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书事 - 第 48 页/共 77 页

如太白状,占者云:“宫中有忧。”梁氏闻之恶,复谋举兵。 冬十月,梁氏复自将攻平夏城,溃还。 中国自城平夏,沿边诸路相度膏腴,相继进筑。国人愤曰:“唱歌作乐地,都被汉家占却,后何以堪?”梁氏谋举国争之,与乾顺计曰:“平夏视诸垒最大,守将郭成最知兵。兵法:攻其坚,则瑕自破。”于是亲将四十万众,自没烟峡疾趋平夏。连营百里,建高车曰“对垒”,载数百人,填堑而进,飞石激火,昼夜不息,兵士死者数千,伤者倍之。经十三日,城中捍御有方,终不能破,粮渐乏。一夕,大风起西北,冲车悉震折,众大溃,梁氏惭哭嫠面而遁。 按:书“复将”,甚词也。梁氏穷兵黩武,以一女子常在行间,军中有妇人,兵气为不扬。大风震车,戎众奔溃,有自来矣。虽惭哭嫠面,岂足掩其羞哉? 御史中丞仁多楚清举族内降。 楚清官在蕃宰相、枢密使下,父丁死,侄保忠代为统军。楚清职虽高,不得专兵柄,尝请于梁氏,不许,心常怏怏。时国兵入寇,楚清携家口四十余人从间道内投,赍生金三百两,并冠服、宝玩、鞍鞯、绣龙帐入献。熙河经略司视之俱世家物,诸羌不及也。哲宗诏赴阙,还所献物,授甘州团练使、右厢卓罗一带都巡检使。 十一月,复遣使乞援于辽。 初,梁氏围平夏,恐诸路赴援,遣驸马都尉罔罗屯罗萨岭,御熙河路;大首领布心屯梁柽台,嵬名济驻白池,御延、秦凤诸路。攻城甫十二日,闻熙河王愍入界斩罔罗,延刘安、张诚入界败布心、嵬名济等,军中遂无斗志。及还,检丧人马二万余,牛、羊、马、驼数万,数百里中族帐、蓄积焚毁殆尽,国中夺气。乃遣首领嵬名咩布至辽乞兵,犹恐汉兵深入,于诸州分掘窖粟,点集诸监军司兵,践踏沿边食用,为清野计。 潜师入泾原,犯乾兴、天圣等寨。 梁氏既解平夏围,人马仍在泾原近边盘泊,见官军尽屯葫芦河,知声势不相应,潜遣精锐入镇戎军,掩至二寨焚掠。甫二日,闻援军至,走回。天大雪,人马僵冻过半。 十二月,统军嵬名阿埋等复窥平夏,被擒,余众弃天都山而溃。 西寿监军在柔远山北,阿埋为六路都统军,与监军妹勒都逋皆桀黠用事,称善战。时以畜牧为名,自月初宿兵平夏境,欲俟黄河冻解入犯。哲宗诏章密图之。侦知无备,遣郭成、折可适以万骑异道并进,直入其帐执之。尽俘家属,掳馘三千余,牛羊十万余。众骇愕,遂弃天都不守,为可适等所据。章曰:泾原遣师浅攻者凡四次,而三次兵马所至不过百里,西人以为怯,又以为技止于此,故阿埋等安居山林,谓汉兵不能深入,故得乘其不备擒之。盖亦堕于多方误之之计也。 钤辖吴名革内投。 名革见国兵屡败,梁氏点集不已,与弟名山及家口七百九十余人内奔,以所有牌印入献。 按:一岁之中,国中内降者踵相接。亲离众叛,邦国将危,梁氏不知保境息民,犹恣行点集,宜其祸之速也。 月犯东井。 犯西扇北第二星,太史奏:“主兵丧。”梁氏不省。 附:《宣和遗事》:“二帝北狩,道遇绿衣吏,饮帝以水,且进粮糗曰:‘臣本汉人,昔父周忠为延安钤辖,元符初与夏人战,兵败,父子被擒,由是仕于西夏。宣和中,西夏出兵助辽,为金人所执,授灵州总管。’”考是年延兵三入夏界,未曾大败,且灵州属夏,金未尝取其地,何以有总管之设?此必野纪有误。 ●卷三十一 元符二年、夏永安二年春正月,河东官军谋取西平府,拒之于藏才山。 嵬名阿埋等至中国献计,请以三万人取灵州。于是河东统制张世永令副将折可大领人马入界,抵藏才山。夏兵迎战,可大兵不得进。 复因辽使至延议事。 初,夏人至边,每言已于辽国乞和。嗣闻辽使萧彦昭至中国,因遣使如延,云欲议事。哲宗诏经略司面谕边吏:“如有文字,密录泰报,不得擅接,但云已申保安军指挥奏听朝旨。” 