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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春正月帝在东宫冬十月太后复以正月为十一月十月为正月赦天下
十八年春正月帝在东宫太后改元大足冬十月太后如京师赦天下改元长安
十九年春正月帝在东宫冬十一月太后祀南郊二十年春正月帝在东宫冬十一月太后如东都二十一年春正月帝在东宫
神龙元年春正月癸卯张柬之崔晖敬晖桓彦范袁恕已李湛薛思行赵承恩杨元琰李多祚崔泰之朱敬则冀仲甫翟世言王同皎率左右羽林兵迎帝于东宫诛张易之张昌宗张同休张昌仪张景雄甲辰大赦改元丙午帝复于位徙太后于上阳宫二月甲寅复国号曰唐
臣祖禹曰昔季氏出其君鲁无君者八年春秋每嵗必书公之所在及其居干侯也正月必书曰公在干侯不与季氏之专国也【春秋昭二十五年九月己亥公孙于齐次于阳州杜预云讳奔故曰孙若自孙让而去位者阳州齐鲁境上邑孙音逊二十六年三月公至自齐居于郓二十七年同二十八年公如晋次于干侯在魏郡斥丘县晋境内邑二十九年春公至自干侯居于郓三十年春王正月公在干侯三十一年同三十二年正月公在干侯取阚十二月己未公薨于干侯自二十五年至三十二年共八年】自司马迁作吕后本纪后世为史者因之故唐史亦列武后于本纪其于纪事之体则实矣春秋之法则未用也或曰武后母也中宗子也母虽不慈子不可以不孝中宗欲以天下与韦元贞不得为无罪武后实有天下不得不列于本纪不没其实所以着其恶也臣以为不然中宗之有天下受之于髙宗也武后以无罪而废其子是絶先君之世也况其革命乎中宗曰我以天下与韦元贞何不可此乃一时拒谏之忿辞非实欲行之也若以为罪则汉哀帝之欲禅位董贤【前佞幸董贤传哀帝即位贤随太子官为郎二嵗余贤传漏在殿下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悦其仪貌识而问之曰是舎人董贤邪因引上与语拜为黄门郎由是宠爱日甚为驸马都尉侍中旬月间赏累钜万贵振朝廷常与上卧起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饮王闳兄弟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从容观贤曰吾欲法尧舜禅如何闳进曰天下乃高祖天下非陛下之有也统业至重天子亡戯言上黙然不悦禅音善】其臣亦可废立也春秋吴楚之君不称王所以存周室也【史孔子世家吴楚之君自称王而春秋贬之】天下者唐之天下也武氏岂得而间之故臣复系嗣圣之年黜武氏之号以为母后祸乱之戒窃取春秋之义虽获罪于君子而不辞也
二年四月处士韦月将上书告武三思潜通宫掖必为逆乱帝大怒命斩之黄门侍郎宋璟固执不奉诏苏珦等【珦音向】皆以为方夏行戮有违时令【令去声】帝乃命与杖流岭南过秋分一日平晓广州都督周仁轨斩之臣祖禹曰自古杀谏臣未有不亡国者中宗愚闇【阍与暗同】足以取亡而高祖太宗徳泽未逺人心天命未厌唐也故祸及其身而已矣
景龙四年四月定州人郎岌上言韦后宗楚客将为逆乱韦后白帝杖杀之五月许州司兵参军燕钦融复上言【燕平声】皇后滛乱干预国政宗族强盛安乐公主武廷秀宗楚客图危宗社帝召钦融面诘之钦融顿首抗言神色不挠帝黙然宗楚客矫制令飞骑扑杀之投于殿庭石上折颈而死楚客大呼称快帝虽不穷问意颇怏怏不悦由是韦后及其党始忧惧
臣祖禹曰易姤之六曰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羸豕孚蹢躅姤之初六隂柔之始也以刚徳制之则得贞吉纵之以往则无所不凶若羸豕之孚无时而自止也夫女子小人放而不制【夫音符】其恶必至于滔天弑父与君而后已是以圣人戒之中宗一怏怏不悦而其身已不保虽欲制之其可得乎
右中宗即位之明年为武后所废凡二十二年而复位复位六年为韦后及安乐公主马秦客杨均所毒而崩年五十五
唐鉴卷七
<史部,史评类,唐鉴>
钦定四库全书卷
唐鉴卷八 宋 范祖禹 撰
吕祖谦 注
睿宗
