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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宫集)   白术   白术,味甘辛,气温,可升可降,阳中阴也,无毒。入心、脾、胃、肾、三焦之经。除湿消食,益气强阴,尤利腰脐之气。(〔批〕白术利腰脐之气,原是利肾中之湿也。肾不湿则腰不疼,湿去而腰脐自利矣。)有汗能止,无汗能发,与黄 同功,实君药而非偏裨。往往可用一味以成功,世人未知也,吾今泄天地之奇。如人腰疼也,用白术二三两,水煎服,一剂而疼减半,再剂而痛如失矣。夫腰疼乃肾经之症,人未有不信。肾虚者用熟地、山茱以补水未效也,用杜仲、破故纸以补火未效也,何以用白术一味而反能取效。不知白术最利腰脐。腰疼乃水湿之气浸入于肾宫,故用补剂,转足以助其邪气之盛,不若独用白术一味,无拘无束,直利腰脐之为得。夫二者之气,原通于命门,脐之气通,而腰之气亦利,腰脐之气既利,而肾中之湿气何能久留,自然湿去而痛忽失也。通之而酒湿作泻,经年累月而不愈者,亦止消用此一味,一连数服,未有不效者。而且湿去而泻止,泻止而脾健,脾健而胃亦健,精神奋发,颜色光彩,受益正无穷也。是白术之功,何亚于人参乎。不特此也,如人患疟病,用白术二两、半夏一两,米饭为丸,一日服尽即愈。夫疟病,至难愈之病也。用柴胡、青皮散邪不效,用鳖甲、首乌逐邪不效,用草果、常山伐邪不效,何以用白术二两为君,半夏一两为臣,即以奏功,不知白术健脾开胃之神药,而其妙尤能去湿,半夏去痰,无痰不成疟,而无湿亦不成痰。利湿则痰已清其源,消痰则疟已失其党,况脾胃健旺,无非阳气之升腾,疟鬼又于何地存身哉。此效之所以甚捷也。由此观之,则白术非君药而何。推之二陈汤,必多加白术所以消痰也;四君子汤,必多加白术所以补气也;五苓散,必多加白术所以利水也;理中汤,必多加白术所以祛寒也;香薷饮,必多加白术所以消暑也。至于产前必多加白术以安胎,产后必多加白术以救脱,消食非多用白术何以速化,降气非多用白术何以遽定,中风非多用白术安能夺命于须臾,痞块非多用白术安能救困于败坏哉。人知白术为君药而留心于多用也,必能奏功如神矣。或问白术利腰脐而去湿,若不在腰脐者,似非可利,胡为凡有湿病皆不能外耶?此未明乎腰脐之义也。人之初生,先生命门。命门者,肾中之主,先天之火气也。有命门而后生五脏六腑,而脐乃成,是脐又后天之母气也。命门在腰而对乎脐,腰脐为一身之主宰。腰脐利而人健,腰脐不利而人病矣。凡有水湿,必侵腰脐,但有轻重之分耳。治水湿者,一利腰脐而水即入于膀胱,从小便而化出,所以得水必须利腰脐,而利腰脐必须用白术也。况白术之利腰脐者,利腰脐之气,非利腰脐之水也。腰脐之气利,则气即通于膀胱,而凡感水湿之邪,俱不能留,尽从膀胱外泄,是白术不利之利,正胜于利也。(〔批〕利气非泻气之谓,正利其气通膀胱也。膀胱非气不行,气闭则塞,气通则开。白术利气以利水,所以必用之也。)   或问白术健脾去湿,为后天培土圣药,真缓急可恃者也。虽然人知白术益人,而不知白术之损人也。白术利水,则其性必燥。世人湿病,十居其四,而燥症十居其六。肺气之燥也,更用白术以利之,则肺气烁尽津液,必有干嗽之忧;胃气之燥也,更用白术以利之,则胃气炎蒸津液,必有口渴之虑。脾气之燥也,更用白术以利之,则脾气焦枯津液,必有肠结之苦。