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书事 - 第 39 页/共 77 页

八月,遣使至绥德,索降人。 初,中国下诏招纳,西人颇多降附。酋长或下令禁止,或逼之远徙,使不得近边。蕃部讹麦等十余人、家属百口潜从大理河北内投。梁氏令人数至绥德索之。种谔帅所部驻绥德城外,遣诸将招接降人。乙埋盛兵决战,不胜。 遂犯临川堡。 乙埋复以二万余众渡无定河,攻临川堡,走马承受杨元孙力战拒之。 复掠丰州。 执弓箭手沈兴等数人,河东经略司请移牒理索。神宗以“业已兵讨,更勿行牒”,命降敕榜招谕夏国曰:“眷兹西夏,保有旧封,爰自近世以来,尤谨奉藩之职,恐奸臣之擅命,致弱主之被囚,迨移问其端倪,辄自堕于信约,暴驱兵众,直犯塞防,在神理之莫容,固人情之共愤。方切拯民之念,宜兴问罪之师,已遣将臣诸道并进。其先在夏国主左右并嵬名诸部族同心之人,并许军前拔身自归,及其余首领能相率效顺,共诛国仇,随功大小,爵禄赏赐,各倍常科,仍许依旧土地住坐,子孙世世常享安乐。其或抗拒天兵,九族并诛无赦。盖天道助顺,必致万灵之归;王师有征,更无千里之敌。咨尔士庶,久罹困残,共坚向化之心,咸适更生之路,敢稽朕命,后悔何追!” 禹藏花麻走兴庆府,部酋讹勃哆等以西使城降于熙河经制使李宪。 禹藏花麻闻李宪出熙河,已与西蕃首领洛施军笃桥阿公等将兵入境,率所部出战,佯败西走。讹勃哆等三人及首领厮都罗潘二十余人、兵万余举西使城降。乙埋遣兵数万出女遮谷援之,知城已失,登山逆战,大败,退伏垒中,半夜潜走。 李宪兵破龛谷。九月,入兰州。 女遮之败,残卒退保龛谷。龛谷城坚,多窖积,夏人号为“御庄”。闻李宪兵至,戍守奔溃。宪发窖,取谷及弓箭之类,进兵取兰州。令新顺首领巴令谒三族分所部攻撒逋宗城,破之,遂上言:“兰州古城,东西约六百余步,南北约三百步,距西使城约百五十余里,将至金城,有天涧五六重,仅通人马。自夏人败衄之后,所至部落皆降,今招纳已多,请筑城建帅府,以固羌夏之心。”神宗从之。版筑方兴,夏人隔河而营,宪令死士绝河斫之,遂引退。 按:昔人谓兰州控河为险,隔阂羌戎。自汉以来,河西雄郡金城为最。岂非以介居戎夏,攸系陇右安危哉?晋元康后,河陇多事,金城左右岁无宁宇;隋唐盛时,驰逐河湟,未尝不以兰州为要害;广德以后,州没吐蕃,而西凉不复为王土;大中间,虽尝收复,亦仅羁縻。宋兴,兰州不入职方。至是,宪始复之,筑城以建帅府。后元初,夏人求复此地,朝议欲割以畀之,孙路言:“自通远至熙州总通一径,熙之北已结夏境。今自北关辟土百八十里,濒大河,城兰州,然后可以捍蔽。若捐以与敌,则一道危矣。”穆衍言:“兰州弃则熙州危,熙州危则关中震动。唐失河湟,西边一有震动,惊及京师。今若委兰州,悔将何及?”遂不果弃,夏人卒无以逞。则宪城兰州,断西界之要冲,壮北门之锁钥,正不得以人而废其功也。 遣梁永能帅师援米脂寨,败绩。冬十月,米脂守将令介讹遇以城降,石州亦不守。 梁氏闻汉兵四出,分遣诸监司兵,委大帅梁永能总领拒之。永能析作三溜:一以当战;一以旁伏;一以俟汉兵营垒未定,伺隙突出。又于通道堑绝山谷,设为阻险,守备甚谨。及中国师期屡改,永能屯御,久不得一战,使人持书投延境上激之。种谔遂率本部及畿内七将、兵九万三千出绥德路,攻米脂。甫三日,永能兵八万赴援,谔张左右翼奋击,永能大败,兵士相蹈藉于无定河,水为不流。城中将令介讹遇犹坚守,谔密遣谍,说降东壁守将,衣以文锦,导行城下,讹遇乃出降,献戎乐四十二人,谔送之京师。进围石州,州将弃积年文案、簿书、器械,引众遁。 清远军守将嵬名讹兀降于环庆经略使高遵裕。遵裕取韦州。 清远扼群山之口,当塞门之冲。