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文老档 - 第 19 页/共 213 页
近年来,国内史学、语言学研究工作进一步深入开展,学术界皆视《满文老档》为重要史料,迫切要求准确译成汉文发行。为此,1978年由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与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合作,成立了《满文老档》译注工作组,由任世铎任组长,周远廉任副组长,其成员有关孝廉、张凤良、郭美兰、刘建新、罗丽达、佟永功、富丽、季永海、赵展。
译注组全体成员以保存在北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音写本和照写本为蓝本,两相对照进行翻译,并参考了有关史料,吸取了前人的经验教训,纠正了各种《满文老档》译注本中出现的错误与不妥之处,译文力求做到准确完整,通顺易懂,并能体现历史文件的时代语言特点和风格,以适应学术研究的需要。
本书按朝年顺序排列。天命朝译文由任世铎、关孝廉总审校,天聪朝崇德朝译文由关孝廉总审校。最後由周远廉通校。本书的人地名索引主要由张凤良编制,郭美兰参加了部分编制工作。本书文字由张凤良誊抄。
本书在翻译出版过程中,承蒙史学界及出版界有关同志的热心鼓励;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满文部的屈六生同志为本书的出版协助做了不少工作。中华书局的朱慧同志作为责任编辑,张英同志负责本书的影印工作,并予具体指导;李侃、刘德麟、陈铮、尹新鑑同志为本书的影印出版给予了大力支持,我们在此一并致以衷心感谢。
《满文老档》文字古老,多以口语形式记述,语法结构未作规范,兼之我们的语文水平有限,历史研究不够深入,在翻译中错误和欠妥之处在所难免,敬请读者批评指正。
《满文老档》译注工作组
一九八七年
凡 例
一、《满文老档》乾隆朝重抄本共二十六函,一百八十册,其中天命朝十函,八十一册;天聪朝十函,六十一册;崇德朝六函,三十八册。本书就以该版本为蓝本译注的。
二、本书的命名,系根据国内外史学界的惯称而谓之《满文老档》。
三、本书的编排,仍以原本的体例按朝年顺序分册排列。原本排错之处,均加以注释。
四、为便於读者查阅,本书还编有反映各段主要内容的目录。
五、原转写本附有清乾隆时期所作的满文签注。本书将其中大部分有参考价值者译出,并收入译文注释中,以供读者参考。
六、本书人名、地名的翻译,大部分是音译,也有少量是意译。书後附有人名、地名索引,以供读者检索。
七、原本文内附有的注释,在译文中均以( )表示。
八、本书将最後所附的零散段落,均摘译补於该译文中,并加注释。
九、本书注释中所列举的满文字,因限於印刷,均以国际通用的罗马注音字代替。
十、《满文老档》由於年久糟旧,有霉烂破损之处。凡残缺之处均用“【 】”号。
十一、档案中因封建礼仪等原因而采取的抬头等格式,在本书中不予保留。
第一函 太祖皇帝丁未年至乙卯年
第一册 丁未年至庚戌年
【李原档残缺】欲杀我兵①遣万兵拦阻。扈尔汉侍卫遇其阻截之兵,将所携五百户结寨於山顶,派百兵守护,并遣人将乌拉兵截路情形往报领兵三贝勒。是夜,乌拉之一万兵到来。见此到
来之乌拉兵後,聪睿恭敬汗之二子策马怒曰:“昔日蒙古国汗,遣大臣抗古拜征讨敌国。招降後归来时,汗信其弟之谗言,杀杭古拜。闻此,降附之敌国皆复叛,兴归来征伐蒙古汗。
【原档残缺】杭古拜之子哈拉、察罕二人,击败此敌,复招降之。今征讨我诸申国敌招降各国之父汗,安居於家中。父汗之二子,我等前来也。尔等兵士勿虑之,此布占泰曾与我交战,为我生擒,以铁索繫颈②,收而养之。乃经我如此豢养遣归,主乌拉国之人。此布占泰乃我手中放出之人也!时隔未久,其人依旧,勿虑其兵众多,我有天赐之弘威,又有父汗之大名,我等必能击败其兵!”言毕,众军士皆喜,呐以攻杀之声,渡河而去。聪睿恭敬汗之二子,各领兵五百,分二路冲上山,弟贝勒领兵五百,留於山下。其犹如尚未睁眼小犬之两幼子,各领兵五百,冲上山顶。破陈追杀敌兵时,弟贝勒因大山相隔,未能同往多杀敌人。该布占泰曾於阵前被我擒获,赦其应杀之身,予以豢养之,并释归主乌拉国。不惟收养其应杀之身,且以同父所生之二女妻之。然布占泰竟怀二心,以兵拦截,欲杀往取人户之岳父及二妻兄。故布占泰之一万兵,遭天谴责。而聪睿恭敬汗不惟怜恤豢养,以女妻之,更以公正存心,遂蒙天地嘉祐。於聪睿恭敬汗四十九岁之未年三月二十日,二子率兵一十,击败布占泰截路之一万兵。斩其主将博克多贝勒父子,生擒常柱贝勒父子及其弟胡里布贝勒三人,斩人三千,获马五千匹、甲三十副。破敌之日,天曾晴朗。是夜,忽然降雪,天气寒冽。彼军被伤之人败走时,因出汗而解甲者,冻死颇众。谓天祐者
即此也!出战时,天现吉兆,有白光贯於军中大纛,遂击败乌拉布占泰截路之万兵。克敌凯旋。聪睿恭敬汗赐弟贝勒号达尔汉巴图鲁。汗之长子以遇大敌率先衝击,赐号阿尔哈图图门。
其次子代善贝勒,於马上擒主将博克多贝勒斩之,衝入敌阵时,同伴追之不及,即与其兄衝入阵内,故赐号古英巴图鲁。发兵时,聪睿恭敬汗以“我二子若於阵前骑马而战,尔等则卫护其身而行,若下马步战,则为之执马”等语约嘱後遣之。然大臣常书、侍卫纳齐布并未跟随所委之贝勒,却率兵百人,与叔贝勒同在一处,未参与攻击山上之敌营。劫击溃败之敌兵时,又斩杀无多。故拟二大臣以死罪。时达尔汉巴图鲁贝勒请曰:“若杀此二臣,则我亦属当死之列矣!”於是免其二人死罪,罚常书银百两,裭夺赐给纳齐布所管之诸申③,破乌拉兵後,瓦尔喀部之赫席赫、佛讷赫路之人,仍附乌拉布占泰。聪睿恭敬汗曰:“我等乃一国也!只因地方窵远,且为乌拉国所阻,故尔等附於乌拉国为生。今我一国之汗,已兴师击败乌拉兵,尔等应降我一国之汗矣。”彼等未从命,故於是年五月,遣其末弟卓礼克图贝勒、额亦都巴图鲁、费英东扎尔固齐、扈尔汉待卫等率兵一千,往征赫席赫、鄂谟和苏鲁佛讷赫托克索等路,尽取之,俘获二千带来。
