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四说 - 第 2 页/共 6 页

宗徒本十二人同门,以犹大士致死其师,摈不与列,故分行传教时,签掣得马提亚补足其缺。耶稣所招诸徒,大率佣工贫苦之辈,惟保罗(即扫罗。)出身书吏,先以祭司命拘执耶稣之徒,耶稣死后,自谓目见之,遂入其教,故立说劝人独多,而不在十二宗徒之内。   耶稣未死,使其徒各出治病驱鬼,恒不验,盖非有符咒语为之传授,但令其坚心信奉而已。其训徒语言,亦多隐跃其词,然大旨则由摩西之教再转一层。如古律禁杀人,而耶稣则谓,以忿怒加人,怒声叱人即入地狱。古禁邪淫,而耶稣则谓,见色而欲心生,即心已行奸。又目有邪视,手有邪作,不如折其手,剜其目,犹为伤在一体,与全身受罪者殊。古例可休妻,而耶稣则谓,休之,是致其妻与娶之者皆得奸罪。古云以眼报眼,以齿报齿,爱尔者爱之,恶尔者恶之,而耶稣则谓,人殴尔右面,宜转向左面以待之,人迫尔同行一里,宜倍两里,仇尔者宜加其爱,恶尔者宜加以恩,咒诅尔者反祝之。又谓摩西以诸血献天不能救人,惟耶稣自流其血而后人得其救。其立教大段如此。   厥后诸徒,传教人既众,所至之地渐广,其信者辄鬻其家业,为济贫徒之费。其为书招人从教,虽言词丛沓,然所称说,较之耶稣所口述其详百倍,故动人尤易。顾因是复招时忌,被获囚者,虽迄于死,犹坚守不少悔,而保罗之被祸尤惨。当耶稣之自言三日必活也,祭司辈恐其死后复生他奇幻,请于官,以卒守其墓。及墓开称再生者,喧传万口。官潜赏守卒,使以其徒私移尸骸,播于众,如大民信之,故至今耶稣教遍西海,而其土人反有盗尸之说。而诸徒之行教也,亦斤斤以异族类为辞,所寄书亦专为他国而作,而不敢先于本土者,有由也。盖当日两党皆摩西之支流余裔,入人已深,故耶稣之为说,止推而稍变之。其所以大异于摩西者,则在人人将来有复活之日,而复活则缘自审判。此在如大,固以为明明异于摩西,而在诸国,则与摩西说同一闻所未闻。奇则必动,是以难易判然也。   然据犹大士之书云:“亚坍(即生人之始者。)七代孙以诺预言:上主必临,带其万圣以定罪众。”然则,斯说之果创自耶稣,抑古有此说,而耶稣特以己当之?是皆未可知耳。今但即其所云复活之言而敷衍之。   (复活审判,教中所最不同者,故别著之。)以为人死灵魂终不消灭,凡善者之所以善,皆圣神风为之感化,而后得生其灵心守教而升天堂,以永享其福;其恶者不能信从,止慕虚华,卒受无量苦。盖人一生善恶定于死日,如恃释氏之经忏斋醮可以超度,纸钱冥楮可以贿纵,则凡富贵者皆天堂中人,贫贱者皆地狱中人矣。况人世行贿尚有例禁,岂宰制万物之天能容之乎?若如所云,恶者转轮入畜生道,即抵其前生罪业,恐尘世造孽者多,将飞走之属,遍满大域矣。且果以今生罪恶不使之受罚当世,乃移而罚于他生,是使他生无罪受罚,于理亦未公平。又人之灵魂,目不得见,所云如刀山剑树,种种阴刑,安能施于无形之鬼耶?如谓近报在己,远报在儿孙,不知帝王制法,尚罚不及妻孥,矧以至大至仁之天道,转有如是之惨酷者乎?当群疑不决之时,赖耶稣由天降地,示人以地狱之苦,谓如虫咬不死,火烧不灭,此特借人间极难受者以形容之耳。天堂之乐,亦非如世人所艳羡之仙媛环侍,饱饫天厨之谓也。盖一游其境,即身为天官,不须饮食婚配,自然无灾无害,优游畅快,与万万天官同赞助上帝于无穷也。   其审判之目有二:曰小审判,曰大审判。小审,止于人死时天主审其善恶,定其灵魂之赏罚。至大审判,则于普天下人复活之日,集而公谳之。其期为天主临时所定,虽他天神不能知也。将行大审期前也,在上则诸天失序,日晦月冥,星辰陨坠,黑云满布,雷电轰烈,火焰飘飞,暴风四起;在下则海涌涛汹,江川泛滥如血,诸畜死灭,山邱震裂,地体大动。耶稣于是降火,焚烧民人殆尽,而后十字圣架现于空中,耶稣驾云而下,举人类中之贵贱贤愚,其生前所行善恶之具载簿籍者,尽分携而覆核之。当时,其母、其徒与万万天使,拥护于如大国,首令四大神吹鸣号器。于是已死之骨骸,无论腐坏散失之不同者,至此施以全能,悉令其与未散之灵魂相为附合,一一复存,譬如农夫播种,先朽腐而后萌芽。前生为血肉之身,再活为灵神之体。自此一活,其质永不再坏,而耶稣乃各按其善恶而审判之。凡有罪者,至是乃昭彰显露于万耳咸属之前,不复可丝毫隐匿。时以左右区分善恶两类,耶稣将谓右列善者曰:尔尝为我设饮食、居室、衣服,及疾病、监狱,皆为我料理。善者方茫不省记。耶稣乃徐晓之,谓尔以施我至小之徒众,即与施我同矣。又将谓左列恶者曰:尔不为我设饮食、居室、衣服,及疾病、监狱,皆不为我料理。恶者亦茫不省记。耶稣乃徐晓之,谓尔不施于我至小之徒众,即与不施于我同矣。当时一赏一罚,虽父子、兄弟、夫妇、子孙,离别于顷刻,不复能相为瞻顾。其恶者即入地狱,同受永祸。而善者别予以神光,使七倍于日光,又能穿坚透石,凡一切有形之物,不能碍其出入,且万里一息,心有所愿,身即至之,从此不畏寒热,不倦亦不饥,在火不烧,在水不溺,永无死法,但善与善同快处于两大之中。其时天地再新,星如月,月如日,日光视前七倍焉。(所引彼说止此。)所谓复活之说,据其曲折如此。   是以彼教专劝人乘未死之先,诵经进教,及身悔其不信之罪,预以备他时之大审判,庶不致临时生悔。然信非空信,必致心诚一,礼拜殷勤。常以《十诫》自警,一入其教,终身不得改易。其谆谆劝人者,固谓传之广远,方足感耶稣之心,而救之赦之,然究亦同出爱人如己之一心。   泰西人类多智巧之士,愈智愈坚守其说,以为己身他时再活之根源。盖童而习之,稍长而入学读书,所见所闻,师传友讲,耳濡目染,竭一生心思才力,咸萃于是,无他载籍以启牖其识见。及其偶一涉猎中国之书,则又未有时贤为之指授,未得其纲领,乃反处处举诗书中所载事天者以为之证,故入主出奴,牢不可破,其端固有自来也。   (【此下历援史传,见彼教支流先自歧出。】)行教之徒虽极力铺张,然迟之又久,递相传述,源远而末益分矣。于是而大秦教、末尼教、祆神(即波斯)教,杂出于隋唐之间。虽舒元舆有言:“合天下三夷寺,不足当释寺一小邑。”(语见《重严寺碑》。)然三者之来,异丸殊趋,莫可穷诘。   大秦即景教也。宋敏求《长安志》载:“波斯寺,贞观十二年,为大秦胡僧阿罗斯立。(在义宁坊术东之北。)仪凤二年,波斯三卑路斯请建波斯寺。(在醴泉坊之东。)景龙中,宗楚客占为宅,移于祆祠之西。(在布政坊西南隅。)”《册府元龟》载:“天宝四载九月诏曰:‘波斯经教出自大秦,久行中国,建寺因以为名,示人必循其本。其两京波斯寺改为大秦寺,州郡宜准此。’”是大秦教之原于波斯也。   明万历中,长安民掘地,得唐德宗建中二年《景教流行中国碑颂》,(按:《来斋金石刻考略》“明崇祯间,西安守晋陵邹静长先生幼子化,生能行,便解合掌礼佛。病逝,葬崇仁寺南。掘得一石,乃《景教流行碑》也。”既埋千年,今始出,三世因缘,此见其净头陀再来耶?字完好无损者。所称得石年代异。)其云“三一妙身,无元真主阿罗诃,判十字以定四方,鼓元风而生二气。暗空易而天地开,日月运而昼夜作,匠成万物,然立初人”语,与古史所纪天帝六日造物语略同。其云“三一分身,景尊弥施诃戢隐真威,同人出代。神天宣庆,室女诞圣于大秦。景宿告祥,波斯睹耀以来贡。”及“权舆匠化,起地立天。分身出代,救度无边”语,与降世救民,童身感孕,及三王指星象而来朝语同。而三一之义,即天主分而三,合而一之说也。其云“圆廿四圣有说之旧法,设三一净风无言之新教”,及“魔妄于是乎悉摧,能事斯毕,亭午升真”语,与摩西以后两得天示,重立新教,逐除魔鬼,白日升天语同。其云“印持十字”,(《金石萃编》“十”字已泐,今据家藏本。)及“不畜臧获,均贵贱于人。不聚货财,示罄遗于我”。“七日一荐,洗心反素”语,与奉持十字,禁用奴婢,散财为神贫,七日一礼拜语全同。碑以阿罗诃为景教之主,云大秦国阿罗本,(《长安志》作阿罗斯。)于太宗贞观九年至长安。十二年七月,诏立大秦寺,度僧二十一人。(按:《长安志》:“初建寺,尚称波斯。天宝四年,乃易名大秦。”今碑去其原名,所以夸其国耳。)高宗诏于诸州,各置景寺,仍以阿罗本为镇国大法主,玄宗时,大秦僧佶和至,诏于兴庆宫修功德。肃宗时,诏灵武等五郡主立景寺。至建中二年而后立碑。此大秦景教入中国之缘始。故《金石录补》与《潜研堂金石文跋尾》并以为即今欧罗巴之天主教。然其徒未尝谓教主为耶稣也。   又祆神一教,即波斯教,与大秦不同。其字从示从天,《说文》云:“关中(《说文》盖统西域言之。)谓天为祆。”《广韵》亦曰:“胡神。”西国尊天,君曰天可汗,山曰天山,凡尊者辄以天冠之。考《长安志》:“祆祠,唐武德四年立。(即在布政坊西南隅,宗楚客移波斯寺于其邻者。)祠有萨宝府官,以胡人主其祀。”王溥《唐会要》:“波斯,东与吐蕃、康居接,西北拒佛。(即大秦。)俗祀天地日月水火。西域事火祆者,皆诣波斯受法。)波斯以摩醯首罗为教主,号苏鲁支,弟子各元真大总长如火山。(此据钱氏《景教考》引宋人姚宽之言。)《景教碑》所谓“三百六十五种,肩随结辙。竞织法罗,或空有以沦二,或祷祀以邀福。茫然无得,积昧亡途。于是三一幻〔分〕身出代。”以碑绎之,则所指三百余种,皆非其教正宗,知波斯原与大秦互异。无如波斯教久流内地,建寺在先,是以阿罗本初至,不得不假波斯之名。后既自立宗,乃请改名以示异否。亦沿流溯源,从既异之后,而追称之耳。而波斯之自为一教,则以此为明证矣。   末尼,亦曰摩尼。《志磐统纪》引开元二十年敕云:“末尼既为西胡师法,其徒自行,不须科罚。”大历六年,回纥请荆、扬等州置摩尼寺。(并见《志磐统纪》。元和初,回纥再朝,始以摩尼至。(见《新唐书·回纥传》。)二年正月,请于河南府、太原府置摩尼寺。许之。(见《旧唐书·宪宗纪》。其徒咸白冠,戒荤酒,夜聚淫秽,画魔王踞坐,佛为洗足。盖白灵、白莲之流,原与耶稣之教无涉。特以其教因回回以入中国,凡回回所奉之默德那国王穆罕默德,既以生而灵异,尊为天使,(其国语称“别谙接尔”。)设教复专取事天。而《天方古史》又称:“阿丹(即亚坍。)奉真宰明谕,定分定制,传千余载,洪不泛滥,有大圣努海治世,使其徒众治水,因而有人。”一与摩西、耶稣所传之说,所行之迹,若合符节。且后世回人之称清真教者,祀天礼拜,所事胥同。又《景教碑》一曰“常然真寂”,再曰“戢隐真威”,三曰“亭午升真”,四曰“真常之道”,五曰“占青云而载真”。其以真立教,最为明晰。而今之清真寺,人称之曰回回堂,其自称则曰真教寺。合观诸说,则末尼本同回回,而回回本同景教,是二是一,似皆从耶稣而来,仍与耶稣相混,其变乱于后人耳目,同而实异,异而实同,未可为之一一剖其端而理其绪矣。(按:《天方古筠》:冲地,亦名天堂,又名西域,与回回为邻,明宣德间始入贡。今之清真寺,盖两而一之。且更自衍其说:谓阿丹传施师,师传努海,海传易卜剌欣,欣传易司马仪,仪传母撤,撤传达五德,德传尔撤。尔撤不得其传,六百年而后,穆罕默德生,命曰哈德,国中有佛经三十藏,自阿丹至尔撤,得百十有四部。其经之降与母撤者,名《如讨剌特》,降与达五德者,名《则逋尔》,降与尔撤者,名《引支纳》,皆经之大者。自穆罕默德按经六千六百六十有六章,名曰《甫尔加尼》。其余则今清真教所诵者。其说虽诞,然即此可见其与景教、天主教各别源流。