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 - 第 2 页/共 9 页

有一胜犹足用也,有五胜以伐五败,而避之者,非人也。不可以不战。栾、范不欲,我则强之。战而胜,是吾力也。且夫战也微谋,吾有三伐;勇而有礼,反之以仁。吾三逐楚君之卒,勇也;见其君必下而趋,礼也;能获郑伯而赦之,仁也。 若是而知晋国之政,楚、越必朝。’“吾曰:‘子则贤矣。抑晋国之举也,不失其次,吾惧政之未及子也。’谓我曰:‘夫何次之有?昔先大夫荀伯自下军之佐以政,赵宣子未有军行而以政,今栾伯自下军往。是三子也,吾又过于四之无不及。若佐新军而升为政,不亦可乎?将必求之。’是其言也,君以为奚若?” 襄公曰:“人有言曰:‘兵在其颈。’其郤至之谓乎!君子不自称也,非以让也,恶其盖人也。夫人性,陵上者也,不可盖也。求盖人,其抑下滋甚,故圣人贵让。且谚曰:‘兽恶其网,民恶其上。’《书》曰:‘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诗》曰:‘恺悌君子,求福不回。’在礼,敌必三让,是则圣人知民之不可加也。故王天下者必先诸民,然后庇焉,则能长利。今郤至在七人之下而欲上之,是求盖七人也,其亦有七怨。怨在小丑,犹不可堪,而况在侈卿乎?其何以待之? “晋之克也,天有恶于楚也,故儆之以晋。而郤至佻天之功以为己力,不亦难乎?佻天不祥,乘人不义,不祥则天弃之,不义则民叛之。且郤至何三伐之有? 夫仁、礼、勇,皆民之为也。以义死用谓之勇,奉义顺则谓之礼,畜义丰功谓之仁。奸仁为佻,奸礼为羞,奸勇为贼。夫战,尽敌为上,守和同顺义为上。故制戎以果毅,制朝以序成。叛战而擅舍郑君,贼也;弃毅行容,羞也;叛国即雠,佻也。有三奸以求替其上,远于得政矣。以吾观之,兵在其颈,不可久也。虽吾王叔,未能违难。在《太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王叔欲郤至,能勿从乎?” 郤至归,明年死难。及伯舆之狱,王叔陈生奔晋。 卷三 周语下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柯陵之会,单襄公见晋厉公视远步高。晋郤锜见其语犯。郤犨见,其语迂。 郤至见。其语伐。齐国佐见,其语尽。鲁成公见,言及晋难及郤犨之谮。 单子曰:“君何患焉!晋将有乱,其君与三郤其当之乎!”鲁侯曰:“寡人惧不免于晋,今君曰‘将有乱’,敢问天道乎,抑人故也?”对曰:“吾非瞽、史,焉知天道?吾见晋君之容,而听三郤之语矣,殆必祸者也。夫君子目以定体,足以从之,是以观其容而知其心矣。目以处义,足以步目,今晋侯视远而足高,目不在体,而足不步目,其心必异矣。目体不相从,何以能久?夫合诸侯,民之大事也,于是乎观存亡。故国将无咎,其君在会,步言视听,必皆无谪,则可以知德矣。视远,日绝其义;足高,日弃其德;言爽,日反其信;听淫,日离其名。 夫目以处义,足以践德,口以庇信,耳以听名者也,故不可不慎也。偏丧有咎,既丧则国从之。晋侯爽二,吾是以云。 “夫郤氏,晋之宠人也,三卿而五大夫,可以戒惧矣。高位寔疾颠,厚味寔腊毒。今郤伯之语犯,叔迂,季伐,犯则陵人,迂则诬人,伐则掩人。有是宠也,而益之以三怨,其谁能忍之!虽齐国子亦将与焉。立于淫乱之国,而好尽言,以招人过,怨之本也,唯善人能受尽言,齐其有乎?吾闻之,国德而邻于不修,必受其福。今君偪于晋,而邻于齐,齐、晋有祸,可以取伯,无德之患,何忧于晋? 且夫长翟之人利而不义,其利淫矣,流之若何?” 鲁侯归,乃逐叔孙侨如。简王十一年,诸侯会于柯陵。十二年,晋杀三郤。 十三年,晋侯弑,于翼东门葬,以车一乘。齐人杀国武子。 