景云元年十二月帝以二女西城隆昌公主为女冠以资天皇天后之福
臣祖禹曰孔子曰生事之以礼死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语为政云】未闻以女子为女冠而可以资福于其亲者也天子之女天下之所取则也不从先王之礼而从方士之言袭非法之服奉不享之祠以是为孝非所以率天下也夫古之人岂不欲舍其子而厚其亲若其可为则先王为之矣不待后世而始能行也至于明皇亦以女追福于睿宗皆废人伦蔑典礼不可为后世法也
二年正月追立妃刘氏曰肃明皇后陵曰恵陵徳妃窦氏曰昭皇后陵曰靖陵皆招魂于东都城南立庙京师号仪坤庙
臣祖禹曰人之死也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所以藏体魄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茍无体魄则立庙以祀之而已魂气不可得而也夫棺椁所以掩形也墓所以藏棺椁也其形气既无有矣而必为之陵墓不亦虚乎
右睿宗在位四年传位于宗开元四年崩年五十五
宗上
开元元年七月以高力士为右监门将军知内侍省事初太宗定制内侍省不置三品官黄衣廪食守门传命而已天后虽女主宦官不用事中宗时嬖幸猥多宦官七品以上至千余人然衣绯者尚寡帝在藩邸力士倾心奉之及为太子奏为内给事至是以诛萧岑功赏之是后宦官稍増至三千余人除三品将军者寖多衣绯紫者千余人宦官之盛自此始
臣祖禹曰自古国家之败未有不由子孙更变祖宗之旧也【更音羹下同】创业之君其得之也难故其防患也深其虑之也逺故其立法也宻后世虽有聦明才智之君高出群臣之表然未若祖宗更事之多也夫中人不可以假威权盖近而易以为奸也明皇不戒履霜之渐【易坤卦初六履霜坚氷至象曰履霜坚氷隂始凝也】而轻变太宗之制崇宠宦官増多其贠自是以来寖干国政其原一啓末流不可复塞唐室之祸基于开元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书説命傅説告高宗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为人后嗣可不念之哉
十月姚崇为相尝奏请序进郎吏帝仰视殿屋崇再三言之终不应崇惧趋出高力士諌曰陛下新緫万机宰相奏事当面加可否奈何一不省察帝曰朕任崇以庻政大事当奏闻共议之郎吏卑秩乃一一以烦朕邪防力士宣事至省中为崇道帝语崇乃喜闻者皆服帝识人君之体
臣祖禹曰人君劳于求贤逸于任人【后王崇传古人劳于求贤逸于任人】古者畴咨佥谐【书尧典帝典畴咨若时登庸孔安国云畴谁也前武纪赞畴咨海内举其俊茂】然后用之【孟梁恵王见贤焉然后用之】苟得其人则任而无疑【书大禹谟任贤勿贰去邪勿疑】乃可以责成功明皇既相姚崇而委任之如此其能致开元之治不亦宜乎
二年正月并州长史薛讷奏请击契丹帝亦以冷陉之役欲讨之羣臣姚崇等多谏甲申以讷同紫微黄门三品将兵击契丹群臣乃不敢言
臣祖禹曰姚崇等以其君讨契丹为是邪【契音挈】当成之为非邪当争之不可微谏而止也【争去声】明皇既不听谏又益甚之遂相薛讷而使之将兵【相将并去声】崇等乃不敢言则是人君可以威胁群臣而遂其非也然则君有大过【孟子君有大过则谏】将何以止之夫人臣谏而不听则当去位茍不能强諌而视其君之过举【强去声】至于天下咸怨其臣则曰非我不谏君不能用我也始则择利以处其身终则引谤以归其君此不忠之大者也使君骄其臣而轻于用武天下不胜其弊【胜平声】崇之罪也
帝素友爱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礼饮食起居相与同之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更平声】谓之五王帐宋王成器尤恭慎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帝愈信重之故防间之言【间去声】无自而入