辽杀夏主母梁氏。 乾顺年已成立,梁氏专恣,不许主国事。辽主素恶之,故请援辄不应,及表辞怨慢,遣人至国,鸩杀梁氏,命乾顺视国政。乾顺不敢违,遣首领移勿乜赍宥州牒至延,称“国母于本月二十日薨”。已令大使令逊嵬名济、副使谟程田快庸诣阙赴告,并附谢罪表状。令逊、谟程,皆蕃官名也。哲宗令保安军却勿受。 按:梁氏专政穷兵,日与中国为仇,罪诚大矣,然非辽之所得杀也。《春秋》齐人杀哀姜,君子非之,况梁氏非姜氏比。乾顺幸母之死,以为利,其尚有人理哉?书曰“辽杀夏主母”,交罪之也。 二月,为辽人攻拔思母部。 拔思母部,辽国西南招讨使所辖。大宋末,与达里底部频为辽难,杀四捷军都监特抹等。左金吾卫上将军萧阿鲁带击降之,已而复叛,辽屡讨不悛,命乾顺举兵伐之。 大首领结讹遇以兵扼归汉人于神堆,与延将张诚等战,不胜。 乾顺以中国并建城寨,数遭掩击,部族离散,归汉者益众,令结讹遇率数万众于神堆及波济立、鲁逊埋诸险要驻营扼之。延钤辖张诚、刘安自星勒泊、乌延川袭山,斩四千级,降四百余人,讹遇大败还。 南路都统军嵬名律令遗书熙河,请修贡。 蕃部嵬名密赍律令书入熙河,称夏国欲再遣使乞修贡。经略使孙路上其书,哲宗以擅接夏国文字降路官,以书还使者。 三月,辽遣使为请和,银州钤辖令王皆保以兵掠府州。 乾顺遣使讣告及修贡俱不纳,用嵬名济等谋,使人至辽国请之。辽主遣签书枢密院事萧德崇、礼部尚书李俨入献玉带,持书为夏解和,略曰:“粤维夏台,实为藩辅。累承尚主,迭受封王。近岁以来,连表驰奏,称南兵之大举,入西界以深图,恳求救援之师,用济攻伐之难。理当依允,事贵解和。盖辽之于宋,情重祖孙;夏之于辽,义隆甥舅,必欲两全于保合,岂知一失于绥诚?而况于彼庆历、元丰中,曾有披闻,皆为止退。宁谓辄违先旨,仍事远征。倘蔽议以无从,虑造端而有自;则于信誓,谅系谋维?与其小不忍而穷兵,民罹困敝,曷若大为防而善计,世享太平。特戒使轺,敢达诚素。”哲宗命中书舍人郭知章持书报曰:“惟西夏之小邦,实本朝之藩辅。曲加封植,俾获安全。虽与北尝有婚姻之亲,而在南全居臣子之分。含容既久,变诈多端。爰自累岁以来,无复事上之礼。赐以金缯而不已,加之封爵而愈骄,杀掠吏民,围犯城邑。推原罪恶,在所讨除。聊饬边防,预修武备,据守要害,控扼奔冲。辄于去岁之冬,复驱竭国之众,来攻近塞,凡涉两旬,自取死伤,数以万计。粮尽力屈,众溃宵归。更为诡诞之辞,妄求拯救之力,狡狯之甚,于此可知。采听之余,固应洞晓。必谓深加沮抑,乃烦曲为劝和。示以华缄,将之聘币。礼虽形于原意,事实异于前闻。缅料雅怀,殊非得已,顾于信誓,殊不相关。惟昔兴宗,致书仁祖,谕协力荡平之意,深同谋外御之情,致欲全除,使无噍类。谓有稽于一举,诚无益于两朝。祖宗贻谋,斯为善矣。子孙继志,其可忘诸?今者详味缛辞,有所未谕,辄违先旨,谅不在兹。如克念夫前徽,当益敦乎大信,相期固守,传示无穷。矧彼夏人,自知困蹙,哀祈请命,屡叩边关。已戒封疆之臣,密察情伪之状。倘或徒为空语,阴蓄奸谋,暂示柔伏之形,终怀窥伺之志,则决须讨伐,难议矜容。若果出至诚,深悔前罪,所言可信,听命无违,即当徐度所宜,开以自新之路。载惟聪听,必谅悃衷。”使者甫出境,乾顺令令王皆保出兵,突入府州境,杀掠人民,与知州折克行战,被擒。 按:周氏《发明》谓:“是役也,辽有恤邻之谊。”故《续纲目》以书“人予之”。夫夏于辽、宋中间屡造兵端,然宋常为敌,而辽时为援。故夏兵胜,则辽乘之以肆要求;夏势衰,则辽因之以示排解。虽救难恤邻,《春秋》贤之,而辽之此举,则未必然也。观于玉带之礼方将,钤辖之师旋出,不必辽人明知其计,已令宋人难以为情。