晋孙谈之子周適周,事单襄公,立无跛,视无还,听无耸,言无远;言敬必及天,言忠必及意,言信必及身,言仁必及人,言义必及利,言智必及事,言勇必及制,言教必及辩,言孝必及神,言惠必及和,言让必及敌;晋国有忧未尝不戚,有庆未尝不怡。 襄公有疾,召顷公而告之,曰:“必善晋周,将得晋国。其行也文,能文则得天地,天地所胙,小而后国。夫敬,文之恭也;忠,文之实也;信,文之孚也;仁,文之爱也;义,文之制也;智,文之舆也;勇,文之帅也;教,文之施也;孝,文之本也;惠,文之慈也;让,文之材也。象天能敬,帅意能忠,思身能信,爱人能仁,利制能义;事建能智,帅义能勇,施辩能教,昭神能孝,慈和能惠,推敌能让。此十一者,夫子皆有焉。 “天六地五,数之常也。经之以天,纬之以地。经纬不爽,文之象也。文王质文,故天胙之以天下。夫子被之矣,其昭穆又近,可以得国。且夫立无跛,正也;视无还,端也;听无耸,成也;言无远,慎也。夫正,德之道也;端,德之信也;成,德之终也;慎,德之守也。守终纯固,道正事信,明令德矣。慎成端正,德之相也。为晋休戚,不背本也。被文相德,非国何取! “成公之归也,吾闻晋之筮之也,遇《乾》之《否》,曰:‘配而不终,君三出焉。’一既往矣,后之不知,其次必此。且吾闻成公之生也,其母梦神规其臀以墨,曰:‘使有晋国,三而畀驩之孙。’故名之曰‘黑臀’,于今再矣。襄公曰驩,此其孙也。而令德孝恭,非此其谁?且其梦曰‘必驩之孙,实有晋国。’其卦曰:‘必三取君于周。’其德又可以君国,三袭焉。吾闻之《大誓》,故曰‘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以三袭也。晋仍无道而鲜胄,其将失之矣。必早善晋子,其当之也。” 顷公许诺。及厉公之乱,召周子而立之,是为悼公。 灵王二十二年,谷、洛斗,将毁王宫。王欲壅之,太子晋谏曰:“不可。晋闻古之长民者,不堕山,不崇薮,不防川,不窦泽。夫山,土之聚也,薮,物之归也,川.气之导也,泽,水之锺也。夫天地成而聚于高,归物于下。疏为川谷,以导其气;陂塘污庳,以锺其美。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归,气不沈滞,而亦不散越。是以民生有财用,而死有所葬。然则无夭、昏、札、瘥之忧,而无饥、寒、乏、匮之患,故上下能相固,以待不虞,古之圣王唯此之慎。 “昔共工弃此道也,虞于湛乐,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堕高堙庳,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祸乱并兴,共工用灭。其在有虞,有崇伯鲧,播其淫心,称遂共工之过,尧用殛之于羽山。其后伯禹念前之非度,厘改制量,象物天地,比类百则,仪之于民,而度之于群生,共之从孙四岳佐之,高高下下,疏川导滞,锺水丰物,封崇九山,决汨九川,陂鄣九泽,丰殖九薮,汨越九原,宅居九隩,合通四海。故天无伏阴,地无散阳,水无沈气,火无灾燀,神无间行,民无淫心,时无逆数,物无害生。帅象禹之功,度之于轨仪,莫非嘉绩,克厌帝心。皇天嘉之,祚以天下,赐姓曰‘姒’、氏曰‘有夏’,谓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祚四岳国,命以侯伯,赐姓曰‘姜’、氏曰‘有吕’,谓其能为禹股肱心膂,以养物丰民人也。 “此一王四伯,岂繄多宠。皆亡王之后也。唯能厘举嘉义,以有胤在下,守祀不替其典。有夏虽衰,杞、郐犹在;申、吕虽衰,齐、许犹在。唯有嘉功,以命姓受祀,迄于天下,及其失之也,必有慆淫之心间之。故亡其氏姓,踣毙不振;绝后无主,湮替隶圉。夫亡者岂繄无宠?皆黄、炎之后也。