臣祖禹曰文王孝于王季【王季文王父】故友于兄弟【思齐诗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睦于太姒【太姒文王妃】故慈于子孙以及其家邦至于鸟兽草木无不被其泽者推其心而已矣先王未有孝而不友友而不慈者也至于后世帝王或能于此则不能于彼何哉非其才不足以为圣贤不能举斯心加诸彼而已【孟梁恵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明皇以藩王有功成器居嫡长而能辞位以授之【唐让皇帝宪传本名成器睿宗为皇帝故宪立为皇太子睿宗将建东宫以宪嫡长又尝为太子而楚王有大功故久不定宪辞曰储嗣天下之公器时平则先嫡国难则先功重社稷也使付授非宜海内失望因涕泣固辞时大臣亦言楚王有定社稷功且圣庻抗嫡不宜更议帝嘉宪让遂许之立楚王为皇太子宗始封楚王】故明皇之心笃于兄弟盖成器之行有以养其友爱之心也是以能全其天性而防间之言无自入焉呜呼茍能充是心则仁不可胜用也【孟尽心下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至于为人父则以防杀其子为人夫则以嬖黜其妻为人君则以非罪殄戮其臣下是皆不能充其类也【孟滕文公是尚能充其类也】茍不充其类则其为善岂不出于利心哉
三年十二月或上言按察使徒烦扰公私请精选刺史县令停按察使帝命召尚书省官议之姚崇以为今止择十使犹患未尽得人况天下三百余州县多数倍安得刺史县令皆称其职乎乃止
臣祖禹曰姚崇之辩虽能折议者之言然亦未为得也夫天子者择一相而任之【荀王伯人主有职论一相而兼率之】一相者择十使而使之【使上去声下如字使者十使置同】十使者择刺史县令而置之贤者举之不肖者去之则君不劳而天下治矣故有一相则有十使有十使则有刺史县令矣何患乎不得其人哉任相者天子之事也选使者相之职也察吏者使之责也郡县之广守令之众焉得人人而择之【焉于防切】茍相得其人则委之择大吏而已矣吏非其人则是相之不才也退之而已矣崇不论此乃以为刺史县令不可徧择岂宰相之体乎
四年姚崇荐广州都督宋璟自代十二月帝将幸东都以璟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遣内侍将军杨思朂迎之璟在涂竟不与思朂交言思朂素贵幸归诉于帝帝嗟叹良久益重璟
臣祖禹曰昔申枨以欲不得为刚【语五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焉于防切】宋璟所以能刚其唯无欲乎明皇以此重之可谓能知贤矣
宋璟为相突厥黙啜自则天世为中国患朝廷旰食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灵荃得其首自谓不世之功璟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竞生心徼幸【好呼报切】痛抑其赏逾年始授郎将灵荃恸哭而死
臣祖禹曰宋璟可谓贤相矣见其始而知其终沮其胜而忧其败惩人主之好武为天下患之深也其后明皇卒以黩武至于大乱何其智之明欤其可谓贤相矣
姚宋相继为相二人每进见帝輙为之起去则临轩送之及李林甫为相虽宠任过于姚宋然礼遇殊卑薄矣臣祖禹曰三公坐而论道【礼冬考工记坐而论道谓之三公】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者也【孟万章弗与共天位也弗与治天职也】故其礼不可不尊其任不可不重自尧舜至于三代尊礼辅相【相悉亮切】诗书着矣汉承秦敝崇君卑臣然犹宰相进见天子御坐为起在舆为下【前翟方进传丞相进见圣主御坐为起在舆为下】所以体貌大臣而风厉其节也【前贾谊传所以体貌大臣厉其节也】开元之初明皇励精政治优礼故老姚宋是师天寳以后宴安骄侈倦求贤俊委政群下【唐张九龄传赞开元间励精求治元老旧勲动所尊惮故姚崇宋璟言听计行力不推而功已成及太平乆志满意骄而张九龄争益切言益不听】彼小人者惟利是就不顾国体巧言令色【书臯陶谟何忧乎巧言令色孔壬语一巧言令色鲜矣仁巧言令色足防】以求亲昵人主之薄于礼而厚于情是以林甫得容其奸故人君不体貌大臣则贤者日退而小人日进矣