顾所守诸迹,则又确同一鼻孔而出,真令人不可推测矣。)   (【至此乃畅加论断。】)总而论之,其所云天堂地狱,而与释氏同宗。其福善祸淫之说,即儒家作善降祥,不善降殃之理,亦即后儒天堂无则已,有则君子登;地狱无则已,有则小人入之意。惟是,释氏之始,其宗旨本尚寂灭,意主清修。而其徒之劝人信奉,乃增出拜祷唪诵之事,已失之远矣。   耶稣之教,则但就日用所行之有益无害于人者为善,而尤以礼拜为尊崇。其劝人信奉之心,则视释氏尤切。惟切故殷,遂不计其地、其势、其人之可传与否,而必专心致志,无所不用其劝矣。   然则其传教之心迹,仍与释氏小异大同。所不同者,释氏以轮回受生为赏罚之究竟,善恶之出路,犹是随造化为消长。事之有无未可知,顾小说家时有魂游地府者,未可执理而骤穷之,但为儒者之所不道耳。此则以复活期在一旦,又取死后已化之骨骸,至此各赐以灵神,使相与永存不坏。明知人葬久,则骨化尘土,且有销毁于水火猛兽,当时已并骨无存者,但归于天能造物,何死人之不可起,白骨之不可肉,则姑舍其事而论其理矣。除至善至恶,仍各归天堂地狱外,余则并存世间。人类至此无死无生,听此数千万亿不鬼不仙之灵魂,充塞天壤,无论造而不化异彼苍消息盈虚之常,且宇宙内亦安得有如许广大幅员,载此开辟至今如恒河沙之众?将使齐其贵贱亲疏于一致乎?抑此中复为之区别其等次乎?岂日日群居聚处,安于无所事事,得逍遥翱翔于空虚廖廓之表乎?抑既各与以神通,复责以职守乎?将使生前之父子、兄弟、夫妇、朋友遇之而漠不相识乎?抑仍以类聚乎?君父至尊,旧为之臣子者,乃等诸陌路,其魂也而谓之灵乎?   且第即其说而问之:天果将来有齐集审判之日,是生人之类自此终,灵魂之躯自此始矣。无论审判不知迟至何代而后举,而自耶稣至今已千余年矣,何以不一行审判乎?即以今论,中国生齿数千万,逆推至自有生人以来,更合以数大洲之死去见在者,断断乎不可以数计明矣。然则灵魂遍满寰区之内,必待审判而后登者。登而入者入也,今未登未入之前,自散诸浮阎世界矣,果将何地以处之耶?雷为天声,为响最巨,然震惊止百里耳。试问:分列左右候判之魂,当时加以问答,能使遍听而共喻耶?不敢知也。   又释氏绝去父子婚偶,使无为其徒者,则人道立绝,其说已立穷矣。今所传《十诫》中所言,孝父母止在能养,而必以不劝入教为不孝。又以一夫一妇居室,同于始生人类之男女,而以娶妾传嗣为犯天父之诫,故虽听绝嗣而不许人有妾媵,是又与释氏同为内地难行之事矣。   中国先圣后圣一中相传,人率性而为善,而希贤希圣皆善也,溺于物欲,乃渐积于恶矣。有善不伐,岂望其报;为恶不改,难逃于法。故朝廷之爵禄、车服,即所以待君子也;五刑之属三千,所以待小人也。至于不孝之子,往往殛于震雷。又风雹、水火、疠疫、地震,动戕百万生灵,有事后之赈恤,无事前之防范,此又在圣道治化之外。其赏善罚恶之偶验偶不验,则天道主之。窃为之窥测其端倪,似大有以一儆百之微旨寓于其中。   天地之大,虽圣人有所不知,则归于造物之不可测。所谓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也,故但曰阴阳不测之谓神而已。惟王者事天明,事地察。大君为天地宗子,天子之所攸称也。古圣贤所谓畏天、敬天、不敢亵天者,初无日事祷告之文也。天生地成,覆载同功,礼并尊焉,故大礼、大工、大役之举,各随其时而昭告之。至岁祀之典,则冬至祭天于圜邱,夏至祭地于方泽。馨香上达,天地亦鉴,观于有赫而眷以命之,申重以保之。虽诸侯亦止得祭其封内山川,不敢设祀天之典,以紊其分,况百姓乎?所谓敬而不敢亵者固在此。《诗》之言“昊天有成命”,帝谓文王书之,言皇王上帝,穹苍之表,固自有主宰,纲维其时,行物生之权于无极者。   然则,助襄盛化,发育万有,岂无日星、风云、雷雨、山川、岳渎之灵,森列昭布于两间。有是神斯有是礼,故王者朝日夕月,及风云、雷雨、五岳、四海、四渎各举其祀,皆神祗也。前代帝王师相,凡开物成务,及有大功德于民者,则祀之;能为一方御灾捍患,显然可据者,则祀之;忠于国家,捐躯效死者,则祀之。皆人鬼也,皆朝廷典礼之所以报也。而非一人一事,私祷献媚,而祈其福庇者可同年而语矣。   至于人死,则魂升天而魄降地,子孙以时举祭,则魂魄一聚,所谓合漠也。祭毕而散,蒿凄怆之中,洋洋如在而已。其有无祀而求食者,枉死而精气不息者,皆可以为厉,国家于是设坛以祭而安之。   今泰西人知尊天而不知尊地,举国无贵贱皆得入堂礼拜,守其教,读其书,积久已沿为风俗,何足深办。惟彼中人意,释教既入中国,已遍延郡邑,合中国之贤愚长幼,无不合掌祈拜于土木偶像之前,于是举一至尊、至大、至显之天,以相形而伸其劝阻。彼盖习见其俗之七日行拜,以为中国之人之溺于释教者,当复如是。又其所识,皆内地商贾者流,徒知求利,无所据以祛其疑。彼之为此过虑,厥有所以。殊不知佛门蔓延至今,其徒众之繁,已难屈指,合之适成天下一大养济院。斋无父子、无家室之众,散置于禅房绀宇,俾与蚩蚩之氓,并生并育,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听其自为祝祷,不责效亦不禁止,及其犯法,则官惩之,编其所居,隶诸保甲,与凡民等。所以待之者如是,盖此辈信之不能利人,听之亦不能损人。可杜绝于芽蘖之初萌,而不能斩刈于枝条之既蔓。设一旦痛加禁绝,亦安能取此数千万人,强移于亩村落,而保其必帖然就安乎?目孤老、疯疾、育婴之所,经费皆筹于官,独僧尼全资布施,近且多自食其田租,于公无害也。   若夫红教起于元之八思巴,黄教起于明之宗喀巴,同源异派,更无关于释教之初宗。然西北行国每视为向背焉。不过即其化身转世之奇,以优其廪给名号之锡,而沿边数百万互相雄长、鸷悍难驯之僧俗因以绥靖。安卫藏即以安边境,服黄教即以服番民,此又所以示羁縻之大权,神衔勒于驱策。盖观于南北朝西域之迎法师,求舍利者,动至数十国,各以兵争,而后知函夏无尘,方隅有谧,皆因势利导之所致而然。夫岂元代尊崇帝师,扰攘国是者可足比数哉?   中国士大夫,间有晚年遁入禅悦,归宗清净。譬诸膏粱饱厌之后,偶思疏水;又譬诸色伎杂进,豪华已极,则必转嗜夫骨董书画,养性情而消清画,其势然也。要亦假其机锋,游戏笔墨为文字禅。甚或借其明心见性之旨,以启灵明,以除烦恼已耳。一切如舍宅入寺,设食斋僧,则前代少有,今更弗尚。至于净发披缁,焚香烧顶之事,虽在唐代译经兴教之世,犹断断乎无之。有一于此,则当代儒流群起而相为指摘,不齿于缙绅士林中。观于村氓妇女入庙烧香,皆为触法,而谓儒林硕彦<典见>然衣冠之族,乃肯乞灵土偶,生此愚愿哉?   唐虞三代以来,周公、孔子之道,灿然如日月丽天,江河行地。历代诸儒,衍其支流,相与讲明而切究者,简册班班可考。凡政治之本,拜献之资,胥出于是焉。其入人也,方且洽肌肤沦骨髓甚深且久,斯即有背道不远者,日参其侧,终不能摇而夺之,易而移之,况毫厘千里者哉?泰西人既知读中国书,他日必将有听慧之人,翻然弃其所学,而思从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道,如战国之陈良者。然则,今日欲以彼教行于中国,闻予言其亦可以返思矣。   (【此虽余波,而附会愈见。】)至耶稣所生国曰如大,其徒所传教诸书,则自称犹太。自利玛窦来中土,始有耶稣生如德亚国,即古大秦之说,且谓自开辟以来,六千年史书所载,世代相嬗,及万事万物原始,无不详悉,为天主肇生人类之邦。《明史》引之,故《职方会览》、《四夷图说》诸书,因之亦称大秦即如德亚,今为西多尔云。然如德亚之与如大,译音可通。而《汉书》:“犁轩、条支,临西海”。《后汉书》:“大秦一名犁健,在海西,故曰海西国。地方数千里,四百余城,其民长大平正,类中国,故曰大秦。欲通汉,为安息遮拦不得达。延熹九年,其王安敦,遣使自日南通贡”。《晋书》亦称:“东西南北各数千里,城周百余里。”《魏书》云:“都安都城,从条支渡海一万里,其海傍出犹渤海,东西与渤海相望。地方六千里,居两海之间。”《旧唐书》:“拂,一名大秦,所称王为常人,有灾异辄废而更立。”语与《晋书》合。其余“殿以象牙为门,香木为栋,所产夜光璧,明月珠”,并与晋、魏两《书》及《新书》合。   今按其教书,所谓耶稣行迹不出加利利、撒马利亚、如氏亚三部,此外即指谓异国矣。幅员固不如大秦广,其王父子世及,亦不闻有择贤代立事。而《海国闻见录》则称:“哪吗为天主王国,由民年呻沿东南地中海至西多尔。民年呻亦天主之族类,其所附图哪吗。民年申南邻东、西两多尔”。此与其教书所云如大归属罗马(即哪吗)合。《会鉴图说》所云:“今为西多尔”,即其教书灭于土番之所更名,今且为以至比多所有矣。意其地为古大秦国之一隅,故大秦景教所谓判十字以定四方者,与耶稣死于十字架情事尚在同异之间,而不能尽归吻合也。观新、旧两《书》,无一语及景教入中国事可知矣。   若云开辟六千年,史书并存,则说本无稽,《明史》已讥其诞谩,今亦略为考证。盖自万历九年,利玛窦始来中土之岁,逆推至黄帝元年,凡四千一百七十八年,年代可考而知者止此。前此则荒远难稽。据《春秋元命包》:“以天地开辟至春秋鲁哀公十四年,中阅十纪八十三君,凡二十六万七千年。”而据邵子《皇极经世》所称“元会运世之说”推之,自开天迄消天为一元,统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十二会各得万八百年,则由开天之子会推至唐尧甲辰之午会,凡历四万五千余年。而所谓天、地、人三皇,乃已历八万一千六百年矣。《三坟》之纪已亡,诸说纷陈,于何徵信?今云开辟六千年,自据其《圣书》所载,洪水以前,天帝下与世人问答者,初但藏其家,久之乃抄传诸国,渐传渐广,共信为真而转相传述。此与近日西人所纂《东西洋每月统记》之称造天创地起,至道光十四年,为六千五百四十七年者同为据。其所据,良由海邦旧少纪载,一有所闻,无从办证,总视为枕中鸿宝耳。非真其国别有史书,纪开辟后事如《三坟》者,留传至今也,岂惟拘守《圣书》即此,殷殷举以劝人之意,亦出于视人如己之一念真诚,而不自惮其烦也。予故乐为之说以援之。   ●合省国说   ○序   六合内外,自中华以迄夫海隅出日之乡,使鹿、使犬之地,无虑居国行国,穷涯僻岛,毡帐部落,凡有血气者,莫不奉一君主,柄其赏罚禁令,而齐之其间。虽禅、继、举、夺之不同,而君治于上,民听于下则一也。予尽观于米利坚之合众为国,行之久而不变,然后知古者“可畏非民”之未为虚语也。彼自立国以来,凡一国之赏罚、禁令,咸于民定其议,而后择人以守之。未有统领,先有国法。法也者,民心之公也。统领限年而易,殆如中国之命吏,难有善者,终未尝以人变法。既不能据而不退,又不能举以自代。其举其退,一公之民。持乡举里选之意,择无可争夺、无可拥戴之人,置之不能作威、不能久据之地,而群听命焉。尽取所谓视听自民之茫无可据者,至是乃彰明较著而行之,实事求是而证之。为统领者,既知党非我树,私非我济,则亦惟有力守其法,于瞬息四年中,殚精竭神,求足以生去后之思,而无使覆当前之饣束斯已耳。又安有贪侈凶暴,以必不可固之位,必不可再之时,而徒贻其民以口实者哉?   虽然,是必米利坚之地、之时、之人而后可。何也?