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纪略 - 第 2 页/共 15 页

由厦门海道七百二十里至台湾,而澎湖扼其冲。澎湖四面踞海,无所不通;在台湾之西,凡五十五屿。屿有居民,设文武官副将、通判治之,遥属台湾。盖其地错出海面,盘踞无几,而据海道之咽喉,与金、厦二门遥相犄角,实形势之最也。往年王师平郑逆及朱一贵之乱,皆驻迹于此。而时既升平,海疆富庶,宦贾台湾者相望;往来之艘,皆泊澎湖。其水道曲折、风潮、占候及民俗、土宜、政事、沿革,宜皆有书。向时附见台湾志中,举大意而已,未能详也。   今通判三水胡君示余所着「澎湖纪略」一书,余读而深嘉之。盖近日所传「星槎胜览」、「瀛涯杂志」,言海事者类皆搜寻怪异,不切民生日用。至内地郡县之志,所陈多民事矣;而时因仍吏牍谚语,猥杂无纪,或取办众手,前后乖舛者有之。是书提纲挈目,部署编次,悉中条理。而天时、地利、气候不齐,一一图注,取海道者,时有资焉。至于述民生之勤苦、叙王化之渐深,咨嗟咏叹之意见于言外,所以宣上德而达下情,固为吏之道宜尔,亦文字之胜概也。   岁庚午,余奉命巡视台湾,由澎抵台,道途所历,阅是书一一如在目前。时方兼督学政,历试四县,颇异台处海外而士多秀出,其能文者有中土风,独澎湖无闻焉。今书述澎湖士入学者至十余人,则知国家文教久而益昌。我皇上寿考作人之化,无远弗届、无微不烛,宇内沦浃矣。夫事有举一隅而可以见全体者,此类是也。余与胡君同官斯土,虽职有崇卑,而事惟一致。每念承流宣化,责任重钜,自顾恒檩檩焉。惟以欣逢圣时,民安物阜,中外同风,一切张弛俱禀皇灵以从事,其庶几可以无陨越也夫。是为序。   乾隆三十六年辛卯秋八月,七闽承宣,仁和钱琦撰。   ●蒋序   古之善治者,每务乎其大,而筹乎其所不及备;迨胪所措施,往往立言不为一时,而收效期诸数世。此岂括地家所能涉笔哉?则如勉亭胡公所撰「澎湖纪略」是已。   澎湖为台郡郛郭,别驾分驻其地,有司土责;故事,遴内吏之廉而能者畀焉,而君实膺是职。既莅三阅岁,凡所为奠甿业、诘澳慝、厘懋迁、程讲肄诸大端,靡弗张举,于编中窥崖略焉。下逮勺泉盂井,亦必辨其■〈齿今〉冽,而识其所在。其用意周而筹綦备矣。昔欧阳文忠公作唐书地理志,凡一渠之开、一堰之立,无不记于其县之下,论者谓其详而有体。君殆得是意欤!夫以环瀛绝岛,粲然疆索,又得贤通守精心擘画,所措施具有本末;而复以公余研成一书,义例井然,持论精卓,足使后之司是土者资所考镜,是真合古之善治者。余故乐为之序。   乾隆庚寅岁春三月,赐进士出身、中宪大夫、分巡台澎兵备道兼提督学政、前翰林院检讨,金竹蒋允焄撰。   ●邹序   在昔志舆地者,率祖禹贡、周官。嗣是扶风创为史体,而别于史者,则有辛氏三秦、常璩华阳国以及三辅黄图诸书。其分志体之一者,则又有洛阳伽蓝、建康宫殿、襄〔阳〕耆旧、汝南先贤诸书。至若十洲、洞冥、真腊、佛国之属,又述其支别而恢诡焉者。夫奇编奥记,掌录区隅。其发凡起例,要无当于通都大邑所撰着。然郦善长注水经,往往取财于二百四十四家,岂非撷其菁华、规其轮廓,足以征故实而广听睹;且于其因革离翕、土宜风俗之故,有不失禹贡、周官之遗,而一为甄综欤!   台郡之有澎湖,海中一岛也。宛溪顾氏谓险要而纡回,莫如此岛;信然!往时隶省不一,国朝康熙二十三年始定有其地,属台郡。雍正五年,设别驾于此,资弹压焉。夫五服有要荒,谓要窅荒曶,不可以内治治也。今澎湖隶版图近百年,宅其土者户籍日增,弦歌四彻,环巨浸为乐国,于此境觇之,是其因革离翕、土宜风俗之未可以恢诡载笔也可知已。僚友胡勉亭先生,以通守驻斯境三稔于兹矣,境之士庶乐其治。先生亦以清暇排纂「澎湖纪略」一书,凡十二卷。既蒇事,邮以示余。余卒业,服其掌录区隅,体例一准乎通都大邑;而事核而旨洁,举所为矜奇炫奥者薙猕之。