十年四月以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张説兼朔方军节度使
臣祖禹曰宰相之职无不总统【前百官公卿表太师太傅太保是为三公盖参天子坐而议政无不总统】而兼节制一道此开元之乱制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语十三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夫宰相百官之首也【荀王伯相者论列百官之长】名且不正则何以正百官矣自古官制之紊未有如开元者然则后世何所法乎
六月制増太庙为九室
臣祖禹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徳【书咸有一徳云】荀卿曰有天下者事七世天子七庙【记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自古以来未之有改也其祖宗有功徳而其庙不毁则无世数【前韦元成传诏王者祖有功宗有徳元成奏祖宗之庙世世不毁】商之三宗【商三宗中宗高宗太甲】周之文武是也然则三昭三穆之外犹足以祖有功而宗有徳矣明皇始为九庙过其制矣夫礼不可多也不可寡也三代之礼所以为后世之法者尽矣唐制何所取乎
初诸卫府兵自成丁从军六十而免其家又不免杂徭浸以贫弱逃亡畧尽百姓苦之张説建议请募壮士充宿卫不问色役优为之制逋迯者必争出应募帝从之旬日得精兵十三万分诸卫更番上下兵农之分自此始矣
臣祖禹曰唐制诸卫府有为兵之利而无养兵之害田不井而兵犹藏于民【秦孝公用商君废井田开阡陌】后世最为近古有便于国者也开元之时其法寖隳非其法不善盖人失之张説不究其所以而轻变之【説音悦下同】兵农既分其后卒不能复古则説之为也夫三代之法出于圣人及其末流亦未尝无救之者举其偏以补其而已【前董仲舒传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有眊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而已矣】若并其法废之而以私意为一切苟简之制则先王之法其存者几何天下之务常患于议臣之好改旧章此所以多乱也
唐鉴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唐鉴卷九 宋 范祖禹 撰
吕祖谦 注
宗中
开元十三年初隋国马皆为盗贼及戎狄所掠唐初才得牝牡三千匹于赤岸泽徙之陇右命太防张万歳掌之万歳善于其职自贞观至麟德马蕃息及七十万匹分为八坊四十八监各置使以领之是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垂拱以后马潜耗太半帝初即位牧马有二十四万匹以太防卿王毛仲为内外闲廐使少卿张景顺副之至是有马四十三万匹牛羊称是帝之东封以牧马数万匹从色别为羣望之如云锦帝嘉毛仲之功加开府仪同三司
臣祖禹曰诗美卫文公曰秉心塞渊騋牝三千【定之方中诗秉心塞渊騋牝三千毛氏云秉操也马七尺曰騋騋马与牝马也郑氏云塞充实渊深也国马之制天子十有二闲马六种三千四百五十六匹邦国六闲四种马千二百九十六匹卫之先君兼而有之而马数过礼制今文公灭而复兴徙而能富马有三千虽非礼制国人美之】夫塞故能诚渊故能通诚于己而通于人所以致物之多也唐之国马惟得一能臣而掌之不数十年而其多过于二百倍由其任职之专也传曰冀之北土马之所生【左昭四年冀之北土马之所生无兴国焉杜预云燕代也】夫马必生于边隅而养于苦寒之地【北地故多寒】稍迁之中国则莫能壮也三代诸侯之国虽皆有马以春秋之时考之未若晋之强也【左昭四年晋国险而多马】郑之小驷出于河南故不可乘也【左僖十五年乘小驷郑入也庆郑曰古者大事必乘其产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惟所纳之无不如志今乘异产以从戎事及惧而变将与人易乱气狡愤隂血周作张脉偾兴外彊中干进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弗听】唐养马于陇右非独就其水草之美盖置之西戎之地以求其徤也凡欲制事得其人而善其法岂有不胜者乎