唯不帅天地之度,不顺四时之序,不度民神之义,不仪生物之则,以殄灭无胤,至于今不祀。及其得之也,必有忠信之心间之。度于天地而顺于时动,和于民神而仪于物则,故高朗令终,显融昭明,命姓受氏,而附之以令名。若启先王之遗训,省其典图刑法,而观其废兴者,皆可知也。其兴者,必有夏、吕之功焉;其废者,必有共、鲧之败焉。今吾执政无乃实有所避,而滑夫二川之神,使至于争明,以妨王宫,王而饰之,无乃不可乎! “人有言曰:‘无过乱人之门。’又曰‘佐饣雍者尝焉,佐斗者伤焉。’又曰:‘祸不好,不能为祸。’《诗》曰:‘四牡骙々,旟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又曰:‘民之贪乱,宁为荼毒。’夫见乱而不惕,所残必多,其饰弥章。民有怨乱,犹不可遏,而况神乎?王将防斗川以饰宫,是饰乱而佐斗也,其无乃章祸且遇伤乎?自我先王厉、宣、幽、平而贪天祸,至于今未弭。我又章之,惧长及子孙,王室其愈卑乎?其若之何? “自后稷以来宁乱,及文、武、成、康而仅克安民。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十八王而康克安之,其难也如是。厉始革典,十四王矣,基德十五而始平,基祸十五其不济乎!吾朝夕儆惧,曰:‘其何德之修,而少光王室,以逆天休?’王又章辅祸乱,将何以堪之?王无亦鉴于黎、苗之王,下及夏、商之季,上不象天,而下不仪地,中不和民,而方不顺时,不共神祇,而蔑弃五则。 是以人夷其宗庙,而火焚其彝器,子孙为隶,下夷于民,而亦未观夫前哲令德之则。则此五者而受天之丰福,飨民之勋力,子孙丰厚,令闻不忘,是皆天子之所知也。 “天所崇之子孙,或在畎亩,由欲乱民也。畎亩之人,或在社稷,由欲靖民也。无有异焉!《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将焉用饰宫?其以徼乱也。度之天神,则非祥也。比之地物,则非义也。类之民则,则非仁也。方之时动,则非顺也。咨之前训,则非正也。观之诗书,与民之宪言,则皆亡王之为也。 上下议之,无所比度,王其图之!夫事大不从象,小不从文。上非天刑,下非地德,中非民则,方非时动而作之者,必不节矣。作又不节,害之道也。” 王卒壅之。及景王多宠人,乱于是乎始生。景王崩,王室大乱。及定王,王室遂卑。 晋羊舌肸聘于周,发币于大夫及单靖公。靖公享之,俭而敬,宾礼赠饯,视其上而从之;燕无私,送不过郊;语说《昊天有成命》。 单之老送叔向,叔向告之曰:“异哉!吾闻之曰:‘一姓不再兴。’今周其兴乎!其有单子也。昔史佚有言曰:‘动莫若敬,居莫若俭,德莫若让,事莫若咨。’单子之贶我,礼也,皆有焉。夫宫室不崇,器无彤镂,俭也;身耸除洁,外内齐给,敬也;宴好享赐,不逾其上,让也;宾之礼事,放上而动,咨也。如是,而加之以无私,重之以不肴,能避怨矣。居俭动敬,德让事咨,而能避怨,以为卿佐,其有不兴乎! “且其语说《昊天有成命》,颂之盛德也。其诗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於,缉熙!亶厥心肆其靖之。’是道成王之德也。成王能明文昭,能定武烈者也。夫道成命者,而称昊天,翼其上也。二后受之,让于德也。成王不敢康,敬百姓也。夙夜,恭也;基,始也。命,信也。宥,宽也。密,宁也。缉,明也。熙,广也。亶,厚也。肆,固也。靖,和也。其始也,翼上德让,而敬百姓。其中也,恭俭信宽,帅归于宁,其终也,广厚其心,以固和之。始于德让,中于信宽,终于固和,故曰成。单子俭敬让咨,以应成德。 单若不兴,子孙必蕃,后世不忘。 “《诗》曰:‘其类维何?室家之壶。君子万年,永锡祚胤。’类也者,不忝前哲之谓也。