盖宜于湿者,不宜于燥也。去湿既受其益,则添燥安得不受其损哉。   或疑白术乃去湿生津之上品,而先生谓其性燥,不可治肺、胃、脾三家之燥病,吾不得其义也。夫白术生津,但能生水火既济之津,不能生水火未济之津也。如湿病宜去其湿,则燥病宜解其燥,亦明矣,乃不解其燥,而反用燥以治之,即能生津,亦为火所烁矣。况白术去湿,则内无津液而外无水气,又从何而生津乎。此白术止可治湿而不可治燥也。虽然白术性虽燥,终是健脾之物,脾健而津液自生。用润药以佐其燥,则白术且自失其燥矣,又何能助燥哉。(〔批〕性燥而润制之,白术何往不可善用乎。)   或疑白术健脾生胃,有时用白术而脾胃不能受补者何也?此虚不受补也。脾胃之气,喜生发而不喜闭塞。白术正开胃开脾之圣药,何至用之而反无功,明是土崩瓦解之象。而土崩瓦解之故,由于肾火之大败也。土非火不生,火非土不旺,脾胃之土必得肾中之火相生,而土乃坚刚,以消水谷。今因肾水既枯,而肾火又复将绝,土既无根培之,又何益乎。徒用白术以健脾开胃,而肾中先天之火已耗尽无余,如炉中烬绝,益之薪炭,而热灰终难起焰。此生之不生,乃脾不可生。非白术能生而不生也。(〔批〕无根之土,必须培火。)   或又问脾土固肾火所生,而胃土实心火所生,肾火绝而心火未绝,宜用白术以健胃,尚可以生土也。夫胃土非心火不生,而心火必得肾火以相济,肾火绝,又何以济心之不足乎。心火因肾火之绝,而心火欲救肾火而未遑,又何能救胃哉。胃既不可救,则胃无二火之生,胃气欲不亡,不可得矣。胃气既亡,而白术虽能健脾,而欲生胃无从也。(〔批〕脾土生于肾火,胃土生于心火,虽有所分,其实脾胃皆生于肾火也,故肾一绝而脾胃两无可救矣。)   或又问心、肾二火既绝,故用白术而无功,吾救心、肾之火而兼用白术,则不生者可以生矣。嗟乎。先天之火虽绝而未绝也,后天之火一绝而俱绝矣。肾中之火,先天之火也。心中之火,后天之火也。后天火绝者,由于先天之火先绝也。救先天之火,则后天之火自生。救后天之火,则先天之火难活。故救火者,必须先救肾中之火,肾火生则心火不死,肾火绝则心火不生。故欲救脾胃之生,不可徒救心火之绝,非心火之不宜救也,救肾火正所以救心火耳。倘肾火之绝不及救,而徒救夫心火,多用桂、附于白术、人参之中,欲救心以救肾也,终亦必亡而已矣,况仅用白术,又何以救之哉。(〔批〕阐发白术之义,得如许奇论,真石破天惊。)   或疑白术性燥,脾胃有火者不宜用,恐其助热也。此等议论,真民生之大不幸也。夫白术甘温,正能去热,脾胃有火者,安在不相宜。(〔批〕白术甘温,正解火热。)惟胃中邪火沸腾,不可用之以助邪。倘胃中虚火作祟,非白术之甘温,又何以解热哉。世人一见白术,无论有火无火,与火之是虚是邪,一概曰白术助火不宜用,更有疑白术为闭气者,尤为可笑。白术利腰脐之气,岂有腰脐利而脾胃反不利者乎。   或疑白术闭气,闭上焦之气也。先生谓利腰脐之气,乃利下焦之气,上下各不相同,恐未可以利下而并疑上焦之俱利也。曰:腰脐为生气之根,岂有根本大利而枝叶不舒发之理。彼言白术之闭气者,言气虚散失者,白术能补而收闭其耗散之气也。世人错认闭字,致使白术利气之药,反同闭气之品而弃之。此千古之冤也。   或问白术阳药,能益脾土之阴,是白术自能生阳中之阴乎,抑必有藉于补阴之味以生阳也?曰:阳药补阳,而白术偏能于阳中补阴,是白术亦阴分之药也。白术既阴阳兼补,得阴阳之药,皆相济而成功,安在入诸补阴以生阳,入诸补阳而不能生阴哉。   