地处荒,非英吉利所固有,皆民力之自为辟除,曾无栉风沐雨缔造艰难之实之少足动其念虑。而去国既远,鞭长不及,惟恃夷目为之驾驭,一旦有事,其志易离,其众易合。今统领之立,不过如向者之禀命夷目,习为故常,一也。   其始必得请,乃敢至谓酋尊也。数傅而后,恩不知怀矣,威不知畏矣,乃力耕则税之,市物则税之,祖父手开之地则又税之,已几几乎莫识所从来。况忽焉而加以横征,劫以兵力,则相待不啻敌国矣。民一动而不可复止者,势为之也,二也。   其人喜谋利,往往耗智巧于制器成物,心无所用,获拥厚赀以自奉,所愿已足。又不读书,闻于近时者,大率酋与酋争,实不知有拥立割据之事。故虽有豪富,不敢窥伺衅隙,揭竿而起。苟可以卫其身家,无使侵盗,辄相安焉,三也。   以是观之,地既有所凭恃以自立,时又迫之不遑他计,而人人复安愚贱,冫民争端,三者相乘,夫是以创一开辟未有之局,而俨然无恙以迄于今也。其来市于中国也。适当其国有故之日。驯至数十年来,不设市官,不为桀骜,毋亦以主君未立,禀承无自,而统领方自以柄轻期促,不欲身露瑕隙,其商人因能共体其意,故市利外无他求欤?然要非我朝扩柔远之仁,为之防盗贼,减课税,有足以惬其来者之寤寐,而树其居者之风声,不及此矣。   予奉纂《粤海关志》,分载贡市诸国。而在广东海防书局,亦曾采集海外旧闻,凡岛屿强弱,古今分合之由,详著于篇。独米利坚立国未久,前贤实缺纪载,案牍所存,又多系市易禁令,间有得于通事行商所口述者,亦苦纷杂,难为条绪,欲专著一篇不可得,则仍置之。两年忧居,耳不复闻夷事。有以其国人新编《合省志略》册子见示者,尽初习汉文而未悉著述体例者之所为。因合以前日书局旧所采记,稍加考订,荟萃成帙,略如《五国故事》、《吴越备史》,而详核有加焉。仍其今称,题曰《合省国说》,用广异闻而备外纪。顾或者谓西洋远隔中夏,文制迥殊,今所称省、称府、州、县,皆仿中国。彼十三省之肇次,其目也尚在入市受厘之先,于前代改道称省之故,未有前闻,凭何循仿?缘是疑国人所自志者,不尽足徵。然而热尔玛尼亚国之以合勒未祭亚为省,《皇朝职贡》已载入焉。他若细亚州之有嘉略省,有弗俗府,欧罗巴洲之有嘉亚省,利未亚洲厄日多国之有孟斐府,并见南怀仁《坤舆外纪》。然则所称固不自其国始矣,又何不可信之有哉?   道光二十有四年秋八月晦日,广东澄海县训导梁廷楠识。   ●卷一   地形如球,其说著之史册久矣。而方舆分合之处,舆夫名目之所系,则诸说纷陈,难归一是,六合之内,论而不议。今但胪举异闻,以引其端而已。陆次云《译史纪馀》谓:“中国者,天下八十一分之一,名赤县,内有九州。中国外如赤县者,又复有九,亦曰九州。一州环一稗海,九州共环一大瀛,所谓八极而天下际焉。”是皆悬揣之词,茫然纪实。(按:中国九州外复有九州,则合之中国,天下已十州矣。中国外之九州,作何区名,陆氏未能详言之。然就中国之九州论,已居天下十分之九,应云中国一州,天下九十分之一,方可自完其说。不得云“中国为天下八十一分之一”也。其说尽出《盐铁论》,然《论》原云:“中国天下八十一分之一,名赤县神州,而分为九。川谷阻绝,陵陆不通,乃为一州。有八瀛海圜其外,此所谓八极,而天下际焉。”又《史记·孟子传》:驺衍以为“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环之,大瀛海环其外”。陆氏乃合两说而一之,而不知其为数之参差也。米利坚人自撰其《合省国志略》,自谓其国地广七千里,普天下分为二十一分,合省居其一。然则,我朝舆图万里,合以西陲二万馀里,已得大地五之一矣。即此愈知陆氏所引之谬。)   明万历二十九年,泰西利玛窦(按:自称大西洋人,以九年至粤。)献《万国图》,始以天下分五大洲:一曰亚细亚洲,二曰欧罗巴洲,三曰利未亚洲,四曰亚墨利加洲,五曰墨瓦腊泥加洲。自云:“曾经欧罗巴洲七十馀国。”其后,艾儒略、南怀仁、汤若望并同其说。近日,米利坚国人有以汉文自志其本国事者曰《合省国志略》,(或自称曰合众国。)其言与利玛窦大同小异,所知者止四洲。而亚细亚、欧罗巴外,别有亚非利驾洲,以亚墨利加为亚墨利格,无墨瓦蜡泥加名。今诸洲之市于其国者见在,其言似可援证。然利玛窦之说传述已久,故仍之。(按:两说并与元道士邱长春所注之《西游记》称四大部洲不同。《记》以四部洲区分四方: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泸洲。前人谓是书皆凭空设喻,以明金丹大旨,重解诠不重考据,利玛窦说虽后出,不能执以相病。然考辨机《西域记》,有“赡部洲之中地者,阿那婆多地也”之语。则《西游记》之所云四洲,又似非凭空造矣。又按:道光甲午,西洋人自称爱汉者,所刻《东西洋每月统记传》中有《列国地方总论》一条云:“亚细亚洲长二万有馀里,宽二万四千有馀里,为五分之更大,亚细亚西方神天至上帝造化万物之始祖,由亚细亚普天下之宗支起而布散在各处也。亚细亚东边为日本诸屿洲,高丽国与琉球屿,兼台湾及琼州,亚细亚东山有中国,南有安南、暹罗、老挝、缅甸、务求由列国等,兼南洋诸州,西南有一西藏,犭栗々界尾波利国,天竺国、锡兰州、比耳西亚国、亚拉比亚国、土耳叽属国兼大布加利亚国等,东北有满州,西北有蒙古、沙汉、塔尔巴哈待、科布多,皆中国之属国等,兼鄂罗斯属国,西有新疆地方、伊犁、喀什噶尔等,青海及西番达子、库库淖尔、厄鲁特、西域回部、大沙海。欧罗巴洲南有土耳叽国、以大里亚国、西班牙兼葡萄牙国等,中方有佛兰西国、荷兰国、帕理治国及者耳马尼亚、波路西亚兼阿士氐拉国等,北有莲国及苏以天国,西有英吉利国,东有鄂罗斯国。亚非利亚洲南有大浪山,英吉利之属国兼荒地,北有马罗可国、三巴巴利亚国兼佛兰西属国,及以至比多国,西有葡萄牙、英吉利及佛兰西各属地方,中有大沙漠、回回列国兼无数之尼厄勒鸟面人的邦,西有葡萄牙的属国吗里呀,大洲回回列国,及亚味西尼亚国。亚墨利加洲有至长分,南有巴大我农地、知利国、百路国、武那爱来国、哇西利国兼古伦味亚及土番之邦,并英吉利、荷兰兼佛兰西各国之属地,微地叫做巴那吗,与南亚墨利加、北亚墨利加上下相连。北方有默是科国兼亚墨利加列省合国、英吉利属地加纳大兼土番之邦,至北方因冰雪之多,无人可居,西有数州称之西郎度,东北有鄂罗斯兼英吉利之藩国。澳大利亚洲为旷荒,土番无帝君,但英吉利挪移新民在东南方及西方矣。”按:所称五大洲,前三洲并与利玛窦之说合。其称亚非利加、亚墨利加二洲,与《志略》合。《志略》称亚非利驾、亚墨理格,此云亚非利加、亚墨利加者,声近而译异耳。惟第五洲为澳大利亚,《志异》所无,此与利玛窦之称墨瓦蜡泥加洲不符。其于亚细亚洲东北、西北各地有云:“中国之属国”者,则见闻荒远,尚未知西陲之尽归圣代版图,无足深辨也。至所列欧罗巴诸国,谨按《大清一统志》云:“据利玛窦及南怀仁等所经欧罗巴之地,共七十馀国。其大者曰:以西把尼亚、拂郎察、意大里亚、热尔玛尼亚(大西洋国,其属有合勒未祭亚省)、拂兰地亚、波罗泥亚、翁加里亚、大泥亚、厄勒察亚、莫斯哥未亚诸国。”据此,又与所列诸国不同。然尚有按译音而知其误者。如以大里亚,即《明史》之意大里亚也。本朝康熙九年、十七年,雍正三年、五年,并入贡。《会典》所称意达里亚者是也。拂兰地即佛兰西者,耳马尼亚即热尔玛尼亚,波路西亚即波罗泥亚,皆译音偶异。以西把尼亚,陈伦ぁ《海国闻见录》无之,岂即西班牙转声而合呼之欤?馀则今昔异名。自利玛窦至今已二百馀年,其中诸国分合更易者多,岂能一一据旧称而凿指乎?至拂郎察,疑即意大里亚国所辖之福楞察,见《粤海关志》,或前明万历间尚别自为国,后乃属于意大里亚,仍其旧名,而分城以辖之。此以译音之偶同疑之耳。然徐朝俊、高厚《蒙求》称:“意大里亚,周万五千里。”而拂朗察已周万一千二百里,则别自一国矣。又《蒙求》称:“以西把尼亚古王亚丰肃能研诸天之运。”今考《会典》载:“康熙九年、十七年,西洋国王阿丰肃并入贡。”阿亚同音,是以西把尼亚即今大西洋,而西洋人《统记传》有云:“葡萄雅即西洋。”与叶钟:《寄味出房杂记》同。然则,今又改葡萄雅矣。)曰坤舆之内,亚细亚洲在东方,西起那多理亚,离福岛六十二度,东至亚尾俺峡,离百八十度,南起爪哇,在赤道南十二度,北至冰海,在赤道北七十二度,此第一洲也。欧罗巴洲在西方,南起地中海,北极出地三十五度,北至冰海出地八十馀度,南北相距四十五度,径一万一千二百五十里,西起西海福岛初度,东至比河九十二度,径二万三千里,此第二洲也。利未亚洲(按:《志略》作亚非利驾洲。)在东南方,其西南至利未亚海,东至西红海,北至地中海,极南南极出地三十五度,极北北极出地三十五度,东西广七十八度,此第三洲也。亚墨利加洲,(按:《志略》作亚墨理格。)地分南北,中一峡相连。峡之南,起墨瓦蜡泥海峡,南极出地五十二度,北至加纳达,(按:即加那大,今为英吉利地。)北极出地十度有半,西起二百八十六度,东至三百五十五度;峡之北,南起加纳达,南极出地十二度有半,北至冰海,西起一百八十度,东尽福岛三百六十度,此第四洲也。第五洲墨瓦蜡泥加,界域、风土未详。(语见后注)。   凡中国幅员之外,如日本、朝鲜、琉球、高丽、越南、暹罗、宾童龙、真蜡、占城、吕宋、三佛齐、红夷、彭亨、百花、大食、勿斯离、木兰皮、诃陵、婆登、俄罗斯、鞑而靼、回回、印第亚莫卧尔,百尔西亚、度儿格如德亚、则意兰、苏门答剌爪哇、勃泥、马路古、细密里野、地中海诸岛,(按:岛大者曰哥阿、曰罗得、曰际波里,皆有国土。)皆亚细亚洲地。凡以西把尼亚、拂朗察、意大里亚、亚勒马尼亚、法兰得斯、波罗尼亚翁、加里亚、大泥亚、诺而勿惹亚、雪际亚、鄂底亚、厄勒祭亚、法兰西、荷兰、葡萄牙、(按:即澳门之祖家。)西班牙、(按:即吕宋之祖家。)罗马尼亚、(按:即天主王国。)莫斯哥未亚、地中海诸岛、(按:岛大者曰甘的亚,旧有百城。)西北海诸岛、(按:岛大省曰谙厄利亚、曰意而兰大、曰格落兰得,馀小岛并有国土。)英吉利本国、(按:英吉利本在欧罗巴之西,属于荷兰,后自夸强,攻据北亚墨利加地,故称加那英吉利,而称欧罗巴旧地为本国。《舟车见闻录》载之甚详,说当可据。又按:诸书无西班雅名,当即以西把尼亚也。说已见前按。阿里曼、瑞典,皆欧罗巴洲地。凡马逻可、(按:即麻罗哥,译音偶异。)安遮耳、都尼士、埃岌多、(按:即厄入多。)弗沙、亚费利加、奴米弟亚、亚昆心域、谙哥得、马拿莫大把、西尔得、工鄂井巴、福岛、(利未亚七岛之总名。)圣多默岛、意勒纳岛、圣老楞佐岛、古俚、昆仑层期、大浪山,皆利未亚洲地。而今之米利坚,又别在亚墨利加洲北境,(洲所属诸国名详后。)自明中叶以前,其洲之名尚未著也。(按:道光年修《广东通志·外蕃列传·案语》云:“利未亚洲,在欧罗巴洲之西南,今之大英吉利、米利坚等国,皆利未亚也”云云。是以米利坚属之利未亚洲内矣。又于米利坚国下注云:“北亚米利加与大英吉利接壤。”考《职方外纪》诸书:“利未亚为五大洲之一,其地内有亚非利加,即亚米利加,有陆路通小西洋之如德亚,今分南、北。南之亚米利加,中有巴拉西巴大我尼亚国,近火地,西有利马地、至利地,北之亚米利加,其地甚大,大英吉利之北,蛮人所居,大英吉利之南为米利坚,米利坚之西亦蛮人所居”云云。据此,则亚米利加一地,中分南北,英吉利、米利坚,皆在北亚米利加内。其说与诸书合。