在先生「纪略」名书,若以为述其支别也者;而史裁吻合,于是乎在。夫禹贡以敷奠挈纲、周官以薮浸标目,略云乎哉!莫备于此矣。志舆地者,尚津逮斯编也可。   乾隆岁次庚寅,清和望日,赐进士出身、朝议大夫、知福建台湾府事、前知浙江杭州嘉兴绍兴三郡事、加一级,年家眷寅弟梁溪邹应元拜手撰。   ●朱序   「澎湖纪略」十二卷,三水胡公通判澎湖时所着也。公以名进士历知五县,皆有惠政,且以振兴文教为己任;由闽邑陞判澎湖。澎湖在海中,居民仅数千家,小岛也;实为台、厦咽喉要地。故任公以镇抚之。公官澎湖五载,公余之暇,因成此书。书中述澎民为生之苦:地无草木,率以牛粪为薪;男女相守■〈齿兼〉井之上,后先序饮,以救旱渴,早夜嗷嗷然。其言咨嗟太息,曲尽情态,令人愀然不忍卒读。又载市肆区目,致意守土者之加惠商人,招致其来,以给居民之用。其用心恻怛,筹画周至,如护惜弱子,惟恐伤之;诗所云民之父母者矣。至于袪除鄙僿、开牖闇沕,尤尚文教。公创建书院,条设学规,教以人伦,分别义利。勖之躬行,以志为贤人君子,非仅兴艺取科第荣名而已。尝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斯地虽小,安知后不有邱文庄、海忠介其人者出哉!识者因是知公所思之远、行世之厚,彷佛古人无斁之义,而文翁、常衮不得专美于前也。   澎士赴试台湾,多惮远涉风涛,以致皓首穷经,不得预童子试者。公详请列宪,就澎考试送道,免其县、府两试守候之苦。科、岁二试,获隽入学者十有三人。澎之文风,实公开之也。盖都会关津,四方之要区;官其地者,知置力焉。   至于海外边徼,迹远京师,见谓不足观听,怠而自弃者有之。或地瘠风陋,愁忧无聊,朝夕俟代而已。公所云,乃一一可书如此。盖论语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故所在无怨也。公其深体此意也乎!纪志体本史氏,繁者病于猥杂,取简又伤太略;公是书皆无之。法严事核,情文并美,蔚蔚彬彬,是又着述之善者矣。余得并论之云。   乾隆二十四年季夏原翰林院庶吉士朱仕琇顿首拜撰。   ●凡例   一、集以纪略名者,记对纲而言,略则详之反也。凡作志乘者,必先挈其大纲,然后详其节目;此班志之例,由来尚矣。兹集就事论事,无烦立纲发明。取其纪以记事之体而已,故不称志而称纪也。况澎地无文可考、无献可询,事属草创,则略而不详者,亦势之所不得不然者耳。   一、集内分十有二门,其先后次序,首天文、次地理,天尊地卑之义也。高卑陈,斯贵贱位,故次官师。官师立,然后教化行,故次文事。文教兴,则贤材出,故次人物。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故次武备。经文纬武,由是而俗美风清,故次风俗。醇者厥心臧,必由土物爱,故次土产。物产饶,则任土作贡,故次贡赋。〔贡赋〕以人户为藉,故次户口。人户盛,则积贮不可不裕,故次仓储。仓廪实,然后知礼节,故以艺文终焉。   一、每一门类务寻源委,自觉迂蔓,无当于简洁也。但鄙意窃计,斯为草创之编,合从训话之例,俾后之作者流览今昔,知所因革,去繁就简,不亦事半而功倍乎!   一、援引典籍,或用以开端、或取以征实,势所不免。集内俱一一标出,微独知所由来,亦用以彰前贤之美也。其澎湖原有志略一本二十篇,然事多不核,集中并未引入,仅列其观海赋、文石赋二章而已。   一、澎湖岛屿向传三十有六,昔人亦祗言其概耳。以今考之,实五十有五焉。即台志载澎湖全图,方隅亦多淆舛,率皆耳食,未经身履目击之故也;余悉为更正。至于各屿水陆程途,均未的确;兹一以厅署为主,由近及远,一一注明于各屿之下,俾披图而阅者,胜概悉在目前,可以卧游而得之也。   一、水乃至便之物,昏暮叩门,求无弗与者也。