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哲医话 - 第 16 页/共 17 页

冷毒轻缓似易,热毒剧猛似险。又冷毒面色皓白如常,热毒面色惨黯隐显不定。冷毒生疮多年不痊,而其势不剧甚,热毒则生疮浸淫为激发,是为辨。世医不知,一概治之,误人最伙。(拙轩曰:梅毒分冷热,翁之创见,非经历深者不能也。)流注毒稠脓渐化为稀水者,非佳候。若脓止唯鲜血淋漓者,虽能食神爽,死在近,不可轻忽。此与产后脱血其候同也。(败液流注往往发此证,最为危急候。)   卷下   多纪桂山   桂山先生着书之富,从前医家无比,皆医林鸿宝,一日不可少,犹布帛菽粟。而治疗之盛,年不下七八百人。是以一匕之验,半句之话,亦可以范后生矣。   小野氏乃政年十八,妊娠弥月,胎水渐盛,遍身洪肿,下体尤甚,口舌生疮烂坏,不能啖盐味,日啜稀粥仅一二碗,小便赤涩,大便隔日一解,脉滑数有力。医以为胃虚不能摄水,与参术等药,势殆危剧,遽邀予理之。予曰:胎水挟湿热者,非胃虚也。投以猪苓汤加车前子、黄连、栀子,盖车前子一名苤苡,不止利小便。亦取毛诗云,宜怀妊之意,服五六日,逐渐小水快利,肿胀稍散,口中亦和,饮啖复常。因改用紫苏和气饮加白术、黄芩。至月尽而诞,母子两全矣。   御药局小吏儿生五个月,吐乳日六七次,无他证,惟面色青白,似稍疲倦。父母忧之,请理于予。予曰:此责在小方脉,敢辞焉。渠曰:凡小方理吐乳,非钱氏白术散、香砂六君子汤,则凉膈散、紫圆之类,其变慢脾者,比比皆是,愿君别为处置,以救豚犬命也。恳请不已,予因制一方以与之。半夏为君,茯苓为臣,藿香、伏龙肝为佐,丁香为使,生姜为引,每帖一钱,水煎,别以养正丹为散,以挖耳头挑散子入口中两麻子许,以前药汁送下,日五次,不浃旬而吐止神色复。故此予常用理翻胃方,借以疗吐乳未足以为奇。而世之哑科徒守常套,而不知此等策,听其夭殇,悲夫!一商家仆年二十岁,患脓淋数日,时时发微寒热,饮食少进。诊之,脉沉小而数,腹中无病,第似神色不太乐者。予以为肝经湿热,与龙胆泻肝汤。后十余日忽走使曰:下血数升,命在须臾。余仓皇往诊,仰卧蓐,气息绵 ,六脉洪数而虚,急灌独参汤,下咽即吐,寻之干呕,额汗淋漓苦闷,吐蛔七条,试作小半夏加茯苓乌梅蜀椒汤与之,呕逆益甚。余沈思谓孙思邈以单甘草止吐,今用之蛔必安,因如法服之,吐忽止,气息稍平。时看护者将更蓐,除污 ,披衣视下体,阴囊破坏,有孔如剜,双卵坠在蓐,其大如鸡蛋而稍扁,色白而红缕缠绕,众惊愕报予。予曰:昔江篁南以阴囊破裂为千古稀见,况阴丸脱落者,可谓奇中之奇矣。虽然,人有阉,豕有 ,此皆割势而犹能生。此人霉毒结于阴囊,故有此变,与坏鼻蜡烛疳亦同,调护得宜,当不死,后调理果愈。   香港脚所因,有湿邪中足,壅塞经脉而致者,有肾气不足,饮水失道而致者,有膏粱过度,脾胃湿郁而致者。故预防之法,忌久坐阴湿地,或着滋湿衣,或冒雾而行,或步久雨霁后地气蒸发之处,忌过食鱼乌饼粢一切浓味,忌大酒及醉睡,忌房事过度,及醉后入房,忌久坐久立,及行步劳动俱失其常。慎此五者,则不止香港脚,亦诸病不生,久视之要诀也。   小儿吐乳虽数端,大要不过虚实二途。盖有胎元胃虚,不能消化乳汁以分布下部而吐者,有饮乳过食,结成癖积,拒格新乳而吐者,又有胎毒潜伏于肠胃之间,格拒乳汁,或两者相搏,遂为顽涎,结聚胸膈而吐者。