惟以亚米利加为利未亚洲内之地,而非别为一洲,且以亚非利加即亚米利加。今按:亚非利加即亚非利驾之转,亚米利加即亚墨利格之转。以是推之,明明混《志略》所称三洲为一洲。其说当时止得自局中采访,未可为据。详见下文案语。而所云“在亚米利加之北境”,则与《明史·意大里亚传》所云:“亚墨利加,地更大,分南北二洲”,及《舟车闻见录》语并同。此故从之。)   先是,普鲁西国(按:即单鹰国,与双鹰为兄弟,患难相恤。海舶来粤,以白旗画鹰,粤人即所画之双、单分别呼之。)人名个班慝固者,居恒善思索,谓地形既同圆球,意极东极西两地之间,其中当别有国土人民,何以仅有亚细亚、欧罗巴、利未亚三洲?是必得一不惮远者,鼓勇穷涉其境,证以所见,而后斯疑可释。此言出,递相传述,近地诸国,皆习闻其说矣。有意大理国民哥伦布者(《西洋记事录》名“个伦”。而《蒙求》云:“阁龙,西国大臣。”传闻异也。)亟欲亲往验之,乞船国主不得,则转诣葡萄牙国,见酋请之,亦勿许也。最后积八年之久,展转费尽心力,乃得请于西班雅酋。酋既深然其说,遽给大舶一、小舟三,皆百有馀人,咸转与俱。于弘治五年八月初三日望西发,(按:西洋诸国,并以汉哀帝元寿二年庚申,教主耶稣始生于如德亚国之岁,为其国纪年之首。凡奉天主教者,无论其国创始何年,总由是顺推,以纪年数。盖西洋不设年号,代立者无纪元。积数相承,故诸国勤称千有馀年,非其国历年果如此也。弘治五年,为西洋诸国一千四百九十二年,亦犹回人以唐高祖武德六年癸未,派噶未巴尔始生之岁为初元,推至国朝嘉庆二十四年,为回人千二百三十三年。《明史》载:“耶稣生元寿二年庚申。”阅一千五百八十一年,至万历九年,利玛窦抵广州。今由万历九年辛巳逆推至汉孝平帝元始元年辛酉,已符千五百八十一年之数。而乾隆五十九年,荷兰国入贡表文末云一千七百九十四年七月二十六日,又六十年英吉利贡表云一千七百九十五年六月二十日,嘉庆九年,再贡表云一千八百四年五月二十二日。以两国三次表文计之,并逆推至元始辛酉,即为第一年,与《明史》所称生庚申不合。然其来自数万里,所备表文例先入贡一年,是乾隆五十九年之表备于五十八年,六十年之表备于五十九年,嘉庆九年表备于八年。各除一年,则数适符合。知《明史》所云阅若干年云者,从耶稣生后一年起算也。又西洋诸国,俗以冬至后三日为冬节,冬至后十日为岁首。见《寄味山房杂记》。今澳门及西洋诸商之市于广州者皆然。按:弘治五年八月,即中国之六月。而乾隆五十八年之先一年冬至在十一月初八日,则是月十八日为岁首,表称七月二十六日者,即中土之六月十四日也。五十九年之先一年冬至在十一月十九日,则是月二十九日为岁首,表称六月二十日者,即中土之五月十九日也。嘉庆八年之先一年冬至在十一月二十八日,则是年十二月初八日为岁首,表称五月二十二日者,即中土四月三十日也。又《香山县志》载:“乾隆十二年,澳门唐人寺查封。澳夷每年清明前十日,各持斋四十九日,名曰封斋。是年二月二十日封斋期满。其俗,开斋前二日,不鸣钟放炮,谓耶稣死而复生之日”云云。按:是年二月二十六日清明,则封斋期满,当在二月之十六日,开斋前二日,当为是月十四日。今云二十日,与所引夷俗语不合。且耶稣如果死后复生,宜有一定月日,今但云清明前十日封斋期满,前二日为复生日,是每岁清明节既无定日,则耶稣复生亦因之无定日矣。《志》当有误。九十日(《志略》云:“二十一日。”按:其国去新地八十度,自当以《纪事录》之说为长。)绝无畔岸。同舟人惧水食不继,咸怨之弗恤。同舟相与密约,将缚沉于海,转舵而还。哥纶布知之,曲为解喻,疑信半焉。又前,忽见空际鸟飞,远岸渐滋青草,喜极,遂泊舟有人烟处。(即今米利坚所居亚墨利格洲地。)居五阅月,次年正月,乃还西班雅。以告所近诸国,传为异闻。   又五年,为弘治十年,(西洋诸国一千四百九十七年。)其国亚墨理哥者,再督舶循故道往,留居最久。地荒陋,乏土名无以举述,因即以亚墨理哥名其地。谓从西方新觅而得也,别名之曰新地,亦曰西方。而总指亚细亚、欧罗巴、亚非利驾三洲并为旧地,统号东方云。(按:《志略》云:“地球之证,有欧罗巴人于明正德间西行,由新地经中国、印度还国。亦有东行先过印度、中国而后至新地,由新地返国者。计行八、九月,周行全地。”)   既而,葡萄牙国主亦用其国人巴其兰请,令驾五大舶往探焉。未至新地,当界小吕宋之南,不悉其名者,为其土番所拒,与其人斗死,不得还。乃别选船督曰嘉奴者,使继往,并令圜周大地细察之,必得其详而后返。返则具以所历告酋。酋喜,命铸银为地球形,刻字其上曰:“始圜地而旋者,其嘉奴乎”语赐焉。尽欲旌其能,且记所缘起。后百年,而英吉利乃继得之。(按:高厚《蒙求》云:“亚墨利加分南北,其地平分天下之半。土人不知航海,亦不知海外有人。初,西土仅知亚细亚、欧罗巴、利未亚三大洲,于大地全体,止得十之三,馀十之七悉云是海。至西国有大臣名阁龙者,素深格物穷理之学,虑海外有国不通,于是行游西海,嗅海中气味,忽有省悟,谓此非海水之气,乃土之气也。自此以西,必有人烟国土。因闻诸国王,资以舟航、粮糗、器具、货财,且与将卒以防寇盗,珍宝以备交易。阁龙遂率众出海,展转数月,茫茫无得。路既危险,复生疾病,从人咸怨,欲还。阁龙志坚决,促令前行。忽一日,舶上望楼中大声言:“有地矣!”众共欢喜,亟取道前行,果至一地。初时未敢登岸,因土人未尝航海,亦但知有本处,不知海外复有人物。且彼国舟向不用帆,乍见海舶,既大又驾风迅疾,发大炮如雷,咸相讶异,皆警窜莫敢前。舟人无计与通,偶见一女子,遂遗之美物、锦衣、金宝、装饰及玩好器具而纵之归。明日其父母同众来观,又与之宝货。土人大悦,遂款留西客,与地作屋,以便往来。阁龙命来人一半留彼,一半还报国王,致其物产。其明年,国王又命载百谷、百果之种,并携农师、巧匠往教。其地人情益喜。居数年,颇得曲折,然犹滞于一隅。其后又有亚墨利哥者,复至欧罗巴西南海,寻得赤道以南之大地,即以其名名之,故曰亚墨利加。数年,又有哥尔德斯者,国王仍赐海舶,命往西北寻访,复得大地,在赤道以北,即北亚墨利加。其地从来无马,土人莫识其状。适舟人乘马登岸,彼人见之大惊,以为人马合为一体,急告本处官长,以达国王。遣人来视,亦错愕不辨为人。但赍两种物来:一是鸡豚食物等,云尔若人类则享此;一是香花鸟羽等,云尔若天神则享此。既而尝其食物,方明是人。从此往来不绝。”据此则亚墨利哥所先往者,地在今亚墨利加洲之南;哥尔德斯继往者,地在今亚墨利加洲之北,即合省国所有之地也。而阁龙之行,但云循海而西,不知所至为洲之南北。徐氏固未能考据,亦不知阁龙为何国人,不如《志略》以本国人述本国事尤为亲切,然《志略》固不言哥尔德斯继往事。今但依其曲折以润饰之而已。其称马其兰,即《蒙求》所称墨瓦兰,寻得第五洲者。《纪事录》作呀咪,其云英吉利以泰昌间往,则后百年矣。)   地南北广长相等,中幅较狭,形如吕字,名巴那吗。南北两亚墨利加合为一洲,各有所属诸国。其南亚墨利加之国,曰索露,在南亚墨利加之西,广袤万馀里,中间平壤沃野,亦万馀里。(按:《蒙求》云:“地肥硗不一,肥者不烦耕治,布子自能生长,谷果皆上品,鸟兽之多,羽毛之丽,声音之美,天下第一。地出金矿,国王宫殿,皆以黄金为板饰之。不产铁,兵器用烧大石。今通贸易,铁尚至贵,馀物皆金银铜为之。有数国从来无雨,地中自湿。有树生脂膏,极香烈,名拔尔撒摩,传诸伤,一昼夜复合,涂痘不瘢,涂尸千年不朽。有异羊,可当骡马,倒卧,虽鞭至死不起,以好言慰之即起,肝生一物如卵,可疗诸病,海国甚贵之。天鹅、鹦鹉甚多。有鸟名厄马,最大,长胫高足,翼颔极美丽,通身无毛,不能飞,足若牛蹄,善走,马不能及,卵可作杯,即今番舶所市龙卵也。产棉花甚多,织为布,专易大西洋布帛及利诺布,或剪马毛织为服。江河极大,有泉如脂膏,人取燃灯,或涂舟,砌墙。又有泉出石罅,离数十步即变为石。有土可当炭用。多地震,一郡一邑常沉垫无遗,或平地出山阜,或移山别地。故宫室上尽薄板,以备震压。无文字,结绳为识,或以五色状物形以当字,算用小石子。其饰以金玉嵌面,金银为环,穿唇鼻,臂腿或系金铃。国都万里,凿山为坦途。传命则数里一更,三日夜可达二千里。人似淳古之风,因金银任意可取,故无窃盗、贪吝。不自知其富,或反作细微无益之事以当业。向时,杀人祭魔,驱人殉葬,今不复然。亦有恶地产薄,人拾虫蚁为粮,以纲挂树而卧,因地湿有毒蛇,恐触之也。土音各不同,有正音可通万里外,惟中国与孛露而已。”(按:国都万馀里之说,恐传闻之误。又按:陆次云《八译史》:“翁加里亚有水喷地中,凝为石。”与此同。)曰亚老歌,在南亚墨利加,西与孛露相近。(按:《蒙求》云:“人强毅果敢,善用弓矢及铁杵,不立文字,一切政教号令皆口传说。辨论极精。出兵,大将戒谕不过数言,无不感激流涕愿效死者。”他谈论皆如此。)曰伯西尔,在南亚墨利加之东,以多苏木,亦称苏木国。有山界孛露。(按:《蒙求》云:“地融和,人寿长,无疾病,他方病不疗者至此即疗。肥硗,多奇异鸟兽。江河为天下最大,有山产白糖、嘉木。有兽名懒面,爪如人,鬃如马,腹着地,一月不逾百步,喜食叶,缘树取之,亦须两日。又有兽,前狸后狐,人足枭耳,腹下有房纳子其中,乳方出之。虎饿时百夫莫当,饱后二人可制。人善射,前矢中的,后矢即破前,连发数矢如贯。俗多裸体,妇人以发蔽前后,凿颐及下唇,以猫睛夜光嵌入,生子即起作务,其夫坐蓐调养。不产米麦,不酿酒,草根磨面,作饼当饭。能居水中一二时,捉大鱼名都白狼,骑之以铁钩鱼目曳之,转捕他鱼。无君长、书籍,喜啖人肉。西土常言其地缺三字,王、法、文也。南有银河,尝涌溢平地,水退,地皆银沙银粒,河身入海处,数百里尚为银泉,不入卤味。北有大河名阿勒恋,亦名马良温,曲折三万里。两河俱天下第一。有山甚高,可见天体。)曰智加,在南亚墨利加之南,即长人国。(按:《蒙求》云:“地方颇冷,人长丈许,遍体皆毛。曾掘地得人齿,阔三指,长四指馀。好弓矢,矢长六尺,每握矢插口,至没羽以示勇。男女以五色画面为文饰。”)曰金加西蜡,在南亚墨利加之北。(按:《蒙求》云:“其地出金银,天下称首。矿有四坑,深者二百丈,以牛皮软梯下之,役常三万人。王十取其一,日约课三万两。山麓有银城,百物俱贵,独银至贱。贸易银钱五等,大者八钱,小者五分。金钱四等,大者十两,小者一两。欧罗巴自通道交易,获金银甚多,故西土金银渐贱,而米谷用物渐贵。又按:西人《东西洋每月统记传》云:“大西洋古者银难得,当下洋船未到南方,未赴中国。明朝成化间,西班牙船寻五印度水路,扬帆偏西,不上一月,到亚墨利加,后查见居民许多金银,攻土番,服之银山地方。北有默是科国,南有白露国,西班牙人勒土番掘厂,官员理其事。自弘治至嘉庆八年,西班牙王收金银四千八百五十一兆二十万圆,葡萄牙王收八百五十五兆五十五万圆,英吉利、荷兰兼列国商贾,到西班牙、葡萄牙埠头贸易、载出其财、令两国缺帑空民贫,外国积财叠宝。道光年间,亚墨利加属国南北弄权,逐西班牙人,默是科、百路等百姓任意与外国贸易,本船载银赴中国。”据此,则西班雅、葡萄牙两国所至尽即此地。其云默是科即墨是哥,白路即孛露,而白百又同音也。本船者,英吉利人自谓也。以此知《统记传》之撰于英吉利人矣。)隶于南亚墨利加者凡五国。   其北亚墨利加之国曰墨是哥,在北亚墨利加之南。(按:蒙求》云:“境内有大湖,甘咸各一,不通海。