况乎德崇入境,辽亦宿兵北道。时集贤殿修撰张近知瀛州,请出秦甲以伐其谋。两国之狡,概可见矣。 附:李氏《长编》:三月丁巳,吕惠卿言讨荡西界鲁逊埋勒等处,胁降。蕃户王固称系夏衙头,服事小大王。王差往宥州统领处使充走马。此事不见《宋史》,且“小大王”《夏国传》亦无考。 夏四月,诛嵬保没、结讹遇等,遣使入告。 初,国中用事臣嵬名阿吴死,仁多保忠等皆统军在外,嵬保没与讹遇日劝梁氏开边。及辽使解和,嵬名济等劝乾顺遣大使嵬名布移聿介入告哀,且谢罪。哲宗令擒二人入献,即与收接表章。乾顺乃以梁氏死归罪二人,杀之。遣蕃部昌哥遇至顺宁寨告其事,且云:“已差大首领庆瑭嵬名科逋、磋迈花结香来计会。今国主恭顺,乞朝廷早赐收接。”庆瑭、磋迈,皆蕃官名也。 五月,兰会正钤辖革瓦娘内附。 以所部孳畜及部落子陇登等入降,授内殿崇班,赐银、绢、钱各三百。 毁延路烽台。 经略司遣兵追,不及。 六月,复遣使赍牒诣延告哀。 使人两至延,朝议固却其表,无以示收纳意,令保安军移牒谕之。乾顺遣首领德明雅逋木攀至顺宁寨,但有告哀公牒,无谢罪表状。寨主李子明诘问,使言:“旧例先送告哀牒,然后差使副赍表状赴阙。”子明以与前议不合,申经略司吕惠卿以闻,哲宗命再牒宥州谕之。 秋七月,赤羊川首领赏罗讹乞内投,监军讹勃罗追之,败没。 赏罗讹乞遣所属纳木乞僧报欲归汉。知环州种朴以兵迎之,并其家属百五十余口,孳畜五千。会勃罗巡视野寨,率千余骑追击,为朴所败,勃罗及首领泪丁讹遇、札实等被擒。 八月,熙河军入界,首领仁多洗忠被杀。 洗忠,仁多保忠弟。熙河遣硬探人入界。洗忠挺身斗,被杀。夏众出援,夺其尸而回。 遣众围南宗堡。 初,西蕃阿里骨死,其子瞎征残暴嗜杀,部曲离贰。洮州安抚使王瞻率兵取其地,瞎征众溃,遂自青唐入降。大酋心牟钦毡与董毡妻契丹公主、阿里骨妻夏国公主迎董毡疏族溪巴温入青唐,立木征子拢拶为主。假夏国公主书请援,乾顺遣兵五千余人攻南宗堡。王瞻以熙河蕃兵击之,乃退。 九月,遣使上谢罪表,以兵入镇戎军,杀供奉官陈告等。 宥州移牒云:“人使未获赴阙,恐有疑阻。又诸路修筑城寨、掳掠人口未已,乞即止绝。”哲宗以前寇熙河,牒词不逊,令却使进讨。已,有夏国近上首领赏移兀报言:“衙头密谋,若事急,则纳土北归辽国矣。”朝议未定,乾顺又令宥州牒言,欲以母遗留物入献执政,谓其不忘恭顺,乞与收接表状。于是,谢罪使得见于崇政殿,上表曰:“伏念臣国起祸之基,由祖母之世,盖大臣专僭窃之事,故中国兴吊伐之师。因旷日以寻戈,致弥年而造隙。寻当冲幼,继袭弓裘。未任国政之繁难,又受慈亲之裁制。始则凶舅擅其命,顿生衅端;继复奸臣固其权,妄行兵战。致贻上怒,更用穷征。久绝岁币之常仪,顿削祖宗之故地。咎有所属,理尚可伸。今母氏薨殂,奸人诛窜,故得因驰哀使,附上谢章,矧惟前咎之所由,蒙睿聪之已察。亦或孤臣之是累,冀宝慈之垂矜。特纳赤诚,许修前约。念赦西陲之敝国,得反政之初;愿追列祖之前猷,赐曲全之造。俾通常贡,获绍先盟,则质之神灵,更无于背德,而竭乎忠荩,永用于尊王。”哲宗赐诏曰:“省所上表,前情具悉。尔国久历年所,屡启兵端。迨尔母氏,复听奸谋,扰我疆场,毒及黎庶。天讨有罪,义何可容。今凶党歼除,尔既亲事,而能抗章引慝,冀得自新。朕喜尔改图,姑从矜贷。已指挥诸路经略使,令各据巡绰所至,明立界至,并约束城寨官兵:如西人不来侵犯,即不得出兵过界。尔亦当严戒缘边首领,毋得滋扰边境。”未几,乾顺遣骑二千余出浮图岔,犯镇戎军,陈告与差使李ρ迎战,杀之。 闰九月,统军仁多保忠率兵助西蕃围湟州,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