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第年谱 - 第 4 页/共 15 页

(上略)第从俞将军得闻绪论,奉命拜谒,不过谓公庭顿首,望见颜色而已,乃蒙见察,宠之以温言,进之以至教,俾得披肝沥胆于其前,顾不幸与!夫英雄豪杰之生世不数数而遭逢知遇之偶,即载籍且叹其绝难也。行伍贱士,一旦齿录于立谈之顷,中丞相公(指王一鹗)之休休好善,岂非斯世所仅觏见者哉!尝闻伯乐以一鸣而识马,圣人以片言而识士,果非虚语矣。窃念第也,少伏海诹,闻见寡陋,以片言而识士,果非虚语矣。窃念第也,少伏海诹,闻见寡陋,兹之来也,盼江河山岳之广大,览土风民俗之异同,习塞垣形势之缓急,慨然想见往古豪杰,是以投笔而起,策勋以报朝廷,捐驱以酬知遇,其素所蓄积者也。生平故人,犹规规以武夫诮之,不知男子乃生再弄之璋,明有文也,悬之孤矢,明有武也。出入操纵,惟其所用,安能守拘挛而事牵制耶!不然嘐嘐慕古,辄以经世为任,既不能词章进取,陪庙堂之末议,又不能斩将搴旗,为国家奠固疆圉,安在其为丈夫子哉!此所以破群疑而独断,弃成业而不难也。中丞相公诚有意于第,收之槽枥之中,待之绳式之外,使效驽钝,树立尺寸,异时附于中丞相公,以垂竹帛,第之至荣也。语云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用,又云士屈于不知己,而伸于知己,惟中丞相公留意焉。干冒威严,待罪待罪。又上将府都督俞公书,报车营练成,乞转达大司马破格保荐数人,或用之京营、或用之边镇。   车成,论功。七月十五日,协理戎政尚书刘公应节推补五军四营中军。八月,领京营军三千出蓟镇防秋(旧谱)。   谭纶公赠诗:『君是当今定远侯,赋诗横槊古檀州。胸中剩有三边略,手里能挥二丈矛。紫塞云行天漠漠,阴山花满日悠悠;永无烽火廑宸虑,自赖金城克壮猷』。   戚公赠诗:『从来文武不相分,俎豆干戈羡有君;已着白袍称国士,忽摇赤羽号将军。心期报主年方壮,志欲吞胡策自勤;试向燕然台上望,伫看裘带靖腥风』。   邑人吴文华大司马赠诗:『急思报主换征袍,神剑双飞意转豪;亲鼓貔貅清大漠,兼围鱼鹤净洪涛。旌旗影动军声壮,刀戟光横杀气高;百尺高楼谁可及,元龙本日共吾曹』。   顺天巡抚王公一鹗荐语:『练部曲之心以仁,酬国士之知以义,恤贫苦若家人妇子,谈韬略本礼乐诗书』。   先生过蓟州诗:『燕京八千里,复作蓟门行;剩有溪山兴,能忘沙塞情。朔风摧短草,寒月近长城;流涕二三策,何人似贾生』!   冬,上书于谭纶公请缨。   上大司马谭公书:『比从俞将军游,□□□□□□兵略,五年于斯矣。凡奇正变化,……已得其精,故用之小,则其效亦小,用之大,则其效亦大。此第之所自期,亦俞将军之所深信者也。昔人谓其妻不识,其友识之。若第者其友不识,其师识之者也。且第亦非徒求进也,盘根错节,利器之所必试,投大遗艰,志士之所乐为,诚于九边之中,而择其地之最重,于重地之中,而择其事之最难者,使第居之,假以便宜,宽之文法,有不能斩将搴旗,奠固疆土,垂功各于竹帛者,非夫也。即斧钺之诛,有所不辞矣。