壶也者,广裕民人之谓也。万年也者,令闻不忘之谓也。胤也者,子孙蕃育之谓也。单子朝夕不忘成王之德,可谓不忝前哲矣。膺保明德,以佐王室,可谓广裕民人矣。若能类善物,以混厚民人者,必有章誉蕃育之祚,则单子必当之矣。单若有阙,必兹君之子孙实续之,不出于他矣。” 景王二十一年,将铸大钱。单穆公曰:“不可。古者,天灾降戾,于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振救民,民患轻,则为作重币以行之,于是乎有母权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则多作轻而行之,亦不废重,于是乎有子权母而行,小大利之。 “今王废轻而作重,民失其资,能无匮乎?若匮,王用将有所乏,乏则将厚取于民。民不给,将有远志,是离民也。且夫备有未至而设之,有至后救之,是不相入也,可先而不备,谓之怠;可后而先之,谓之召灾。周固羸国也,天未厌祸焉,而又离民以佐灾,无乃不可乎?将民之与处而离之,将灾是备御而召之,则何以经国?国无经,何以出令?令之不从,上之患也,故圣人树德于民以除之。 “《夏书》有之曰:‘关石、和钧,王府则有。’《诗》亦有之曰:“瞻彼旱麓,榛楛济济。恺悌君子,干禄恺悌。’夫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乐干禄焉。若夫山林匮竭,林麓散亡,薮泽肆既,民力凋尽,田畴荒芜,资用乏匮,君子将险哀之不暇,而何易乐之有焉? “且绝民用以实王府,犹塞川原而为潢污也,其竭也无日矣。若民离而财匮,灾至而备亡,王其若之何?吾周官之于灾备也,其所怠弃者多矣,而又夺之资,以益其灾,是去其藏而翳其人也。王其图之!” 王弗听,卒铸大钱。 二十三年,王将铸无射,而为之大林。单穆公曰:“不可。作重币以绝民资,又铸大锺以鲜其继。若积聚既丧,又鲜其继,生何以殖?且夫锺不过以动声,若无射有林,耳弗及也。夫锺声以为耳也,耳所不及,非锺声也。犹目所不见,不可以为目也。夫目之察度也,不过步武尺寸之间;其察色也,不过墨丈寻常之间。 耳之察和也,在清浊之间;其察清浊也,不过一人之所胜。是故先王之制锺也,大不出钧,重不过石。律度量衡于是乎生,小大器用于是乎出,故圣人慎之。今王作锺也,听之弗及,比之不度,锺声不可以知和,制度不可以出节,无益于乐,而鲜民财,将焉用之! “夫乐不过以听耳,而美不过以观目。若听乐而震,观美而眩,患莫甚焉。 夫耳目,心之枢机也,故必听和而视正。听和则聪,视正则明。聪则言听,明则德昭,听言昭德,则能思虑纯固。以言德于民,民歆而德之,则归心焉。上得民心,以殖义方,是以作无不济,求无不获,然则能乐。夫耳内和声,而口出美言,以为宪令,而布诸民,正之以度量,民以心力,从之不倦。成事不贰,乐之至也。 口内味而耳内声,声味生气。气在口为言,在目为明。言以信名,明以时动。名以成政,动以殖生。政成生殖,乐之至也。若视听不和,而有震眩,则味入不精,不精则气佚,气佚则不和。于是乎有狂悖之言,有眩惑之明,有转易之名,有过慝之度。出令不信,刑政放纷,动不顺时,民无据依,不知所力,各有离心。上失其民,作则不济,求则不获,其何以能乐?三年之中,而有离民之器二焉,国其危哉!” 王弗听,问之伶州鸠,对曰:“臣之守官弗及也。臣闻之,琴瑟尚宫,锺尚羽,石尚角,匏竹利制,大不逾宫,细不过羽。夫宫,音之主也。第以及羽,圣人保乐而爱财,财以备器,乐以殖财。故乐器重者从细,轻者从大。是以金尚羽,石尚角,瓦丝尚宫,匏竹尚议,革木一声。 “夫政象乐,乐从和,和从平。声以和乐,律以平声。金石以动之,丝竹以行之,诗以道之,歌以咏之,匏以宣之,瓦以赞之,革木以节之,物得其常曰乐极,极之所集曰声,声应相保曰和,细大不逾曰平。