或疑白术阳药,而补脾气之阴,是阳能生阴也,又何以阳又能生阳乎?夫阴阳原两相生也,阳以生阳,不若阳以生阴之速,但不可谓阳不生阳也。白术阳药,以生脾中之阴者十之八,而生脾中之阳者十之二耳。   卷之一(宫集)   苍术   苍术,气辛,味浓,性散能发汗。入足阳明、太阴经。亦能消湿,去胸中冷气,辟山岚瘴气,解瘟疫尸鬼之气,尤善止心疼。但散多于补,不可与白术并论。《神农经》曰:必欲长生,当服山精。此言白术,非指苍术也。苍术可辟邪,而不可用之以补正。各本草诸书混言之,误矣。然而苍术善用之,效验如响,如人心气疼,乃湿挟寒邪,上犯膻中也,苍术不能入膻中,然善走大肠而祛湿,实其专功也。故与川乌同用,引湿邪下行,使寒气不敢上犯膻中,而心痛立定。若不用苍术而用白术,则白术引入心中,反大害矣。   或问苍术阳药,最能辟邪,宜乎凡有邪气,皆可尽除,何以有效有不效也?夫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然而气虚亦有不同,有气虚而兼湿痰者,有气虚而带燥痰者。苍术补气,兼善去湿,以治气虚湿痰而中邪者,自是神效。以治气虚燥痰之中邪者,则苍术性燥,不燥以增燥乎。势必邪得燥而更甚,又何以祛邪哉,此所以治之而不效也。   或问苍术发汗,不及白术远甚,谓白术能止汗也。嗟乎。苍术之妙,全在善于发汗,其功胜于白术。凡发汗之药,未有不散人真气者。苍术发汗,虽亦散气,终不甚也。虚人感邪,欲用风药散之者,不若用苍术为更得。盖邪出而正又不大伤,汗出而阳又不甚越也。(〔批〕苍术散气虚之邪,实胜诸风药。)   或疑苍术之功,不及白术远甚,何《神农本草》不分别之耶?不知苍术与白术,原是两种,以神农首出之圣智,岂在后人下哉,是必分辨之明矣。因传世久远,叠遭兵火,散失不存耳。今经后人阐发甚精,其不可同治病也。既彰彰矣。又何可二术之不分用哉。   或问苍术与白术,性既各别,而神农未辨明者,必有其故。吾子谓是世久散失,似乎臆度之辞,非定论也。嗟乎。白术止汗,苍术出汗,其实相反,关系甚钜,安有此等之悬殊。以神农之圣而不亟为指示乎。吾故信其必先辨明而后乃遗失也。   卷之一(宫集)   熟地   熟地,味甘,性温,沉也,阴中之阳,无毒。入肝肾二经。生血益精,长骨中脑中之髓。   真阴之气非此不生,虚火之焰非此不降。洵夺命之神品,延龄之妙味也。世人以其腻滞,弃而不用,亦未知其功效耳。夫肾有补而无泻,是肾必宜补矣。然而补肾之药,正苦无多。山茱萸、牛膝、杜仲、北五味之外,舍熟地又用何药哉。况山茱萸、牛膝不可为君,而杜仲又性过于温,可以补肾火之衰,而不可补肾水之乏。此熟地之必宜用也。熟地系君药,可由一两以用至八两。盖补阴之药与补阳之药,用之实有不同。补阳之药,可少用以奏功,而补阴之药,必多用以取效。以阳主升而阴主降。阳升,少用阳药而气易上腾。阴降,少用阴药而味难下达。熟地至阴之药,尤与他阴药有殊,非多用之,奚以取胜。或谓熟地至阴之药,但其性甚滞,多用之而腻膈生痰,万一助痰以生喘,亦甚可危也。此正不知熟地之功力也。自神农尝草之后,将此味失谈,遂使后世不知其故。虽历代名医多有发明,而亦未尝言其秘奥。   夫熟地岂特不生痰,且能消痰,岂特不滞气,且善行气,顾人用之何如耳。夫痰有五脏之异。痰出脾、肺者,用熟地则助其湿,用之似乎不宜。倘痰出于心、肝、肾者,舍熟地又何以逐之耶。