兹于井泉一节,不啻三致意者,诚以澎地居瀛海之中,尽皆咸卤,又无溪涧流泉足资挹注,所得甘泉甚难;故于各澳井眼一一胪列,俾知渴饮与饥食同艰也。游海壖者,必载水以行;入岛屿者,必问泉流所自;何莫非此意也哉!   一、艺文一门,钜制鸿章虽堪千古,必其有关于澎湖者,方为采入。集中所录,仅得诸台郡志内而已。此外因澎岛题咏者,或业经问世、或尚贮锦囊,散见叠出,谅必甚富。但余限于耳目,致有遗珠,应俟搜罗;或承惠教,自当源源增入,以昭全璧。   一、祥瑞灾异,事多荒诞,如董子、刘向所说春秋多着事应,每为昔贤所议,余可知矣。况澎湖乃海心撮土,并无有所谓芝草、醴泉等类;即间或风雨期愆、阴阳道错,微灾小眚,亦与郡邑所同。似可毋庸另立门类,应从省文之例可耳。   一、澎湖旧为郑逆所踞,其僭窃逸事已备载于台郡志内,兹不复赘;庶免文字雷同,数见不鲜之诮。故与外洋番岛一并删除,概不载入。   一、谈元说空,所谓外教也。服其教者,禅林精舍,穷幽极致,遍布川原,人士亦乐与居游;此郡乘邑志所以有外教一门,以纪灵踪而志胜概也。惟澎湖一十三澳,祗有土神庙宇以供香火,并无僧尼庵寺,亦无清修道观,故兹门亦阙焉。   ●澎湖全图   ●澎湖纪略卷之一   岭南胡建伟勉亭纂着   天文纪   星野   气候   风信   日月   云霓雨露   雷电霜雪   ·星野   易曰: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在天为分星,在地为分野。此精气之相通,亦理之有可信者也。周礼保章氏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观祥妖。夫九州既应星土,则三百余度皆有验,何独十二次乎?又曰:封棫皆有分星,则千八百国与夫荒服海隅皆有属,何但十二国乎?此古今之所通疑也。闽自汉初始隶职方,后之疏星野者,大都指禹贡维扬,而以星纪之次属之,为会稽域内云。星纪者,斗牛也。古之言天者,由斗牛以纪星,故曰星纪。纪为十二次之首,而斗牛女二十八宿之首也。考星经云:周天之数,每星一度,辖地一千四百六里有奇。闽在会稽东南,距扬州三千里,已在分度一千四百六里之外。计自扬州而南,终斗历牛至女,凡前史所载史记天官书、前汉天文志皆云:属牵牛婺女之分。后汉郡国志云:自斗十一度,至婺女七度,一名须女,曰星纪之次;于辰在丑,谓之赤奋若。于律为黄钟,斗建在子,为吴越分野。晋天文志云:自南斗十二度至须女七度为星纪,吴越分野,属扬州。隋志亦以为属斗牛须女之分。唐天文志云:东南负海为星纪。负海者以其云汉之阴也。又云:南斗牵牛,星纪也。初南斗九度余千四十二杪十二太中南斗二十四度,终女四度,为星纪之分,古吴越及东南百粤之国。南斗当云汉下流,当淮海间为吴分。牵牛去南河寝远,自豫章迄会稽踰岭徼为越分。宋史天文志:天市垣二十四星,东西藩各列十一星。其东南垣第六星曰吴越,亦为星纪之次。元史历志亦云:起斗四度三十六分六十六秒外入吴越,为星纪之次。明天文志,以福建郡县并属斗牛之分。明一统志,又以为属斗牛女之分。以及刘向、蔡邕、皇甫谧所谓统在斗牛女中者,俱为未得其详也。春秋元苞经云:牵牛流为扬州,分为越国。范晔后汉志曰:牵牛主吴。唐僧一行以为天下山河之象,存乎两戒。北戒自三危至朝鲜,是谓北纪,为胡门;南戒自岷嶓至东瓯闽中,是谓南纪,为越门。张守节又以牛女不专属闽越。据此,则魏陈卓所云会稽入牛一度,似可类推。盖牵牛跨浙、粤、闽三省,闽九郡西届樵川、北尽柘浦、东抵长溪,而清漳襟当岭南,距会稽不上数百里,实在周天分度数一千四百六里之内。即谓九闽咸隶会稽牛一度也,固宜以历家仰仪之理推之,则星纪在北而光烛于南,其以吴越当之者,从星纪之所烛也,亦何疑南北相配之未协耶?今闽越正从其所烛耳。   