十四年四月岐王范薨赠諡惠文太子
臣祖禹曰太子君之贰【国晋语士蒍曰太子君之贰也唐宋务光传太子君之贰国之本】将以付畀宗庙社稷之重非官爵也而以为赠何哉虽亲爱其弟欲以厚之然不正之礼不足为后法也
十七年八月帝以生日宴百官于花萼楼下源乾曜张説帅百官上表请以每嵗八月五日为千秋节布于天下咸令宴乐寻又移社就千秋节
臣祖禹曰太宗不以生日宴乐以为父母劬劳之日也【蓼莪诗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乾曜等乃以人主生日为节又移社以就之夫节者隂阳气至之候不可为也社者国之大祀不可移也明皇享国既久骄心寖生乾曜说不能以义正君每为謟首以逢迎之后世犹谓説等为名臣不亦异乎
十九年正月王毛仲赐死自是宦官势益盛高力士尤为帝所宠信尝曰力士上直吾寝则安故力士多留禁中稀至外第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后奏御事小力士即决之势倾内外
臣祖禹曰明皇不监石显之事而宠任力士【前石显传石显恭皆少坐腐刑为中黄门以选为中尚书宣帝时任显为仆射元帝即位显为中书令是时元帝被疾不亲政事以显中人典事中人无外党情专可信任遂委以政事无小大因显白决贵幸倾朝皆敬事显显巧慧能探人主微指内隂贼持诡辨以中伤人公卿以下畏显重足一迹诸附丽者皆得宠位】至使省决章奏以万机之重委之阍寺失君道甚矣其后李林甫杨国忠皆因力士以进【唐李林甫传武三思女尝私林甫因高力士出三思家武请以林甫代为相】迹其祸乱所从来者渐矣传曰存亡在所任【前刘向传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人君可不慎其细哉
二十四年武惠妃譛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帝大怒以语宰相欲皆废之张九龄谏曰陛下践阼垂三十年太子诸王不离深宫日受圣训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久长子孙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闻大过陛下奈何一旦以无根之语喜怒之际尽废之乎且太子天下本不可轻揺昔晋献公听骊姬之谗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譛废愍怀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黜太子勇立炀帝遂失天下由此观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帝不悦李林甫初无所言退而私谓宦官之贵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帝犹豫未决惠妃密使官奴牛贵儿谓九龄曰有废必有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九龄叱之以其语白帝帝为之动色【为吁伪切】故终九龄罢相太子得无动明年将废太子帝召宰相谋之林甫对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宜预帝意乃决臣祖禹曰明皇三子之废系于李林甫之一言其得未废系于张九龄之未罢相贤则父子得以相保相佞则天性灭为仇讐【孝经九父子之道天性也】置相可不慎哉