秋九月初六日,有星线见於东方,指辉发村,七八夜方息。此後,西方又见一星线,经月馀。辉发之拜音达里贝勒,曾助叶赫之布寨及纳林布禄,两次派兵来犯。後因拜音达里杀其叔父七人,其兄弟之人俱叛投叶赫纳林布禄其彼之村人亦欲叛。於是拜音达里以本村七大臣之子为质,前来请兵。聪睿恭敬汗发兵千人往援。谋叛之辉发村人,被援兵击败,未能叛往叶赫。平息之後,叶赫部纳林布禄复唆拜音达里曰:“若尔索还所送人质,则我亦将尔叛来之兄弟尽行归还。”拜音达里从其言,乃曰
之:“我将中立於尔两国之间地。”遂将所送人质,尽数取回。取回後,拜音达里竟背弃中立之言,以其子与叶赫纳林布禄为质。纳林布禄曾言归还辉发拜音达里之叛民,然未归还拜音达里曰:“我曾为叶赫纳林布禄所诳骗,今欲永赖聪睿恭敬汗谋生,请将尔许嫁常书之女改适与我为婚。”聪睿恭敬汗遂退其女之婚约,许给辉发拜音达里。然拜音达里复变心未娶。聪睿恭敬汗曰:“昔叶赫强盛之时,尔拜音达里以兵助纳林布禄,曾两次来侵。尔既声言娶我女为妻,今何又变心耶?”拜音达里曰称:
“俟我在叶赫之子归来,即娶尔女,与尔同盟!”遂筑三层城。俟其在叶赫之子归,聪睿恭敬汗曰:“尔在叶赫之子既归,今将何如?”拜音达里以三层城垣业已修竣,遂即变心,不娶已聘之女。如此负约,聪睿恭敬汗怒,兴师征讨之。兵至色和里岭,天降雨一昼夜方晴。继而启行,於此未年九月十四日,围攻辉发城,克之即俘其城主拜音达里贝勒父子诛之。至此呼尔奇山世代相传之辉发国乃灭,携其人而还。
戊申年,聪睿恭敬汗五十岁。三月,遣阿尔哈图图门、阿敏台吉率兵五千,前往围攻乌拉宜罕山城,克之。斩千人,获甲三百副。时科尔沁蒙古贝勒翁阿岱助乌拉布占泰。布占泰率兵出村,止於二十里外,曰:“此兵不可攻也。”乃退。於是,阿尔哈图图门於其城中住两夜而还。
聪睿恭敬汗不念明万暦帝旧恶,复欲修好,正如书所云:“念人之恶,崇朝而作,式好无尤,历世难求。”念及此,於申年六月二十日,会明辽东吴副将、抚顺王备御等,刑白马,以
血、肉、土、酒各一碗,削骨而盟誓:“各方勿越帝之边界。无论汉人、诸申,若有偷越帝之边界昔,见者杀之,若见而不杀,殃及不杀之人。明若渝盟,则明帝之广宁都堂,总兵官、辽东道、副将、开原道、参将等六大衙门之官员,均受其殃。”遂勒碑立於沿边诸地。取宜罕山城之後,乌拉贝勒布占泰懼,於是遣使往来於申年九月,执叶赫纳林布禄属下五十人,与聪睿恭敬汗之使臣。乌拉布占泰亦随同观见。见毕,布占泰曰:“我违盟约,凡四五次,获罪父汗,诚无颜面也!若以父汗亲生一女与我为妻,则我永赖父汗以生,何如?”聪睿恭敬汗遂复以亲女穆库锡格格与布占泰为妻。
聪睿恭敬汗欲将昔日金汗时进入朝鲜,沿朝鲜边境而居之流散瓦尔喀部禄,悉行查还。遂上书大明国万暦帝奏陈。万暦帝即传谕朝鲜国王查之。朝鲜国王查出失散数代之瓦尔喀部众一千户,於聪睿恭敬汗五十一岁,己酉年二月遣返之。
聪睿恭敬汗之弟舒尔哈齐贝勒係唯一同父同母弟,故凡国人、贤良僚友、敕书、奴仆,以及诸物,皆同享之。虽使之如此同享国人僚友以及一切物件,然弟贝勒於征战前,未见一超卓之举,於大国之政道,未进一善言以慰之,全然无德。虽属无德,仍以唯一之弟而不厌恶,举凡诸物,皆同样供养之。如此供养,弟贝勒尚不知足,积年纍月,怨其兄长。兄聪睿恭敬汗曰:“弟尔所得家业及国人、僚友,非我等之父所遣留之国人、僚友,乃为兄我所赐也!”责其过恶之後,弟贝勒口吐怨词曰:“此生有何可恋,不如一死!”遂背弃使其同享国人,僚友之兄长,携其部众,出奔他路異乡以居。聪睿恭敬汗怒,遂於此酉年,时聪睿汗五十一岁,弟贝勒四十六岁,三月十三日,尽夺赐弟贝勒之国人,僚友以及诸物,使其孤立。时有族人名阿席布者,因未曾劝止弟贝勒反而鼓动挑唆,是以杀之。又将大臣乌尔崑蒙兀,吊缚於树,下积柴草,以火焚之,借以辱弟贝勒,使其孤立。弟贝勒自责曰:“多蒙兄汗赡养,曾欲别往以居,洵属狂妄,实乃我之过也。”於是翻然归来。聪睿恭敬汗遂以籍收之国人、僚友,於当年,悉数归还弟贝勒。后弟贝勒仍不满其兄聪睿恭敬汗之待遇,不屑天赐之安乐生活,遂於辛亥年八月十九日卒,享年四十有八。
前已酉年九月,获悉呼尔哈路之一千兵,来侵聪睿恭敬汗所属之宁古塔城,驻萨齐库之聪睿恭敬汗兵百人,即前往迎战。击败呼尔哈之一千兵,生擒其大臣十二人,斩人一百,获马四百匹,甲百副。其后,呼叶路人收留由已降聪睿恭敬汗之国中出逃之人。聪睿恭敬汗乃曰:“尔呼叶路人不降则已,何为收纳业已降我之国中出逃之人?”遂於酉年十二月,命大臣扈尔汉侍卫率兵千人,往征呼叶路,尽克之,俘获二千。在彼过年后,於二月还。聪睿恭敬汗以征服呼叶路功,赏扈尔汉侍卫甲胄、马匹并赐号达尔汉侍卫。时有来投顺聪睿恭敬汗之绥芬路大臣图楞,为雅兰路人掠去。庚戌年十一月,聪睿恭敬汗五十二岁,命大臣额亦都巴图鲁为主将,率兵千人,往纳木都鲁、绥芬、宁古塔、尼玛察四路,将其民俱编户携来,令户口先行。然后回兵往征雅兰路。於十二月尽取之,俘获一万带回。
①老满文原档册自此以前均已残缺无存,故乾隆时期的转写本色也由此处开始抄写。
②由“到来。见此到来之乌拉兵后……”至此一段,后由本书第十函天命年月不全档第七十四册倒数第二段抽出补上的。见720页。
③“诸申”系满文音译,此词含义有二。一系指女真——满族的主要成员,是酋长、贝勒的属下;一系族名,即“女真”或“女直”的满文原音字。本书将该词皆译为“诸申”,请读者根据具体内容区分“诸申”的不同含义。
第二册 辛亥年至癸丑年
辛亥年,聪睿恭敬汗五十三岁。二月,聪睿恭敬汗命查本国各路各村无妻者,计有数千人。若悉配以妻室,则女子不足。遂拨库财,各赐毛青布二三十疋,以买娶妻室。
聪睿恭敬汗赐来降之宁古塔路大臣僧格,尼喀里二人甲四十副。时僧格、尼喀里将四十副甲置於绥芬路。乌尔古宸、木伦路人侵绥芬路,掠其四千副甲而去。聪睿恭敬汗遂遣呼尔哈路人博齐里往谕曰:“以马四十匹驮我四十副甲送还。”乌尔古宸、木伦路人,既未送还所劫甲胄,其路人等亦未降。遂於聪睿恭敬汗五十三岁七月,以汗子阿巴泰台吉,费英东扎尔固齐、硕翁科罗巴图鲁等为主将,率兵一千人,往略乌尔古宸、木伦路,俱克之,共俘获一千.
