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王先生全集 - 第 35 页/共 44 页

绪山兄回,传致吾兄道谊惓切之情。且询知任道之笃、作人之殷,优游化导,以身作法,注措经纶,精神命脉,惟此一事,不但以文学饰吏治而已,士民何幸!吾道何幸!   传闻吾兄主教,时及因果报应之说,固知引诱下根之权法,但恐痴人前说梦,若不喜听,又增梦语,亦不可以不慎也。何如,何如?   不肖数时行持只寻常,此学只从一念入微处自信自达,与百姓同作同止,不作一毫奇特伎俩,循此以报知己而已! 与罗近溪   宛陵浃旬相聚,极承款教厚情,不敢以言为谢!   闻楚侗学院开讲,亹亹之意,异于各郡,此即吾兄道念纯固有以致之,多士何幸!小试后诸友向学之兴能不变否?   昔贤以有所为、无所为方便义利,兄真心普度,固只无所拣择,然亦有安身立命用力之处。水渐木升,循循向上,方为有得力处。若只大众混混,旅进旅退,终恐无补于身心化理也。   梅纯甫、沈思畏诸友倡率诸友能不倦否?贡玄略、周顺之虽远处乡邑,亦能时来协赞否?无论聚散闲忙,只有此一件须各各真实行持,不徒托诸空言,庶图有终也。亮之,亮之! 与邵缨泉   顷辱示教,足感道谊至情。   所谓直心之说,非欲公简抗率易,以不顾人情、不量势力为直也。“人之生也直”,直是心之本体,人情世事皆此心之应迹,才有毁誉利害夹带其间,始不能直,始有许多委曲计较。若能忘得毁誉陪奉利害体态,直心以动,自有天则。日与人情世事周旋而不为周罗,万缘扰扰,独往独来,盎然出之而不为率易。   公素留心于性分,似柔而实刚,所谓天则也,此犹以应感之迹而言。若大本大原,含蓄宝藏,尚期一叩精义,以求尽合并之怀,不负数年神交之初心也。 答宗鲁侄   辱翰惠远及,良感不遗。展读,云“晨起授衣,昏暮乃入,无有余力及于学”,此意流传殆千百年,似是而非,不可不早辨。   所谓问学,乃见在日履,不论闲忙,无非用力之地。若外见在别有问学,所问所学又何事耶?大禹八年在外,三过门而不入,勤劳如此,却只行所无事,不凿于智便是禹之问学。颜子陋巷屡空,不改其乐便是颜之问学。若外此别有所学,忙时是着境,便生厌心;闲时是着空,便生怠心。又何得为同道耶?   昔者有司闻先师之教,甚以为好,但为簿书期会所绊,不得专业体领,先师云:“千圣学脉不离见在,故曰致知在格物。致知者,致吾心之良知,非推极执事之谓也。格物者,体究应感之实事,非穷至物理之谓也。自圣学不明,儒者溺于所见,不能反身,陷于支离而不自觉,正是古今学术同异所在。”老侄试取阳明先师传习等录、论学诸书反复潜玩,自当沛然无所疑矣!   区区耄年,不敢废学,非徒接引后生,实取人为善以求自益也。 与田竹山   内弟张子叔学志于古道,博习遐览,兴意超然,阳和深所敬爱,闻于左右,以志事属之,可谓得人矣。仆窃有请焉。   夫志者,史之流也。史贵实不贵华,贵公不贵私,贵能传信于千百世,不贵粉饰铺张以眩曜一时之耳目。史固如是,惟志亦然。至于赋役,尤宜详且慎焉。昔英宗时,开馆择才,将成大明一统志,一人欲详田赋,一人欲详科目,两相忿争不已。其欲详田赋者则曰“此非天下试录也”,其欲详科目者则曰“此非天下黄册也”。当时传议,以为科目之不详,犹之可也,田赋之不详,其能无关于国家之命脉哉?