二十五年四月监察御史周子谅弹牛仙客非才引防书为证帝怒甚命左右防于殿庭絶而复苏仍杖之朝堂流瀼州至蓝田而死李林甫言子谅张九龄所荐也贬九龄荆州长史
臣祖禹曰古之杀谏臣者必亡其国明皇亲为之其大乱之兆乎开元之初谏者受赏及其末也而杀之非独于此而异也始诛韦氏抑外戚【唐睿宗纪景云元年六月壬午韦皇后弑中宗临淄郡王隆基率万骑兵诛韦氏安乐公主郑厚曰韦后与安乐公主合谋于饼馅中进药中宗崩睿宗方为相王子临淄王谋复社稷微服与刘幽求等入向二鼔天星散落如雪幽求曰天意如此时不可失乃攻白兽门斩关初入韦后走入飞骑营有飞骑斩其首安乐公主方照镜画眉军士斩之捕索诸韦在宫中及后亲族皆斩之】焚珠玉锦绣【唐本纪开元二年七月乙未焚锦绣珠玉于前殿】诋神禁言祥瑞【唐本纪开元十三年九月丙戌罢奏祥瑞】岂不正哉其终也惑女宠极奢侈求长生悦禨祥【唐杨贵妃传开元二十四年武惠妃薨后庭无当帝意者或言妃姿质天挺宜充掖庭召号太真得幸遂专房宫中号娘子仪体与皇后等又天寳九载寳贞符命张均等往求得之时帝遵道教慕长生故所在争言符瑞羣臣奏表无虚日本纪賛云自高宗中宗再罹女祸韦氏遂以族灭宗亲平其乱可以鉴矣而又败以女子方其励精政事几致太平及侈心一动穷天下之欲不足以为乐而溺其所甚爱亡其所可戒至于窜身失国而不悔考其终始之异其性习之相逺也如此】以一人之身而前后相反如此由有所陷溺其心故也可不戒哉
废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皆为庶人寻赐死七月大理卿徐峤奏今嵗天下断死刑五十八大理狱院由来相传杀气大盛鸟雀不栖今有鹊巢其树于是百官以几致刑措【几平声】上表称贺帝归功宰辅赐李林甫爵晋国公牛仙客豳国公
臣祖禹曰明皇一日杀三子而林甫以刑措受赏谗謟得志天理灭矣安得久而不乱乎
二十七年二月羣臣上尊号曰开元圣文神武皇帝臣祖禹曰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王称王岂其德不足欤名号一而已矣及兼皇帝之号【史秦始皇纪秦初并天下廷尉斯等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为泰皇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王曰去泰着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他如议制曰可朕为始皇帝】固已僣矣后世因而不改以为法后王也汉哀惑于妖防太初始有陈圣刘太平之号【前哀帝太初元年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韦昭曰敷陈圣刘之徳】周宣骄恣自称天元【北后周宣帝号天元皇帝】高宗称天皇武后称天后【唐高宗上元元年八月壬辰皇帝称天皇皇后称天后】尊号之兴盖本于开元之际主骄臣谀遂着以为故事使其臣子生而加諡于君父岂不悖哉
二十九年正月帝梦元皇帝告云吾有像在京城西南百余里汝遣人求之吾当与汝兴庆宫相见帝遣使求得于盩厔【音戾式质切】楼观山间闰四月迎置兴庆宫五月命画元真容分置诸州开元观
臣祖禹曰中庸曰诚则形形则着【记中庸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扬雄曰人心其神矣乎【扬问神篇人心其神乎操则存舍则亡】人之有梦也盖亦诚之形而心之神也今夫入无人之室而其心惴焉则或闻肃肃之声见罔象之形也何心之动也梦亦如是矣昔高宗恭黙思道诚心求贤故梦帝赉之良弼果求而得之【书説命高宗梦得説使百工营求诸野得诸传岩作说命王作书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徳弗类恭黙思道梦帝赉予良弼以代予言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天下説筑傅岩之野惟肖爰立作相王置诸左右】此其心之神也开元之末明皇怠于庶政志求神仙惑方士之言自以老子其祖也【元皇帝即老子】故感而见梦亦其诚之形也自是以后言祥瑞者众而迂怪之语日闻【事并见天寳间】謟谀成风奸宄得志而天下之理乱矣人君心术可不慎哉