呼尔哈国之扎库塔人降聪睿恭敬汗后,赐甲三十副。彼以所赐甲转送萨哈连部人,披於树射之。又收受乌拉布占泰送以招降之布疋。本亥年十二月,遣汗之婿何和里额驸、额亦都巴图鲁、达尔汉侍卫三大臣,率兵二千,往征呼尔哈路。围扎库塔城三日,谕降不从,遂攻取扎库塔城,斩人一千,俘获二千,其周围之呼尔哈路皆使降之。携图勒申、额勒申二大臣及五百户人而还。
壬子年,聪睿恭敬汗五十四岁。四月,蒙古国贝勒明安送女与聪睿恭敬汗为妻。
昔布占泰为我阵获,既赦其死,予以收养之妻以女三,三为我婿,七与我盟。然布占泰竟负盟约,二次来侵养父聪睿恭敬汗所属呼尔哈国。又扬言夺娶养父聪睿恭敬汗以牲畜行聘叶赫贝勒布寨之女。又闻其以骲箭射聪睿恭敬汗所赐之女俄恩哲格格。汗深恨之,遂於子年九月二十二日,自汗城发兵往征。二十九日,三万兵抵乌拉国,沿乌拉河西岸而行。时乌拉贝勒布占泰兵迎至乌拉河东岸立营。聪睿恭敬汗即张黄盖,吹喇叭,哨呐,敲锣鼓而行,至乌拉河此岸下马而坐。兵士往略乌拉河此岸六城,尽取之。於距乌拉大城西门二里外位於河岸之金州城安营。十月初一日,汗出营祭纛,见乌拉大城北面之上空有蓝白二光横贯东西。乃驻三日,尽焚其粮。设营期间,乌拉贝勒布占泰兵,书则出城立於河畔,夜则入宿城中。聪睿恭敬汗之二子莽古尔泰台吉及四贝勒请渡河战之,聪睿恭敬汗不允,乃曰:“尔等勿作似此浮面取水之议,当为探源之论耳。如伐粗
木,岂能遽折乎?必以斧砍刀削,方可折矣。欲一举灭其势均力敌之大国,岂能尽灭之乎?先剪除其外围部众,独留其大村。无奴仆,其主何以为生?无诸申,其贝勒何以为生?”乃毁其所取六城,尽焚其庐舍。第四日,起兵沿乌拉河此岸回还。行至伏尔哈渡口,聪睿恭敬汗兵於此岸立营,乌拉布占泰汗命其属下乌巴海巴图鲁乘舟至乌拉河水中央呼曰:“父汗大驾至此,料为愤恨而来也。今父汗之怒想已平息,可留一言而归。”於是,遣使来告者三。乌拉布占泰汗率其六僚友,乘舟至河中央,於舟上望聪睿恭敬汗跪拜曰:“乌拉国即父汗尔之国也,乌拉之糗粮亦即尔之糗粮也,请勿焚粮。”聪睿恭敬汗擐明甲,乘大白马,出人军前,至乌拉河水及马前胸处站立,乃怒斥曰:“布占泰!昔擒尔於阵,收养应杀之身,归主乌拉国,以我三女妻尔。布占泰!尔以为天高地厚,改常变心,负七次盟言,二侵我所属呼尔哈路,更声言夺娶养父我所聘叶赫之女。以我诸女归异国,义当尊为彼国主之福晋,尽与尔以骲头箭之乎?若我女有过,当来告我。汝可举出殴击天生爱新觉罗氏之例,百世之事
或不知,十世、十五世以来之事,尽不知耶?如有殴我爱新觉罗氏人之例,则以尔布占泰为是,我兵来者非也。傥无此例,则尔布占泰为何以骲头射我女耶!此受骲头箭之名,我活时匿之於心乎?死后负之而去乎?古人有云:‘宁折骨,毋损名。’见之花绳,想似毒蛇,见淹凌水,想似海水。而今与兵至此,并非我所愿,因闻以骲头箭射我女,因此结怨,亲自前来!”乌拉布占泰汗乃粉饰曰:“想必有人诬谤,使我父子不睦耳。并未曾言欲娶尔所聘之女。设我曾言欲娶尔所聘之女,则我今在水
中,上有皇天,下有河神龙王,岂不知乎!亦未以骲箭射父之女也!”时乌拉布占泰汗下扎尔固齐拉布泰曰:“汗!尔若有此怨言,可遣一人来问也。”聪睿恭敬汗曰:“拉布泰!我部下岂无尔等之人耶?尔以鸣镝射我女,扬言夺我所聘之女,岂谎言乎?苟为虚假,自应询问切实,既已属实,问尔何为?此河岂有不再结冰之理耶?我岂有不再来之理乎?拉布泰尔可经受我腰刀乎?”布占泰曰:“拉布泰!尔勿言。”乌拉布占泰汗之弟喀尔喀玛贝勒曰称“汗,请尔最后赐一言以归。”聪睿恭敬汗曰:“果未射我女,不娶我所聘叶赫之女,布占泰!可以尔诸子及尔乡诸大臣之子送来为质则始鉴尔诚。如不将诸子送来为质,我不信尔矣。”言毕回营,驻新登峰一宿。翌日驻吉林一宿。驻乌拉国内共五日。第六日至乌拉河畔名鄂尔珲通地方,於伊玛呼峰筑城,留兵千人而还。同年十二月,天有光线起自乌拉国,经聪睿恭敬汗宅邸南楼以南,直抵呼兰哈达前。自此或以为布占泰有从善之意,遂观察一年。观之并无从善之意,反闻布占泰杨言娶叶赫之女后,将聪睿恭敬汗二女自家中逐出,幽於高墙屋内。布占泰以其女萨哈廉,子绰齐鼐及其村中十七大臣之诸子送叶赫为质等语。又闻,其乌拉所送之人质拟於癸丑年正月十八日启程。遂於十七日,聪睿汗年五十五岁时,发兵三万,包围乌拉孙扎塔城,攻克之。由此前进,又取郭多城,又自此前进,取鄂谟城,并驻营於该城。翌日,乌拉布占泰汗率兵三万,越富勒哈城前来迎战。聪睿恭敬汗部下领兵诸贝勒、大臣请曰:“乌拉兵既出城迎战,可往战之!”聪睿恭敬汗曰:“如伐粗木,必以斧砍刀削,方可折之,竖立之整木,岂能遽折?其击均力敌之大国,战一二次,能尽灭乎?必先尽取其外围之国,尽破其外围之城,尽毁其在外之糗粮。