此证特多富贵,而贫贱最少。故治法宜清凉者多,而又有宜温补者,又有不拘攻补从中治消痰化食降气杀虫以奏效者,当审其证而治之。   虚劳及极虚证。间有手指末节以下肿黑者,盖经脉不能盈四末,而瘀血败恶之所致,未知前人言及否。   余曾闻之于太田隆元水肿并香港脚心下痞硬者,有辨冲心与痞之诀。其痞浮显,按之易知者,无冲冲之患。其痞沉着,按之难认者,反生不测之变。宜潜心辨之。   久病不问何证,胁肋露歧骨如皱襞者,得生少。   仲景曰:少阴病,脉微细,但欲寐,此少阴邪深入里,阳气衰竭故也。不止伤寒,诸久病语话饮食之际亦眠者,死候也。   《证治要诀》曰:诸中风忽吐出紫黑色者死。验之于诸病皆然,不止中风也。   医者对病患未诊之前,问其证候,胸中预拟其方。则诊毕后反失其真谛,宜虚心精诊,而后熟虑下按矣。   俗所谓疝泻、疝痢、疝淋者,医书所谓气泻、气痢、气淋是也。   欲识古人临证施治之妙,莫如善读其治验。予将掇其精英,类为一书,而年老未果,哀矣。(读前辈成案,可拓后学之心胸。扩群医之见解,第变通则在善学耳。)月信痛,用桃核承气汤加附子效。盖本诸喻氏《寓意草》治伤寒后腰痛按。(一说云柳所发明。)木乃伊芳、血竭二味,等分为丸,能治干血劳。盖木乃伊芳活达瘀血,振兴真元故然。   半夏浓朴汤加浮石,以治梅核气奇效。   麻疹余热不解者,宜柴胡四物汤。( 庭曰:疹后大抵主清润。故宜此方。)诸大患卒发呕者,多不治,如香港脚冲心最然。   今时称淋者,多属霉毒,《疮疡经验全书》所谓内注下疳,(用小柴胡加龙胆、车前子者。)《证治要诀》所谓小便注杆甘疮类也,不可与古淋混治。(东郭亦有此说,而考证未确。)一奴隶患手大指触物,则气宇郁塞,不可名状,诸治无效。余以为血气流注,与活络流气饮速愈。   《痰火点雪》云:劳疾左胁痛不能转身者,此乃肝叶已干,名为干血痛,肝经已绝,死不治。此说本于《直指方》,而其证今多有之。医误认为肝积,与熊胆等无寸效,宜矣。(山田业广曰:《素问·刺禁论》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其所谓生者,言生长其气于左。凡《素问》中言,生者皆同,言左者,非言位置,肺藏于右亦然。验之于实际,病在左者,宜疏肝泻肝,可以见也。)《祝氏心医集》云:疟疾每日如期而至,名曰疟信。此当原证发散,未可直攻,未可截也。或前或后,此正气渐旺,邪将不容,名曰疟衰。方可截之试之甚理。   痢疾似虚而不虚,似实而不实者,用参归芍药汤,兼聂氏治痢第三方,米糊为丸,白汤送下。   俗所传奇方者,多出于本草附方,不可不读。   水户候(文公)有疾,其初登圊大便不快下,胸满短气,如此两三日,或发或瘥,乃召余诊之。其脉滑数无根底,面色青惨,心下微满而拘急,腹里无动,脐下空软如绵,乃知其病上盛下虚,非一日之故也。但侍臣视其起居如平,无能察知病情者。余出语之曰:侯病虽似支饮,实由中气虚耗,殆为危证,治法宜峻补方中加沉香,更进黑锡丹以回阳镇逆,犹恐不及也。侍臣闻之,或惊惶,或疑惑,不知所为。明日诊之,间吐痰沫,其色茶褐色。厥明又诊之,脉十动一止,因谓侍臣曰:此证此脉,俱为脏气竭绝之候,恐有急变也,须灸天枢、气海、三里、绝骨等以培下元。医不信,逡巡进降气之剂,而至日晡将登圊,短气息迫,卒然昏倒,急使人召余,至则绝矣。