;遇事果断有识力,定计决疑了如指掌,不为群议所动。与人交,务尽忠款。居平燕处无惰容,布衣疏食,泊如也。成功常语子锦舍曰:『吾遗以佐汝,汝其师事之』。成功既没,郑经继袭,以永华为参军;慨然以身任事,知无不为、谋无不尽。经倚为重,知其贫,常以海舶遗之;谓商贾僦此,岁可得数千金。永华郄不受。强与,辄遭风败;更与之,亦然。永华笑曰:『吾固知吾命穷,徒损他人资无益』。台郡多芜地,永华募人辟之,岁入榖数千石。比获,悉以遗亲旧;量其所需,或数十百石各有差。计己所存,足供终岁食而已。逮耿逆以闽叛,郑经乘机率舟师攻袭闽、粤八郡,移驻泉州;使永华居守台湾,国事无大小惟永华主之。永华转粟馈饷五、六年,军无乏绝。初,郑氏为法尚严,多诛杀细过,永华一以宽持之;间有斩戮,悉出平允。民皆悦服,相率感化,路不拾遗者数岁。一日,命家人洒扫厅事,内设供具,扃闭甚严;日斋沐,具表入室拜祷,愿以身代民命。或曰:『君秉国钧,民之望也;今为此,实骇观听,其若民心何』?永华曰:『此吾所以为民也』;复叹曰:『郑氏之祚不永矣』!居无何,告其家人曰:『上帝命吾宰兹郡,将以明日往』。诘朝,端坐而逝。妇洪氏,小字端舍;同邑人。赋质幽闲,有齐眉举案风。晨兴盥沐毕,夫妇衣冠敛衽,揖而后语。尤长词翰、精笔札,闺门之内,切磋不异良友。永华冗不暇给,凡文移、尺牍属稿及丹笔批答,多洪为捉刀;而措语、字画与永华无异,人不能别。子梦纬、梦球(同上)。
陈烈妇者,永华季女、郑经长子钦舍妇也。钦舍甫弱冠,性刚毅果断,遇事敢为;经爱任之。先是,郑经好幼渔色,多近中年妇人。民妇为经诸弟乳母者,经皆通焉。有昭娘者,遂纳为妾,有宠。经妻唐氏无出,昭娘首生钦舍;当时流言:昭娘假娠乞养,实屠者李某子。独郑经谓生时目睹,不之信;族人窃诽之。未几,昭娘以众嫉死矣。逮耿逆变乱,郑经统舟师渡海驻泉郡,志图内向;以钦舍守台湾,号为监国。监国居守,裁决国事、赏罚功罪,一出至公;即诸父昆弟有过不少假,用是宗族多怨之。及郑经自厦门败归,视监国处分国事悉当,益信其贤;自是军国事悉付裁决,与精兵三千人为护军。宗族益惮监国,而含怒愈深矣。会经疾遽亡,未立后;家人方治含殓,经母董氏出坐帏中,传集各官,听读遗命,立新主。逡巡未举,经诸弟白董氏,先收监国印。董氏命太监往取印,钦舍不与;时因讹传监国率兵且至,众仓惶不知所出。群妾有和娘者,即克塽母也;曰:『监国必无是,请往取之』。钦舍曰:『此印先君所授,军国系焉;向使一介传命,真伪莫据,何可轻付!和娘来,固当持去』。遂随和娘至丧次,再拜董氏前纳印。董氏曰:『汝非郑氏骨肉,宁不知乎』?钦舍未及对,经弟群起挞之;钦舍笑曰:『挞我无足武!我平日不避嫌怨,守法不阿,亦为郑氏疆土耳。今日死生惟命,何挞为』?董氏命置旁室中,不令出。经诸弟又遣乌鬼往缢之,乌鬼畏不敢前;钦舍知不能生,遂自缢死。明日,立克塽为嗣(克爽小字秦舍),而移钦舍柩于门外别室。董氏谓烈妇曰:『汝参军女也;参军于国有大功,汝居宅中,当善视汝』。烈妇曰:『昔为郑氏妇,今屠儿妇矣;尚安居此』?柩既举,烈妇扶柩出,人莫能阻;至丧所,昼夜哀啼不辍。路人闻之,莫不殒涕。其兄慰之曰:『汝娠未娩,盍存孤以延夫后,不犹愈于死乎』?烈妇曰:『他人处常,妹所处者变也。纵生孤,孰能容之?有死而已』。绝粒七日不死,复雉经;与钦舍合葬郡治洲子尾海岸间。妇幼习文史,工书,知大体,实秉母教。亡年二十。既葬,台人士常见监国乘马呵殿往来,或时与烈妇并出,容服如生,导从甚盛;人以为神云(同上)。