咸者消长若潮,以熬盐,甘者多鳞介。四面环山,多积雪,山下旧都城容三十万家。他国兵来战者十馀万,其国守城亦三十万人。今建都城周四十八里,坚木密植湖中,上加板承城廓、宫室,木名独鹿,入水千年不朽。王宝藏极多,重金银,鸟羽奇彩者以供神,或辑为画,光彩生动。国内今已能读书,有鬻书者。其业务农工,面目秀美。自言有四绝:一马,二屋,三街衢,四相貌也。昔杀人祭魔,多至二万。魔多手多头,祭,以绿石为山,置人背于上,持石刀剖人心,以掷魔面,肢体则分食之。人皆取于邻国,故战斗不休。今不复祭魔食人矣。其中有大山,野人一可当百,善走,马不能及,又善射,人一彼三,百发百中。啖人肉,凿脑骨为饰。今亦渐习于善,商客予以一衣,则一岁力为防守。”)曰墨古亚刚,在墨是哥迤北,地不过千里。(按:《蒙求》云:“地极丰饶,人强力,多寿,有谷,一岁三熟,牛羊、骆驼、糖蜜、丝布之属尤多。”)曰古古里亚加纳,(按:《蒙求》云:“地极陋,人皆露卧,以渔猎为生。”)曰寡斯大,并在墨古亚刚之北。(按:《蒙求》云:“人性善良,亦以渔为业。山出二泉,一红一白,稠腻如脂膏。”)曰花地,(按:《蒙求》云:“地富,好战,不尚文事,裸体,以木叶兽皮蔽前后,间饰以金银缨络,牧鹿若羊,饮其乳。”)曰新拂郎察,(按:《蒙求》云:“地旷而险峻,稍生五谷,土瘠民贫,嗜食人肉。”)曰拔革者,(按:《蒙求》云:“一作瓦革了。本鱼名,因海产此鱼甚多,贩他国恒数千艘,故以名。其地土瘠人愚,纯沙,不生五谷,造鱼腊时,取鱼头数万布沙中,头种谷二三粒,鱼腐地肥,谷生畅茂,收倍于常土。”)曰农地,(按:《蒙求》云:“山出异兽,人强力果敢搏战,取皮为裘,为屋。以金银为环,钳项穿耳。近海有大河,阔五百里,穷四千里不得其源,如中土之黄河。”)曰加那英吉利,(按:《寄味山房杂记》:“即红毛,在中国西北百馀度,东西马行约三日,南北六日馀。地散处各洲岛屿,与邻国分治,相距有万里者,悉航海以通。荷兰在其东,佛兰西在其东南,俄罗斯在其东北,瑞国及米利坚在其西,大西洋即葡萄牙在其西南。初甚微,至明始昌大。其王所居城名兰墩,跨海造桥,上行车马,下过帆航。其回夷贸易中国者曰港脚,用英吉利旗,驾舶亦用其测度。”)并在北亚墨利加之西南。曰既未蜡,曰新亚比俺,曰加里伏尔尼亚,三国地势联属,并在北亚墨利加之西。(按:《蒙求》云:“风俗略同,衣羽毛、虎豹熊罴裘,以金银饰。地多大山,最大者高六七十里,广八百里,长二四千里,山下极热,山半温和,山巅极冷,雪盛深六七尺,出泉极大,汇为大江数处。松实径数寸,松腐者蜂就作房,蜜白味美。独少盐,得之如至宝。狮、象、虎、豹成群,皮甚贱。雉大者十五六斤。地多雷电,有小鸟于枯树作小孔千数,每孔藏一粟,为冬月之储。”)   南北两地附近各有海岛,岛各有民居。其大者曰小以西把尼亚,曰古巴,曰牙卖加,(按:《蒙求》云:“气候多热,草木终岁花实不断。有草食之杀人,去其汁甚美,可为粮。有毒水,人过其影、持其枝叶即死,中毒者沉水中可免。有鸟夜张翼发光自照。人善走,能负重,足力竭,针刺股出黑血,则如初。取黄金,岁定限几日。有一岛,女人善射,生数岁即割右乳,以便弓矢。又一岛,泉水甚异,日未出时,取以洗面,百遍老复如少。”)曰百而谟达,(按:《蒙求》云:“魔丛其上,近海无风,恒起大浪,舟至此甚险。一海舶遇彼,有魔蓦登其舟,舵师诘问何物?魔言:“舟中有工作,当代汝。”舵师指授所为,魔辄相反,因颠倒命之,海道三百里,三日而至。”)曰无福岛,(按:《蒙求》云:“墨瓦兰过此不见人物,因名此。”又按:墨瓦兰者,以西把厄亚臣也。阁龙既觅得亚墨利加洲,后以西把尼亚王复念地既为圜体,徂西自可达东,向至亚墨利加而海道遂止,必有西行入海之处。于是治舶、裹粮、备金宝、缮甲兵,命一强有力之臣,载而往访,即墨瓦兰也。遂沿亚墨利加之东偏,迂回数万里,展转经年,忽得海峡,亘千馀里,海南大地又恍一乾坤。率众间关而进,只见平原无际,夜则烬火星流,弥漫山谷,因命为火地。或名之曰鹦鹉地者,则以地产鹦鹉故也。既俞峡,遂入太平大海,自西复东,知大地已周其半,竟直抵亚细亚洲之马路古界,度小西洋,越利未亚洲之大浪山而北折,遵海以还报本国。遍绕大地一周,四过赤道之下,历地三十万馀里,以墨瓦兰实访得此地,因以其名名之曰墨瓦蜡尼加,为第五大洲。亚墨利加之无福岛,则奉王命过此时,名之者也。”)曰珊瑚岛,以多生珊瑚得名。曰新为匿岛,亦名入岛,其西北土番不知其种所自,无城廓君长,事皆决于头目,分排而居,自成聚落者甚众。(语详后。)   北地亦十有馀国,南为墨是哥,极北则分属加那英吉利、鄂罗斯。而米利坚一国,则在英吉利之北。(按:《粤海关志》:“米利坚与加那英吉利接壤,英吉利之南为米利坚。米利坚之西,亦蛮人所居。”惟《寄味山房杂记》云:“米利坚在英吉利之西。”是东与接壤,非北界相属矣。说似误。)粤人呼为花旗者,以其入市船旗必绘彩花其上,俗遂指是名之。(按:来市诸国,其船必入泊番禺县之黄埔。至即于桅上高竖一旗,以自识别。其商居广东省城西门外之十三行后楼,楼外立高杆,亦各横一旗,故见其旗即知何国货至。及开行返国时,即卷除之。杆无横旗,即知某国商已回帆矣。)其自称则为合省国,复先系以亚墨理格洲,谓必如此乃为正名。尽亚墨理格即船主亚墨利哥之转音。其曰亚麦利加者,加格为四声之通,亚麦即亚墨,利即理译语对音,本无定字也。曰米利坚者,米即亚墨合呼,而急读之,则为米,坚、加,又复以转而误也。近年粤商久于海外操西洋土音,别呼之曰美哩千。美与米无异声,而与亚墨同为开口之音,亦缘急呼致省,其曰哩千,则明为利坚之转矣。(按:音通字异,如《诸蕃志》宾瞳,史作宾同之类。译求声不求字也。同音而字数异者,如《汉书》乌孙昆莫猎骄靡合呼昆弥,呼有重轻,故字有多寡也。又按:粤人呼曰米利坚,是误以洲名其国矣。核其来市在合省为国之先一年,时洲名久定,意其人初来自述,止举洲名,而未及细晰,粤人因以呼之,相沿不改耳。)曰合省国者,知中国分省以治,故亦自称其国内所分之地为省。前分后合,从质即以合省名。   欧罗巴洲人之至是地也,实始于有明之百二十五年。(按:“自弘治五年,至万历四十三年,凡百二十四年。其明年,即国朝之天命元年矣。由是年而推至乾隆四十一年,合省立国凡百五十一年。自得地至立国,中间相去二百七十五年矣。)其后逐渐开辟,大率皆英吉利、法兰西、荷兰三国人,而英吉利为最多。他如意大理、西班雅、瑞典诸国,则时来时去,不常厥居也。   诸国人初至时,其地已先有土著如中国之苗者十数万人,今且三倍之矣。不能自言先代所从来历,世聚居其地,无外出者,惟俟市船来,出土物相易,以资其用。(语详后。)各国商者,始不过以贸易至,货尽即行,继侦知其力弱谋拙,无能为,又人少土旷,谓可夺而有之。会岁荒,其人方他出就食,留者饿莩相属于道。各国遂先后劫以兵而分裂其地,土番莫可如何,则俯听其逼处,披荆斩棘,各成聚落,不复与争。   至万历中,(年不可考。英吉利方以女酋主国,颇慈和,会有请挈其徒侣出新地居者,女酋欣然许之。至则自辟一境,曰费治弥亚,即华言贞节女地,自庆乐土首迁,不忘故主,爰以名其地者颂之。然地故与国隔海,教令所不及。沿至占士王用其臣言,即所辟地为省,筑城卫居者,选设七人治之,一正六副,所属员弁并听辟举,而称其城曰占士城,亦意在归美其酋也。(按:欧罗巴人凡铸银,并肖其生王貌为文,似即此意。)   自耶稣创教后,其徒尊之曰天主,死后遍欧罗巴人皆习之,(语详后。)争为堂奉祀。泰昌中,英吉利国酋令民奉教者必归画一,不得以私意别立堂户,违者刑之。令下,而徙居来者数百人,谓居远禁弛,得随己意虔设堂祀也。时方严寒,土番适患痘疹,多不救,数百人者至,为如法治之立起。缘是与其土头目马沙雪相得欢甚,建拜堂,设官如占士。群以长辞故土,念启缆日自其国之比理某埠下舟以行,故名所居曰比理某,系别思焉。其后分省,乃更其名曰马沙诸些,实马沙雪之转,并溯所由也。由泰昌初元(西洋诸国一千六百二十年。)迄天启九年,凡十年间,至者已积有三千馀人。人既稠众,复分而迁于新韩赛,于底岛,于缅。虽地名以数易杂出,然犹通谓之新英吉利。   前此,万历间甫有费治弥亚时,荷兰国人亦踵至,居新英吉利之南,曰新荷兰,人少于英吉利,然犹两不相害也。崇祯初,有瑞典国人来,止于新荷兰之南曰鸟遮些。(即新遮些。)鸟遮些之南曰底拉华,并与新荷兰近,已而尽并于荷兰。崇祯五年,(西洋诸国千六百三十二年。)英吉利国人有探悉新地之极南,暖燠可生聚者,试请于其酋,酋竟听之。定居后,名其地曰马理兰,番言马理者后也。谓后之地,示不敢私也。国朝顺治五年,(西洋诸国千六百四十八年。)英吉利国人继觅一地曰驾连,在费治弥亚之南疆,里稍广,复自分南北二区,由是所在多英吉利人。康熙三年,(西洋诸国千六百六十四年。)新荷兰为英吉利败逐,旋据之,更其地名曰乌约基,(即新约基。)遂并其先后所得于瑞典者亦有之。初,英吉利有臣曰卫廉边,其父先督水兵至是,论获盗功,赐之金不受。二十年,(西洋诸国千六百八十一年。)请得新地,酋乃给印,使往自择以居,是为边西耳文。边为卫廉姓,西耳文者,番言野地,尽赐地专属之,而仍系以其姓也。其后,雍正十年,(西洋诸国千七百三十二年。)复拓地名磋治亚。   自万历至此,百有馀年,凡得地十有三,并称曰省:一曰费治弥亚,二曰马沙诸些,三曰罗底岛,四曰新韩赛,五曰千尼底吉,六曰新约基,七曰新遮些,八曰底拉华,九曰边西耳文,十曰马理兰,十一曰北驾罗连,十二曰南驾罗连,十三曰磋治亚。凡系名者十有三省。省各有城,人近百万。分设总制官曰督,曰抚,皆派于英吉利酋,各给印命之,俾得以国法治其众。   时各开各地,省自为风气,常以小故互起争端,而附近诸国,闻辄垂涎而不可得。惟法兰西国人,竟以众来居新地稍北,自名所居曰新法兰西,旋更其名曰干拿大。渐迤而南,筑室居民,使将军瞒鉴主其事。终虑英吉利人觊觎,且自计众寡势将不敌,乃就要隘创设炮台。英吉利虽省设总制,但止令各制其省。见法兰西人设台置炮,意不慊其所为,然尚怀观望。制费治者,自以最初辟处,责无旁贷,急使其属华盛顿赍书抵瞒鉴,谓炮台多设,则彼此疑忌,两邦必从此失和,请止勿终作。不听,具以闻于其酋,且遍告十二省之官总制者,使咸自设备。此康熙二十年事也。酋遣其臣吴里富,督水兵数千,船十,逾年至费治弥亚,与总制合议,主争战。新法兰西亦严兵自守。前后战于贵壁,迭有胜负,相持不决者,又三年,瞒鉴、吴里富并为炮伤死,而英吉利卒以势盛胜之,毁炮台而逐夺其地。二十五年,(西洋诸国千六百八十六年。)始引兵还国。(按:佛兰西与英吉利世为仇敌。据乾隆六十年,英吉利入贡表文,其王呀治具衔自称:“管佛兰西并嗳喻等处地方。”而嘉庆九年表衔,则已除去管拂兰西字矣。表内自述:“与佛兰西前已修和,今伊国强横凌辱,不能忍,又于海口设兵,显有歹意,我国已用兵船围住,伊不能出,佛兰西国内已乱了十三年,老国王竟被国人弑害”云云。又二十一年,英吉利由天津入贡,其国夷官咖啦威喻先来粤,赍其国相部京喊寄呈总督禀件云:“我老国王年老有病,交长太子掌管。自摄政以来,一向与佛兰西战争,今将佛兰西假王般哪哗地捉获,另立旧王亲人做真王。是以来入贡。”此两国不知争战所由也。)自是得相安无事。阅七八十年,生齿繁息,辟地辽阔,市易诸货,亦渐饶裕,税课因以充刃。