余叹曰:候之疾纵属不治,使侍臣早见其机,医察其微,则未遽有今日之变也。   卷下   多纪庭   夫医者,必取熔医书而后识见正,必参酌经方而后手段精,必广疗疾 而后运用极。故不明医经经方之旨者,虽业大行,侥幸不足观。明医经经方之旨者,虽一匙半剂,亦具有规则。   如庭先生以名家子弟,加之学术兼至,是以超逸前辈泰斗于一世。古人所谓读仲景书用仲景之法,然未尝守仲景之方,乃为得仲景之心者,非耶。   文化丙子夏秋之交,江户大疫,其证初起热势猖獗,直进于少阳,不日至精神昏愦,大概宜大小柴胡汤,黄连解毒汤。而及于阳明胃实者至少,尔后流行往往类此,而如阴证甚鲜矣。   余尝视先教谕治伤寒多用参附,故老亦言先生多阴证躁扰者,噫风气变迁所使耶。(疫因岁运有变替,亦见于工藤周庵救瘟袖历,及荻野台州瘟疫辨。盖辨六气之环转,拆神气之出入,阴阳消长之妙,虚实递更之变,首尾贯通者,唯仲师书为尔,后学当细心辨之。)辛巳岁,春来多旱,至夏秋之际,炎热特甚,疫邪流行,其证不恶寒,肌热如灼,脉洪数或紧细,手腕颤掉,下利日四五行,或溏泄过多,渴好冷水,舌上无胎而干燥,心下支结,腹虚满雷鸣,谵语,或昏睡不语,吐沫头汗,甚者呕逆上窜,速羸瘦,下黑血,遂死。余以为是暑热侵肌肉,邪气着筋脉,津液干枯,血分沸乱,故至下血而极矣,治法清润补三法中兼利水而得效。盖比之于丙子之疫疾,其证候亦少异矣。   少阴病轻证有既济汤,与姜附益气汤之别。上焦津液干枯,其证似白虎汤而脉浮数无根,脚腹部软弱,且微利,虽渴无欲饮水数升之势者,为既济汤。若夫邪气缓慢,渐见谵语烦躁,肌热不甚,舌上濡润,所谓劳役感寒者,为姜附益气汤。此证三十年前多见之,而至近时唯见导赤各半汤、升阳散火汤等证,而此证绝少。时世之变,亦可以知已。   冬月伤寒发汗不解,下利数行,或不下利,三四日后热弥炽,谵语烦闷,口舌干燥,呼吸促迫,脉弦涩或滑数,无根底,舌上黄润,心下痞,小腹无力,面赤耳聋。余以为直中证,与以附子剂无效。后谓上热下冷,与干姜芩连人参汤,其效如桴鼓。   文政己卯仲夏至仲秋,都下痢疾大行,毙者不知数。其证皆热毒痢,邪气炽盛,下利至百余行。治法发表攻里,或清凉奏效,而偶有挟虚者,桃花汤所宜,若误投粟壳、诃子类必害。   又虚家屡下之后,血水泄下羸脱者,又腹里拘急,至夜燥渴,用地黄得效。   痢疾久不愈,舌上如粟粒,其色黄白或纯红,甚者及牙 ,此证多属不治。又有舌上咽喉牙一面生浓黄白胎如鹅口者,有发吃逆者,皆为不治。(按:诸 久不愈,口舌生鹅口疮者,皆胃气衰败之候,固为死证。)痢疾发渴者,多好热汤,不可概为阴,而治寒下剂间效。又痢疾手指逆冷者,属热,阳脱于上故也。又热痢失下虚极者,必手指冷至肩上,而足仅过踝而已,俱非温药,所宜矣。   痢疾初起,脉数无伦,下利频数,精神不安,额上汗出,面部肉脱者皆为不治。   文政庚辰春夏之交,淫雨数日,霁后暴催溽暑。时人发奇疾,其证如干霍乱,心腹卒痛暴热,脉洪大,心下支结,饮食不进,大便秘结。因与备急圆、大陷胸汤类,则反痛甚,热不去,徒生烦渴。余以为雨湿内郁,毒瓦斯上攻者,试与增损理中丸料,(代白术以苍术。)痛顿减,不日快复,遂活数人。后阅东郭导水琐言,京师亦行此证,东郭用外台桑白皮、吴茱萸二味者得效,盖一类也。(按:桑白皮、吴茱萸二味方,原治急喘,而东郭运用之,元和纪用经名之降气汤。)