天寳元年时天下声教所被之州二百三十一羁縻之州八百置十节度经畧使以备边凡镇兵四十九万人马八万余匹开元之前每嵗供边兵衣粮费不过二百万天寳之后边将奏益兵寖多每嵗用衣千二十万匹粮百九十万斛公私劳费民始困苦矣
臣祖禹曰海内之地非不广也生民之财非不多也人君茍能清心以治之恭俭以守之【唐崔殖传文帝躬履俭约为天下守财】岂有不足之患哉守成之君不能持盈天下【鳬鹥诗太平君子能持盈守成】于其安也而劳之于其富也而刻之是以天下之祸常基于太平之时至于乱已成而人主犹不悟也岂非好大多欲【好呼报切】任失其人之咎欤
陈王府法曹参军田同秀上言见元皇帝于丹凤门外之空中告以我藏灵符在尹喜故宅帝遣使于故函谷关求得之羣臣上表以函谷寳符潜应年号请于尊号加天寳字从之二月飨元皇帝于新庙甲午飨太庙丙申合祀天地于南郊改桃林县曰灵寳田同秀除朝散大夫
臣祖禹曰孟子曰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矣明皇崇老喜僊故其大臣谀小臣欺盖度其可为而为之也不惟信而惑之又赏以劝之则小人孰不欲为奸罔哉昔汉文一为新垣平所诈而终身不复言神仙之事可谓能补过也
二年三月追尊周上御大夫为先天太皇臯繇为德明皇帝
臣祖禹曰老子之父书传无见焉取方士附防之説而追尊加谥不亦诬乎臯陶作士而作史者以为大理既不经矣又以为李氏所出而尊之尤非其族类也唐之先祖出于陇西狄道非有世次可考而必托之上古以耀于民非礼之礼适所以为后世笑也
四载正月帝谓宰相曰朕比以甲子日于宫中为坛为百姓祈福朕自草黄素置案上俄飞升天空中语云圣寿延长又朕于嵩山錬药成以置坛上及夜左右欲收之又闻空中语云药未须收此日守防达旦乃收之太子诸王宰相皆上表贺
臣祖禹曰明皇假于怪神以罔天下言之不怍【愧怍也语十四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而居之不疑【语十二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何以使其臣下不为欺乎是率天下而欺巳也昔汉武封太室而从官謟谀言有呼万歳者【前本纪元封元年春正月诏朕用事华山至于中岳翌日亲登嵩髙御史乗属在庙旁吏卒咸闻呼万嵗者三登礼罔不荅其令祠官加増太室祠】明皇乃自为诈又甚于汉武矣
初武惠妃薨帝悼念不已后宫数千无当意者或言寿王妃杨氏之美絶世无双帝见而悦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为女冠号太真更为寿王娶左卫郎将韦昭训女潜内太真宫中不期嵗宠遇如惠妃七月册昭训女为寿王妃八月册太真为贵妃
臣祖禹曰卫宣公纳伋之妻国人恶之【新台诗刺卫宣公也纳伋之妻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之毛氏传云伋宣公世子宣公为伋娶于齐女而美公夺之生寿及朔恶乌故切取去声】明皇杀三子又纳子妇于宫中用李林甫为相使族灭无罪父子夫妇君臣人之所以立也三纲絶矣【语注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其何以为天下乎
六载十月帝欲使王忠嗣攻吐蕃石堡城忠嗣上言石堡险固吐蕃举国守之今顿兵其下非杀数万人不能克臣恐所得不如所亡不如且厉兵秣马【秣音末】俟其有衅然后取之帝意不快将军董延光自请将兵取石堡城帝命忠嗣分兵助之忠嗣不得已奉诏而不尽副延光所欲延光怨之李光弼言于忠嗣曰大夫以爱士卒之故不欲成延光之功虽迫于制书实夺其谋也何以知之今以数万众授之而不立重赏士卒安肯为之尽力乎然此天子意也彼无功必归罪于大夫大夫军府充牣何爱数万段帛不以杜其谗口乎忠嗣曰今以数万之众争一城得之未足制敌不得亦无害于国故忠嗣不欲为之今受责天子不过以金吾羽林一将军归宿卫其次不过黔中上佐忠嗣岂以数万人命易一官乎延光过期不克言忠嗣沮挠军计帝怒李林甫因使人诬告忠嗣敕征入朝贬汉阳太守八载帝使哥舒翰攻石堡城拔之唐士卒死者数万果如忠嗣之言臣祖禹曰王忠嗣可谓贤将矣不为无益害有益【书旅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以所得易所亡不顾一身之危而惜士卒之命其可谓贤将矣然忠嗣知石堡之不可取莫若固守前议而勿分兵以助延光均之得罪不亦宜乎既黾勉奉诏予之兵而复挠其谋【子音与挠奴教切】使谗人得以借口岂忠嗣思之未至邪