第闻之骐骥之足,必骋于康庄,而后捷可见也;鹏鸟之翼,必翔于廖廓,而后大可知也;使徒置第于闲散无事之地,坐消其奋进有为之心,非所望于恩台者矣。……今当出塞,感激自鸣,皆肝膈肾肠之要也,惟恩台垂察焉』(「蓟门兵事」)。   按此书无年月,但先生于次年春受谭公荐为潮河提调,则上此书当在此年冬间也,姑系于此。万历五年丁丑(一五七七),先生三十七岁。   正月二十八日,谭纶公乃题补先生为潮河川提调;三月二十二日,到任。潮河者,近古北口也。   告「俞虚江先生文」有云:『丙子(四年)秋,有京营之役;丁丑春,有潮河之役。先生(谓俞公)书数十通进之弥切,第实惧为门下羞,黾勉职事。屡尘荐剡,先生喜而不寐………』。到任后,禀大司马谭公揭,报告一切设施。   卑职一介书生,妄意投笔,谬蒙恩台简拔,待罪潮河,知遇之恩,即杀身不足为报矣。然蓟门天下重镇,而潮河蓟门要冲,况当变故之新,特号艰危之所,故命下之日,此中将吏,无不惊疑,谓卑炽以南人而当边事,以书生而抚剧夷,必且获罪,为恩台知人累也。到任以来,内外相安,春赏一颁,夷情颇服,今日总理(指戚继光)、抚院(指王一鹗)皆奇恩台能知卑职,且幸卑职为恩台所知也。此岂卑职有他才能哉!不过竭忠赤以从事耳。盖提调虽卑,亦一方之统率也,故提调志财贿,则委官务私囊,提调悟死生,则夜不收官畏首尾,以故服装滥恶,夷人得执以为词,气义不扬,犬戎得乘以起衅矣。今勾稽其簿书,料量其食物,即贪婪者亦无所染指,而又肃号令以明威,演火器以□□,或演旌旗千百往来,而驻于墩台,或以骑□□□循环而饮于河侧,夜不收官出力任事,略无退缩,此强酋所畏怀也……(「蓟门兵事」)。   四月,兵部尚书谭纶公卒,年五十八,谥襄敏。公始终兵事随三十年,与戚公齐名,世称谭、戚(「明史」卷二二二有传)。   又与俞公书,告知抚虏经过;愤虏无状,极言其弊,有不胜慨叹者矣。   第自履任,嬖只(按即黄台吉妻)扣关,抚赏荧瘁,戴星出入,嬖只出关,炒蛮到矣。炒蛮方去,又有九家讨赏,直至四月终,俱无暇日。兹抚赏毕,将有巡边之行,计亦一旬,方能毕事;而秋赏物件又须区画矣。回思昔时,谈笑从容,昼夜晤语,境界真若隔蓬莱三万里也。坐是生平故人并诸大老书问俱废,实非得已也(已字原书漏)。昔年徒云抚赏抚赏耳,未尝亲身经历,殆有悲愤不忍言者,通袖金段,布帛什物,堆积如山,牛羊米面,不计其数;即嬖只三百余骑到关,日食四五十金,言语狂妄,无所忌讳,且需索无厌,应赏布者则求金段,应赏金段则求通袖,应草席一百者,则求增二三百,其积习然也。将领骫骳,皆曲意从之,若奉骄子,若养廱疽;廱疽毒必发,骄子孝必衰;无惑乎有雅鹘之变也。闻之宣府弊且百倍于此矣。近读邢御史论俺答黄台吉疏,为之伤心;大抵西之贡市,东之抚赏,皆阴蹈宋人岁币之实,而阳美其名耳。忧国之士,能不荷戈长叹哉!第之所以处心积虑,愿言战守,不愿言抚市。兹春区别酋部,稍稍裁之以法,夷情似觉顺服,地方不致疏虞。然战守之具尚费讲求,此抚赏之根本也。法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岂虚语乎?承惠纸甲,感激难言;女子既嫁,犹累父母,若是奈何奈何!