故人有吐痰如清水者,用二陈消痰化痰之药,百无成功,乃服八味汤,而痰气之汹涌者顷刻即定,非心、肝、肾之痰用熟地之明验乎。(〔批〕心火郁、肝气逆、肾水衰,皆能生痰,非熟地不能化也。)更有一种,朝夕之间,所吐皆白沫,日轻而夜重,甚则卧不能倒。用六味汤,大加熟地、山茱萸,一边数服,而痰即大减,再服数十剂,白沫尽消而卧亦甚安,又非熟地消痰之明验乎。熟地消痰而不生痰,又何疑哉。至于气之滞也,服地黄汤而消痰于顷刻,犹谓气之不行也可乎。(〔批〕熟地行气而不滞气,论实创开。)人生饮食,脾肾之气行,水谷入腹,不变痰而变精。惟其脾肾之虚也,水谷入腹,不化精而化痰矣。用地黄汤而痰消者,往往多能健饭,是熟地乃开胃之圣品也。其所以能开胃者何也?胃为肾之关,肾水旺而胃中之津液自润,故肾气足而胃气亦足,肾气升而胃气亦升也。然则熟地行气而非滞气,不又可共信哉。气行痰消,乌能作喘,尤所不必疑者矣。(〔批〕阴虚之人胃气不开,用熟地反易饥而嗜食,胃中阴邪散而正气伸,故开胃。)   或问熟地既是君药,亦可单用一味以奏功乎?夫熟地虽是君药,不可独用之以取胜。盖阳药可以奇用,而阴药必须耦用也。况熟地乃至阴之品,性又至纯,非佐之偏胜之药,断断不能成功,此四物汤补血所以必益之当归、白芍、川芎也。推之而与人参同用,可以补心肾之既济;与白术同用,可以补脾肾之有亏;与麦冬、五味同用,可以滋肺肾之将枯;与白芍同用,可以益肝肾之将绝;与肉桂同用,可以助命门之火衰。与枣仁同用,可以安膻中之火沸;与地榆同用,可以清大肠之血;与沙参同用,可以凉胃中之炎。与元参同用,可以泻阳明之焰。然必用至一两、二两为君,而加所佐之味,或五钱或八钱,自易取胜于万全也。倘熟地少用,其力不全,又何以取胜哉。内惟肉桂止可用一二钱,不可用至三钱之外,余则可与熟地多用而无忌者也。   或问产前必用熟地以补血,不识产后亦可重用乎?曰:产后正宜重用也。产妇血大亏,不用熟地以生新血,用何药乎?虽佛手散乃产后圣药,然能加入熟地,则生血尤奇。凡产后血晕诸病,同人参、当归并用,必建殊功,不特产后脐腹急痛者始可用之也。夫肾中元气,为后天之祖,熟地禀先天之气而生,产妇亏损血室,元气大耗,后天之血既不能速生,正藉先天之气以生之。用熟地以助后天,实有妙理,非泛论也。   或问熟地腻膈生痰,世人以姜汁、砂仁制之可乎?顾熟地何尝腻膈也。熟地味甘而性温,味甘为脾胃所喜,性温为脾胃所宜,脾胃既不相忤,又何所忌而腻膈哉。况熟地乃阴分之药,不留胃中,即留肾中。胃为肾之关门,胃见肾经之味,有不引导至肾者乎,腻膈之说,起于不知医理之人,而不可惑深知医理之士也。虽姜汁开胃,砂仁苏脾,无碍于熟地,而终不可谓熟地之腻膈生痰耳。(〔批〕自腻膈生痰之说出,世人畏熟地而不敢用,今得远公阐发,可以破惑矣。)   或谓熟地既不腻膈,何以六味地黄丸中加茯苓、山药、泽泻,非因其腻隔而用之乎?是以茯苓、山药、泽泻,为制熟地之品,亦何其轻视茯苓、山药、泽泻哉。肾宜补而不宜泻,既用熟地以补肾,岂可复用利药以泻肾,况又用利药以制补肾之药,使之有泻而无补乎,是熟地之不宜制也明矣。熟地既不宜制,用茯苓、山药、泽泻之三味,非因制熟地也,亦明矣。熟地既不宜制,用茯苓、山药、泽泻之三味,非因熟地之腻膈也,抑又明矣。然则用三味之意谓何?因熟地但能滋阴而不能去湿,但能补水而不能生阳,用三味以助其成功,非用三味而掣其手足也。   或问熟地既不腻膈,何以生痰,前人言之,岂无见而云然乎?