十二月以高仙芝为安西四镇节度使自唐兴以来边帅皆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遥领不兼统功名著者往往入为宰相其四夷之将虽才畧如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犹不专大将之任皆以大臣为使以制之及开元中天子有吞四夷之志为边将者十余年不易始乆任矣皇子则庆忠诸王宰相则萧嵩牛仙客始遥领矣盖嘉运王忠嗣专制数道始兼统矣李林甫欲杜边帅入相之路以胡人不知书乃奏言文臣为将怯当矢石不若用寒族胡人胡人则勇决习战寒族则孤立无党陛下诚以恩洽其心彼必能为朝廷尽死帝悦其言始用安禄山至是诸道节度使尽用胡人精兵咸戍北边天下之势偏重卒使禄山倾覆天下皆出于林甫专宠固位之谋也
臣祖禹曰李林甫巧言似忠明皇故信而不疑然以胡人不知书则不必聪明圣智之主而后能知其谋也明皇蔽于吞灭四夷欲求一切之功是以李林甫得其计以中其欲【中竹仲切】人君苟不能以义制欲迷而不复何所不至哉
八载二月引百官观左藏赐物有差帝以国用丰衍故视金帛如粪壤赏赐贵宠之家无有限极
臣祖禹曰财者天地之所生而出于民之膏血先王知稼穑之艰难【书无逸君子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杼柚之勤劳【杼直吕切盛纬器柚音轴机丝轴也】故取之有制而用之有节明皇暴敛而横费之【横去声】其不爱惜如此安得无祸乎
帝以符瑞相继皆祖宗休烈六月上圣祖号曰大道元皇帝上高祖諡曰神尧大圣皇帝太宗諡曰文武大圣皇帝高宗諡曰天皇大圣皇帝中宗諡曰孝和大圣皇帝睿宗諡曰真大圣皇帝窦太后以下皆加諡曰顺圣皇后十三载二月朝献太清宫又上圣祖尊号曰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元太皇大帝享太庙上高祖諡曰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太宗諡曰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高宗諡曰天皇大圣大孝皇帝中宗諡曰孝和大圣大昭孝皇帝睿宗諡曰真大圣大兴孝皇帝以汉家诸帝皆諡孝故也
臣祖禹曰自尧舜禹汤文武之君谥号惟一而已既称天以诔之【唐韵曰诔铭诔音垒述前人之功德说文曰诔谥也】则子孙不可得而改也高宗不师古昔始改祖宗旧諡天寳以后増加复重至繁而不可纪夫祖宗茍有高世之功德则曰文曰武足矣若其无功德而子孙妄加之则是诬之而使天下后世以为讥玩也故夫孝子慈孙之欲显其亲莫若使名副其实而不浮【浮过也记表记行之浮于名】则天下心服之矣未闻以諡号繁多为贵也唐之典礼不经【经常也】亦甚哉
九载十月太白山人王翼上言见元皇帝言寳仙洞有妙寳真符命刑部尚书张均等往求得之时帝尊道教慕长生故所在争言符瑞羣臣表贺无虚月李林甫等皆请舍宅为观以祝圣寿帝悦
臣祖禹曰昔秦始皇削平六国【六国燕韩魏赵齐楚】汉武帝驱攘四夷【前礼乐志征讨四夷锐志武功】皆雄才之主也及其为方士之所欺玩无异于婴儿人君惟恭俭寡欲清虚以居上则邪謟无自而入矣其心一有所蔽鲜不为惑也【鲜先典切】明皇不正其心故小人争为幻以惑之【幻音患】其神明精爽既夺矣此所以养成大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