无可图报,惟务建明,盖报国所以报老师也(「蓟门兵事上」)。   因作「古北口抚夷」诗:   『中孚若豚鱼,忠信行蛮貊,夷狄虽犬羊,正直亦可格。三卫本羁縻,藉以藩外贼,国制有成谟,抚赏明恩泽。败类实贪人,脧削及金帛,去岁戎生心,路将死厥职。我来正劻勷,事事依规则,恩敷威乃张,黠虏消反测。边境息烽烟,农人安稼穑,控驭获机宜,何必多斩馘』。   秋八月十五,先生迎妻子至塞上。   「中秋妻子至塞上」诗:「为客频年滦水边,归鸿落木怅风烟,不期闽海八千里共看中秋塞月圆』。   又「祭外母文」有云:『丁丑春,守潮河。孺人(指其岳母)次子送其姊来,谈孺人未衰状;第窃窃喜。比归,姊语之曰:「是善视母!后此二年,我且归养,以乐其余生。虽伯姬(指妻姊也)早世,我与尔兄弟在,母必无忧」。盖即指此时事也。   十二月,总督杨公兆荐语:『合文事武备以成能,抱内安外攘之长策;猷同曲逆,事类班生』(旧谱)。万历六年戊寅(一五七八),先生三十八岁。   先生仍守潮河,作「志怪论」,记军人徐敖病鬼状。   「志怪论」:(上略)『旧历六年二月八日夜,军人徐敖自郊至家,攘臂语曰:「将食食我,将酒饮我」!目镇瞋视人,家人进食;食箪食十有二,而豆羹称之,尚未饱,家人不敢进食,辄攘臂而起曰:「我不食且三日矣,数年而就尔一饱,尔吝者耶」!复唤饭呼酒,家人大恐,共持刀向之。怒曰:「不饱不行,不醉不去,尔持刀何为」?余从者傅羔走告曰:「敖中饥鬼,命在旦夕」!且述其状如此如此。余取片纸书云:「古北正神,其速逐饥鬼,毋使留」!命传羔就其家焚之。焚毕,敖曰:「败矣败矣,速开道使我遁去」。言竟,有间而寐;曰:「吾安得在此」!家人问其食与语,俱不记。日暮,至河上,忽跌而熟睡;其睡而起、起而至家,不知也。于是又食。里人聚而观之,啧啧曰:「陈叔子其通神明者与,何其以片纸疗疾也」!昔仲尼不语怪,非无怪也,语之而莫可穷诘,故存之,而使人自悟……』。时巡抚陈公道基新来蓟门,先生作禀贴请其巡边,以收四益。   禀巡抚陈公论巡边四益:『恭惟恩台,下车以来,捐不急之费,罢无益之征,凡百猷为,与民休息,譬如大旱之后,润以甘雨,蓟门二十里间,儿童走卒,靡不歌诵恩泽,朝廷自此无北顾忧矣。然卑职愚昧,犹有请焉,边人愿见恩台如见父母,诚沿边一行,其益有四,何者?地形有险易,夷情有缓急,揽辔一眺,则山川形胜皆在目中,运用经略,愈有定画,其益一也。封疆之臣,上则副参游提,下则中军以及千夫长、百夫长,胥有战守之责,不可因循苟禄也,见则阅其形貌,察其心神!试之以言,考之以事,斯贤否不至混淆,任使得其实用,其益二也。关塞萧条,士卒疲敝,为日已久,所至咨询风俗,拊循军民,施以不测之恩,重以知方之教,则人心感激,敌忾有余矣,其益三也。边关将领,类习骄奢,夸鞍马之饰,竞畜产之多,其势必侵渔刻剥,盖武弁恒态也。车驾所临,节约恬淡,将有闻风而兴慕义而起者,世教之助,良非眇少,其益四也。卑职自为秀才,曾蒙国士之遇,叨冒潮河,已经一载,明未尝敢负于朝廷,幽未尝敢负于鬼神,恩台计察之审矣。谒愚忠,妄进狂言』。   按陈道基字以中(铭按:疑号我渡),同安人,嘉靖庚戌(一五五○)进士,知嘉善县三年,未尝入一重辟,囹圄几空,倭寇扰旁邑,为设隘堡,严侦伺,嘉善特完。