爰是有易税、加征、用兵、禁遏,激动省众之事。   ●卷二   初,英吉利酋出赀,合其国之富有力者,取所产货贩于他国,又转易他国所产货而归,许专其税三十年,谓之公司。而国人之自为船客曰散商者不与焉。设二十四头人领其事,名所居曰公班衙,所市国亦设官曰大班者司之。由来旧矣。自雍正间,通市中国,岁载所属孟阿腊、孟买、东印度之物,合以土产,市于粤,易茶还,则转鬻于所近诸国之不能通市者。当亚墨利加新地未设船入市之先,所需茶亦与转买。旧例征其货于船,卖者之所输也,税规之重,略与茶价等。乾隆四十一年,(西洋诸国千七百七十六年。)酋以国所征税出于公司,是无异自输而自征之,非计也。爰下令茶至新地,尽改旧制,使买者随货输其税数,而永除按征卖者之例。土番及新英吉利人皆待茶而食,价已不赀,又苦于输税,亟请照故例行。酋执不可。适公司茶船分泊马沙诸些省之波士顿、新约基省之新约基、边西耳文之费拉地费、驾罗连南省之查士顿。其费拉地费与新约基两处茶船,同时并逐于土番,不令入口。别船甫抵波士顿,居民易装服,蒙假脸具,一拥登其船,掷茶水中。惟查士顿船泊久无过问者,不得已权寄于栈舍待售。积二三岁,所寄茶色枯味淡,尽倾弃之,耗公司赀无算。当时,省相传约,有不改复旧规,仍征税买者,则此地永戒茶食之语。国酋闻之,怒其挟制,欲惩以威力,遣兵船至,更次第升征他物税,众愈哗然。酋以民不遵约,迁怒总制,遽欲收前所给印,所命官亦解体。   新地旧俗,凡出自省学馆(士子有进士、举人,皆称曰衿。语详后。)及老者,沿中国故事,合称衿耆,有事则先集其人于公使会议而官定之。当乾隆三十九年,(西洋诸国千七百七十四年。)诸省各以其衿耆咸集费拉地费,会商止兵策。佥以事宜婉求,毋遽肇衅乖好,相与合词请酋撒“撤”兵,而仍执旧制为言。复致书国人,谓本同一国,不可称戈自残,嘱诣酋前,善为劝止。并徇于省众,使各安业无动,勿以阻兵故忧疑,别滋事端。酋既积怒,猝不可解,得词反增遣弁兵巨艘,掠货船,毁城壁。衿耆知势难遽已,姑再求罢,而阴自为计。   时华盛顿在费治弥亚,方得众心,他省亦闻而悦之。请罢之词甫发,即共推华盛顿为兵首,备粮置艘自卫。(按:西洋如米利坚等国,例有军事始治兵,皆出如募,立国后,乃定设水陆兵额耳。)计始事至此,已首尾三越年所。盖乾隆四十有一年也。(西洋诸国千七百七十六年)。   七月初四日,(按:即中国之五月也。)华盛顿乃榜晓居民曰:“凡不遵王法而自创邦国者,叛逆所为,岂欲冒此不韪名哉?奈王加征,又非法苦我。始设新政,自守疆域,非得已也。”随详举其再三请命不得,非复可忍,今议立首领,永不受英吉利节制之故,分诉远近诸国,使知其万不得已。所列款状,大率以其酋近所改例、选官、增禄、调兵、加饷皆不令议于衿耆,又武员权过重,纵兵侵住民舍,勒民盗劫别艘,及唆省众与土人相争害,而禁遏新来求寓者,凡十有八条。自是,合诸省为国,其自称曰合省国。   英吉利酋愤其自专也,则严促兵战。华盛顿率众力拒之。合省人虑祸深,一败必人皆得罪,用是人有固志,相持益力。(兵饷月约二十圆,故使战甚得力。)虽英吉利不时增以兵,终岁未能决胜败。平时垦地多而人食少,岁以所馀谷分济近国,值且贱。自军事起,征赋于田亩,谷遂翔贵。诸国之旧受接济者病之,法兰西亦缘是不直英吉利酋。因出兵数十艘来助,三国兵合计数十万,拒战至六七年,阵亡将士指不胜屈。   英吉利酋恐终不得志,而军费又将无所底止,且合省方禁粜,民食亦骤困,势不可更争也。以四十九年(西洋诸国千七百八十四年。)使其臣来议和。会合省人亦厌苦兵革,请先撤兵舶,与英吉利使臣盟于费拉地费。谢遣法兰西兵。(按:嘉庆十三年,两广总督秦称:“英吉利夷兵擅入澳门,迁延不去。适东莞县营盘获夷人威啉部啷、威啉吐蔑二名,据供:‘系米利坚国人,从小法兰西贩货来粤,泊伶仃洋面,驾三板,上岸汲淡水,见英吉利战船三双驶来,恐被抢夺,凫水逃避,小艇捞载登岸,不识路途,随意行走被获。米利坚原系英吉利管辖,后来小法兰西叫我国人不服英吉利,经管二十多年。我船货系向小法兰西买来,是以英吉利见我船即便抢夺。英吉利与大西洋系属姻亲,缘法兰西现占夺西洋地方,国王走向英吉利躲避,英吉利将其送至罢啦哂喱地方居住,仍发兵在彼防守’。”云云。据此,则乾隆四十一年,米利坚之拒绝英吉利,本听法兰西所使。所云已二十馀年者,自乾隆四十一年推至嘉庆十三年,适三十年。年事并符,故是役法兰西竟肯出兵相助,后复与和议,使其自开一国,劝英吉利罢兵,则法兰西始终一意同谋。《志略》特不载其事耳。)华盛顿随解兵柄归里。   其时战尘甫息,国事尚散无统纪。旋于五十三年,(西洋诸国千七百八十八年。)自春迄首夏,(按:即中国之十一月至十二月也。)集各省衿耆会议于费拉地费。先起华盛顿随宜权理,相与议定立国规条,行于国者,曰国例,行于诸省者日省例,曰府例,曰州县例,曰司例。议讫,仍各还告其省,使无有参差。明年再集,而后常例,至此乃永定焉。   通国设一统领,又设一副统领为之佐,使总理各省之事,周四年则别举以代之,是为一次(正、副同。)其为众所悦服,不欲别议者,得再留四年。虽贤,不能逾八年两次以外。就以华盛顿即真为初次统领,购费治弥亚与马理兰两省适中界河,距河口百有馀里之颇多麦地,筑为国城,(按:米利坚地皆辟于荒旷,今筑京城,而地转出价买者,意先有土番居此也。)周围三十馀里,使偕其副及诸有职于国者居之。凡水陆武弁得节制,文员亦禀命焉。自交际邻国,接待客使,及岁所议定一切事,皆由总领示谕而后行。故年非三十五以上,或非生长其地者,不与选。副领事无专掌,而名位稍尊,每于议事时推为议首。其下则为议事阁官,省各二人。又下为选议处官,省各数人。岁以十二月第一次礼拜(按:欧罗巴人奉耶稣教曰天主教,七日一礼拜,语详后。)日,咸集之公所,凡国内农桑、工艺、兵粮、市易、赏罚、刑法及宾客往来、修筑基桥诸务,悉于是日议之。议虽定,虑猝有更正,故与议官有即返其省者,有留数月者。次年复以期至,率以为常。   议事阁官计五十有二人,(按:初合国时尚止十三省,省各二人,计不过二十有六人而已。其后渐次开辟,至道光十六年后,始合成二十六省,故有五十二人之数。今就其现例言之。其二十六省名次详后。)分三等,每等阅六年为一任,以二年轮退其三之一,退则补新者,再二年,旧者亦还补,至六年,乃全退,先后不得不略有参错。选议处则多至二百四十有三人。(按:此亦就现例言之,初设时无此数也。)凡统领未及四年,或死,或缘事自退,不复集议,即以副统领代。副统领辞,则推议事阁之首者。辞,则以选议之首者。亦辞,乃再议选举。   次为六部,部各有首:曰吏部首,其下数人佐之,遇统领缺出,先由部首书致各省首领,遍示召民间衿耆议择焉。曰户部首,佐者以数十人。曰兵部首,佐者直多至数百人,大小有差。曰水师兵部首,止专理兵船、弁丁、粮食、炮械事宜,亦以数十人为佐。曰礼部首,事最简,佐者不过数人。别有邮驿一部,总理发收书札,设驿于各省冲途,以远近别程赀丰啬,岁之四季,封给驿夫,部首主之。   又有主访察违犯审理讼狱者,曰察院。国、省皆有之。在国曰京察院,凡七人,一人为正,而六人副之。以岁之正月,纠察民间不遵法者,集而讯之,讯毕,留一、二月乃各还其家。或因事、因病不能至,则集必四人,乃得会审其国员。而设于省者,曰巡按察院,亦凡七人,分地设院:一,察缅及新韩赛、马沙诸些、底岛,计四省合一人;二,察干尼底吉及华满、新约基之南,计二省有半合一人;三,察新遮些及边西耳文之东,计一省有半合一人;四,察马理兰及底拉华,计二省合一人;五,察驾连北及费治弥亚之东,计一省有半合一人;六,察驾连南及磋治亚,计二省合一人;七,察建大基及典尼西、呵嘻呵,计三省合一人。凡七人,各自察其所属之省。(按:巡按察院七人,其分属之地,止十有八省。他如亚喇罢麻、累斯安、美士细比、美苏理、伊理奈、引底安、美是千、新约基之北、边西耳文之西、费治弥亚之西等地,则以地浮于人,其事甚简,可以巡抚察院兼理之,不复隶于七人也。又按:二十六省中,惟驾连分南北省,今所称新约基南北者,就其地之偏界言,非别为省也,馀可类推。)又分置巡抚察院者署三十有三所,所设一人,凡三十三人。巡按、巡抚听断不公,许民诣京察院、巡按察院再控而审正之。京察院不公,则统领可正定之。巡按察院每听狱,必以一京察院为之监督,否则不成信谳。事稍重大,则监以京察二人。巡按察院一岁集审二次,巡抚则岁审四次。(按:《志略》称:“巡按七人,每年会审四次。”又云:“二次审判。”语自相矛盾,今更正。)猝遇要务,仍集,无定期。如巡按所属犯法,得随时自理之,不俟会集也。察官专司案牍,按制谳断。既事归审理,则不令与议国事;而会议国事者,亦不复能出兼审诘也。   又设律例院,无职官,惟延师教习律条,听民间子弟入院习读,期限三年,责以全通,过此则不复留,合国省凡数十所。(按:此国内通融之数,故不能以地定数也。)此国城自统领而下分设官师之大略也。   诸省亦各设首领一,副领一。其下会同议事者,曰议拟,无定员。又下,则择民有识者使与议,曰民选。或十馀人,或数十人,亦无定人。省设公堂,为首、副领及议拟、民选议事所。次为省察院,即京察院所分,得自谳其所分省之狱者。省所属为府,府有府主。府所属为州、为县,州有州主,县有县主。县所属为司,司有司官。各得自理其府,若州、县,若司之事。司之属有乡。府、州、县亦各设察院。在府者曰府察院,在州、县者曰州、县察院,并给以书役,其听断同省察院。如两造中有愚民不谙诉语,则以一识例文、通言语者代,自具词迄堂质,均许旁为剖诉,不以事非切己为嫌,惟讼者戚属避之,馀听自择。每届审期,必择其地衿耆先未知有此事者二十四人或半之,(多不越二十五人,少亦必得十一人。)就所见,以例权其曲直,所见合,则笔于爰书,呈察院,令先散出,而后察院采以定断焉。事小未控理者,则别设若干人,使预为随事处息,如中国之保甲然。   一县所设,自县官外,如掌收岁课者,必并责以周知其县一岁中生齿户口丁数,及田宅买卖。其总理数款者,将县内岁所出纳,旁及所议、所行事,详书册档。此外,复有分理借欠、窃盗、济贫等件者。省、府官各司其事,非所司者,亦必令知之,不为越俎。   济贫院之设,取民不能存活,又难藉助于宗亲戚故,与无招留工作者,则收养之,分以事业,以所得值入官,所遗子女亦延师教之。自省而府、州、县咸设焉。或捐于富者,或公为建置,皆董于官。   律例院无定数,省、府、州、县并如国城。其立学,广教法,由乡以达于国,各异其等差。乡设学一所,岁聘男妇之有学者为之师。其经费捐自富室。乡无富者,乃假于所隶省之官助之。无论男女,三、四岁胥令就学,分教以书算、地理、经史,女师则并教刺绣。惟县学馆延师经费,多资于学童所致束修。其建设,则或捐自官,或由衿耆得请而建,无定章也。省学馆,则或捐,或建以会项(设会而以其赀息建之)。而助成。于公馆设司事者数人,使定其条约,告同学者守之。别有大学馆,所业三:曰圣文,(圣文说详后)。曰医治,曰律例规条。计省学不下八、九十所,学延师五人,多者三十人。(按:折中计之,每省一、二所,三、四所不等,所延师,每所约略十人,受业者约二、三百人。今曰五人、三十人,举至少至多者言也。)复有圣文大学馆,合各省计三、四十所,馆延教圣文师四人。(受业者约七八十人。)又医治大学馆,所数略比圣文馆,师七人。