如是,而铸之金,磨之石,系之丝木,越之匏竹,节之鼓而行之,以遂八风。于是乎气无滞阴,亦无散阳,阴阳序次,风两时至,嘉生繁祉,人民和利,物备而乐成,上下不罢,故曰乐正。 今细过其主妨于正,用物过度妨于财,正害财匮妨于乐,细抑大陵,不容于耳,非和也。听声越远,非平也。妨正匮财,声不和平,非宗官之所司也。 “夫有和平之声,则有蕃殖之财。于是乎道之以中德,咏之以中音,德音不愆,以合神人,神是以宁,民是以听。若夫匮财用,罢民力,以逞淫心,听之不和,比之不度,无益于教,而离民怒神,非臣之所闻也。” 王不听,卒铸大锺。二十四年,锺成,伶人告和。王谓伶州鸠曰:“锺果和矣。”对曰:“未可知也。”王曰:“何故?”对曰:“上作器,民备乐之,则为和。今财亡民罢,莫不怨恨,臣不知其和也。且民所曹好,鲜其不济也。其所曹恶,鲜其不废也。故谚曰:‘众心成城,众口铄金。’三年之中,而害金再兴焉,惧一之废也。”王曰:“尔老耄矣!何知?”二十五年,王崩,锺不和。 王将铸无射,问律于伶州鸠。对曰:“律所以立均出度也。古之神瞽考中声而量之以制,度律均锺,百官轨仪,纪之以三,平之以六,成于十二,天之道也,夫六,中之色也,故名之曰黄锺,所以宣养六气、九德也。由是第之:二曰太蔟,所以金奏赞阳出滞也。三曰姑洗,所以修洁百物,考神纳宾也。四曰蕤宾,所以安靖神人,献酬交酢也。五曰夷则,所以咏歌九则,平民无贰也。六曰无射,所以宣布哲人之令德,示民轨仪也。为之六间,以扬沈伏,而黜散越也。元间大吕,助宣物也。二间夹锺,出四隙之细也。三间仲吕,宣中气也。四间林锺,和展百事,俾莫不任肃纯恪也。五间南吕,赞阳秀也。六间应锺,均利器用,俾应复也。 “律吕不易,无奸物也。细钧有锺无镈,昭其大也。大钧有镈无锺,甚大无镈,鸣其细也。大昭小鸣,和之道也。和平则久,久固则纯,纯明则终,终复则乐,所以成政也,故先王贵之。” 王曰:“七律者何?”对曰:“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星与日辰之位,皆在北维。颛顼之所建也,帝喾受之。我姬氏出自天鼋,及析木者,有建星及牵牛焉,则我皇妣大姜之侄陵之后,逄公之所凭神也。岁之所在,则我有周之分野也,月之所在,辰马农祥也。我太祖后稷之所经纬也,王欲合是五位三所而用之。自鹑及驷七列也。南北之揆七同也,凡人神以数合之,以声昭之。数合声和,然后可同也。故以七同其数,而以律和其声,于是乎有七律。 “王以二月癸亥夜陈,未毕而雨。以夷则之上宫毕,当辰。辰在戌上,故长夷则之上宫,名之曰羽,所以藩屏民则也。王以黄锺之下宫,布戎于牧之野,故谓之厉,所以厉六师也。以太蔟之下宫,布令于商,昭显文德,底纣之多罪,故谓之宣,所以宣三王之德也。反及嬴内,以无射之上宫,布宪施舍于百姓,故谓之嬴乱,所以优柔容民也。” 景王既杀下门子。宾孟適郊,见雄鸡自断其尾,问之,侍者曰:“惮其犠也。” 遽归告王,曰:“吾见雄鸡自断其尾,而人曰‘惮其犠也’,吾以为信畜矣。人犠实难,己犠何害?抑其恶为人用也乎,则可也。人异于是。犠者,实用人也。” 王弗应,田于巩,使公卿皆从,将杀单子,未克而崩。 敬王十年,刘文公与苌弘欲城周,为之告晋。魏献子为政,说苌弘而与之。 将合诸侯。 卫彪傒適周,闻之,见单穆公曰:“苌、刘其不殁乎?周诗有之曰:‘天之所支,不可坏也。其所坏,亦不可支也。’昔武王克殷,而作此诗也,以为饫歌,名之曰‘支’,以遗后之人,使永监焉。夫礼之立成者为饫,昭明大节而已,少典与焉。是以为之日惕,其欲教民戒也。然则夫‘支’之所道者,必尽知天地之为也。不然,不足以遗后之人。今苌、刘欲支天之所坏,不亦难乎?自幽王而天夺之明,使迷乱弃德,而即慆淫,以亡其百姓,其坏之也久矣。