入为御史,巡按广东,拓林叛卒流剽省会,城门尽闭,道基命洞辟诸门,严兵陈郊外,身坐城郛,纳避贼商民数万。擢太常少卿,移南京鸿胪寺卿,出为四川按察副使,迁广西参政,属邑告变,罢其掊克令,诸巢遂戢。迁浙江按察使,超拜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寻巡按应天。时高拱当国,修怨徐阶,初道基由阶外调,拱意道基当藉手为释憾计,而道基事阶益尽礼,御史吴某媚拱,指诋道基观望,候勘归。万历初,廷议用宿望,起巡抚奉天,阅部伍,饬戎器,凡幕府市租,悉以向士。张居正归葬其父,他抚臣躬迓道左,亲供帐,道基独否。迁南京大理寺卿,历迁至南京工部尚书,有举人与序班斗都市,前尚书奏请得当矣,阁臣申时行、许国力为地,道基持之不为动,言者复摘道基短,遂再疏乞归。道基修干丰颡,亢挺自负,而笃故旧,崇长厚,既为列卿,见乡先达,逡巡隅坐,修后进礼,而自接后进又甚谦下。卒年七十五,赐祭葬(参「福建列传」明九—引「闽书」及「泉州府志」)。按先生见陈道基时,即其任顺天巡抚时事也。   五月,典互市。时叛民(按当系张廷福等)导黄台吉小妻大嬖只辈挟赏数哗,第购诛叛民,阴给诸部腹心,尽得其情,以恩威操纵,竟事贴然(「福建儒林传」)。   先生于事平后,有禀陈抚院道基揭,详述经过。其略云:   『照得古北,为地至重,与虏仅隔一墙,而虏又皆黄台吉之婚姻,凭借声势,其强最甚。嘉靖年间,往往大举,实缘内寇为之引导,是以虏得恣行而无忌也。……今有古北奸军张廷福,于万历五年十一月投归大嬖只营内,主使教唆,……教之加倍取赏,如本路不从,即借黄台吉兵马,愿为向导入寇……。四月二十九日,总理戚手书言「叛逆之贼不容不擒,本参任事忠赤,陈第思虑深长,必能捉获罪人,计出万全,以慰我也」。卑职捧诵,日夜忧惶,复邀中军官戚金(字少塘,后擢八达岭守备,先生有贺少塘戚公擢八达岭守备序)。誓于河上曰:叛贼不擒,蓟镇之祸无有穷已,我专间牒,尔专缉捕,所不尽力,有如潮河,且从中逆贼皆顾妻子,但常差人于其家前后设伏,必可得也。廷福于六月内果复进口,探听虚实,并欲携其妻室而去,遂为中军戚金拿获。……切照宣大赵全、辽左王果,其先皆降人也,猖厥边境数十年,荼毒生灵数百万,岁岁征兵,月月征饷,费盖不赀……今张廷福本以险邪小人,能通字义,而又素熟口外之山川道路,一投大嬖只,即任为腹心,专事唆诱,日倡奸谋,勾虏入犯,势所必至。今幸缚而致之,诚伐谋之策,不战之兵矣』。   六月,总督具题,兵部覆奏语有『北虏寒心,边烽不耸,绩有可嘉,相应纪录』之嘉奖(旧谱)。   迎父木山公及母就养,次子祖发生。   冬十月,俞公大猷以疾乞归,先生送之河干。   「告俞虚江先生文」:『未几疾作,两疏乞归,时戊寅冬十月也。第送至江浒,先生握手叹曰:「自吾在兵中四十余年矣,晚得吾子,实吾之幸,入室授受,虽非人所知,俾宫墙望重,则在吾子勖之」。及舟将发,恋恋不忍别去,先生倚篷,第则立马远望不见,徘徊咨嗟。……』。万历七年己卯(一五七九),先生三十九岁。   春二月,建潮河川石桥。