惟澎湖孤悬海中,向属荒岛,分野所属未有指定,无可考据。隋开皇中遣虎贲陈棱略地至澎湖三十六岛,其名始见。元末置巡司,迨明初隶泉郡,星土从泉。国朝平定郑逆,改隶台湾郡,说者谓台湾海岛之地不在九洲之限。按古四泽馆因外彝来贡,以外彝分方纪星。台湾原属岛彝,其次为鹑尾,其宿为翼,其辰为已。宋天文志云:鹑尾在翼、轸之交,居南方七宿之末,随南极而半入海。且台湾背接吕宋、右连日本,其为值翼九度无疑。占验家概以台湾同彝岛一体测验,谓吕宋居巽已入翼十度、日本在寅艮入轸八度,台湾与彼相接,实为翼九度也。今澎湖改隶台郡,则星当为翼,不得从泉郡为星纪之次也。噫!是说也,则是籍可转,而星亦可移矣;岂通论哉?僧一行曰:郡县有变,山河无改;星之与土,精气相属,不系方隅,占测以山河为限,而不主于州国。谈理者推为定论。况星土自当以土占星,计里道而推,尽可得其确据也。夫台距吕宋水道七十更,其去日本也,水道亦七十更;以每更六十里计之,则四千二百里矣。若台至澎不过五更,由澎至厦七更止矣,是台距泉郡仅七百二十里。台即为彝岛,亦在周天度数一千四百六里之内,岂得据吕宋、日本四千二百里之外而谓其为翼九度也?澎更密迩泉郡,旧隶同安,其分星系属牛女,又何疑焉?按此则台郡宅东南,其台、凤、诸、彰四县分野均属牛女,更无庸聚讼也。夫黄帝堪舆之书,后世无传;代有作者,亦非古法。而张衡所云风后经纬三辰及风后十三篇,俱谶纬家臆说,不足信从;应以周礼为断可耳。   ·气候   三日一候,五候一气,渐积而成岁功。当寒而寒、当暑而暑,阴阳不忒,风雨以时。此天道之自然也。然西北高燥、东南卑湿,气候每因而转移。此四方之气所以各殊焉。   澎湖僻处东南,居大海之中,地势最下。其气候不特与燕、齐、秦、晋、吴、楚诸省悬殊,即与闽中内郡亦觉迥别。闽中春则多雨,澎则频旱。厦日西北风则有雨;语云厦北风太公(?)。澎则北风无雨;必待东南风,方得有雨。此雨阳气候之不同也。内郡中四季草木长青。澎则自立春以至清明,草芽不发,至夏方生;立秋以后,草则渐黄,更无花卉。此生植之气候不同也。内郡春风融和,夏日南薰温煦;秋日清肃,天高气爽,最足宜人;冬日北风虽寒,亦无栗烈之威、摧折之势。澎则春时东南风起,入人腠理,以致头晕,土人每以青布裹头御之。夏日则赤日炎热,无高山樾荫,暑气袭人与瘴厉相似,土人多嚼槟榔以解之。至秋则西风时作,稍晴仍似夏日。冬日虽无奇寒,然风声、水声无日不聒耳;甚至飞沙走石。此寒暑之气候不同也。   左传曰:天有六气,隆为五味。盖气候既殊,则饮食自别。董子曰:阴阳之气常渐人者,若水常渐鱼也,澹澹不可见耳。凡物渐则变,气化之渐非直水也,而人以治乱之气相淆动无已时。于是,摇荡失常,徙其故迹矣。夫暑之变寒也,始于微凉,积百八十一日而暑始尽;寒之变暑亦然。此积渐之验也。澎之人,其为气候之变者,非其渐耶,人自不觉耳。殆亦如鱼之在水,或淡或咸、或清或浊,惟其所际。鱼且如何哉?   又广东志云:岭南阴少阳多,故四时之气,辟多于阖,一岁间温暑过半。元府常开,毛腠不掩,每因汗溢,即致外邪。盖汗为病之媒、风为汗之本,二者一中,寒疟相乘,其疾往往为风淫。又云:盛夏士庶出入率以青布包头,盖南风为厉,一侵阳明,则病不可起。余官斯土,将及两载,验其气候,略与相彷云。   ·风信   易通卦验曰:冬至广漠风至,立春条风至,春分明庶风至,立夏清明风至,夏至景风至,立秋凉风至,秋分阊阖风至,立冬不周风至。八风以行八政,当八卦也。风之有信,岂非天道之常哉?惟澎湖风信不惟与内地不同,亦与他海迥异。周岁独春夏风信稍平,可以种植。然有风之日,已十居其五矣。一交秋分,直至冬底,则无日无风。其不沸海覆舟,斯亦幸矣!   台志云:风之大而烈为飓,又甚者为台;飓则倏发倏止,台常连日夜。其正、二、、三、四月发者为飓,五、六、七、八月发者为台;九月则北风初烈,或至连月为九降。