郑氏善穴地为隧,攻城多从隧入,守者不能御。海澄公黄梧,故郑将也;投诚封公,守海澄县。郑兵围急,梧坚守不下;谓其将曰:『彼将为隧,何以御之』?众惧莫对。明日,梧下令徧取水缸、盆盂数千,命于城内五步置一缸,贮水都满,拨城皆遍。每缸拨兵民五人守之,更迭互易,使注视水中,昼夜无辍。明日,有报盆水微动者;趋兵掘视,则为隧者已至其下矣。即入火药隧中燃之,烟出郑营,隧人皆烬。此法前人用兵所未行,书之以备城守之缺(同上)。
顺治十六年,郑成功大举入寇。七月,抵焦山,进据瓜州,趋镇江,直薄金陵。八月,至观音门。我师以步卒捣其中坚,而以骑兵绕山出其背;前后夹击,成功大败。十七年五月,世祖命将军达素、总督李率泰率兵大搜两岛(厦门、金门)。十八年,议取台湾。三月,成功泊澎湖;次鹿耳门,红夷大惊。成功引兵登陆,克赤嵌城。十二月,围王城不下;成功乃使人告之曰:『此地乃先人故物,今我所欲得者地耳;余悉以归尔』。荷兰乃降。康熙元年,成功卒。二年,天子锐意南征,遣人约红夷合兵攻岛;大兵入,两岛之贼烂焉(「三藩纪事」)。
康熙辛丑六月初三日,上谕台湾众民:据督臣满保等所奏,台湾百姓似有变动;满保于五月初十〔日〕领兵起程。朕思尔等俱系内地之民,非贼寇之比。或为饥寒所迫、或为不肖官员克剥,遂致一二匪类倡诱众人杀害,情知罪不能免,乃妄行强拒;其实与众何涉!今若遽行征剿,朕心大有不忍;故谕总督满保,令其暂停进兵。尔等若即就抚,自谅原尔罪;若执迷不悟,则遣大兵围剿,俱成灰烬矣。台湾只一海岛,四面货物俱不能到,本地所产不敷所用,祗赖闽省钱粮养生;前海贼占据六十余年,犹且剿服,不遗余孽。今匪类数人,又何能为?谕旨到时,即将困迫情由诉明,改恶归正,仍皆朕之赤子。朕知此事非尔等本愿,必有不得已苦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苟且偷生,因而肆行掳掠。原其致此之罪,俱在不肖官员。尔等俱系朕历年豢养良民,朕不忍剿除,故暂停进兵。若总督、提督、总兵官统领大兵前往围剿,尔等安能支持?此旨一到,谅必就抚;不得执迷不悟,妄自取死!特谕』(「赤嵌笔谈」)。
朱寇警报至郡,总兵欧阳凯令游击周应龙带兵四百人,并调新港、目加溜湾、萧垄、麻豆四社土番随往。应龙传谕:『杀贼一名赏银三两,杀贼目一名赏银五两』。土番性贪淫,杀良民四人;纵火燔民居,复毙八人,众咸股栗。贼党借兵番杀掠为辞,鼓煽村庄。由是纷纷响应,号召竖旗,杀总兵;全台陷没(「平台纪略」)。