而又将补之,殆不可矣!水火之所犯,犹不可救,而况天乎?谚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昔孔甲乱夏,四世而陨;玄王勤商,十有四世而兴。帝甲乱之,七世而陨。后稷勤周,十有五世而兴,幽王乱之,十有四世矣。守府之谓多,胡可兴也?夫周,高山、广川、大薮也,故能生是良材,而幽王荡以为魁陵、粪土、沟渎,其有悛乎?” 单子曰:“其咎孰多?”曰:“苌叔必速及,将天以道补者也。夫天道导可而省否?苌叔反是,以诳刘子,必有三殃:违天,一也;反道,二也;诳人,三也。周若无咎,苌弘必为戮。虽晋魏子亦将及焉。若得天福,其当身乎?若刘氏,则必子孙实有祸。夫子而弃常法,以从其私欲,用巧变以崇天灾,勤百姓以为己名,其殃大矣。” 是岁也,魏献子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遂田于大陆,焚而死。及范、中行之难,苌弘与之,晋人以为讨,二十八年,杀苌弘。及定王,刘氏亡。 卷四 鲁语上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长勺之役,曹刿问所以战于庄公。公曰:“余不爱衣食于民,不爱犠牲玉于神。”对曰:“夫惠本而后民归之志,民和而后神降之福。若布德于民而平均其政事,君子务治而小人务力;动不违时,财不过用;财用不匮,莫不能使共祀。 数以用民无不听,求福无不丰。今将惠以小赐,祀以独恭。小赐不咸,独恭不优。 不咸,民不归也;不优,神弗福也。将何以战?夫民求不匮于财,而神求优裕于享者也。故不可以不本。”公曰:“余听狱虽不能察,必以情断之。”对曰:“是则可矣。知夫苟中心图民,智虽弗及,必将至焉。” 庄公如齐观社。曹刿谏曰:“不可。夫礼,所以正民也。是故先王制诸侯,使五年四王、一相朝。终则讲于会,以正班爵之义,帅长幼之序,训上下之则,制采用之节,其间无由荒怠。夫齐弃太公之法而观民于社,君为是举而往之,非故业也,何以训民?土发而社,助时也。收攟而蒸,纳要也。今齐社而往观旅,非先王之训也。天子祀上帝,诸侯会之受命焉。诸侯祀先王、先公,卿大夫佐之受事焉。臣不闻诸侯相会祀也,祀又不法。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 公不听,遂如齐。 庄公丹桓宫之楹,而刻其桷。匠师庆言于公曰:“臣闻圣王公之先封者,遗后之人法,使无限于恶。其为后世昭前之令闻也,使长监于世,故能摄固不解以久。今先君健而君侈,令德替矣。”公曰:“吾属欲美之。”对曰:“无益于君,而替前之令德,臣故曰庶可已矣。”公弗听。 哀姜至,公使大夫、宗妇觌用币。宗人夏父展曰:“非故也。”公曰:“君作故。”对曰:“君作而顺则故之,逆则亦书其逆也。臣从有司,惧逆之书于后也,故不敢不告。夫妇贽不过枣、栗,以告虔也。男则玉、帛、禽、鸟,以章物也。今妇执币,是男女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不可无也。”公弗听。 鲁饥,臧文仲言于庄公曰:“夫为四邻之援,结诸侯之信,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固国之艰急是为。铸名器,藏宝财,固民之殄病是待。今国病矣,君盍以名器请籴于齐?”公曰:“谁使?”对曰:“国有饥馑,卿出告籴,古之制也。辰也备卿,辰请如齐。”公使往。 从者曰:“君不命吾子,吾子请之,其为选事乎?”文仲曰:“贤者急病而让夷,居官者当事不避难,在位者恤民之患,是以国家无违。今我不如齐,非急病也。在上不恤下,居官而惰,非事君也。” 