其外围之国尽除,仅留其大城,彼焉能生存?终必覆亡也!”聪睿恭敬汗之子古英巴图鲁、阿敏台吉、汗所擢用之五大臣及领兵诸贝勒皆曰:“初所虑者,如何诱布占泰兵出城,今其兵已至效野,反不出击斩杀。若知如此,何必喂饱马匹,整备盔甲、鞍辔、弓箭、刀枪即自家中前来。今日不战,俟布占泰得娶叶赫之女再征讨之,将何为耶?其辱孰能忍之!”聪睿恭敬汗怒曰:“两大军交战,非兵士率先攻战,乃我自身、我生养之诸子及我所擢用之五大臣等率先攻战耶。一经攻战,则我为首之贝勒、大臣等恐有所失。我之所虑即此,绝非惧怕之言,实乃为怜惜道统而言耳。承天之恩则使我自幼即有孤身冲杀千百之敌、刀劈箭射、成骁勇之身。”遂命曰:“战即战,去,取甲来!”取甲后即欲披挂。军中诸贝勒、大臣及兵士等皆喜,如天雷地动,乘马奔袭,由此出兵。布占泰汗率其三万兵过富勒哈城前来,徒步迎战。聪睿恭敬汗兵进至百步之外敌箭可达之处,下马进攻。聪睿恭敬汗观之,只见两大军互射之箭,犹如风卷天雪【原档残缺】花开。时聪睿恭敬汗身先①【原档残缺】砍杀入阵。遂击败乌拉布占泰汗之三万兵,斩万人。恐其残兵得隙入城,先遣精兵入城据门。聪睿恭敬汗随后至,登城楼而坐。是役,破敌三万,斩杀万人,获甲七千副。其乌拉国数世相传之汗业则至是乃灭。得其大城,获其全国。於大城宿营十日,分俘虏,编一万户,携之以归。昔两次所现之天光,即攻取乌拉图之兆也。
①由“一经攻战,则我为首之贝勒、大臣等恐有所失。……”至此各段,均系由本书第十函太祖皇帝天命年月不全档第七十四册倒数第三、四段抽出补上的。见720页。
第三册 癸丑年至甲寅年
同丑年十二月,聪睿恭敬汗其诸子及所擢用之诸大臣曰:“为国之道,以何为贵?在於谋事公信,法度严明也。其弃良谋、慢法度之人,无益於此道,乃国家之鬼祟也!即以我自身而论之,我之所言,岂能尽是?倘有不当处,勿顾情面。一人之所虑,不如尔众人之所思更甚切当。故尔诸子及众大臣当以众人之见识直陈之。”
同年,以若徵国人粮赋,则国人受苦。逐令各牛录出男丁十人、牛四头,始於荒地耕种之。自是免徽国人粮赋,国人遂无忧苦。粮储转为丰足,於是建造粮库。此前从无粮库。
同年六月,发兵四百随同大臣额亦都巴图鲁,往取叶赫游牧蒙古马一百匹、羊五百只携归。
聪睿恭敬汗荷蒙天恩,集成大业,执金国之政。聪睿恭敬汗思虑之:“我若无子,夫复何言!今我欲令诸子掌政。若令长子当政,而长子自幼心胸狭窄,并无治国宽大之心怀。倘令其弟当政,但焉能弃其兄而令其弟执政?为父我若荐用长子,使之专主大国、执掌大政,或可弃其偏心而存公诚之心耳。”遂令长子阿尔哈图图门执政。然执政之长子,并未以公诚之心治理父汗交付之大国。结怨於所擢用之身同父汗之五大臣,使之彼此不睦。施虐於聪睿恭敬汗爱如心肝之四子,并胁其众弟曰:“尔等发誓:不拒兄言,不将我之所言告於父汗。”即遂令望夜星誓之。又曰:“父汗曾赐尔等财帛良马,父汗故后,其赐与尔等之财帛马匹,则岂不废之?再者,凡与我不睦之诸弟及众大
臣,待我即位后皆诛之!”其如此虐待四兄弟及五大臣,聪睿恭敬汗并不知晓。四兄弟及五大臣商议:“我等如此受侮,而汗弗知。若告於汗,又畏於执政之阿尔哈图图门。因掌政之主而惧怕之,我等将有何生路?汗故后,彼即不养我等矣!莫如将我等无以为生之苦,告知汗后而死。”遂告於汗。汗曰:“尔等口述之言,我如何记之?作书呈来。”四兄弟、五大臣遂将被虐情形,各缮一书,呈汗。汗执其文,谓长子曰:“此乃尔四弟、五大臣控告尔之文书,著尔阅之。长子,尔若自以为是,亦可上
书辩驳。”长子答曰:“我无言可辩。”聪睿恭敬汗遂曰:“尔若无言可辩,是尔之过也。将国政移交与尔,并非为父我年老不能从戎征战,或不能审理国务之故也!为父我若令亲生诸子掌政,国人闻之,或不诸子弃其父而主国当政之议。然我不顾国人议论,仍令尔掌政权矣!夫掌政之国主、汗、贝勒,须宽大为怀,秉公治国。如此虐待同父所生之四弟及为父我擢用之五大臣,使彼此不睦,安容尔执政耶?使尔同母所生之二子执政,赐国人过半。乃因多与兄长,弟虽不得,可向兄长求取,兄长不与则亦可强取之;若少与兄长,多与众弟,则为兄者不应求乞於诸弟。故赐尔同母所生之长兄第二子各国人五千户、牧群八百、银一万两、敕书八十道。至我爱妻所生诸子,所赐国人、