过洋以二、四、八、十月为稳;二、四月少台,八月中秋十月小春,天气多暖故也。然以余官此两载,丙年八月十八覆败多船;丁年八月自初二日起风,直至月杪皆烈,中间稍静者不过三、两日耳。则八月中秋之说未敢尽信也。惟二月渡洋,最为第一。凡事得之耳闻,不如得之亲见,此类是也。凡六月多台,九月多九降。台飓俱多挟雨而来,九降多无雨而风。至于飓风将至,则天边断虹先见一片如船帆者,曰破帆;稍及半天如鲎尾者,曰屈鲎。稗海纪游云:飓之尤甚者曰台。台无定期,必与大雨同至。至必拔木坏垣,飘瓦裂石,久而愈劲。舟虽湾泊,常至虀粉。海上人甚畏之。惟得雷声即止。占台风者,每视风向歹,常为戒。如夏月应南而北,秋冬与春应北而南(三月二十三日妈祖飓后应南风,白露后至三月皆应北风,惟七月北风多主台),旋必成台。幸其至也渐,人得早避之。或曰:风四面皆至曰台,不知台虽暴,无四方齐至理。譬如北风台,必转而东,东而南,南又转西,或一、二日,或三、五、七日,不四面转遍不止。是四面递至,非四面并至也。飓骤而祸轻,台缓而祸久且烈。春风畏始,冬风虑终。又非常之风,常在七月。而海上鳞介诸物,游翔水面,亦风兆也。海外纪略云:台风乃天地之气交逆,地鼓气而海沸天,风烈而雨飘,故沉舟倾樯。若海不先沸,天风虽烈,海舟顺风而驰,同鲲鹏之徙耳。六月有雷则无台。谚云:六月有雷止三台,七月一雷九台来。澎湖湾船之澳,有南风、北风之别。时当南风,误湾北风澳;时当北风,误湾南风澳:则必坏。癸亥兴师,正当盛夏南风大作之候,伪都督刘国轩将战舰尽泊南风澳,时我师到澎舟尽误泊北风澳,国轩得计,可谓不战而胜也。岂知天眷,忽北风大作,我师舟楫无损,而伪敌运■〈舟宗〉覆没,因得乘时进攻,克取澎湖。   风暴日期开列于左:   正月初三日真人暴、初四日接神慕、初九日玉皇暴(是日有暴,则各暴皆验;否则至期或有或无,靡所准也)、十三日刘将军暴、十五日上元暴、二十四日小妾暴、二十八日洗炊笼暴、二十九日乌狗暴(又云龙神会)。凡正月初三日、初八日、十一日、二十五日、月晦日,皆龙会日,主风。   二月初二日白须暴、初七日春明暴、初八日张大帝暴、十七日马和尚渡江暴、十八日达摩渡江暴、十九日观音暴、二十五日龙神朝天暴(一云是二十九日)。凡二月初三日、初九日、十二日,皆龙神朝上帝之日。   三月初三日元帝暴、初七日阎王暴、十五日真人暴(又名真君暴)、十八日后土暴、二十三日妈祖暴(真人多风,妈祖多风)、二十八日东岳暴(又曰诸神朝天暴)。凡三月初三日、初七日、二十七日,皆龙神朝星辰之日。   四月初一日白龙暴、初八日佛子暴(又云太子暴)、十三日太保暴、十四日纯阳暴、二十三日又云太保暴、二十五月龙神太白暴。凡四月初八日、十二日、十七日,皆龙神会太白之日。   五月初一日南极暴、初五日系大暴名屈原暴、初七日朱太尉暴、十三日关帝暴、十六日天地暴、二十一日龙母暴、二十九日威显暴。凡五月初五日、十一日、二十九日,皆天帝龙王朝玉帝之日。   六月初六日崔将军暴、十二日彭祖暴、十八日彭婆暴、十九日观音暴、二十三日小姨暴、二十四日雷公暴(此暴最狠,又最准)、二十六日二郎神暴、二十八日大姨暴、二十九日文丞相暴。凡六月初九日、二十九日皆地神龙王朝玉帝之日。   七月初七日乞巧暴、初八日神煞交会暴(又云十八日)、十五日中元暴、十八日王母暴、二十一日普庵暴。凡七月初七日、初九日、十五日、二十七日,皆神煞交会之日。又六月多主台,海上人谓六月防初,七月防半,虽未必尽然,有时而验。   八月初一日灶君暴、初四日伽蓝暴、十五日魁星暴、二十一日龙神大会暴。凡八月初三日、初八日、二十七日,皆龙王大会之日。   九月初九日重阳暴、十六日张良暴、十七日金龙暴(又云冷风信)、十九日观音暴、二十七日冷风暴。凡九月十一日、十五日、十九日,皆龙神朝玉帝之日。