周应龙驻兵南仔坑,军士风餐露宿,每多怨咨。羽书告急,立吊北路番为先锋,所至夺民衣食、掠淫汉妇、妄杀平民,概不禁制。居民遭番戕毒,各里社会立伪旗,贼势益振。迨后,府中纷纷避难,县官出入,单骑无侍从。新港土番率众至府,白昼劫夺,百姓群杀之;县官不敢过问(「台阳运会编」)。
朱一贵,原名朱祖,在冈山养鸭。作乱后,土人呼为鸭母帝。贼伙诡称海中浮玉带,为一贵造逆之符。既得郡治,一贵自称义王,僭号「永和」;以道署为王府。余孽有平台国公、开台将军、镇国将军、内阁科部、巡街御史等伪号,散踞民屋;劫取戏场幞头蟒服,出入八座,炫耀街市。戏衣不足,或将桌围、椅背有彩色者披之;冠不足,或以红绿紬纻色布里头;以书籍絮甲(「赤嵌笔谈」)。
变后,居民避难,络绎海上;风恬浪静,寸艇飞渡,不畏重洋之险(同上)。
大师自六月十六日进鹿耳门,十七日下安平镇,二十二日复府治,未及浃日奏捷。先是,童谣有去:『头戴明帽,身穿清衣;五月永和,六月康熙』(同上)。
郑逆流毒沿海州郡,迨破金、厦两岛,贼退守台、澎。越二年,乃灭之。朱一贵为乱,未两月便授首。二事迟速不同,何也?盖郑逆窃踞海上历有年所,党与尚多;且踞澎湖,是台湾多一门户,故其道主缓图而为万全之计。朱一贵虽号称十余万贼,率系乌合之众,时水师副将许云度势已不支,挥民船使归内地,厂内战艘未成者悉焚之,贼故不得取澎湖;又与贼将杜君英相攻杀,故其道主急攻而得制胜之术。此其所以异也。然而有同焉者:台湾南、北、中三路皆有港门可入,中路鹿耳门最称险要,乃前者将军施琅誓师期诸将取鹿耳门,后者总督满保诡称三路并发,及期仍令齐攻鹿耳门,何也?盖鹿耳门一入,便登安平镇,港内战艘均在,是已断其出海之路矣。安平隔港即台湾府,贼失鹿耳门,必退守七鲲身;我师由陆可以直攻其首,由水可以衡攻其腹。水陆合攻,贼必不支。府地又无城郭可守,便当引去。南、北二路党与孤危,不过传檄可以立定矣。此其所以同也。抑闻之,康熙癸亥年克郑逆,舟进港时,海水乍涨;康熙辛丑年克朱一贵,舟进港时,海水亦乍涨,前后若合符节。盖由圣人在上,海若效顺;王师所指,神灵呵护,理固然耳。然在臣子效命,必求万全;老将行师,自有授受。所以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者,此中盖有机焉。夫机有二义:一曰机谋之机。谋则至精、至确,故其机不可失,而后一举有必胜之方略。」曰机缄之机。缄则至慎、至密,故其机不可露,而后百发有百效之韬钤。况台湾为海疆最要地,用兵乃国家之机事,持筹者使将士奉令以往、成功而退可矣,而不必使明其故,盖有深意在焉(「平台纪略」)。
杂着
「东番记」,明莆田周婴着。
「台湾舆图考」,一卷鄞县沈光文(文开)着。
「文开文集」一卷,同上。
「文开诗集」二卷,同上。
「台湾赋」一卷,同上。
「草木杂记」一卷,同上。
「流寓考」一卷,同上。
「靖海纪」二卷,晋江施琅着。
「平南事实」一卷,同上。
「台湾杂记」一卷,梁溪季麒光(蓉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