敕书等诸物,皆已从减。然尔所得如此之多,尚不知足,竟扬言攫取诸弟所得微薄之财物,欲杀与尔不睦之诸弟及众大臣。离间四兄弟、五大臣,使之彼此不睦,强迫诸弟各处立誓,不得将邪恶小人之心告於父。尔若以所得国人、牧群、财物为少而持偏狭之心,则将给尔之国人、牧群等诸物皆与诸弟合而均分之。”其后,秋征乌拉时,知长子心胸狭窄、不可置信,遂命留其同母弟古英巴图鲁贝勒守城。又,春征乌拉时,仍不信其长子,命其二弟莽古尔泰台吉、四贝勒留守。二征乌拉,均未准长子从征,使之留於家中。於是长子与其四僚友商议曰:“若以我国人与诸弟平分,我即死矣,尔等顾与我同死乎?”四僚友答曰:“贝勒若死,则我等亦随尔死。”父汗率兵往征乌拉后,长子不但不为父汗与势均力敌之大国相战之成败而忧虑,竟将出征之父汗、诸弟及五大臣等书於咒文,望天地焚之。且与僚友曰:“愿出战之我军为乌拉击败。被击败时,我将不容父及诸弟入城。”如此诅咒。书此咒文者自思道:“此焚咒文一事,终将为汗所知也。闻知后必将我当众杀死,而我贝勒又曾云:所言若损及其生计即死等语,莫如於贝勒父之前我先死之矣。”遂遗书自缢而死。此人既亡,曾言随贝勒同死之三人畏之,遂告曰:“声言随贝勒同死者属实,书咒文焚烧者亦属实,所出种种恶言,及俱系属实。”汗欲杀长子,又恐后生诸子引以为例,故未杀之。於丑年三月二十六日,长子阿尔哈图图门三十四岁时,幽於木栅高墙内以居。昔聪睿恭敬汗之弟达尔汉巴图鲁贝勒,尝怨恨其兄,经兄汗怒斥后,始有反省之举。先因弟为非做恶,聪睿恭敬汗尽夺其国人,僚友。后弟贝勒因自释过愆,聪睿恭敬汗复以所夺国人,僚友尽行归还,仍照旧例恩养之。而聪睿恭敬汗之长子阿尔哈图图门,仍怀恶意,拒不反省,惟恐日后为害国政,故幽於木栅高墙内以居。
乌拉国数世所建之王业,为聪睿恭敬汗灭后,布占泰只身出逃,其众军被歼,其大国被取,城池地方尽被攻夺。然布占泰未为寻其三妻福晋及八子来降,反寻其欲娶之叶赫贝勒布扬
古之妹而投奔叶赫。聪睿恭敬汗三次遣人往谕曰:“昔布占泰为我阵获,宥其死而豢养之,并将我三女与之为妻,三为我婿。布占泰因与我构衅做恶,我遂征讨之,尽杀其军,尽获其国。著尔将逃去之布占泰归还与我。”叶赫之锦泰希、布扬古拒不给还。於是,聪睿恭敬汗如集兵马,拟於九月初六日发兵。初三日夜,有一男一女通奸,被人发觉,男者畏罪逃至叶赫,谍告初六日发兵之事。故叶赫人遂护卫璋,吉当阿二路人转移。其乌苏城三百户人,因染痘疾未曾撤走。初十日发兵四万围璋、吉当阿二城,由於城内人尽行撤走,仅获妇孺。复往围乌苏城,招之曰:“此城民众,尔等愿降则出降,傥下降欲战,何城不曾为我攻取?况尔此城哉!”该城人曰:“若收养则降,尔兵众多,
如密林如流水,甲胄耀眼,如腊月冰雪。我此城之兵焉能抵当!”言毕出降。该城大臣三坦及胡希木二人前来叩见汗。汗以所戴镶嵌三粒东珠金佛煖帽赐之。更衣后,以金巵赐酒。是役共取璋城,吉当阿城、乌苏城、雅哈城、赫尔苏城、和敦城、喀布齐赖城、俄吉岱城等,大小寨十九处。尽焚其城寨、房舍、粮储,收降众编为三百户携之而还。聪睿恭敬汗之兵,攻取叶赫国十九寨后,叶赫国之锦泰希、布扬古告之於明国万曆帝曰:“已攻取哈达国,辉发国、乌拉国,今将尽取之叶赫矣!俟尽取我诸申国后,即征尔明国。征明取辽东城后,彼自身居住,取沈阳、开原地方为牧马之场。”明万曆帝信之。先是,明万曆帝夜梦三次,见有一人形如异姓女子,骑於身上以枪刺之。翌
日询学者,对曰:“其如女子者乃女真满洲国之聪睿恭敬汗也,伊将夺我明国之帝位。”从此明帝心存忧虑。今叶赫锦泰希、布扬古又以是言入告,明帝思之,二者相合。遂谓女真满洲国聪睿恭敬汗曰:“我劝尔勿征叶赫,若从我言,不再征讨叶赫,念我之情面而作罢。傥不从我言而征讨叶赫,则显然终将征讨我也。”即遂遣枪炮手各五百驻守叶赫二城。以此言之故聪睿恭敬汗遗书曰:“此乃我等诸申国之战也。昔叶赫、哈达、乌拉、辉发、蒙古、锡伯卦尔察等九姓之国,於明万历二十一年即巳年合兵来犯。其来侵之兵,受天谴责,故我获卷耳。其后,於万历二十五年即酉年,弄白马歃血。乃复盟修好,互通婚姻,和睦相处。后叶赫背弃盟约,将原许之女悔婚不与。再者,我卷养之布占泰构怨於我,故我伐之而全歼其兵,尽取其国。布占泰子孑身逃往叶赫,索之不与,故我征讨叶赫。至在明国,我以何故征伐耶?”书成,聪睿恭敬汗出行,拟亲送抚顺城门。十二月二十五日晨,日从山出。卯时中刻,行至古勒之野,有红绿二光出自日之两侧,相对如门,随人而动。聪睿恭敬汗即率众叩拜天光。拜后,乃其天光方止,不复随人。由此前行,於二十六日辰时抵抚顺城。抚顺城李游击出迎於三里之外,於马上拱手相见。遂至教场下马,授与此书,即刻返还。
十二月,蒙古国扎鲁特地方贝勒钟嫩遣其子桑图台吉前来,欲送其女,以结姻亲。
甲寅年,聪睿恭敬汗五十六岁。四月,明万历帝遣其萧备御为称大臣,乘八抬轿斋书至,乃命叩接帝旨,故做丑态相威赫。并以种种恶言奢谈古时成败之例。聪睿恭敬汗曰:“对尔
恫赫之书,我为何叩拜耶?”遂以恶言对恶言,而以善言对善言,未览其书即遣回之。
四月十五日,蒙古国扎鲁特地方贝勒钟嫩,以亲送其女至沃赫渡口地方,与大英明汗之子古英巴图鲁贝勒为婚而还。其后,四月二十日,又於该沃赫渡口地方,蒙古图扎鲁特地方内齐汗之妹妻汗之子莽古尔泰台吉。