今执事修志,必能权轻重之宜,酌华实之中,决不致混淆无伦。   顾一得之见,不敢不申于执事也。且石子重、黄宣献诸名贤均有著述之功,固当表章以开后学。而先师文字散逸在故家旧俗者,望采集收录以为新邑文献之光,尤不可不加意也。 答刘抑亭   岁终领手教,具悉惓惓悯时忧道之心。一失人身,任所漂泊,累劫而不能偿,迷人见种种情欲,以为实有,依恋营为,终身而不知返,所谓言道者多,知道者少。此非吾丈生死心切,谁肯兴言及此?岂胜警惕!   不肖夏秋以来,卧病半载,耳加重听,一切交际亦省息。岂上天怜予揽听多言,以此示戒,不敢不深省。衰龄残质,后来光景已无多,生死一念,较旧颇切。古云:平时明定,临期自无散乱。有生死,无生死,皆不在计度中,一念惺惺,冷然自照,纵未能超,亦任之而已。   吾丈自谓已入壮年,沉沉半生,竟无一念可自撑持,尤见虚受之咸。谓不肖殚力穷年,主持道脉,此岂可以意气承领而得耶?各各自反,所谓默成而信,实非言说可了了也。   陆与中一生担荷,赍志以没,惜哉! 与吴安节   执事诚心爱民,通邑老稚无不信戴。善政方孚,不意以忧去,日切去后之思,非谀言也。   读礼之暇,知专志此学。古人毁不灭性,哀亦是和。若于此勘得分晓,便是入圣之基。盖此学不离见在,集义与义袭,所辨只毫厘。哭死而哀是集义,为生者即是义袭。推之一切感应,无不皆然。此学脉也,幸时时密察之!   同志每月之会能不废否?执事虽忧居,不妨默与赞成,一体同善之心,自不容已。   区区八十余年老叟,世界有何放不下?惟求友一念,老而弥切,亦不知何心也。 与郜仰蘧   首夏获奉教义,去往匆匆,未尽所请。   即如执事自叙初年真纯之志,不同流俗,超脱之兴,已是入圣血脉路径。后被世习混染,乃是镜体之明偶被尘翳,及其刮拭既净,固无伤于镜体也。伯玉欲寡过未能,执事以仰蘧为号,其所存可知矣。且执事平好恶以宜民,以政为学,不事空谈口说,乃圣门致知格物之宗旨。尽天下是非不出好恶,良知者,好恶之机,是非之则也,随事随物致此良知即是格物,实落致此良知而无所期必即是诚意正心。所谓一贯之精义,与后世分知行为两事,以穷至事物之理为格物者,不但毫厘千里。此古今学术同异之辨也。宛陵诸拙稿、与楚侗公问答稿,无非发明此意,会中士友能传之,谅已入阅。   人生惟有此事。学贵有根,如吾执事初年之志,即是入道之根,一切行持保护应感酬酢,不过培壅灌溉此根,使之充长而已,他无所事也。千万自爱! 与顾海隅   吾执事于此学即已笃信,迩来应感酬酢、喜怒顺逆境界,能时时不忘此意否?   居官行政,不出赏罚。赏罚所以饰喜怒之应迹,而本原在于未发之中。有未发之中方有中节之和,而吃紧用力,其机在乎一念之良。立此谓之立本,达此谓之达道,天地此位,万物此育,千古圣学,舍此更无别路可入。惟执事默成而信,以直心行之,不以一毫世情习见知解伎俩搀次其间,使机常在我,中和从此而出,乃圣修之极也。 与董弦斋   绪山先生回,道诸贤向学不懈,良慰!   此学不在人情陪奉,格套周旋,乃是身心自讨受用。盖吾人喜怒哀乐之情,无时不发。人伦庶物,无时不应,必见得未发之中,始能中节。一点灵明,不至境上抹过,始为日著日察。今日既为诸贤信手拈出,亦是千古一快。若复悠悠,自甘怠弃,不如不闻之为愈也,会须力行以承之。若论此件事,得失好丑莫非吾师,原不以外境为加减也。