咸平中,继迁攻陷之,垂八十兀知不敌,举城降。遵裕入据之,进抵韦州,州已空城。遵裕令勿毁官寺、民舍,以示招怀。 梁永能遣兵攻德靖寨。 永能从米脂败后,知德靖弓箭手尽随种谔自东路出界,乃潜遣兵从西路入犯德靖。知延州沈括以兵拒却之。 按:是时官军屡捷,夏宜自守不暇,乃潜师以袭德靖,则知列城之下,力非不足,特诱使深入,以攻不备耳。宋之诸将不能破其诈谋,预防饷道,致有后日之溃,真无识哉! 夏州知州索九思遁,延经略副使种谔据之,遂破银州。 枢密使都按官麻与首领女吃哆等七人,米脂之战为种谔所擒。谔以其熟知兴灵道路、粮窖所在及十二监军司兵数,使补三班借职,与蕃官刘良保、麻乜讹赏为军前向导。抵夏州,九思已遁。谔入城,留一宿,率兵趋银州。遣官麻等以利害说守将,降之。又使部将曲珍领兵通黑水、安定等堡,夏兵御之,不胜。至蒲桃山反斗,又败,于是诸路皆敛兵退保。 宥州溃,河东兵入屠之。 先是,王中正献策,言泾原、环庆会兵取灵州,进捣兴州。麟府、延先会夏州,取怀州,渡河会兴州。及所部河东兵六万出麟州,辞言“臣中正代皇帝亲征”。才行数里,即奏已入夏境,屯白草平九日始渡无定河,循水北行,地皆沙湿,士马多陷没,遂继种谔趋夏州。粮糗不继,月余始抵宥州。守城兵弃城走河北,城中所遗残敝五百余家,中正入而屠之。夏兵千骑屯城西左村泽保守窖粟,中正击败之,皆弃窖走。 遣兵拒李宪军,败于高川、石峡。宪至天都山,尽焚南牟诸宫殿。 梁氏闻兰州破,令民尽起诸路窖粟,悉众走高川、石峡,据险以待。及宪兵至,拒战而败。宪兵进取屈吴山,营于打罗城川侧。酋豪禹藏郢成四率旺家族大首领六人并蕃部及母、妻、男三十余人,各赍铜印、告身请降。宪令郢成四随军行,由天都山趋南牟城。南牟,国主游幸处,内建七殿,极壮丽,府库、官舍皆备。宪入,悉焚之。酋首嵬名、统军仁多丁引众争之,丧失甚多。 遣使乞援于辽。 辽国数年来,岁常三、四以拜礼佛塔为名假道兴州,窥阚径路,梁氏患之。至是,恐其夹攻,遣使贡驼马结好,因告宋肇兵端,志在荡夷西北,乞赐应援。 复潜兵袭顺宁,不克,遂弃浮图城及吴堡、义合诸寨。 夏兵屡败,残卒缘路啸聚、杀掠行人,道路埂塞。梁氏令万骑招集溃散,合围顺宁。官军欲闭壁入保,沈括谓示弱骄敌非策也,使前锋将李达以三千人出城,具十万人食;又使骑将焦思耀兵绥德城,佥曰大军且至,夏众惧而退。于是浮图城及吴堡等寨戍卒皆空壁散。 都统军梁乙埋以大军扼磨移隘,与泾原副总管刘昌祚战,败绩。十一月,灵州被围。 梁氏听谍者言,知环庆、泾原合兵择利进取。环庆路阻横山,必从泾原取葫芦大川出塞,故悉河南之甲以支泾原。刘昌祚率本路蕃、汉兵五万入界,距堪哥平十五里,乙埋督十万众扼磨移险隘以拒。昌祚先遣牌子军渡葫芦河决战,荡跳闪烁,振以响环。夏士马惊溃,遂失隘口。乙埋督亲军复战,又败,奔二十里,大首领没罗卧沙、监军使梁格嵬等被杀,乙埋侄讫多埋等二十二人悉为所俘,丧失二千余级及铜印一。官军次赏移口,口有二道:“一北出黛黛岭;一西北出鸣沙州,路稍迂,然系积粟所,国人谓之“御仓”。昌祚乘胜取之,得窖粟百万,进薄灵州。城中惟僧道数百人,昌祚先锋夺门几入,高遵裕忌其功,驰使止之,乃按甲勿攻。遵裕至,仁多崖丁率数万众赴援,前锋羌酋乘白马,奋驰突阵,为昌祚骁将郭成所斩。官军争发神臂弓,昌祚又自出阵射之,崖丁中矢走,失器甲无算。遵裕益忌昌祚,尽夺其兵,自将攻城。军中无攻具,亦无知其法者。遵裕令采木为之,皆细小不可用。令人周呼城上曰:“何不速降?”城上应曰:“我未尝叛,亦未尝战,何谓降也?”。 按:夏人以一方之力应五路之师,横山劲羌不敢一战。灵州距清远不三百里,城中惟僧道数百居之,知环州张守约请裹十日粮为捣虚计,果若此,则灵州可复。