六月初十日,科尔沁莽古斯贝勒送女与大英明汗之子四贝勒为妻,四贝勒前往迎亲,会於辉发国呼尔奇山地方,遂大宴成婚。
十一月,遣兵五百,十二月征西林,进而征雅兰部,俘千人,编为二百户携归。
十二月,蒙古国扎鲁特地方哈拉巴拜贝勒之子岱青台吉,送其妹与汗子德格类台吉为妻。
第四册 乙卯年
乙卯年,聪睿恭敬汗五十七岁。正月,蒙古国科尔沁贝勒孔果尔送女与聪睿恭敬汗为妻。於三月,汗曰:“诸贝勒之子娶妻设宴,可宰性九只。诸大臣之子娶妻设宴,可宰牲六只。其次之诸大臣之子娶妻设宴,可宰牲三只。女之父家养女受苦累,毋以杀牲还礼,嫁女时可白食之。男子既得妻室,应由男家之父杀牲。”此时有大臣巴班对汗答曰:“婚嫁筵宴,两亲家宜多杀牲畜,杀牲少则筵席冷落无趣矣!”聪睿恭敬汗曰:“巴班,尔如此谓之使众人食者,善哉!如使众人食,则使耕田之贫困饥渴者食耶?或使筑城搬运土木石之贫困者食耶?或使为采参,捕貂,猎鼠而在野外奔走二三月者食耶?尔等若使似此贫困者食之,则乃尔言之良是也。然巴班,尔所谓之食客,乃穆哈连,而穆哈连所谓之食客,乃巴班耳。尔等所谓之食客,皆为尔等殷富饱食之人。以我思之,与其令饱食者奢靡,不如均给耕猎饥渴者食之;与其富足者奢费,不如给下属役夫劳苦者食也!我如此思之,故而杀牛羊做面食,与掘濠筑城者食之。尔等不与似此饥渴贫困人食,反捏词与众人食者,何为也!”
三月二十八日,晨寅时,天尚未明,天呈黄色,人面映之皆黄。汗陞衙门而坐,至辰时方明。
四月,始建三世诸佛及玉皇庙,共建七大庙。
六月,明万历帝曾遣广宁张总兵巡边。该总兵官返回后,复遣抚顺城董通事来曰:“於我先帝所立旧界以外之地,将划为我地,今立新碑。尔在柴河、法纳哈、三岔三处所种粮食,勿得刈获,皆退入尔之界内。”英明汗曰:“俾我累世所居之庐舍、耕种之田地,今令弃之,是尔心变,故出斯言也!我闻古之览者有云:‘海水不溢,帝心不变。’今帝心已变,偏袒边外叶赫,令我边人不得收取所居之庐舍及所种之田禾而退。帝言岂可拒耶?拟退之。傥不愿太平,欲存恶念,加小害於我小国,则大国必受大害也!我非何大国,我可令退之。尔乃大国,尔如何能收之?如构兵争战,并非我独受其害也!尔自恃兵众国大,欺压於我,然大国变小,小国成大,皆由天意。尔一城屯兵一
万,尔国势将不堪其苦,尔一成屯兵一千,则城中兵民皆为我俘矣。”明通事董国荫曰:“夫此言太大矣!”
六月,据闻聪睿恭敬汗所聘叶赫贝勒布杨吉之妹,欲改适蒙古贝勒巴噶达尔汉之长子莽古尔岱台吉。诸贝勒、大臣曰:“今叶赫若将已送牲畜行聘之女改适蒙古,尚有何恨更甚於此?应於该女子嫁与蒙古之前,兴师前往。若已许嫁,则乘其未娶之前,围攻其城夺取之。此非具他小贝勒所聘之女也!既闻汗所聘之女改适蒙古,我等安能坐视他人娶去耶?请兴兵讨之。”群情激愤而力谏之。汗遂曰:“若有其他大事,自当问罪致讨,仅因将女许给他人之故而与师,则未可也。此女之生,非同一般者,乃为亡国而生矣!以此女故、哈达国灭,辉发国亡,乌拉国亦因此女而覆亡。此女用谗挑唆诸申国,致启战端。今唆叶赫勾通明国,不将此女与我而与蒙古,其意使我为灭叶赫而启大衅,借端构怨,故与蒙古也!我即得此女,亦不能长在我处,无论聘与何人,该女寿命不会久长。毁国已终,构衅已尽,今其死与将至也。我纵奋力夺取此女,亦不能留於我处。傥我取后迅即殒命,反流祸於我矣!”诸贝勒、大臣仍再三坚请出兵。汗曰:“傥我以怒而欲兴师,尔众贝勒、大臣犹当谏止矣!我直已为中人劝阻尔等,尔等为何如此以事主为敌,坚请不已,令我生怒?我所聘之妻,为他人所取,我岂不恨?然绝不可因怨恨即听从尔等之言而兴不时之兵。娶女之主我尚无怨,尔等为何深以为憾?我以旁亲者之身劝尔等作罢。”遂令将为出征已调集之马匹尽行撤回。诸贝勒、大臣又曰:“该女子许配与汗,已二十年矣!因明万歴帝出兵驻守叶赫,叶赫锦泰希、布扬古
方才倚仗明帝之势,将受聘二十年之久、年已三十三岁之女嫁与蒙古。故我宜往征明国也!”夫汗仍不允,曰:“明兵出边,援守叶赫,但愿上天鉴之,任其久长。叶赫与我皆乃另一语
言之诸申国也。明自称彼国为天下各国之主,主者乃各国共主,因何独对我称主耶?不辨是非,不加思量,仗势横行,犹如抗天,以兵助守天谴之叶赫。听其守之,尔等勿急。今若征明,义在我方,天祐我也!天既祐我,或有所得。即有所得,则其所得人畜何以养之?我等尚无粮库,养其阵获之人畜,则我等原有之人均将饿死矣!乘此间暇,宜先收我国人,固我疆土,整修边关,垦种农田,建仓库以积粮。”故此於是年未曾兴兵。
九月,蒙古科尔沁贝勒明安之第四子桑噶尔寨台吉送马三十匹,前来叩见。赐甲十副,厚赏缎绸、布疋而遣之。