曰:熟地实消痰圣药,而世反没其功,此余所以坚欲辨之也。凡痰之生也,起于肾气之虚,而痰之成也,因于胃气之弱。   肾气不虚,则胃气亦不弱。肾不虚则痰无从生,胃不弱则痰无由成也。然则欲痰之不成,必须补胃,而欲痰之不生,必须补肾。肾气足而胃气亦足,肾无痰而胃亦无痰。熟地虽是补肾之药,实亦补胃之药也。胃中津液原本于肾,补肾以生胃中之津液,是真水升于胃矣。真水升于胃,则胃中邪水自然难存,积滞化而痰涎消,有不知其然而然之妙。熟地消痰不信然乎,而可谓其腻膈而生痰乎。   或问熟地补肾中之水,何必又用山药、山萸以相佐。盖肾水非得酸不能生,山茱萸味酸而性又温,佐熟地实有水乳之合。然而山茱萸味过于酸,非得熟地之甘温,山茱萸亦不能独生肾水也。配合相宜,如夫妇之好合,以成既济之功也。   或问熟地入于八味地黄丸中,何独为君?盖八味丸补肾中之火也。然火不可以独补,必须于水中补之。补火既须补水,则补水之药必宜为君矣。方中诸药,惟熟地乃补水之圣药,故以之为君。有君则有臣,而山药、山茱佐之。有臣则有佐使,而丹皮、泽泻、茯苓从之。至于桂、附,反似宾客之象。盖桂附欲补火而无能自主,不得不推让熟地为君,补水以补火也。   或问熟地可独用以治病乎?熟地亦可以独用者也。凡遇心肾不交之病,只消熟地二两,煎汤饥服,而心肾交于眉睫。人以为熟地乃肾经之药,谁知其能上通于心乎。夫心肾不交之病,多是心火太过而肾水大亏也。用熟地以滋其肾中之枯干,肾得水之滋,而肾之津即上济于心,心得肾之济,而心之气即下交于肾,又何黄连、肉桂之多事哉。   或问熟地既可单用以成功,凡遇心肾不交之病,竟用熟地一味为丸,朝夕吞服之得乎?此则又不宜也。熟地单用,只可偶尔出奇,要必须辅之以茯神、山药,佐之以山茱、枣仁,始可久用以成功耳。   或问熟地宜多用以奏功,抑宜少用以取效乎?熟地宜多不宜少也。然而用之得宜,虽重用数两不见多;用之失宜,虽止用数钱未见少。用之于肾水大亏之日,多用犹觉少;用之于脾土大崩之时,少用亦觉多;用之于肾火沸腾之病,用多而殊欠其多;用之于胃土喘胀之症,用少而殊憎其少。全在用之得宜,而多与不多,不必计也。   或疑熟地腻滞,补阴过多,终有相碍,未可单用一味以取胜,然前人亦有用一味以成功者何也?愚谓熟地单用以出奇,实偶然权宜之法,不若佐之他味,使两味以建功之更胜。如治心肾之亏也,加入龙眼肉;如肝肾之亏也,加入白芍;如治肺肾之亏也,加入麦冬。如治脾肾之亏也,加入人参,或加白芍。既无腻膈,更多捷效,是在人之权变耳。(〔批〕又开无数法门。)   或疑肾虚者,宜用熟地,以阴补阴也,何以补胃者亦用之,补胆者亦用之耶?此固古人权宜之法,然亦至当之法也。夫胃为肾之关门,肾虚则胃亦虚,补肾正所以补胃也。胆虽附于肝,而胆之汁必得肾之液渗入,始无枯涸之忧。肾虚则胆亦虚,补肾正所以补胆也。倘见胃之虚而徒用补胃之药,则香燥之品,愈烁其肾水之干;见胆之虚而只用补胆之味,则酸涩之剂,愈耗其肾水之竭。肾水既虚,而胃胆愈弱矣。惟用熟地以补肾,而胃与胆取给于肾而有余,自然燥者不燥,而枯者不枯,谁谓阳症不宜补阴哉。   或疑熟地至阴之药,多用之以滋肾宜也。然何以至阳之病,古人亦用以奏效,岂熟地亦阳分药乎?熟地非阳分药也。非阳分之药而偏用之以治阳病者,阳得阴而平也。阳非阴不伏,用熟地以摄至阳之气,则水升火降,阴阳有既济之美矣。   或疑熟地滋阴而不能开胃,孰知熟地正开胃之神药也。