以北方匠人不知建巨桥之术,特征闽匠举建平桥七洞,展二十八丈。按是役先生提调,与有功焉(参「戚谱」)。   是年春,黄台吉妻大嬖只(「边略记」作比妓)炒蛮复并起寇古北口及曹家塞(塞字,陈第「送参戎东川谷公序」作寨),夷人刁儿志火泥赤来告。未几,果袭柏岭安边,出擦肚岭,而以边备戒严,辄引去。我师出击其归路,至苇子谷,遇炒蛮,先生与诸将率五百骑转击破之,生擒十三夷,斩首五级,驼马十八匹,器仗百五十,余贼皆腾山却走,我师乘胜追逐六十除里,山林险阻,始罢兵还(参「戚谱」)。二月,巡抚陈公道基荐语:『出其长,犁虏庭而事办;要所就,建上将而功成』。又巡按于鲸公荐语:『爱士若投醪挟纩,理戎本礼乐诗书』。三月,总督军门具题,奉旨加级赏银(旧谱)。   三月朔日,以胡虏戒严,先生被甲行边。马上读邸报,知齿诸荐剡之列,乃作书谢于按院特荐。   谢于按院特荐书…『……顾潮河边鄙之极陬,提调武弁之贱吏,每愿执鞭,未能自达,不识台下何从而知之独深也。夫观其文而鉴其志意,察其貌而谅其忠诚,得之骊黄牝牡之外,拔之卑微疏远之中,此非弟所敢望也。三月朔日,第以胡虏戒严,被甲行边,马上读邸报,知齿诸荐剡之列,不觉涕泣沾襟。左右请曰:荐而反泣,不已过乎。答曰:非尔所知。夫顺永保河,燕赵之故土也;投石超距;怀谋挟策之夫如云如雨,今于提守之内,谬叨特荐,实世所觏矣;感恩知己,并切寸心,此其所以泣也。第也自当益竭驽钝,勉拊勋庸,与将传所载谕品色,庶几无忝知遇矣』。八月,答友人赵思国书,言其外抚强夷、内训疲卒之状。   八月望日,塞下读兄书,惠教四言,字字药石,非骨肉相知不能及此,且其词文旨远,令人三复不忍释手。从前极深研几之说,殊不若是之切近精实也。兄之学问长益,其在斯乎?第自待罪古北,日夜劻勷,外抚强夷,内训疲卒,身劳虑竭,发白无数,老母见之,深以为忧,曰儿奈何若是?对曰:业已委质为封疆之臣,谊当如是,不敢辞也。又答郭道见书其略云:   蓟门为古北地,去忧炒蛮入寇,乃雅鹘,又古北东界,所失虽少,然东牟大将军坐是削俸,协守而下论罪有差,内外缙绅士大夫言国大计者,皆汹汹然为蓟门深虑,是以谭襄敏公特置弟于此,兄谓虎穴,亶其然乎。待罪以来,奔走靡息,夷情边境,偶皆即安,可幸无罪。然守在冲关,少失机宜,则变衅无量,即悬崖而走,彀中而游,不足喻其危也。欲不严翼,如共服何。嗟夫昔为诸生,优游泮涣,拱手而言戒惧,实未尝戒惧也。今为天子守边,百责攸萃,外劳其形,内焦其心,年未四十,发白种种矣。节侠之气尽忘,敬戒之心愈笃,不言戒惧,戒惧在兹,吾兄之论,先得我心之同然矣。……』。   是年秋,俞公大猷卒于闽。   按「告俞虚江先生文」有云:『己卯春,先生(指俞公)至闽。夏中,寓书谓第:喜尔功名洸洸日新矣。秋,先生逝………』;是则俞公之卒当在本年也。「通鉴辑览」作「万历八年秋七月卒」,有误。   秋,先生父木山公卒于潮河任上。   案万历八年「祭郭道见文」有『余生世四十,不识哭泣,去秋哭吾父,今春哭吾师俞虚江公』一语,可知木山公系卒于本年秋间,至八年春始闻俞公讣也。又「答林日正书」有云:『先人木山公资品极高,时以已意论断经书,迄今思之,皆有至理,尝至蓟门,弟奉侍一年,绝口不问禄人多寡,每御酒肉,则思宗族之贫,……故生则乡闾爱之,殁则邑里思之』。