(徒约数十人。)医馆师徒人数,与律例馆略相等。   监狱,省、府并设,各专官掌之。其狱中教囚徒者曰牧师。   大凡事必分隶于官,官必实任其事。非任事官,虽贤能众著,富有赀财者,概不得假以虚衔封赠。此省、府、州、县、司、乡额设官师之大略也。   是时,新定条例十有七款,(条款详后。)凡事无大小缓急,必集议而后行。议必按例,否则虽统领不自专。故凡统领初受事,辄誓于众曰:“我必循例,自正其身,而后尽力民事”云。故例外一毫不敢稍存私见,亦不敢以已“己”意自创一事。盖稍涉偏私,则举国必不服,而议事官先不会议,即议亦断不可行也。省之正、副首领,若府、州、县主,其初受事誓众,亦如之。首禁贪墨,有馈遗,虽统领必使议于其属而后敢受。岁于省官集国会议,时统领者尽举一年征课、度支及原议已行,与现在应议各事,详晰示众官。各省官议毕散归后,忽有事,非例所常有,不能即决,俟再议乃定者,辄示召省官,令来复议。省首领于府、州、县,府于州、县并同。惟县之去省、府、州远者,使自商于其县,以节途劳。所定但统举大纲,他仍予以变通。听各省、府官因地制宜,自为科条,钤束其众。惟不得以省例犯国例,以府犯省,推之州、县、司,悉视此。(时新议国例十七条:一、岁征粮饷,所有动支各项,皆于饷内拨发。一、国帑不敷,议拟及民选各臣相议预为筹办,免有拮据之虞。一、宜与各国贸易,并各省相交,即本土苗人,皆同一体。一、流民准其寄居入籍,以免流离失所。一、设局铸银,务权衡轻重、多寡,以归划一。一、严禁伪造番银。一、设驿传递公文、书信,时常修筑基桥,以便往来。一、出示谕人学习六艺,如六艺中有能超众者,则示以奖赏,并能于各器用中自创新样,发前人所未及,为今人所乐效者,亦奖赏之。一、在省立察院,以判民间之事,或三省立一,或二省立一,看省分之大小酌议。一、宜防海剿劫,如有捕获,无论本国、外邦,必照例治罪,或有谋反叛逆及在外国滋生事端,尤必照例严办。一、如遭外国欺凌,统领必先晓谕万民,倘未便请和,至有干戈之变,务必踊跃向前,若两相盟会,即可戢兵奏凯。一、当以钱粮招民为陆路之兵。一、当以钱粮招民为水路之兵。一、水、陆兵士,务守范围,不得放肆。一、大兵临境,万民务必踊跃效劳。一、万民肯为国出力,即议给口粮。一、宜专设法以治京城。前后如有不遵者,设法引导之。国人宜以律例为重,不徒以统领为尊。)   凡国事既与民共议,议事之民,必慎选之。选之则自县始,县选于众,年未二十一者不与也。先期县榜所宜议事,并是曰集议所在。届期耆老与众先举一人司选事,谓之领事,一人录写,而后各以欲保者书于纸,封识之,既尽,乃启,以保人多者递送之州、府、省、国而与议焉。如县官缺人,自其县与举。省、府、州官,皆先集众选举,封识,启视,如保与议人例。领事接前官所备文曰须知册者,对众诵讫,俾咸悉其由,随对众扬言,问:“谁合选?”有起答“仍请领事自择”者,则令众举手为号。举过半则可,否则须循故事。惟国员六部之首,例归统领选择。又正者得自择其副,庶官遇有升调降革,选定代者,必请于统领,给发印文,然后执以抵任为验。   所储养人才,一出于学馆。岁集乡、县学生而考试之。试例止一场,取录者得入省学,不与取者仍还其乡肄业,俟明年再考。省学课习限以四年,期满视中国举人,散馆被举可为官、为师,或各随所学,为士农工商,皆令各终其业。大学馆惟省学期满者得与,肄习三年者视进士。以次而升,而必自乡学始。入馆后,或犯律条,则所司随时摈逐之。以故,国人颇知重行谊,无顽梗者。   刑法之通行国中者三:一曰缢死,二曰收监,三则罚银。无枭首、充发、笞杖等刑。罪名之等十,有:一曰反叛,(自立国后无之。相传一官谋叛,察院审无实据,即放还不问。)二曰杀人,三曰打劫,四曰放火,(犯者最少,就现在计,岁约五、六起耳。)五曰强奸,(犯者亦少,岁约二、三起。)六曰情奸,七曰冒名伪造,八曰窃盗为非,九曰相斗相争,十曰醉后胡为。定罪之法:凡反叛及海盗者,并拟缢死;杀人者定以缢罪;(按:缢死与中国绞立决同。定缢罪,似与绞监候同矣。然不闻有拟缓减者。)强奸者、打劫者、放火者,或拟缢,或永远监禁;(似视其情之轻重而临时分别议之。)馀或收监,或罚银以赎,则以时议之而已。最郑重监狱,墙围巨石,令不可钻越。房舍极精洁,内通风牖,外仍栏以木,使得散步。以仁会之赀(仁会详后。)为经费。衣食不得杂以污秽。令管者时以善言开导,察其安静者,迁居大舍;凶恶未除,则始终以狭室处之,彼此不能相见。又各责以工业,以所值资管狱官、牧师、守狱兵役饭食及囚犯衣粮。有馀则存诸公,编劝善书,使就礼拜日诵焉。(其犯法监禁者,所在多有,不可胜计。然专就马沙诸些一省十馀年言之;道光元年,七十一人;二年,八十四;三年,九十一;四年,百有七;五年,八十六;六年,九十六;七年,八十一;八年,八十;九年,百有四;十年,七十九;十一年,一十五;十二年,七十一;十三年,七十六;十四年,百十九。再就十四年所犯言之:杀人者二,窃盗者八十八,冒名伪造者十,打劫者四,放火者一,争斗者五,情奸者六,强奸者二,脱逃捕获者一。又十五年,该省犯人以工业所得值,除一切监费外,尚存银七千二百九十六圆。他省可类推。)   国费岁有常经,悉以市舶出入,所征之饷及田野常赋为官禄、宾客之需,总其成于统领。连岁防拒英吉利,军饷预支至二十馀万,(按:国中银以圆计,不以两。凡欧罗巴诸国悉同,下仿此。)于岁饷匀摊还款。谓统领尊不便给以禄俸,岁谢以二万五千,曰酬金;副者五千,亦因之。(按:副统领事简,故杀其五之四。)其下,则统谓之禄俸。县所属官自有生业及非常任者不与。于是,定设各部首,岁俸六千。礼部事省,杀其三之一。馀各有差。省学,酬师者曰束修,岁自千至三千。(每受业者各送一、二百不等。乡学则男师月二、三十,女则六至十馀,各有差。   华盛顿之筹创立国规模也,首立诸国通商法,为简明章程三,分致于所往来之国。三条中大约谓:四海当视同一致,往来无分彼此;遇他国互争,必主劝和;处己从谦,不宜自恃。(按:原文:一、视四海如一家,凡事不可自恃。二、两国往来无分彼此。三、别国争战,劝和为尚。今虽未能尽出大公,然在粤夷商,遇他国称戈,力为劝解,有由来也。)由是三大洲之内,如法兰西、荷兰、瑞典、葡萄牙、西班牙、俄罗斯、大尼、呵理曼、麻罗哥、安遮耳、都尼士、都耳基、阿黎米、暹罗货船之为招来者,梭织不已。即英吉利亦时以货来市焉。国人岁常贸易于诸国,辄派使官往司市事。(惟尊中国,故于粤东止设贸易领事及商人而已。)   至嘉庆二年,(西洋诸国千七百九十七年。)华盛顿已于统领四年例满后再终一次矣。当时,虽戴之者众,格于成例,不得已乃择阿丹士继之。法兰西以统领新易,意隙有可乘,遽出兵攻夺其货船。阿丹士素知兵士肯用华盛顿命,请复出主军柄,驻舟师海口防之。法兰西终怯其威德,不敢逞。二年,事定。而华盛顿随以嘉庆五年卒。(西洋诸国千八百年。)为人公正自矢,不事威福,不辞劳瘁。既罢,常以暇日率官绅人士与农并力耕作,国中人传为美谈。卒之日,举国伤悼,思其保障功,群尊之曰国父。至今言及,若有馀思焉。   七年,(西洋诸国千八百有二年。)阿丹士退,遮费逊继之。十有五年,(西洋诸国千八百有十年。)马底逊又继之。甫两载,欧罗巴诸国各恃雄强,辄斗争。会英吉利船缺主舵者,以计诱掳国中梢人充其数,马底逊率兵夺之。仇衅复启,亦两年而后罢。以功越二次,始传之瞒罗。又二次,而传之阿丹士之子。(名缺。)期满,即传之查其逊,亦二次。推至道光十有七年正月二十有八日,(西洋诸国千八百三十有七年。按:是日为三月初四日。盖中国先一年十一月十五日冬至也。)已盈八年矣。继者为泛标伦,先后八人,而届期复留者且过半矣。   八统领相继代位,并能广贸易,普事招集。幅员亦以次渐开,视立国时又增一倍。其间若华满,则增于乾隆五十有六年。(是为华盛顿统领之次年。)逾年,(华盛顿之三年。)即垦建大基。将退位之前一年,而典尼西复继辟焉。皆刈榛除莱,取他处生息之民,移而实之。八年间手开三省,而非得自力征,经营所事,洵非易易也。遮费逊以嘉庆七年初领,亦开呵嘻呵,而若累斯安,若引底安,若美士细比,若伊理奈,若亚喇罢麻,若缅,若美苏里七省者,则自十九年迄二十五年,岁开其一。若美是干、阿干苏,则并开于道光十六年,(西洋诸国千八百三十六年。)一岁而开其二。固人力滋生之速,亦可见继盛顿者,皆知擘画焦劳,未尝以受任日促,自甘让美如此。以新辟之半,合之旧所有者,实为省二十有六。旧省积年数百而后渐次成之,而新省之增,不出五十年间,其迟速难易,相去悬殊。虽其间人稀地僻,然要非西洋诸国之力争弹丸,旋夺旋弃者所同矣。今为之汇而次其目:(按:以地之大小定先后,不以得之先后定次第。)一曰缅,二曰新韩赛,三曰华瞒,四曰马沙诸些,五曰:底岛,六曰干尼底吉,七曰新约基,八曰新遮些,九曰边西耳文,十曰呵嘻呵,十一曰引底安,十二曰伊理奈,十三曰美苏理,十四曰底拉华,十五曰马理兰,十六曰费治弥亚,十七曰建大基,十八曰驾连北,十九曰典尼西,二十曰驾连南,二十一曰磋治亚,二十二曰亚喇罢麻,二十三曰美士细比,二十四曰累斯安,二十五曰美是千,二十六曰阿千骚。二十六省中,先得者费治弥亚,十三省首焉。至是乃改首缅。   国南、北与加那英吉利、墨是哥为邻壤。(详见前。)东西界尽汪洋。就界内统举大势而三分之:自界东之压兰的洋迤西,至中东之亚罢拉既俺山为东一分,又自中东之亚罢拉既俺山迤西,至中西之治臂外岭为中一分,又自中西之治臂外岭迤至界西之太平海为西一分。亚罢拉既俺山,东距压兰的洋数十里,山势自南而北,绝似画中远岑,平抹无尽。治臂外岭西距太平海数百里,遥望长直如线,近则万峰环抱,峦脉起伏,界连数省。盖东、中、西分,则山在东,(亚罢拉既俺也。而岭治臂外也。)在西,东西界皆抵洋海为尽境也。亚罢拉既俺山之东北,山与海相为联络,中无旷地。由东北再折而南,沿南行,地势渐扩,至东南则平衍。中川原交错,瀑出山巅,下注为河,由基泥伯小河,稍下为美里麦千尼底、哈地逊、底拉华、苏贵哈拿、颇多麦、晏屋、奴细比底、卸番亚等河,潆绕四布。其源同出亚罢拉既俺山一带附近诸山。而诸山所出之泉,则迳基泥伯河析分其支派而衍为群流也。治臂外山,脉势蜒蜷,至高者约百丈,西距太平海千五百里。(按:《志略》云:“西离太平海数百里,有治臂外岭。”又云:“治臂外山,约百丈高,与太平海隔一千五百里。”两说似自矛盾。惟一云山,一云岭。且其《土产门》有“治臂外二岭”之语。意其山势联接,广袤数百里,统为一名。所云高百丈之山,为山之东,故去海千馀里。而就其西界尽处言之,实去海数百里也。今姑各从之,而志疑焉。)其山所出诸泉,并迳山下异流各趋西注而入于太平海。其河流最劲者曰美士细比,自山之北直贯于南,与山同行,无少纡曲,故一路波涵黛影,节节水中,皆戴峰峦。别有同源异派,渐流而南,趋至邻壤之墨是哥国而达诸其海湾者,是为美苏里河,为呵嘻呵河二河。同起同止,复同流,所不同者,经过地耳。又北有大湖,曰素比哩耳,曰美是千,曰胡珑,曰伊里,曰安大里,曰珂差治,曰仙比琏,凡七。皆潴蓄诸水,使有所受,不致泛滥为害者。东海中有岛,曰西氤地亚,不与国地连属。通国地无道里可计,以天文度数证之。(按每度二百五十里。)南北圜地周围三百六十度中,合省国得三十馀度,所居颇多。麦城去北极五十二度,北界去北极三十五度。