痘疹发热疑似者,诊虚里,其动亢盛及缺盆者,痘也。此动无者,他病也。余得此诀于小川柽斋,而验之果然。   霉毒虽分四证,不出二端,何则?下疳在肌肉而毒浅,故发则为杨梅疮,便毒着筋脉而毒深,故潜则为结毒。然亦有虚实之分,下疳其人虚者,毒易侵入。故其愈迟便毒其人实者,毒易外托。故其愈速,竟亦不出二端焉。   旧疾暴变者,多因邪气内伏。能认其候,不拘本病,直与发散剂则效,是即先治其卒病之意。   和田东郭以地黄治心下痞,盖本诸吴氏参附养荣汤,治下后反痞之说。余以为地黄之痞,与泻心汤之痞相似而异。腹部宗筋急,津液干枯,其势上迫于心下,故以地黄滋润筋脉,则痞自愈。若饮邪并结,心下支满者,非泻心汤不能解。是所以相似而大异也。   世医将证候错杂难名状者,檄曰痫证,盖本诸香川氏行余医言云。《先教论》曰:痫本小儿病,在大人当称曰癫。如香川所谓痫证,则大病奇论所说气疾,戴复庵所谓心风为相近。余尝考其病由,系心肝胆三脏,有由心神虚祛,与心气不宁者,有由肝气抑郁,与肝气过亢者。如胆气亦由虚实,证候各异。能读古人论此三脏病证者,则于其治法思过半矣。   难以小便黄白辨寒热。戴复庵既论之,而如以渴之冷热定阴阳,亦不可拘执。热利喜热汤,风湿欲冷冻饮料,同类相求之理,不可不知。其他以所喜冷热定病寒热,大抵为不瘥。   伤寒热剧证,用柴胡、黄芩类,非多服则不能奏效。水气洪肿者,与淡渗药非大剂则不能达方,屡验果然。   呕吐不止,诸治无效者,HT 惟和诊曰:脉浮数,属表邪壅遏,与葛根黄芩黄连汤速愈。又有同证者,片仓周诊曰:脉沉伏属郁热,与白虎汤果止。可谓二子诊异表里而并妙矣。   古方之妙,殆不可思议,今举其二三:如牡蛎泽泻散料,(或加大黄)治实肿阳水;栝蒌瞿麦丸,治肾气丸证而嫌忌地黄者;黄连汤,治霍乱吐泻不止,心腹烦痛者;栀子甘草豉汤,治膈噎食不下者;苓桂甘枣汤,治 囊累年不愈,心下痛者;白头翁汤,治肠风下血。余数年所实验,桴鼓影响,妙不可言。用古方者,岂可不精熟哉!(陈修园曰:旋复代赭石汤,今于呕吐不止之证,及哕逆借用甚效者,取其重以降逆也。干姜黄连黄芩汤,今于食入即吐之证取用甚效。又借用麻杏甘石汤,治中暑头痛汗出而喘口渴之外证。黄连阿胶汤,治心烦不得卧之内证。借用麻轺豆汤,育阴利湿,俱从小便而出之类。可知经方之变化如龙也。)囊治方虽居多,无如苓桂甘枣汤者。余又以三因方补脾散炼蜜为膏,服得奇效。若便秘内实者,起废丸为妙。   《千金》紫苏子汤中当归,取之于降气。本草云:主咳逆上气是也。人参败毒散中枳壳,取之于驱风。本草云:主风痒脉痹是也。世医日用而无审其效用者,噫。   余尝治一男子伤寒数日不瘥,谵语面赤,脉紧无力,微下利,上热下冷者,与姜芩连参汤无效,小河雄斋(吉益南涯门人。)与当归四逆汤速愈。曰:予往年患此证,柴田芸庵用前方得苏矣。   病患足趾甲温而两胫冷者多死,腿胫无水气,但足跗肿者亦危。   大病患忽两颏筋弛如落架风者,属不治。《和剂局方》乌荆圆主治云:头颔宽 不收,手盛颔能食。盖此类。   哕逆诸治无效者,与熊胆效,又与左金丸料屡验。   香港脚虽小便快利,脉 胸动,甚至冲心者,水毒外壅侵内也。又虽脉候胸动俱稳,小便不利,以至冲心者,水毒内郁遏脉动也。此二证系局外之变,不可不精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