胃为肾之关门,肾中枯槁,全藉胃之关门,搬运水谷以济其困乏,岂有肾中所喜之物,而胃反拒绝之理。况肾虚无水,则胃中无非火气,亦望真阴之水以急救其干涸也。然则熟地正胃之所喜,不独肾之所喜也。安有所喜者投之,不亟为开关以延入者乎,所以肾虚之人。必用熟地以开胃耳。至于肾水不亏,胃中无火,一旦遽用熟地,未免少加胀闷,是不善用熟地也。谁谓熟地尽闭胃之物哉。   卷之一(宫集)   生地   生地,味苦甘,气寒,沉也,阴也。入手少阴及手太阴。凉头面之火,清肺肝之热,亦君药也。其功专于凉血止血,又善疗金疮,安胎气,通经,止漏崩,俱有神功。但性寒,脾胃冷者不宜多用。夫生地既善凉血,热血妄行,或吐血、或衄血、或下血,宜用之为君,而加入荆芥以归其经,加入三七根末以止其路,又何热之不除而血之不止哉。然而此味可多用而不可频用,可暂用而不可久用也。当血之来也,其势甚急,不得已重用生地,以凉血而止血。若血一止,即宜改用温补之剂,不当仍以生地再进也。今人不知其故,惊生地止血之神,视为灵丹妙药,日日煎服,久则脾胃太凉,必至泄泻,元气困顿,而血又重来。不悟生地用多,反疑生地用少,仍然更进,且有增其分两,至死而不悟者,亦可悲也夫。   或问生地与熟地同是一物,而寒温各别,入汤煎服,非生地变为熟地耶?曰:生地不先制为熟,则味苦,苦则凉。生地已制为熟,则味甘,甘则温,何可同日而语。譬如一人,先未陶淑,其性刚,后加涵养,其性柔,生熟地何独不然。   或问生地凉血以止血,是生地实救死妙药也。吾见世人服生地以止血,不敢再用,改用他药,而仍然吐血,一服生地而血又即止,安在生地之不宜久服乎?曰:服生地止血之后,改用他药,而仍吐血者,非不用生地之故,乃改用他药。不得其宜之故耳。夫止血之后,不可不补血,然而补血实难。补血之药,未有不温者,而吐血之后,又最忌温,恐温热之性引沸其血也。补血之药,又未有不动者,而吐血之后,又最忌动,恐浮动之气又催迫其血也。然则用生地止血,当用何药以善其后乎?六味地黄汤加五味、麦冬,则平而不热,静而不动,服之则水升火降,永无再犯之忧,又安在生地之必宜服哉。   或疑生地虽凉,要亦不甚,以治虚热之病,似应相宜,何禁用甚严也?不知生地之凉,不特沁入于胃,且沁入于脾,不特沁入于脾,又沁入于肾。故久服则脾肾俱伤,往往致大瘕之泻,不可不慎用也。   或疑生地止血甚神,而泻中有补,似亦与元参之类可齐驱而并驾也。然而元参尚可重用,而生地断宜轻用也。盖生地沉阴之性,凉血是其所长,退火是其所短,不比元参既退浮游之火,而又滋枯涸之水也。生地凉血,则血虽止而不行。生地不能退火,则火欲炎而难静,久则火上腾而血亦随沸矣。   或疑生地寒凉,可以止血,以血得寒而止乎。抑血得补而止乎?夫生地凉中有补,血得凉而止,亦得补而止也。盖血非凉则无以遏其上炎之势,非补亦无以投其既济之欢,故生地止血建功实神者,正以凉中有补也。   或疑生地清肺肝之热,肺肝俱属阴,补阴即不能奏功之速,自宜久服之为得,安在生地只可暂用而不可常服耶?曰:生地清肺肝之热,亦只清一时之热耳。肺肝之火,初起多实,久病多虚。生地清初起之热,则热变为寒;清久病之热,则热愈增热。盖实火得寒而势解,虚火得寒而焰起也。故生地只可一时暂用,而断断不可长用耳。   卷之一(宫集)   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