十月初四日,出猎,宿於穆奇地方。翌日即初五日,启行。卯刻,有红绿光出自日之两旁,日之对面又见白蓝光,三道天光,对照如门,紧随人后。卯刻,汗率众人,仰拜天光,其光乃止。是月,蒙古国科尔沁贝勒明安之长子伊儿都齐台吉,送马四十匹前来叩见,赐甲十五副,厚赏缎绸,布疋而遣之。
十一月,遣兵二千,十二月二十日,征额赫库伦,横跨自河口以上至河源以下一百三十里处,八旗兵分两路并进,招固纳喀库伦人降股。是夜宿营,至次日仍未降。时又有四旗兵来
会,乃复招之曰:“愿降则降,不降即攻之!”夫其城民宣称投降,却聚其城外之兵入城。聚兵三日,仍不投降。六旗兵遂披甲、执旗,分翼、吹螺,列一字阵,越三层壕,拆毁其栅,攻入城中,歼其城内五百兵。有三百兵逃出,即选精骑追赶,杀之於郊野。是役,俘获万人,乃编户五百。该额赫库伦人曾对其周围诸国逞强道:“据言满洲兵强勇。若言强勇者乃我也!可捎信告之,遣兵来战。”今满洲兵果来攻之,而彼未获胜,国破地空。该国之所谓库伦,其意曰城,乃非异姓之国,在满洲国迤东,东海之北。
聪睿恭敬汗凡行军出猎,法令森严,不得喧哗作声。曰:“行军喧哗出声,敌必知觉;出猎喧哗出声,山谷应,兽必逸。”每赴各地,皆先论今众兵记之,编五牛录为一队,行则一路,
止则一处,依次而下,战则攻一处。披长厚甲昔,执长矛及长柄大刀战於前,披轻网甲者持弓箭从后射之。所选精兵骑马立於他处观之,见有不胜,相机助战。故每战皆能取胜。迄今行猎,一牛录人仍给箭一枝而行之。汗曰:“夫一牛录人若行一路,则某牛录人,直至返家,仍不能行於围底。著以十牛录合之给箭一枝而行。如此,则每遇行猎,一牛录人,得进围底二三次。该十牛录之人,若不行一路,或有一二人逃离本队,与他牛录人行於围底,则罪之矣。视其获罪者,若系有财者,则准其赎罪,以所罚牧与拿获者。若系不能赎罪者,则杖其身以抵罪。设四大臣,以察其给一枝箭之十牛录人。此四大臣若不察所管十牛录人,致使进入他牛录地方行走,或使他牛录人进入所管十牛录地方行走,或此四大臣自身乱行,皆治其罪,即夺其乘骑,给拿获者。若见野兽出,勿入围场内追之,无论奔向何人,务由各自所立之处迎射之。兽出围场外,再追赶拦截射之。若入围场拦截,则围猎者自家中出来,皆欲射杀野兽,否则何由至此?何人不欲有所猎获?若不各行所任,肆意入围拦射,则马快者将野兽拦截而获,而马劣者及安分守己者,尚有何所猎获?故令其以射杀之兽肉偿之。见有伏虎,毋得惊动,应呼告众人,若地势有利,则众人围而杀之,若地势不利,则弃之而去。见虎起身奔跑,勿令歇息,遇即追射之。至熊及四岁公野猪,先射者能射死则已,傥若不能,则求所遇者协同杀之,其兽肉与同杀者平分。若因贫肉而拒绝,所遇者助杀,又不能杀其能及野猪,以致使脱逃时,则命赔偿其脱逃野兽之肉。凡有被射伤之大野兽逃出,无论何人遇之而杀死时,乃应告射伤之主,其兽肉,由追杀者尽取之。”夫英明汗素好行军找猎,故治军治猎,制定法令,自不必赘述。凡行军打猎,於夜宿之地,冬则立栅,夏则掘豪。牧马於栅壕之内,在外击刁斗、传角头箭以巡更,使人马皆不逃散,次日晨招之即来,不受找寻之累。虽降服诸申国,得以太平,仍不忘谨慎之心。每出家围猎时,无论何往,皆携甲胄、枪、长柄大刀、箭等兵器。聪睿恭敬汗为盲跛贫困之人行走艰难及驮载马牛不堪其苦而忧虑,於各地伐林修道,劈岭排险,至泥泞之地,掘壕架桥,治为陆地矣。凡人所欲得之物尽与之,不论长幼善恶,均以未闻之善言训谕之。国内诸地安台设关,实行兵民分居。遴选审理国事之公正贤能人士擢为八大臣,继之委四十名为审事官,不食酒肴,亦不贪金银。每五日集诸贝勒、大臣入衙门一次,协议诸事,公断是非,著为常例。
聪睿恭敬汗将收集众多之国人,尽行清点之,均匀排列,每三百丁编一牛录,牛录设额真一人,牛录额真下设代子二人、章京四人、村拨什库四人。将三百男丁以四章京之份编为塔坦。无论做何事、去何地,四塔坦人按班轮值,其同工、同差、同行走。军用盔甲、弓箭、腰刀、枪、长柄大刀、鞍辔等物若有损坏,则贬谪其牛录额真。倘一应物件修治完好,军马肥壮,则晋升其牛录额真。为此,凡事预先立法乃以示遵循。城筑二层,选可信者守门,所派之八大臣不出猎行兵,专事守城及照管村中之一应物件。又念国人苦於粮赋,特令一牛录出男丁十人、牛四头,以充公役,垦荒屯田。自是,粮谷丰登,修建粮库,并委大臣十六名、巴克什八人,以掌记录库粮,收发赈济事宜。为国之道,在於族众势盛昔不得越分,懦弱孤寡者不受欺侮。一切道统皆更确立。拾遗物者,即奉还其主,其拾得之物,分为三份,失主二份,拾者一份。善恶之人,各安生业,共享太平。此无前例之法,均以其意而定之。聪睿恭敬汗所立之一切善政,俱由额尔德尼巴克什录编成书。额尔德尼巴克什勤敬聪明强记,他人所不及,彼能精心撰拟此书,亦非易也!