又九月自寒露至立冬止,常乍晴乍阴,风雨不时,谓之九降;又曰九月乌。   十月初五日风信暴(又名朔风信)、初六日天曹暴、初九日水仙王暴、十五日下元暴、二十日东岳朝天暴、二十五日雪栖暴、二十六日翁爹暴。凡十月初八日、十五日、二十七日,皆东府君朝玉皇之日。   十一月十四日水仙暴、二十七日普庵暴、二十九日西岳朝天暴。凡十一月,时朔风司令,无日无风。然而南风尽绝,凡背北处皆可泊船。   十二月初八日腊八暴、二十四日送神暴、二十九日火盆暴。凡十二月自二十四日至二十九日,凡有南风,则应来年;如二十四日则应四月、二十五日则应五月、二十九日则应九月,俱不差爽。   大凡遇风暴日期不在本日,则在前后三日之中,又箕、璧、翼、轸四宿亦主风,皆当谨避之。   澎、台之风与内地相反而适相宜者,内地多早西晚东,惟澎、台之风则早东午西,名曰发海西;四时皆然。台湾船只来澎湖,必得东风方可扬帆出鹿耳门;澎湖船只往台,必得西风才可进港。设早西晚东,则来澎湖船过日中始能放洋,去台船只昏暮不能进口。此风信有天造地设之奇也。   ·日月   易曰:悬象着明,莫大乎日月。传曰:日月所照。盖言明照四方,无远弗届、无处弗周也。然而日暄月皎,在澎地盖亦有不同焉者。如冬日可爱、夏日可畏,此日之恒也。澎则冬日多风,日不着地,负背不温;夏日则砂碛一片,热哂如火,又无高山峻阜林木阴蔽,行人喘息,甚于吴牛。此烁石流金所以过于内地也。然时当子夜,银涛浴日,遥望东海,红光璀灿,云霞缭绕,日如车轮,载沉载浮,波澜隐跃,是亦一奇观也。至于月,有谓澎湖月色分外独明者非也。夫澎湖撮土孤悬巨海之中,如鸥凫泛泛,四面八方汪洋万顷,月为水之精、水为月之魄,上天下水,澒澒洞洞,月与水相荡摩,人在其间如蚁行镜面,为光芒所触,故觉独明耳。余于丙岁中秋之夕,曾驾扁舟泛海观月。水天相连,茫无涯涘;沧波鳞映,莫名其状。所谓琉璃殿宇、琼瑶宫阙者其在斯乎!吾不得而知也。若夫内郡,当月色正浓之候,散步林间,花筛蟾影,风送香来,又别有一种幽致也;岂澎岛之不若哉!   ·云霓雨露   记曰:天将时雨,山川出云。今海上无时无云,虽浓云靉靉,但有云脚可见,必不雨。云脚者,如画家绘水口石,其下横染一笔为水石之界者是也。无脚之云,如画远山,但见山头不见所止。至日出有云蔽之,辰刻后云渐散,必大晴。日初出即开朗,是日必不晴。暑月久晴则不拘也。如日落时西方有云气横亘天上,或作数十缕如不相属,日从云隙中度过,是谓日穿经纬,来日大晴。或云色一片相连,其中但有一、二点空窦得现红色,是谓金乌展睛,亦主晴。又日落时西方云色黯淡一片如墨,全无鏬窦,又不见云脚者,主来日雨;若云色浓厚,当夜必雨。若昧爽时雨,俗云开门雨,是日必晴。谚云:雨洒鸡啼候,行人不用忧。若已饭时雨,是日必主久雨竟夕。又云盖山头走,主雨。久雨后暂止,犹见细雨如雾,纵令开朗,旋即雨至。俗云:雨前蒙蒙雨不终,雨后蒙蒙雨不晴。久雨忽见星月,必尚有大雨。久雨后,近晚遍天红色,来日便晴。俗云:火烧薄暮天者是也。若夫虹霓,则宋务光有曰:虹霓粉错,阴阳之沴也。尔雅云:凡虹双出,色鲜者为雄、闇者为雌。诗曰:朝隮于西,崇朝其雨。朱子注云:雨,久而晚见于东则晴,久而早见于西则雨。谚曰:东鲎日头西鲎雨。又断头虹不相连者,俗名为破篷,又名飓母;见于东方,来日不免大风雨。此皆虹霓致雨之验也。然澎地多风少雨,云霓之兆固亦有难卜焉者。论五风十雨之常,每岁以三十六雨为均调,澎地则无需于此。自二月中旬起、至八月底止,得均调透雨十次,即为丰年。盖澎湖自八月秋分以后,即无日无风,不能种植晚收,故雨水至此而足用也。至于露,乃阴阳之盛气,亦能滋长百物。当雨水稀少之时,得露以润泽之,自不致旱干之苦。台湾则露如小雨,十分浓沃;是以彼处高冈,尚可栽植。澎地之露甚微,少沾濡之功;求所谓「湛湛露斯、匪阳不曦」者,则何有焉!   ·雷电霜雪   张衡云:丰隆轩其震霆,列缺晔其照夜。丰降者、雷神,列缺者、电神也。盖有雷必有电,或雷先而电后、或雷后而电先、或雷电交作,正扬雄所称「霹雳列缺、吐火施鞭」者是也。乃神仙传以为天公与玉女投壶,天为之笑则电,不亦诞乎?总之,雷出地奋;雷声之疾缓,视乎地气之厚薄。凡地气厚者,雷声则缓;薄则疾。澎湖当大海之中,地气最薄,而绝无轰烈之声;即电光飞闪,亦无内郡火蛇滚地之威。此雷电之异也。若夫阴阳之气,结而为霜、凝而为雪。诗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又曰:上天同云,雨雪氛氛。澎之人虽云所已闻,实见所未见也。况乎柳絮因风,花飞六出,此种逸韵风流,极雅人深致,亦乌能慨想而得之也哉!   ●澎湖纪略卷之二   岭南胡建伟勉亭纂着   地理纪   建置   形胜   海道   潮信   岛屿   城池   公署   澳社   庙祀   街市   井泉   ·建置   澎湖在闽省东南大海之中,距会城水陆程途一千二十里(陆程自闽县至同安县五百四十里,自同安至厦门水陆程六十里。自厦门至澎湖水陆程七更,以六十里为一更计之,则四百二十里);古荒服之地也。自隋开皇中遣虎贲将陈棱略地至澎湖,其名始见于中国。迨元末时,始置巡检司以官斯地,隶属泉州郡同安县治。此建置之所自始也。   明洪武五年,信国公汤和经略海上,以澎湖岛居民叛服靡常,因尽徙归内郡,置于漳、泉之间,废巡检而墟其地。继而不逞之徒复潜聚其中,倭奴往来停泊取水亦必经此窥伺。嘉、隆间,曾一本啸聚为寇。天启元年,海寇颜思齐亦窃踞焉。思齐以澎湖地狭,不足以逞狂谋,因引倭奴剽掠海上,并有台湾之地以为巢穴。台湾之有内郡人民,实自思齐始。时郑芝龙弟芝虎亦为海寇,依附思齐。后思齐死,贼众遂拥立芝龙为贼酋。郑氏遂有澎、台之地焉。   崇祯元年九月,郑芝龙率所部降于督师熊文灿,然犹迁延海上;迨国朝顺治三年丙戌秋八月平闽,郑芝龙乃就抚归降,将澎、台之地税与红夷。此红夷有澎、台之所自也。旧云:红夷借居,绐得一牛皮之地者非也。   顺治七年,芝龙子郑成功自江南败归,遂袭澎湖;乘潮水涨大,进鹿耳门,据安平城,红夷以死拒。成功告以此地乃先人之业,应归于我,财物仍听尔载归。红夷乃遁去。伪郑置澎湖安抚司,踞有三世。康熙二十二年六月,靖海侯施琅率舟师由铜山直抵澎湖,并克台郡,伪郑投诚。澎湖遂改隶台郡,台湾县属焉。   ·形胜   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澎湖屹峙巨浸之中,幅员不过百里;而岛屿森列,巨细相间,砂线回环,坡陇相望,古称长江天堑不足以喻其险也。昔郑成功窃之而喘延三世,朱一贵失之而六日可平,此其大较也。方舆纪要云:海中岛屿最险要而纡回,则莫如澎湖。盖其山周回委折,险口不得方舟,内溪可容千艘,非熟悉水道者,稍差一线,舟船则立为虀粉。且与海坛、南澳夙称海外三山,为全闽咽喉;然占形势者,则以澎湖为最云。诚以澎湖西则控制金、厦,为犄角之声援;东则屏蔽台湾,居上游之扼要;北而蓟辽、江浙,南而琼州、交趾以至日本、吕宋诸番,莫不四达,在在可通。故漳州志云:澎湖岛北起北山,南尽八罩。北山龙门港、丁字门、西屿头,倭所必由,为最要地;妈宫澳、嵵里澳为次要地。春汛、冬汛,浯、铜二寨分兵为声援防守。是澎湖实为东南半壁之锁钥也,乌得以黑子弹丸而轻之也哉!   ·海道   自澎湖航海,西至厦门水程七更,东至台湾鹿耳门水程五更。志约六十里为一更,然亦无据也。樵书二编云:更也者,一日一夜定为十更,以焚香几枝为度。船在大洋,风潮有顺逆、行驶有迟速,水程难辨,以木片于船首投海中,人从船首速行至尾,木片与人行齐至,则更数方准;若人行至船尾而木片未至,则为不上更,或木片先人至船尾,则为过更,皆不合更也。