其南至赤道相去二十九度,至南之中,赤道相去二十五度。盖凡得天度三十,(按:此皆据《志略》。)南北计七千馀里。   ●卷三   西海有名摩西者,欧罗巴洲人所共称为圣人者也,为耶稣天主教所自。相传,有神降,授以《圣书》,谓帝命默示之,摩西录而抱守于其家,未出以教人也。(按:《寄味山房杂记》云:“耶稣生有天授,通各国土音,生东汉时,始知以三百六十五日为一年,创教劝人为善,忌者钉其体于十字架而毙,其徒号其教曰天主。国酋初不信,禁习颇严,后与他国相攻不胜,祈于其寺,忽云中现一十字架,遂以十字架为前锋克敌,因大信奉,即造礼拜寺供十字架。”《海国闻见录》云:“大西洋尊天主而辟之者,惟英圭黎。”据《舟车闻见录》:英圭黎即英吉利。而据《统记传》,祷耶稣以十字架胜敌者,为千士但天。考其在位时,当在西晋愍、元二帝之间,则其国之信奉耶稣教久矣。)   摩西既死,子孙乃出所遗书,半传于亚细亚洲之西希伯国,半传于欧罗巴洲之东希腊国,遂得传播其书。所纪皆自夏终汉之事,故尊曰《圣书》。(按:《明史》云:“万历间,大西洋人至京师,言天主生如德亚国。其国自开辟以来六千年,史书所载,及万事万物原始,无不详悉”。陆氏《八绎史》亦载其说。所谓史书者,似即摩西所传之《圣书》,故西洋人近年纪述多及之。大率皆洪水前后事,常有天帝下与人问答者。所云自开辟至今凡六千馀年,亦与《皇极经世》、《春秋元命包》诸说不合。其缘始固无足深辨。惟耶稣生如德亚,西行其教于欧罗巴。而摩西则与耶稣同祖,西洋人书称摩西在西乃山得天《十诫》,为殷祖辛十三年事。摩西受上帝灵神所默示,得此书。而西人之引是书者,又多纪前闻史事,则人与书之同出如德亚明矣。)后渐传渐广,士入大学者必熟习之。其说有三:以为上帝先天地万物而生,无从窥其端倪,惟至正、至大、至智、至诚,知能无所限量,天文物曲,皆覆载所创始,故名上帝,曰天父,曰救世,曰圣神,一也。人禀受于天,则首宜尊天,次则父母兄弟,推及天下,故知敬天、敬亲,方为守分良善,二也。(按:敬天之说甚正。然惟天子得郊,过数反亵之。故实有精意存乎其间,厥典綦重。今据《志略》称:“合省之民,惟知崇拜上帝,外无祈祷,无耶稣,即天之子舍死救人之说。”是七日礼拜,非专敬其教主矣。诸书所未详也。)人死而魂常在,善者赏福天堂,恶者罚祸地狱,三也。(按:此与佛氏之言正同。而耶稣本教尚有审判复活之事,今《志略》无之。)中又分载新、旧《遗诏》,谓其一已历二千馀年,一已三千年。大旨以存公去私,远佞除猛,救难惩争,禁盗为训。尤戒诳言、使酒,而终以不妄求,不倦惰,为庶民定则。用意似窃中国经训之馀绪,惟缘起未免不经耳。乡所在有礼拜堂,七日一至,集众拜之,曰礼拜日,亦曰安息日。无跪拜仪,以摘帽为敬。(谨按:《皇清职贡图:“大西洋夷僧男女,见之跪捧足。”则其俗亦知跪拜,但不以为见礼耳。)是日,不事工作,惟读《圣书》,择能解者,讲明意义,拜毕环听。所奉止于天主,别无神、仙佛。礼拜外别无祈祷、禳祭。以故国中无和尚、道士。(谨按:《皇清职贡图》:“大西洋夷僧,天主耶稣教,夷人敬信之,削发留须,出入张盖树旗。女夷以白布缠颔。夷人敬奉尤甚”云云。今米利坚无之,则风俗稍异矣。)   通行皆英吉利文字,(按:国人什九为英吉利人,故文字相同。)与法兰西、荷兰二国,文同语异。与中国、日本、越南、暹罗则文语并异。其字为马罗可国所遗,谐声比附,谓之拉丁字,亦曰拉体纳字。国人自谓切音与诸国同。故所用二十六字母,行于法兰西诸国。(按:二十六字母:一曰A,音挨。二曰B,碑。三曰C,ざ。四曰D,旭。五曰E,依。六曰F,鸭符。七曰G,芝。八曰H,咽住。九曰I,矮。十曰J,遮。十一曰K,跏。十二曰L,挨儿。十三曰M,。十四曰N,燕。十五曰O,轲。十六曰P,丕。十七曰Q,翘。十八曰R,鸦。十九曰S,挨时。二十曰T,梯。二十一曰U,要。二十二曰V,非。二十三曰W,嗒布如。二十四曰X,时。二十五曰Y,威。二十六曰Z,思。字母虽止二十六,然连类相生,变化而出,有以二字连成一句,或三字至九字不等,从左起横读,合则无穷,散则有限。其中之A字者,一也。I者,我也。O者,叹词。此三字无别字贯之,亦能独用。书籍印刷,皆熔铅为之,有活字铅板,有全字铅板。(按:书籍既非木刻,则称板非宜,今姑沿其旧称也。)活板止二十六字母,如中国之点画撇钩,每印以磨柜推之成书,较手印为捷,虽千百万字,可一时并得。其书横列,无直行。笔以铅锥为之,随其身之所至,携以记所得异闻。自经史词赋外,最重而通行者曰新闻纸。(按:其纸递长至五尺,阔至三尺。始于利打尔亚国,欧罗巴人行之已三百馀年。纸不钉装,两面皆有字,或日一出,或七日出三四纸,或半月一纸。每出多者二万,少亦数百纸。人阅看者,收其工料之赀,每岁自一员至十二员有差。所载皆船货来往期日、市价及买卖田庐、租税房舍之值,并官员、士子、兵丁所言、所作事,广及海外一切闻见。又有月新闻纸。载历监、医生、乐工、律法、所得学问及劝善各事宜。又有一季一出者,多约一二百篇。如中国之时宪书所载,则日月出没、日食、月食之故,迄于本年士农工商所业之宜,与各国人数增减,凡舆地、古事、前言、往行、天文、音乐、辞章并难著焉。盖已编成卷帙,而国中人则通谓之新闻纸而已,惟本数多寡无定,故价值亦因以参差,自半员至数十员不等。)传播于市舶所至之国,如中国之邸报。故一事作而远近周知,客外者不俟其家报也。士人家藏书,每至一、二千本。省学藏至一、二万本。富者设书斋、购书其中,便人翻阅,但不令携出。乡曲别集赀为书会,礼拜工停日,群就会所假之,下次拜日缴,复再假。以次轮易。其专刻《圣书》之院,恒择无力购求者赠之。   婚姻有妻无妾。妻无幼聘者,男子年十五,自访所配,先诣其父兄订约焉。(按:《寄味山房杂记》云:“男三十,女二十九始议婚。”说与艾儒略《职方外纪》同。盖通指欧罗巴而言。此从《志略》。)越数年,男女各长成,性质生业,互相伺察,既各深悉,然后面订婚期,或为书告其父母。无亲迎与聘物,届期携手登堂,延尊者,(有官者及宗族之长者。)书男妇名,且备书:“此出意愿,非勒婚,至老不得悔离。”语毕,有官者盖以官印,族长以私印,存之为后证。既婚,乃得列名丁册,谓之成丁。   其俗母严于父,幼为父溺爱,必受母呵叱。时以出告、反面、早起、整洁衣服数端为蒙训。二十后,即听所之。志有欲为,不之禁,即远出亦不强留也。弟听命于长兄,事必曲从,无稍违者。重然诺,以拉手为定,久不忘悔。   土番体极高健,肤色如红铜,双目漆黑,发粗而长。男女皆喜饰,发垂耳,触之则以为大辱。然心颇明晰,处友能信。会议本用其旧俗,每议事,则老者严肃无慢容。平居则以斗为戏,每相赌以牛羊。偶受人欺侮,当时能忍之,转念则矢以必报。战阵勇往,被擒至死不屈其膝。凡战尽携所宝物以行,示不反顾意。男出战,其家咸持斋以祈祷,胜则迎贺。断敌首,男者用以筑墙。每战初行,老者辄指墙首相勖。女则以连指骨为饰。得人,肉三分之:一祭魔,一赏战者,一分遗斋祷者。获大仇,琢骨二寸许,凿颐入之,露其手以自表。冬衣皮毛,夏则自乳至膝,围以兽皮。有五色涂面,首插乌翎者,欲示人威武也。食惟果木、瓜菜,饮血茹毛,不喜熟食。病无医药,但令能叱法人禳之。自来不知有文字,日事钓猎,善弓箭,暇则焚树跳歌为乐。家计一主于其妇,男子不问也。女子亦多力,有迁徙,则器物子女共为一驼,负以行,登山如平地。居惟篷寮,四壁无他物,门户卑隘,以备敌也。行用不以银钱,但采树皮或珠石(详见后文。)与商人交易。婚无定法,既娶又恒逐之。死不以棺殓葬地。所祀惟日月星辰。祈晴雨,取石似物形者祭之,不验则再取,偶验即报焉。雕木抟土为像,昔极信邪魔。斋时不语,日食菽一握,饮水一杯。每战及渔、获必斋。耕者祀兔鹿,猎者祀大鹿角,求多获。新谷必先供巫,乃不伤稼。自合省立国后,教以法制,风俗渐改。尝纠合排众,欲与国人争,合省人让而劝之,委曲开导,遽能听受。性喜施予,每作熟食,施行道者。盖俗既富足,而犭秦犭皮之性又未尽漓,故能与耦居,无猜忌,卒相合成国也。   合省人最体恤贫乏,故城村皆少乞食与鬻子女者。预聚赀立仁会,先施监狱,(详见前。)次则延师以训子弟之无力从学者。又设馆收聋、哑、残废,择可习之艺,手调音而教之。盲者造凸字书,令手揣读。就地设院曰养育,以收幼无父母者。(按:西洋博尔都噶尔雅国,俗有仁会,恤孤寡茕独。商舶至,或有死而无子者,收其行李,访其戚属还之。国王随处遣官为孤子治家,长则还所有且加益焉。语见《粤海关志》。其规条与此大同小异。意西洋诸国皆有之,不惟此合省一国也。)随其质性所近,教以四民之业。富者将死,预自籍记其赀财,或分赠交游,或全施仁会,其子女视为故常,无与争者。   土俗故嗜酒,因别创一会,曰节饮,听愿戒饮者入,书姓名于籍,既入毋许再犯,计不下五千所,戒及二百万人。(酒家别业者四五千家,以店卖人而别处贸易者约七八千家。)每城置医士七十五人,考举鸩面流弊,详为论说,挨户劝焉,故酒费日少。他复有所谓劝和会者,其人其费,专为和事息争而起。   子弟幼即谙礼拜,与父母分衾卧,四、五岁即异榻。道逢老者必让行,亲友则立待其过,非所识或年相若,则彼此疾趋。尤尚交友,往还者无论男妇,常留共食。女未嫁者从父兄,以出嫁乃随夫。稍间,每向人诵《新书》,俾广人见闻。有期约辄指礼拜日。   计时无节气,日无吉凶。人死为沐浴,殓止汗衫,叠其掌纳于柩,三日除服,四、五日即葬,以铁或锡围其穴,覆土后亦蒙以铁锡,填上下并立石碑,纪其生终年月,茔外栏石,拒樵牧。会葬服尚黑。   衣服之制:帽以灰色呢为之,高七、八寸,矮者或圆、或角、角有八、有六,前垂片皮使不受日光,系以带。(帽价岁可得千三百万圆。)寒则裁毡为短小无领内衣,(用法兰仁毡。)袭以单衫,极窄而领极高,颈系以巾,其外别覆以前夹后单之半臂,曰背心者。裤有大小,亦毡为之。(小裤在内,大裤在外。)上下各至腹脚,衫前后钮扣接裤带。(两扣以十字交加裤带,过膊吊扣。)复罩以长袖紧狭长衣,(四围缠紧,光滑无绉纹。)前长齐背心,后仅至臀。袜亦以毡制,以羊毛为之,自膝止。皮鞋(牛皮为之。)面底皆单,有底厚四五倍者,带系其面。(鞋价视帽。)靴厚底,不过膝,皮裤盖之。凡衣扣钮皆在中,不尚左右衽。   居常日三食。早食必辰巳间,止牛、羊、猪、鱼、(多烧炙。)饭面,谓之早茶。未至申酉,则飞走杂陈,并精讲庖制,食必具茶酒,恣其醉饱,谓之大餐。晚食,则以酉戍,所食同早餐。大餐必举家同案,男女自为东西,案覆以布,人置空器于前,备载食物,无箸,惟用刀、匕及叉。酷嗜牛乳、鸡子、煎牛膏。为茶,凡架非、(炒豆为末,水调代茶。)生果或糖制之,皆常用不离者。器尚金银、玻璃,日用食饮,较之中土人为奢。   居无地税,屋则论架赋之。楼居者辄叠五六层以避赋。白灰垩其内外壁。出稍即乘车,大者驾四马,小者二,官民亦以为差。(按:艾儒略《职方外纪》:“欧罗巴诸国驾车,王八马,大臣六,次四或二。”今米利坚人既迁别洲,不知尚仍旧俗否?统领非官非民,未悉所依何制也?)物稍重即负以驮驴牛马,惟轻者以人。舟具一同中国。   铜炮亦沿欧罗巴旧制,极坚利。兵械惟弓、箭、长针、藤牌、手枪,大抵诸国皆同,独枪末必加小剑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