汗谓众大臣曰:“古传神佛之书,载言虽有万种,但仍以心术正大为上。以我思之,人心之所贵,实莫过於正大也!尔诸大臣,勿曰为何舍亲而举疏,勿论家世,视其心术正大而荐之,不拘血统,视其才德而举之为臣。凡为治政,其一枝之长者何处有之?倘有堪辅政治者,夫既荐之可也!”
汗出猎,■呼西纳刷山放围。时雪初霁,聪睿恭敬汗恐衣被草木上之浮雪沾濡乃止,襭其所穿秋香色花缎衣。汗之随侍布杨古及备膳雅喀木窃窃私语曰:“何所不有?衣濡即濡之,何必襭之。前去行猎罢!”汗闻之笑曰:“我非因无衣而襭之也!被雪沾濡,有何益焉?与其使此衣沾濡於雪,何如留此新衣赐与尔等,岂不善哉!若以被沾濡之次者赐之,善乎?我所惜者,皆为尔众也!”
英明汗论祀佛之僧人曰:“彼因信佛,不娶妻室,不食人间粮谷,择精食以为生。其能立志制胜者,何处有之?是乃福也!所谓福者,夫乃信奉神佛,苦修今世之身,求得福至,以
期来世生於吉祥之地所以求福也!尔诸贝勒、大臣,与其仅求一身之福,何如克成所委之事,以善言训育属下众民,去其邪念,开导民心,同心向善。对上不背於汗,忠诚尽职,则尔等
亦可扬名於当今,传闻於后世,是乃功也!福也!我常念者,上天所予大国之事。励精图治,乃从公听断,弭盗平乱,普济贫困。若能仰副天意,抚养贫困,国归太平,则对天是大功,
对己是大福也!”
众每会议时,汗谓众大臣曰:“天命之为汗,汗命之为臣也!尔等既为汗所任之大臣、宜念所委之令名,若有合於任汗大政之贤者,知之勿隐。夫为汗者,何事不有?倘得贤者众多,则各授以职。治理大国之政,统领众多之兵,臣少则何济於事?作战勇敢者,赐之以功。有益於国政之忠良者,录用之以辅政。识古之善政者,用以讲所知之善政。有用於筵宴者,委以筵宴之任。无才而善唱者,可俾其歌於集众筵宴之所,如此,使之亦为一用之才也。”遂命往各路僻乡,访查贤良有用之人。
聪睿恭敬汗谕其诸子曰:“忠良者不荐不擢,则忠良者何由而兴?不肖者不黜不诛,则不肖者何由而惧?勿举利而争公正,勿思财而思德。天下大国之道,岂有贵於忠直德才者乎?
尚我素怀正直,但从未满足。故训尔诸子铭记者,惟此而已。”汗又谓诸子曰:“凡明国、朝鲜、倭子、蒙古等诸大国帝王累世持善修德而得势之例,或居心邪恶,重财贱德而失败之例,以及各种道统我皆闻知也!虽闻知此良典善语,尚未觉慊,仍欲再问再闻也!尔等诸子之所闻所知,岂多於为父我耶?至良典善语,尔等纵有闻知,亦应勤加闻之记之,祛恶持善,是以修身也!虽蒙天恩,生计富足,休得奢糜矣。物足则均给贫苦之诸申、平民,如此贤良,爱养天赐之国人,则上天复嘉之也!著尔等诸子传谕与汉人贸易之众大臣,购卖缎疋,勿因一缎之好而付予昂价。一疋好付予高价,能供几人享用?一人得衣,何以济众?若欲济众则当勤於多购俭者之物。”
聪睿恭敬汗自二十五岁始统兵抵抗交恶之部落,时甲缺兵少,然其雄谋大略,用兵如神,则出奇制胜,攻无不克。聪睿恭敬汗射艺高强者,所指地方,从无虚射。每遇战阵,射出一箭后,於次箭搭箭之隙,灵机一动,举刀砍杀一次,举刀再砍,又生一计,使敌凑手不及,被射杀砍倒,此皆天助之故也!每出兵征战,两军所派哨探,皆为聪睿恭敬汗之哨兵先行探得敌方。两哨兵交战,亦是聪睿恭敬汗之人得胜矣。两大军交锋时,咸蒙天神相助,轻易挡住敌人所射之箭,或刀砍枪刺。而聪睿恭敬汗兵所射之箭,所刺之枪,皆能穿透,刀砍辄断,是乃天助神刺也!虽频年征讨,而聪睿恭敬汗所珍惜之贤者,无一阵亡。自明以东直至东海之岸,自朝鲜以北至蒙古以南所有诸申国各处之兵,於郊野遇敌,则不令所遇之敌立稳,即战杀之。敌击出城,则不俟所出之敌站稳,即击败之,使之不逞入城。每攻一城,不逾一时,战辄克取。虽攻破各路诸城,征服一应敌国,然未尝出一狂言,未存一高傲之心,反以谨慎为之。惟恐愚昧无知之人因胜利而出骄言,乃谕众记之。未因天祐而掉以轻心,不胜爱惜道统,谨慎从事。聪睿恭敬汗自幼生活贫苦,心存公正,沉默寡言,善於劝阻族人殴斗。劝而不从,则责其用壮逞强者,并科以重罪。其知错认错 听从劝告者则嘉之,重罪从轻,从容完结。其见善者,纵是雠敌,论功擢之。其犯
罪者,即为亲戚,亦必杀之。因一贯公正善良故此本族伯叔,兄弟等无论何事,俱委聪睿恭敬汗予以了结。昔日征战,俘获多昔,即均分之。俘获少者,则必“昔人食百年不足,一人食一羊则有馀。若使众共分之。孰能足耶!”遂定与一贫者,以资一人足用。凡心术公正,於诸贝勒前后,善於管束,善於直陈者,即日擢升,俾其富贵。来求者概不应与,并曰称:“若有求必应,我有何馀?若无求不与,彼又何处可得?”故亲自查问贫穷无物者与之。所与之物虽少,而受者悦之,尚可加赐。其贫得无厌者则谓之曰:“既然不屑於所得之物,赐之何益?”遂令收回。
聪睿恭敬汗日寝二三次,不知者或以为眠矣,实非眠也,乃卧思:“某贤良僚友渐致於富,乃某贤良僚友虽出大力而家境贫寒。孰娶妻不睦,苦於无力更娶。孰丧偶而苦於无力再娶。
役使之奴仆、耕牛、乘马以及衣食等,悉皆具备者有几,而贫因之人是乃为数众多也!”起身后即亲自查问,令赐某以妻,给某以奴仆,与某以马,赐某以牛,给某以衣服,赐某以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