按祭外母亦云:『己卯秋,第不幸丧父』。万历八年庚辰(一五八○),先生四十岁。   春正月二十八日,俞公大猷侄试南宫,以公讣闻于先生;先生哭不自胜,举家皆哭,皆不自胜,友朋闻之有坠泪者。适门下士陈凵叅戎归闽,乃寓奠陈词焉(采「告俞虚江先生文」)。   作「哭俞虚江先师」诗:   江县相逢意已投,归来为吏古擅州;六韬口授青枫晚,万里心丧白昼秋。共说中原须老将,谁知永别在孤舟!感恩莫遂衔环报,泪洒西风哭未休。二月,闻友郭道见卒于闽,为文哭之。   「祭郭道见」:『维万历八年春二月,陈第居蓟门,有人来自闽,称吾友郭道见亡者,余哭之哀,然犹狐疑未定;越夏五月余家兄至塞下始信,余哭甚哀。又越六月十日,修絮炙之奠,致祭于其灵曰:呜呼道见,止于斯耶,余与道见,游几二十年,凡经史之玄,古今之概,余闻于道见者熟矣。请缨以来,踪迹南北,余所欲为道见言者,难以更仆,意有待也。岂意道见止于斯耶!呜呼痛哉!道见负奇杰才,口吃而志高,貌朴而资敏,心诚而行端,皆于古人中求之。尤长于古诗文,下笔千言,滚滚不竭,文迫班、马,诗凌李、杜,其歌行诸作,苍然有离骚风韵,质之当世,殆绝伦比。寿不符德用不展才,而止于斯。呜呼痛哉!道见少孤且贫,余过其家,沽酒而饮,席地而卧,谈累日夜不辍,交好愈密,而气谊益蒸蒸,万里寓书如晤语,规戒切、期待殷;令人读之不忍释手。余亦与道见言之矣。箧笥之中,遗言尚在,而道见已不可复作,抚今思昔,能不伤悲,呜呼痛哉!夫天生楩楠,所以充明堂之用,天生骐骥,所以骋千里之途;道见得于天者甚厚,而命不偶,试诸有司,落落难遇,中年稍遇,人谓佹佹成矣。顾一疾遽终,赍志以没;天之所以生之者何为耶,呜呼痛哉!虽然宇宙无涯,人生有尽,若具只眼,则千百年亦瞬息也,所贵死而有不亡者在耳。道见寡交游,内则郭建初兄弟,外则林日正数子,辑其遗文,存之名山,以示来世,则道见可以不杇,庶几慰九泉之心乎!抑道见器识宏达,一死生,齐得丧,以蠛蠓视天地,以浮沤视后世,其杇与不杇,固无所芥蒂也。嗟夫!此道见之自待,非吾辈所以处道见矣。余生平四十,不识哭泣,去秋吾哭父,今春哭吾师俞虚江,随又哭吾友道见;数月之间,肝肠断裂,亦余之不幸也。云山遥隔,回首凄凉,其兹因家兄南归,寓词侑奠,灵其鉴之,呜呼哀哉』!「哭郭道见」诗:   故人何意忽乘鸾,箧里遗书涕泪看;文采他年推太史,穷愁半世亦袁安。秋风蒭草闽山远,落日箫笳易水寒。最苦知音今已谢,霓裳孤调向谁弹!   三月,戚公继光同监兵翟大夫游潮河,又广征战守之策,集全镇将领以及士伍之众,虚心询访,凡有见合机宜,足裨时用者,均博采用长「戚谱」。先生作边防五事答戚总理,其大要为:(一)遗尖哨远探夷情,以明情报。(二)重暗哨以密查各拨所之勤惰及不法情事。(三)联楼台以严瞭望。(四)派路将提调巡查各烽墩守军。(五)受提调以权衡,庶可核客兵,以收互助之效。   五月,先生兄又山(字季实)至蓟门;六月,运木山公柩归葬,并奉母及林孺人及先生子等归连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