灵州复则兴州可得,银、夏等州皆可守矣。诸将功几成而失之,遵裕之罪可胜诛哉! 礓砟寨蕃官香都举寨内附。 梁氏遣人追礓砟寨兵三千余人入卫,香都乘戍卒单弱,尽焚本寨楼橹,与妻屈名举寨内降。环庆经略司令副将傅谏收其地,遣兵戍之。 遣兵袭泾原,馈运于鸣沙州。延军溃,复决河灌环庆军,遂解灵州围。 初,诸路兵不胜,梁氏问计于廷臣。诸将咸请战,一老将独曰:“不须拒之,但坚壁清野,纵其深入,聚劲兵兴、灵,而以轻骑抄其馈运,诸军无食,可不战困也。”梁氏从之,尽调十二监军司及龛谷、桃堆诸寨精兵十余万,并驻兴州要害以为捍卫。已,闻灵州被围,种谔自黑水降横河平人户,破石堡城,驻军夏州索家平,候粮运,乃遣兵于清远军、韦州烽火平诸处把截。又以兵潜至鸣沙州,掩击泾原总兵鲁福、彭孙护饷兵,三战尽夺之。谔众次盐州,会大雪,以无食先溃,入塞者才三万人。王中正由奈王井至牛心亭,粮亦尽,士卒死亡已二万,亦退归。遵裕围灵州方十八日,梁氏令人决黄河七级渠水灌其营,军士冻溺死,余万三千人走免。 泾原军殿,逐之,至韦州而还。 高遵裕既败,将吏任成、俞平等战死。刘昌祚以泾原兵殿后,渡葫芦河。昌祚手剑坐水上,待众济然后行,夏众追及,挥骑攻击。昌祚力战累日,抵韦州。士众争入寨,夏师乘之,大溃。李宪大兵至满丁川,嵬名统军复以众御,宪击败之。既闻诸军溃,亦引归。司马光曰:“是役也,卒疲食尽,失亡甚多。夏人知中国兵力所至,自此益有轻慢之心。” 按:西夏道途险厄,自熙宁寨经磨移口至兜岭,皆大川,通车无碍。自岭以北,多山少水,辎重难行。故大兵未出,识者忧之。乃李宪兵至龛谷,言掘“御庄”窖粟数万;刘昌祚于鸣沙州得积谷百万、巾子岌粟豆万斛、草万束;种谔取米脂,亦称收藏粟万九千五百余石;取德静镇,收七里平粟十万石;继获降人阿牛儿,引发桃堆平积窖,密排远近,约可走马一直,所得又不下数百万。何以时未三月,遽称粮匮,诸路溃还?噫嘻!资粮于敌,自古难之。况以宪、谔等言诞而夸,兵行鲜序,宜其入夏人彀中也。 ●卷二十六 元丰五年、夏大安八年春正月,辽人为国请和。 辽燕京留守司委涿州牒雄州云:“夏国来称,南朝兵起无名,不测事端,请全两国之欢,言寻旧好。”神宗报以“夏国主受宋封爵,昨边臣言秉常见为母党囚辱,比令移问事端,同恶不报,继引兵数万侵犯我边,义当征讨。今以屡遭败衄,遣使诡情陈露,意在间贰,想彼必已悉察。”辽得此移,遂不复言。 割地求成于西蕃董毡。 初,董毡遣兵从王师西讨,神宗以其协济军威,事功可纪,由长乐郡公进封武威郡王,部下首领皆赐秩有差。梁氏见其势盛,欲与之通好,许割斫龙城以西地,约云:“如归我,即官爵恩好一如所欲。”董毡拒不许。 修南牟城。 南牟倚天都山、葫芦河形胜,自李宪残破,宫殿皆毁,蕃部族帐迁徙无依。梁氏使乙埋修复之,近天都创立七堡,量兵为守。已,闻秦凤副总管张守约引兵出塞,乃撤役还。 二月,献俘于辽。 鸣沙之战,获宁远寨监押张天益,遣使并军需献之。富弼曰:“灵州之役,中国竭公私之力以事诛讨,未能大创西人,而使其得吾士马,取吾器械,收吾金帛、粮食以贻北敌,借兵求援,共为边患,岂非反增强捍乎?” 屯兵宥州,以援山界降户。 中国五路兵入界,蕃部降者不下数万帐,所失义合、吴堡、塞门、浮图诸寨并据横山界分。梁氏悉放降部家属入内地,使煽诱之。又于宥州屯兵数万,谋入塞门及保安军界潜行应接。谍者以告,神宗诏沈括于元管新附山羌内多方羁察,勿令疏逸。于是降人不敢动。 掠定西城。 定西即夏国西使城,神宗赐名,属兰州。梁氏令衙头首领纵人马入界,掠商人及戍卒。 禹藏花麻请内投,不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