文仲以鬯圭与玉如齐告籴,曰:“天灾流行,戾于弊邑,饥馑荐降,民羸几卒,大惧乏周公、太公之命祀,职贡业事之不共而获戾。不腆先君之币器,敢告滞积,以纾执事;以救弊邑,使能共职。岂唯寡君与二三臣实受君赐,其周公、太公及百辟神祇实永飨而赖之!”齐人归其玉而予之籴。 齐孝公来伐鲁,臧文仲欲以辞告,病焉,问于展禽。对曰:“获闻之,处大教小,处小事大,所以御乱也,不闻以辞。若为小而祟以怒大国,使加己乱,乱在前矣,辞其何益?”文仲曰:“国急矣!百物唯其可者,将无不趋也。愿以子之辞行赂焉。其可赂乎?” 展禽使乙喜以膏沐犒师,曰:“寡君不佞,不能事疆埸之司,使君盛怒,以暴露于弊邑之野,敢犒舆师。”齐侯见使者曰:“鲁国恐乎?”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公曰:“室如悬磬,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对曰:“恃二先君之所职业。昔者成王命我先君周公及齐先君太公曰:‘女股肱周室,以夹辅先王。赐女土地,质之以犠牲,世世子孙无相害也。’君今来讨弊邑之罪,其亦使听从而释之,必不泯其社稷;岂其贪壤地,而弃先王之命?其何以镇抚诸侯? 恃此以不恐。”齐侯乃许为平而还。 温之会,晋人执卫成公归之于周,使医鸩之,不死,医亦不诛。 臧文仲言于僖公曰:“夫卫君殆无罪矣。刑五而已,无有隐者,隐乃讳也。 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笮,薄刑用鞭扑,以威民也。 故大者陈之原野,小者致之市朝,五刑三次,是无隐也。今晋人鸩卫侯不死,亦不讨其使者,讳而恶杀之也。有诸侯之请,必免之。臣闻之:班相恤也,故能有亲。夫诸侯之患,诸侯恤之,所以训民也。君盍请卫君以示亲于诸侯,且以动晋? 夫晋新得诸侯,与亦曰:‘鲁不弃其亲,其亦不可以恶。’”公说,行玉二十瑴,乃免卫侯。 自是晋聘于鲁,加于诸侯一等,爵同,厚其好货。卫侯闻其臧文仲之为也,使纳赂焉。辞曰:“外臣之言不越境,不敢及君。” 晋文公解曹地以分诸侯。僖公使臧文仲往,宿于重馆,重馆人告曰:“晋始伯而欲固诸侯,故解有罪之地以分诸侯。诸侯莫不望分而欲亲晋,皆将争先;晋不以固班,亦必亲先者,吾子不可以不速行。鲁之班长而又先,诸侯其谁望之? 若少安,恐无及也。”从之,获地于诸侯为多。反,既复命,为之请曰:“地之多也,重馆人之力也。臣闻之曰:‘善有章,虽贱赏也;恶有衅,虽贵罚也。’今一言而辟境,其章大矣,请赏之。”乃出而爵之。 海鸟曰“爰居”,止于路东门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国人祭之。展禽曰:“越哉,臧孙之为政也!夫祀,国之大节也;而节,政之所成也。故慎制祀以为国典。 今无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 “夫圣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扞大肆患则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谷百蔬;夏之兴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财,颛顼能修之。帝喾能序三辰以固民,尧能单均刑法以仪民,舜勤民事而野死,鲧障洪水而殛死,禹能以德修鲧之功,契为司徒而民辑,冥勤其官而水死,汤以宽治民而除其邪,稷勤百穀而山死,文王以文昭,武王去民之秽。故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帅颛顼者也,有虞氏报焉;杼,能帅禹者也,夏后氏报焉;上甲微,能帅契者也,商人报焉;高圉、大王,能帅稷者也,周人报焉。