舟子各洋皆有秘本,云系明王三保所遗,名曰洋更。凡厦船来台,必以澎湖为关津。从西屿入,或寄泊嵵里,或妈宫、或八罩,然后渡东吉洋,凡五更至台湾,入鹿耳门。行舟者皆以北极星为准;黑夜无星,则以指南车按定子午格巽向而行。倘或子午稍错,南犯吕宋、或暹罗、或交趾,北则飘荡莫知所之。此入台者平险远近海道也(?)。   放洋,全以指南针为信。认定方向,随波上下,曰针路。船由浯屿或大嶝门放洋,用罗经向巽已行。总以风信计水程迟速,望见澎湖西屿、猫屿、花屿可进;若过黑水沟,计程应至澎湖而诸屿不见,定失所向,仍收泊原处候风信。由澎湖至台湾,向巽方行。近鹿耳门隙仔,风日晴和,可以泊舟;若为东风所逆不得入,而门外铁板沙又不可泊,势必仍返澎湖;若遇月黑莫辨岛屿,又不得不重回厦门以待天明者,往往有之矣。海上不得顺风,尺寸为艰。然海风无定,亦不一例;常有两舟并行,一变而此顺彼逆,祸福之所攸分也。   渡洋舟楫固畏逆风,又甚畏无风。大海无摇橹拨棹之理,千里万里祗藉一帆风耳。自大嶝放洋后,初渡红水沟,再渡黑水沟。澎湖海道惟黑水沟最险,自北南流,不知源出何所;海水正碧,沟水独黑如墨,势又稍洼,故谓之沟。广约百里,湍流迅驶,时觉腥秽袭人,又有红黑间道蛇及两头蛇绕船游泳,舟师时时以楮镪投之,屏息喘喘,惧或顺流而南,不知所之耳。红水沟不甚险,人颇泄视之。然二沟在大洋中,风涛鼓荡,与绿水终古不淆,理亦难明。渡沟良久,闻钲鼓作舷间,舟师来告望见澎湖矣。登鷁尾高处凭眺,祗觉天际微云一抹如线,徘徊回顾,天水相连,一舟荡漾,若纤埃在明镜之中也。至于独坐舷际,时近初更,皎月未上,水波不动,星光满天,与波底明星相映,上下两天合成圆器,身处其中,遂觉宇宙皆宽。若海上黑夜不见一物,则击水以视,一击而水光飞溅,如明珠十斛,倾撤水面,晶光荧荧,良久始灭,亦一奇观也哉!   又大海洪波止分顺逆,凡往异域,船皆顺势而行。惟自厦往台,藏岸七百里,号曰横洋;经红黑沟,惊涛鼎沸,险冠诸海。外海见闻录云:黑沟东顺流七百里,即为弱水。昔有闽船飘至弱水之东,阅十有二年,始得还乡。续文献通考又云:水至澎湖渐低,近琉球谓之落漈。漈者,水趋下而不回也。凡西岸渔舟到澎湖以下,遇飓风发,漂流落漈,回者百无一焉。放洋时,离澎湖水自深碧,转为淡黑;回望澎湖诸岛,犹隐隐可见,顷以渐入烟云之外;前望台湾之山,已在隐现间。更进,水变为淡蓝,转而为白,而台湾山峦毕陈目前矣。凡船只到澎湖寄椗停泊者,当南风时,四、五、六、七、八月必于八罩、将军澳停泊,北风时,九、十月至三月底,必于西屿头、内外堑湾泊。一有错误,船即不可保矣。惟妈宫一澳,无论南风、北风,俱可泊船。凡放洋,不见飞鸟,则渐至大洋;若近岛屿,则先见白鸟飞翔:舟人以此为得岸之验也。又海吼俗名海叫,小叫如击花羫鼓,点点作撤豆声,乍远乍近,若断若续,临流听之,殊有成连鼓琴之致焉。大吼如万马奔腾,钲鼓响震,三峡崩流,万鼎共沸,惟钱塘八月怒潮差可彷佛;触耳骇愕。余尝临海岸,俯瞰溟渤,而静渌渊淳,曾无波灂,不知声之从何出也;然远海云气已渐兴,风雨不旋踵至矣。海上人习闻不怪,曰是雨征也。若冬月吼,常不雨,多主风焉。   ·潮信   邵子曰:海潮者,地之喘息也;所以应月者,从其类也。余襄公海潮图序云:月临卯酉,则潮长乎东西;月临子午,则潮平于南北。一月则潮盛于朔望之后,一岁则潮盛于春秋之中。春夏昼潮常大,秋冬夜潮常大。盖岁之春秋,犹月之有朔望,天地之常数也。此潮之消息,乃系月之进退,非因地之浮沉也。张子之意,以天包水、水承地、地承天,天与天气相为升降;气升而地沉,则海溢上而为潮;气降而地浮,则海水缩而为汐。然张子验气之升降,非论潮也。按以月论潮,此先儒一心实通天地,乃能理透根宗而发。此至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