凡禘、郊、祖、宗、报,此五者国之典祀也。 “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为明质也;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及九州名山川泽,所以出财用也。非是不在祀典。 “今海鸟至,己不知而祀之,以为国典,难以为仁且智矣。夫仁者讲功,而智者处物。无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能问,非智也。今兹海其有灾乎?夫广川之鸟兽,恒知避其灾也。” 是岁也,海多大风,冬暖。文仲闻柳下季之言,曰:“信吾过也,季之之言不可不法也。”使书以为三筴。 文公欲弛孟文子之宅,使谓之曰:“吾欲利子于外之宽者。”对曰:“夫位,政之建也;署,位之表也;车服,表之章也;宅章之次也;禄,次之食也。君议五者以建政,为不易之故也。今有司来命易臣之署与其车服,而曰:‘将易而次,为宽利也。’夫署,所以朝夕虔君命也。臣立先臣之署,服其车服,为利故而易其次,是辱君命也。不敢闻命。若罪也,则请纳禄与车服而违署,唯里人所命次。” 公弗取。臧文仲闻之曰:“孟孙善守矣,其可以盖穆伯而守其后于鲁乎!” 公欲弛郈敬子之宅,亦如之。对曰:“先臣惠伯以命于司里,尝、禘、蒸、享之所致君胙者有数矣。出入受事之币以致君命者,亦有数矣。今命臣更次于外,为有司之以班命事也,无乃违乎!请从司徒以班徙次。”公亦不取。 夏父弗忌为宗,蒸将跻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曰:“我为宗伯,明者为昭,其次为穆,何常之有!”有司曰:“夫宗庙之有昭穆也,以次世之长幼,而等胄之亲疏也。夫祀,昭孝也。各致齐敬于其皇祖,昭孝之至也。故工史书世,宗祝书昭穆,犹恐其逾也。今将先明而后祖,自玄王以及主癸莫如汤,自稷以及王季莫如文、武,商、周之蒸也,未尝跻汤与文、武,为不逾也。鲁未若商、周而改其常,无乃不可乎?”弗听,遂跻之。 展禽曰:“夏父弗忌必有殃。夫宗有司之言顺矣,僖又未有明焉。犯顺不祥,以逆训民亦不祥,易神之班亦不祥,不明而跻之亦不祥,犯鬼道二,犯人道二,能无殃乎?”侍者曰:“若有殃焉在?抑刑戮也,其夭札也!”曰:“未可知也。 若血气强固,将寿宠得没,虽寿而没,不为无殃。”既其葬也,焚,烟彻于上。 莒天子仆弑纪公,以其宝来奔。宣公使仆人以书命季文子曰:“夫莒太子不惮以吾故杀其君,而以其宝来,其爱我甚矣。为我予之邑。今日必授,无逆命矣。” 里革遇之,而更其书曰:“夫莒太子杀其君而窃其宝来,不识强固又求自迩,为我流之于夷。今日必通,无逆命矣”明日,有司复命,公诘之。仆人以里革对。 公执之,曰:“违君命者,女亦闻之乎?”对曰:“臣以死奋笔,奚啻其闻之也! 臣闻之曰:‘毁则者为贼,掩贼者为藏,窃宝者为宄,用宄之财者为奸’,使君为藏奸者,不可不去也。臣违君命者,亦不可不杀也。”公曰:“寡人实贪,非子之罪。”乃舍之。 宣公夏滥于泗渊,里革断其罟而弃之,曰:“古者大寒降,土蛰发,水虞于是乎讲罛罶,取名鱼,登川猎禽,而尝之寝庙,行诸国,助宣气也。鸟兽孕,水虫成,兽虞于是禁罝罗,矠鱼鳖以为夏犒,助生阜也。鸟兽成,水虫孕,水虞於是禁罝罣{罒鹿},设阱鄂,以实庙庖,畜功用也。且夫山不槎蘖,泽不伐夭,鱼禁鲲鲕,兽长麑{鹿夭},鸟翼鷇卵,虫舍蚳蝝,蕃庶物也,古之训也。今鱼方别孕,不教鱼长,又行网罟,贪无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